臘月二十三,小年。
家家戶戶都在忙活,要掃去家裡一年的塵土,晚上還要祭送灶王爺。
李府裡熱鬨非凡。
平時散在各地的李家子弟們,都已經陸陸續續回來得差不多,就等著過年。
李家今天從坊市裡買來兩頭大肥豬,一眾人浩浩蕩蕩抬著進了府,晚上要殺豬團年。
下午時分,院子裡十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齊上陣,牽出兩條肥豬,大戰開始。
有人壓腿,有人抱肚子,有人按腦袋,有人提尾巴,純粹是一場力量上的拉鋸較量。
最終,三百來斤的肥豬,還是寡不敵眾,在稍做掙紮後,還是被牢牢按在了用板凳臨時搭起的殺豬台子上。
隨著兩聲淒厲的豬叫聲在李府裡輪番響起,一群見不得血的婦人,開始從屋裡衝了出來。
先是兩人一組,麻利地抬走地上兩盆鮮紅的豬血。隨後,又是燒水的燒水,剃毛的剃毛,好不熱鬨。
一群孩童也圍在地上的肥豬前,睜大了眼睛,看著稀奇。
男人們將肥豬燙水去毛,又將它們整齊地擺放在桌子上。
隻見兩隻肥豬渾身肉嘟嘟、粉嫩嫩,此時正俯著趴在桌麵上,身子騰騰冒著熱氣,樣子憨態可掬,堪稱膚白貌美。
殺豬後,按當地風俗,是要先獻祭祖先神靈的。
一來祭奠先人,二來祈求賜福。
隨後便有人找來兩塊紅布,結成紅花,戴在豬頭上,又有人取來紙錢,一張張地往豬身上貼滿。
最後,李老爺子李豐年領著李家的一眾男丁,在桌子前點燃香燭,祭拜四方,再取下紙錢點燃。
獻祭完畢,男人們將肥豬抬下桌子,先刨出腸肚、油脂放在一旁,又開始剔骨、分割,將豬身對半分成兩邊,再割成一塊塊均等的肉塊,分放進籮筐裡。
此時,婦人們也開始打理送過來的豬肉排骨、豬頭下水。
一些人忙著擇菜,一些人忙著煮飯,共同搗拾晚上的大餐。
婦人們聚在一堆,手上忙不停,嘴裡也沒閒著,嘻嘻哈哈,儘挑些閨中話兒活躍著氣氛,熱熱鬨鬨。
一張案桌前,隻見一個嬌小玲瓏的婦人,對著旁邊一個紫衣婦人說道:“三嫂,我看自從三哥前幾日從南平城城回來後,你每天早上都要起得晚了些呢?”
旁邊紫衣婦人先是呸了一口,笑罵小婦人沒個正經,想了想,她又還嘴道:“那也比不上某些人啊,聽說新婚頭個月,兩口子都沒起來吃過早飯!”
再旁邊,一個穿著圍裙的中年婦人,本來正在剝蒜,聽見二人對話後,在一旁搭腔道:
“是啊,每晚深更半夜的,隔著座園子都能聽到動靜!你說這人長得嬌嬌小小的,喉嚨咋這麼大?”
說完,圍裙婦人和紫衣婦人四目相觸,各自大笑。
身體嬌小的小婦人聽後也不羞不惱,又接過圍裙婦人的話頭問道:“聽大嫂這話怎麼酸溜溜的,莫非是這裡也癢癢麼?來,要不要小妹幫你撓撓。”
邊說著,小婦人邊伸手去戳圍裙婦人的心窩窩...
圍裙婦人拍掉小婦人伸過來的手,說道:“歲數大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有精神。”
小婦人嘿嘿壞笑,跑過去湊近圍裙婦人,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小聲問道:“大嫂,還有這事?問題到底出在誰身上?是不是大哥不行了?”
她又指了指桌上四個豬腰子,用手捂在圍裙婦人的耳邊,神神叨叨地說道:“晚上吃飯,你讓大哥動筷子勤快點...”
紫衣婦人笑得花枝亂顫,咯咯作響。
圍裙婦人想著再這麼跟小婦人貧下去,自已那位當家的可能要被越描越黑了,她趕緊放下手裡的幾瓣蒜,用圍裙擦拭了幾下手,罵罵咧咧地喊著“死丫頭”,就要去擰小婦人的耳朵...
小婦人躲到紫衣婦人的背後,吐吐舌頭,喊道:“哎喲喂,咋還動起手來了,三嫂,你看看,大嫂精神好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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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裡人多,快過年了,各房的人基本都齊了,再加上仆人丫鬟,雜役轎夫等一眾下人,好幾十號人。
李家人不勢利,每年的團圓飯,都是族人、下人們一起張羅,一起動手,一起吃,一視同仁,純粹圖個熱熱鬨鬨。
待到晚上開飯,大院子裡開席十桌,李府裡的人都來了。
等外麵放完兩排鞭炮,大家就開始入席。
總得來說,入席時還是有點講究的,首先是李老爺子他們那一輩的長者圍一桌,李家各房的中年兄弟們坐幾桌,青年少年人坐幾桌,家眷、半大的孩童們坐幾桌,然後就是下人們再坐在一起...
方便喝酒!
許青白經過了十幾日的休養,再加上大黃狗隔三差五就跑出去攆山,大補了一陣,目前已無大礙。
他領著黃雅,和幾個李府裡的同輩少年們坐在一張桌子上。
龍老頭脾氣犟,聲稱一個性格古怪的花匠老頭,來了也不受人待見,便跟著龍行舟呆在梅園裡,此時應該正吃著剩飯。
本來許青白是挨著黃雅和表弟李浩傑坐的,結果半路又來個穿紫綠襖裙的姑娘...
她先是東張西望了幾下,發現很多桌子都已滿員,待看到李浩傑旁邊還有一個空位時,便朝著他們桌走了過來。
李浩傑看見妹妹李嫣過來,招呼著她趕緊過來坐下,妹妹過來後,他卻自已起身讓出了原本是他的位置,自已挪著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板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