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也已經破解了柯林斯的詭計了。”一陣虛弱的聲音從沙發後傳了出來,卡門在短暫的昏厥之後,已經巍巍地醒轉過來了。她伸出手,吃力地讓自己的坐立了起來。
威爾遜收起了手槍,但登山杖的銅柄一端仍然對著瑪格麗特:“是的,老師,越簡單的邏輯越有效,還是您看得準。您沒事兒了吧?”
最後一句明顯帶有關心的意味,而將最大的審慎留給了瑪格麗特。瑪格麗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真有意思,將隊友視若生命,而將自己置之度外麼。這又是威爾遜教你的麼。”
“倒不是這麼回事,隻是剛剛你將底西福涅引進來這件事兒,把一個爛攤子攪得更大了。”
“你要教訓我麼?”瑪格麗特冷冷地說道。
“不,瑪格麗特,你誤會了,我沒有那麼自不量力。隻是將底西福涅引進來實在太冒險了。對我,對你,威脅都是一樣的。”
“哦?我以為你在挑撥我與嬸嬸的關係呢,這可太不像你了。”
“不相信他人是你的優點,但有時也是你的缺點,瑪格麗特,”威爾遜搖了搖頭,“在亨德爾的問題之外,我都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亨德爾的事情我一會兒再談。但現在我要說的是,不要出門。柯林斯的詛咒邏輯我已經解開了。底西福涅現在的臉應該已經爛透了,沒有什麼機會來管我們的。”
瑪格麗特瞬間明白了威爾遜的意思,笑容又掛上了臉龐:“您是在關心我麼?親愛的阿爾伯特,來吧,坦率地表達出來吧,您也是愛我的對不對?”
“瑪格麗特,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而且我說過很多遍,我對於‘感情’的態度,和你不一樣。我們本質上是一個人,就算是可悲的自戀情結,也沒有必要把自己愛得這麼煞有介事。”
“你真是不懂女人心呢,阿爾伯特。”瑪格麗特低下了頭,“鮮花不是花,是熱情,愛自己是一種儀式。我們難道還能企圖凡人一般的婚姻與愛情麼?阿爾伯特,我試過了,榨乾了我眼前出現的每一個帥哥,勃艮第人,匈牙利人、撒克遜人、冰島人、伊比利亞人、克裡奧爾人、布爾人、斯拉夫人、撒克遜人、高盧人、意大利人,甚至是阿拉伯人。就像卡門老師一樣。”
卡門女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可是最後呢,人類脆弱、卑鄙、虛偽、愛說謊,可我發現我也是這樣。我愛上了男人,可他們隻想和我上床。我的所有傷痛,孤獨,感慨,過往,都是隻是讓他們掰開自己的腿的理由罷了;我也愛女人,可結果呢,分開的時候為了十八個先令的生活費撕得頭破血流,為了不相互懷疑,一定要找到一個共同詆毀的對象來培養感情。我以為我是在反抗命運,以為我是在尋求真愛,結果,嗨,您猜怎麼著,一個更好看的女人,一紙婚書或一個更鼓囊的錢包,一句膩了,一個前任,一個神父的眼神,我就像一個小醜一樣又被丟下,我像所有人一樣卑鄙,可最後貪婪和虛偽卻隻讓我一個人去買單。我累了。”…。。
“所以那些讓您傷心和失望的人呢?您是殺了,還是吃了?”威爾遜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男人的眼球和女人的臉皮,我將他們掛滿了綠園裡屬於我的那間小屋子的牆上,我親吻著她們的嘴唇與他們的眼睛,這讓我感到平靜,阿爾伯特,甚至有些厭煩。而我終於明白,隻有你不會背叛我,不會離開我,不會用拙劣的借口來騙我,你接納我的一切卑鄙與無恥,原諒我的一切暴戾與軟弱。為什麼我不能愛上自己,為什麼我不能愛上你,阿爾伯特。我們最終的命運是毀滅,我隻想帶著一張自己滿意的美人臉去死,”瑪格麗特笑了,她晶瑩的眼眸在燈光下折現出絕望與愛戀的火焰,露出了潔白如珍珠一般的牙齒。整個人像一縷地獄裡的殘魂,或行走的詛咒,“還是您懂我。”
“好一出拙劣的家庭劇,威爾遜,”卡門女士的聲音適時地從背後響起,看來她已經稍稍緩和過來了,“如果不是你在這兒,我就要喝倒彩了。和一個殺人魔頭戀愛這種戲碼,就算讓托馬斯哈代親自操刀,也沒法兒寫出回天妙筆的。倫敦與巴黎的劇院歡迎幻想,而不歡迎妄想。”
瑪格麗特的眼神一瞬間透出凶狠與殘酷,而卡門毫不畏懼地瞪了回去。
卡門從沙發上下來了,站直了身子之後,向威爾遜伸出了左手:“威爾遜,柯林斯在做什麼,我沒有聽懂。”
“在按照自己的方法追殺底西福涅。”威爾遜很快接過了她的手掌,將她扶到了場地之中。
“柯林斯的詛咒很簡單,隻有一個動機,就是‘複仇’。所以按照道理來說,這個詛咒幾乎是無法生效的。但對象是底西福涅,效果就不一樣了。複仇女神底西福涅本身就是‘憎恨’的源頭。所以滿心仇恨的柯林斯隻會自發地向她靠攏。”
“那樣柯林斯不就反向被利用了麼?”
“柯林斯的狠毒就在這裡,”威爾遜的抬起了頭,他的眼眸在燈光的折射之下,也呈現出一種同瑪格麗特一樣的絕望,同樣還有一股不見於瑪格麗特的堅毅,“他現在是一團芥子氣,誰靠近他都會中毒並腐爛。詛咒沒有任何邏輯,所以聽不懂邪神的唆使,更無法被惡煞篡改,隻會因循本能地撲向一切憎恨的源頭,然後……”
“把那個賤人燒得乾乾淨淨。”卡門的聲音自有一種含蓄的冷酷在裡頭。
“所以我必須得保持我們三個人都這兒,不然誰出了門,臉就會被燒穿。”
“不,威爾遜,你還是得出去。”卡門女士突然拋出了一句話,讓威爾遜感到始料未及。他驚愕地回頭看向卡門,但當眼光接觸到卡門的時候,瞬間就讀懂了她的意思。
“隔壁還有個房間,威爾遜,不要去走廊。我不準您去。但不要在這裡,我有一些話需要當麵問問這位沃金斯小姐。”…。。
“老師,她……”
“我知道,但我不承認她是張伯倫。亨德爾魔法學院的張伯倫隻有你一個,孩子。”卡門對威爾遜笑了一下,但這個笑容如此消沉,以至於在“伊瑪目”和煦的燈光下顯得哀傷,“我都聽見了,她在協助亨德爾屠殺夜的元凶。孩子,讓我和她在一起呆一會兒吧。”
“瑪格麗特沃金斯,樂意為您效勞。”站在房間對麵的瑪格麗特也露出了凶狠的笑容,她的眼眸和嘴唇因為異樣的快樂而上揚了起來,一股活潑的空氣從她的指尖躍動到她的眼中,整個人便如同花間的蝴蝶一樣快活地從門口光腿跑到了大廳中央,“殺了您,應該就沒人阻止我帶走威爾遜了吧?”
威爾遜歎了口氣:“你們兩位小姐請都給我安分一點兒,還記得柯林斯的詛咒吧。現在放任你們倆打起來,迸發的多巴胺還不夠將門口的鬼見愁引過來麼?”
卡門與瑪格麗特瞬間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