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沉默，滿屋子裡站滿了人，各個神情嚴肅得如同一顆即將掉落的火星。
而為手槍所指的二人，無疑就是埋上草叉的乾草垛了。
卡彭先生，不，柯林斯先生現在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弓成了一隻磷蝦，壯碩的上身驀地壓了下來，幾乎可以聽到腰椎的尖叫。
瑪格麗特的臉色則很蒼白。這種蒼白，如果不是配合著她恐懼中偶爾閃爍出的惡毒，本來應該是很高貴的。畢竟紳士們的槍口也沒有指向它，除了威爾遜。
我們的張伯倫警官的槍管直愣愣地指著她，而在她的身後，卡門小姐忍著手指的疼痛，將一隻小巧而精致的短匣手舉起，對準了瑪格麗特的後腦勺。美國西部的蠻荒與血性令商人、女眷與馬戲團都開始習慣配槍。亨利德林格得以將軍火生意的訂單郵寄到大戶的閨房裡。拋棄了轉輪的手槍槍柄上布滿了橄欖枝的雕花，殺人的家夥收拾得如同首飾一般。
這個精致小巧的手槍一次隻能發射一顆子彈，但威力卻毫不遜色其他殺人利器。而美國陸軍與海軍之所以拒絕采購這支手槍，絕非威力不足的緣故；隻是因為1861年4月14日的聖子殉難日，同情南方的前演員蒲斯用這支手槍殺死了時任第16任總統亞伯拉罕林肯。
所以它精確、冷血而巧妙。瑪格麗特與卡門女士就處在這精雕細琢的殺意兩端，兩人都臉色蒼白，滿懷恨意。
而這種沉默被柯林斯的呻吟所打斷，菲爾德與狄更斯厭惡地低頭看了眼現在這個雙頭抱頭，渾身發抖的殺人凶手，彷佛他的恐懼和懺悔隻是因為自己意外被捕，而不是為了那些做出的惡行發抖。
“不需要其他的證據了，柯林斯先生，屍體足以說明一切。您把麵具摘下來吧，現在還有機會和我們交代您的動機，如果有什麼人威脅您，”威爾遜又將眼睛移回了瑪格麗特，“我們不會放過這個教唆犯的。”
“唉喲喲。”柯林斯揉著自己的肚子，而他身後的菲爾德正皺著眉頭看向他，看他究竟能玩兒出什麼樣的花樣。
“我不明白，警官，”柯林斯抬頭看了眼威爾遜，“我不明白，您是怎麼發現的。”
“菜鳥，不用搭理他，我們將他帶回蘇格蘭場好好審審。老鳥對付惡棍都很有經驗，不到一刻鐘，他就都會交代的。彆的不說，光那具屍體，就夠他喝一壺的。”
聽到“屍體”兩個字，威爾遜驀然抬起頭來，“長官，和您確認一下，卡彭先生的遺體是送去驗屍房嗎？”
“嘿，菜鳥，彆在先生麵前談論這個，哦對，你剛來，還沒有隊長給你指路，不清楚這事兒情有可原。局裡有自己的驗屍房，遺體肯定會運過去，這些不幸的遺體，有自己的科學用途。”菲爾德不禁頓了頓。…。。
聽到“蘭開夏”和“你剛來”兩句話，柯林斯的太陽穴跳動了一下，他瞥了眼眼前若有所思的威爾遜。變得有些激動，“是你，果然是你這個王八羔子。”
“彆動。”狄更斯先生罕見地動怒了，手槍向前伸了一截，他似乎對身邊的這個年輕人觀感不錯，很不滿柯林斯亂咬一氣的態度。
“原來如此，這就是真實目的。長官，計劃有變，卡彭的屍體不能運回蘇格蘭場。”
“為什麼？”菲爾德和狄更斯不禁同時問出了聲。
“槍口對準，先生們，我懇求你們，我們現在應付的不僅是英國，恐怕也是歐洲近兩百年來最危險的人物。那句屍體被動了手腳，一旦被送去蘇格蘭場的法醫間，論就立馬就會迎來巨大的災難。我們絕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那可不行，菜鳥，法醫盧瑟琳是局裡的紅人，按照慣例，所有的屍體都得送到他那兒去，不然以後我們可就得不到法醫辦公室的支持了。你還年輕，菜鳥，說了不算。除非你能說服我。”
“說來話長，菲爾德，我們舉著四支手槍老這麼杵著也不行，您給他們上好銬子，然後綁在椅子上，我們再來聽聽張伯倫警官是怎麼說的。”狄更斯收起了槍口，看著菲爾德將兩個人用新式的彈簧手銬，將兩人的雙手反銬在椅背了。這樣兩個人就使不上力了。
瑪格麗特沒有反抗，隻是努力擺出一個看起來更優雅點兒的坐姿；柯林斯則一臉怨恨地看著威爾遜：“是張伯倫，難怪了，你居然沒死。”但這種喃喃自語在所有人聽起來也不過是精神崩潰時的瘋話而已。
“先生們，本案的核心就是屍體，”當所有人都圍著犯人坐下來之後，威爾遜打開了話匣子，“這具屍體不能被送去蘇格蘭場，因為現在他已經不能稱之為屍體了。”
“我沒聽懂，菜鳥，你解釋一下。”
“長官，因為宗教因素，我們這個國家的外科醫生是不能隨意解剖屍體的。但無論是普通外科手術，還是法醫鑒定，都必須要對人體有進一步解剖。您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這件事。”菲爾德略有不適地抱起了胳膊，看起來這個問題是警界內部的秘密。
“關於屍體的處置權問題，1752年以來，《謀殺法案》隻許可英國境內醫學院解剖因謀殺罪而被判處死刑的犯人的屍體，這個配額太少了，一年的配額隻有10具。現在新的解剖學法案都還沒問世。所以，唯一能夠合法得到解剖用屍體的途徑，也就是凶殺案的受害者屍體了。尤其是這麼怪異的死法。蘇格蘭場的法醫一定會不計代價的得到他。”
“盧瑟琳是這個脾氣，”菲爾德警官點了點頭，“菜鳥，不管外麵的流言傳成什麼樣，解剖用的屍體來源都是合法的。”…。。
“我絲毫不懷疑這點，長官，但問題也就在這一點。《謀殺法案》的規定太嚴了，所以合法的屍源彌足珍貴。因此，這具屍體是一定會送去屍檢的。”
“法醫不就是乾這個的麼？解剖屍體雖然多少有些瀆神，但用於醫學目的，無疑可以造福更多人。”狄更斯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