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人,仗不是這麼打的,守也守不出勝利。”
“沐侯爺率領大軍趕到,我等又處在麓川後方,
若是在城內苟且偷生,讓戰機白白流失,你我都是千古罪人啊。”
那名官員神情黯淡,坐在他不遠處的柯芳沉聲開口:
“鄧大人,我們還不知麓川會何時與沐侯爺交戰,
如此倉促定下方略,是否為時尚早?”
鄧誌忠又發出了一聲輕笑,臉色蒼白到了極點,他緩緩搖頭:
“麓川人隻要不傻,會儘快發動進攻,
最早今夜,最晚也不過明日,留給我們的時間本就不多。”
此話一出,在場幾位大人麵露驚容,滿臉震驚。
鄧誌忠沒有給他們解釋為何麓川會匆忙進攻,
而是看向沐晟以及其餘兩位指揮使:
“既然我們的兵已經損傷過半,不如明日合兵一處,
集中力量攻破東側防線,擾亂麓川後方。”
沐晟臉色凝重,心有憂慮:
“鄧大人,東側防線太過嚴密,
城外百丈有麓川兵堵截,在其後還有茫茫多的防禦工事,一直綿延到麓川營寨的入口。”
沐晟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表述,最後他緩緩說道:
“這段路,可不好走啊。”
話音落下,正堂內有了短暫的沉寂,坐在他對麵的林士安忽然笑了起來:
“陷陣殿後,本就是精銳應該做的事,
打了這麼多年仗,哪有好走的路啊。”
說著,林士安忽然挺直腰板,鋒芒畢露,
聲音不似剛剛那般虛弱,反而鏗鏘有力:
“此戰若是不能贏,那死去的弟兄才真是白死了,
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等也要闖一闖。”
一旁的趙安峰一掌拍在桌案上,
手臂上的傷口頃刻崩裂,滲出血跡,他卻毫不在乎:
“思倫法現在就是臨死前的螞蚱,可不能讓他們跑了,
麓川後方,無論如何也要堵住。”
坐在上首的鄧誌忠輕輕挪動身子,
他隻有一隻手能動,挪了許久身體才正了過來,
他含笑著點頭:
“說得沒錯,就算是都死完,也要把麓川堵死在這。”
話音未落,急促的腳步聲從正堂外傳來,
龍虎衛副將關文吉急匆匆走了進來。
見到他前來,所有人神情都不由得緊張起來,
關文吉此刻應該在城外清掃戰場,
怎麼會突然來此?莫非是麓川又打過來了?
關文吉行色匆匆,顧不得行禮,迅速走到鄧誌忠身旁,低下身輕聲呢喃,
同時將手中的一封染血的信件遞了過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了過來,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鄧誌忠原本萎靡不振的狀態刹那間消失,眼中暴露出精光,臉上有著不可思議以及震驚!
到底發生了什麼?
正當所有人疑惑之際,鄧誌忠一點點恢複了正常,沉聲開口,
這一次,他的聲音多了幾分中氣,不像剛剛那般虛弱。
“諸位大人,今日先散了。”
安靜的正堂陡然間喧鬨起來,他繼續開口:
“林大人、趙大人、沐將軍還請留步,本將有重要軍務相商。”
三人眼中也閃過一絲疑惑,
不知為何,他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即便心中疑惑,在場諸位大人還是慢慢離去,很快正堂內就隻剩下了五人。
“發生了何事?”沐晟第一個發問。
鄧誌忠罕見地露出暢快,捂著身上傷口一點點大笑起來,暢快無比。
這時,關文吉沉聲開口:
“諸位大人,剛剛我等在外清理屍體之時接到了陸將軍的傳信,
他們此刻就在南側麓川軍寨之中,
或者說...那麓川軍寨就是他們!”
一石激起千層浪,三人緊張的表情刹那間消失不見,
轉而變成了茫然,嘴巴微張,呆愣在原地。
唰唰——
林士安與趙安峰將眸子投向沐晟,
他們記得,沐晟曾經說過,麓川南方營寨燈火綿延不絕,戰兵不知多少。
沐晟此刻也是滿臉茫然,
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說,有些太過震驚了。
他這幾日守城,最擔心的就是麓川南方營寨加入戰場,從而一舉攻破南城牆。
他是百般提防,就算是死再多人,也會留下預備,防止後續敵軍。
現在,猛然告訴他,那是自己人。
一種莫大的荒唐感籠罩了沐晟,
他曾想過姐夫到底在哪裡,麵臨的戰事有多麼艱難,
能不能抽出那麼半個時辰來幫他將地方戰陣擾亂。
現在,一直心心念念的友軍,居然就是敵軍?
“好了,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南側的麓川營寨的確是陸將軍所部,還有一些暹羅兵以及雜兵。”
鄧誌忠迅速回過神來,臉色凝重,
將手中書信遞給關文吉,示意他相互傳閱。
信件就這麼快速在三人之中流轉,
他們的臉色也越來越怪,最後一點點變得如同鄧誌忠一般凝重。
若是先前戰事有幾分回旋餘地,
那現在...不拚命也不行了。
甚至要大拚特拚,要死傷慘重,要讓麓川覺得他們不行了。
林士安最晚拿到信件,他看完之後拳頭猛地攥了起來,發出一聲大罵!
“王八蛋,拿我們當墊腳石!”
他與陸雲逸有過衝突,此刻心裡最不是滋味。
一旁的趙安峰連忙安撫:
“林兄,莫要說此話,換作是誰在哪裡,我等都要托他一把。”
林士安沒有再說話,垂頭喪氣地坐在那裡。
他絞儘腦汁也想不明白,
憑什麼五千兵就能攻破一個十多萬人的營寨?還是騎兵!
而且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麓川軍隊中,準備給麓川致命一擊。
不僅是他,在場眾人心緒稍稍安定之後,
就能感受到其中茫茫多的壓力以及不可能,
其中錯綜複雜幾乎要將他們壓得喘不過氣來。
如何做到的?不知。
鄧誌忠此刻隻感覺傷口的疼痛似乎湧了上來,
上半身的肌膚在一點點跳動,讓他愈發精神。
他笑了起來,充滿暢快:
“好了,心中最後一塊大石落地,明日我等也不需要匆匆合兵突進,
按照正常布置,先行拔除北、西、南三方防務,
後再行合兵,共同進攻東側!
到時候...也不用故作疲軟,正常表現即可。”
鄧誌忠的話說得雖然輕鬆,
但在場五人心緒都已經沉重到了極點,到了最後進攻的時候,
還能剩多少猶未可知,不用裝作疲軟,本就疲軟萬分。
....
不知過了多久,正堂的燭火熄滅,變得一片漆黑。
四方漆黑的城牆上,多了一些火光移動,
慢慢地,一點點增多。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