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未破,天際猶是一片深邃的藍紫色,
麓川與明軍兩大陣營,在大井川東西兩側相互守望,
在黑夜的寂靜中,各自醞釀。
麓川營寨,如一座龐大的黑色堡壘,
依山傍水,氣勢恢宏,寨門大開,兵馬列陣,盔甲閃爍,在微弱星光下泛著冷冽光芒。
營寨各處,戰旗獵獵,在風中發出陣陣呼嘯。
篝火點點,映照著軍卒們堅毅臉龐,
他們或忙碌地磨刀霍霍,或緊張地檢查著弓箭與長矛,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
火頭軍們忙碌地穿梭其間,
巨大的鐵鍋架在熊熊燃燒的柴火上,熱氣騰騰,
粥香與肉香交織,給這剛剛經曆過大戰的營寨增添了幾分煙火。
定邊城池的久攻不下,讓所有軍卒士氣低迷,
尤其是精銳的先登軍幾乎全數隕滅在攻城之中。
這讓一些軍卒以及將領開始擔心起不久後的戰事。
他們散落在營寨的各個角落,看著碗裡飯食,心緒沉重。
他們每個人都清楚,
這一餐,或許就是他們生命中最後的一餐。
戰事一開,整個大井川就將成為一個血肉磨坊,無情地傾軋進入其中的任何人。
麓川營寨東北角,沉重的大象被麓川軍卒喚醒,
成桶成桶的飯食被倒在食槽中,
軍卒們驅使著大象進食,
今日的飯食尤為豐盛,食槽內不僅有穀物、瓜果,還有一些精心準備的蔬菜。
如象草、棕葉蘆,
大象長長的鼻子卷起各種各樣的食物塞入嘴中,
吃得十分開心,眼睛都眯了起來。
這讓一旁飼養大象的軍卒沒來由地生出一陣心疼,
一名身體乾瘦的軍卒不停地撫摸大象,還在其耳邊呢喃:
“慢點吃,要是贏了,每天都能吃到如此豐盛的食物。”
大象如蒲扇般的耳朵輕輕扇動,碩大的腦袋輕輕搖晃,
像是聽懂了,在表達喜悅。
軍卒臉上也露出笑臉,繼續說著:
“阿大,你有些笨,還怕疼,
你不要衝在最前麵,躲在同伴中間,
明人有專門對付你的弓箭,被射上一箭你就會疼的動不了,
到時候若是有人驅趕你,你也彆傻乎乎地上前,
他們都拿你當牲口,衝在最前也沒有什麼獎賞,
要是落個什麼毛病,這可怎麼辦啊。”
一邊說,那乾瘦軍卒眼中早已布滿淚花,泣不成聲,
那一頭高大的大象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悲傷,
巨大的鼻子遞過來一塊象草,在他身上拱了拱。
那軍卒破涕為笑,輕輕摸了摸大象低下的腦袋,
“吃吧吃吧,吃飽了有力氣,我又不用上戰場。”
他又繼續喃喃說著:
“阿大啊,小五小七他們已經死了,你可要小心一點,
實在不行,你就往山林裡跑,老實地躲在裡麵,
等戰事結束後你再出來,他們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這時,一道爆嗬在不遠處響起:
“都嘀咕什麼呢!”
一些停留在大象附近的軍卒連忙將腦袋抬起,
身體一個激靈,有些畏懼地看向營寨入口,
那裡站著一個彪形大漢,
是負責象兵戰事的統帥,名為劄木合。
他手拿一根長長的象鉤,木棍筆直,
最前方是精鐵打造的銳利彎鉤,隻需要輕輕朝著大象身上那麼一剁,
銳利的彎鉤就能刺入大象的皮膚,勾住其血肉,通常為馴象之用。
紮木合右手拿象鉤,使其輕輕拍打在左手,
啪啪啪的輕響加之他淡淡的腳步聲,
讓在場的諸多養象軍卒麵露畏懼,
一些原本正在大快朵頤的大象也不安地邁動腳步,
向後躲閃,有的已經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紮木合對於他們的表現很是滿意,嘴角露出幾分冷笑,聲音冷冽: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的什麼心思,
大象活著你們就有價值,能夠繼續在軍營裡存活下去。
可今日我要告訴你們,四條腿的大象不好找,但兩條腿的人遍地都是!
收起你們那些小心思,
今日戰事,若是這些畜生不賣力,你們所有人都要死。”
紮木合沿著長長的廊道,慢慢走著,
忽然,他眼神一凝,看向了一隻正在看他的大象。
他調轉步子,走了過去,那名高瘦軍卒連忙跪地,發出哀嚎:
“大人,大人,阿大他還是個孩子,不懂事,您不要與他計較。”
紮木合來到那高瘦軍卒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嘴角生出一絲不屑,一腳就踹到那軍卒胸口,讓他倒飛出去,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整日和牲口嘀嘀咕咕,出息!”
說著,紮木合就將手中象鉤用力甩出,狠狠地釘在了眼前的阿大腿上,
象鉤銳利的轉角狠狠地釘入血肉,牢牢將其鉤住,
紮木合臉上露出殘忍,用力一拉!
哞——
象鳴不止,長長的象鼻卷起,揚上天空!
碩大的身體連忙向前走了兩步,以此來減緩象鉤帶來的痛楚。
紮木合見狀發出一聲冷笑,再次後退兩步,
手掌用力拖拽,象鉤的結合處已經滲出殷紅的鮮血。
阿大吃痛,想要再次上前,
但巨大的圍欄已經擋住了它的身體,讓它無法寸進,
勾出的血肉以及皮膚拉拽成長條狀,
自帶的褶皺已經趨於平緩,消失不見。
巨大的痛苦使得阿大不停地邁動步子,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不絕於耳。
卻無法緩解此等痛苦。
這時,那名高瘦軍卒又衝了過來,
一把抱住了紮木合的大腿,聲淚俱下,用力求饒!
“大人,大人,阿大會用心做事的,您放了它...放了它...”
象鳴不止,紮木合有些不耐煩的扣了扣耳朵,這才將象鉤抽了出來,罵道:
“死畜生,這麼大動靜。”
象鉤抽出後,阿大連連後退,擠到了角落,
腦袋垂下,不敢抬起。
高瘦軍卒連連叩首,嘴裡喊著多謝大人,多謝大人之類的話。
紮木合對他的表現十分滿意,冷笑一聲,環顧四周,
視線所到之處,不論是大象還是軍卒,
都將腦袋死死低下,不敢去看。
“哼,這就對了,做畜生就要有做畜生的覺悟,
大軍給你們糧食,買的是你們的命,
上了戰場都給我使全力,這場仗若是因為你們敗了,就等死吧!”
紮木合冷哼一聲,轉過身揚長而去,一邊走還一邊甩著象鉤上的血漬。
象兵營寨中久久無聲,隻有輕輕的嗚咽回蕩。
....
相比於麓川營寨的龐大,明軍營寨顯得小而緊湊,
三萬騎兵,雖人數不及麓川,但紀律嚴明,士氣高昂。
營寨布局精巧,呈一字長蛇狀,
在旁邊有早早為後續大軍留下來的空隙。
營中同樣燈火通明,炊煙嫋嫋升起,米香與肉香彌漫了整個營寨。
戰馬不時發出低沉的嘶鳴,
軍卒們身著輕便鐵甲,手持長槍利刃,有條不紊地進行最後的戰前準備。
不論是臉頰還是動作,都充滿緊繃,顯得沉靜肅殺。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
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灑在大井川寬闊的土地上。
雙方將領,各自站在高台上,凝視著對手方向。
鼓聲隱隱,號角初鳴,
雙方軍寨陡然間變得肅殺,充斥著戰前的焦躁。
隨著炊煙熄滅,軍卒出營,
風雲似乎都因即將到來的戰事而凝固。
沐英身穿黑甲,高踞於戰馬之上,
三萬精悍騎兵如鋼鐵洪流般在他身後鋪展。
晨曦的微光灑在戰士們的盔甲上,折射出冰冷耀眼的光芒,
每一片甲胄在晨曦中沾染上了晨露,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殺戮。
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氣氛,
不安地刨著蹄子,噴吐著粗氣,
馬鬃在微風中飄動,如同黑色火焰。
沐英身著戰甲,頭盔上的紅纓在風中猛烈作響,宛如燃燒的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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