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虛弱地回應道:“……不知道。”
“那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無家可歸。”
“那為什麼會無家可歸?”
“秋天收成不好,村子沒錢,已經斷糧,大家都在等死,我也在等死。”
“這不是很困難嗎?”
“不困難,等死很簡單。”
“那我就幫你把簡單變成困難吧。”
少女忽然崩塌一地,一整塊美玉雕琢出的軀體落在地上,折出無暇的光芒。
“這個好像很值錢,你可以拿去賣掉。”
“那你怎麼辦?”
“人偶不怕冷,不怕餓,也不需要錢。”
“那、那你不就隻能這樣等死了嗎?”
“等死很簡單嘛~”
“……但看著彆人等死,好像很困難——我、我會想想辦法的!”
少年堅定地回答,抱起美玉離去,留下台上一團散亂的人偶。
人偶的頭輕輕哼唱著簡單的曲調,靜靜等待。
少年很快就回來了,抱著一塊木頭削鑿,坑坑窪窪的軀乾,彎腰將人偶給拚湊上去,他羞愧道:“村子裡沒有擅長手藝的,大家隻能做出這樣的東西……我一定會努力學,未來給你做出最完美的身體。”
“不用啦,這已經很完美了,而且出來這麼久,我也該回家了。”
少女笑著摸摸對方的頭,轉身離去。
舞台光芒一暗,空無一人。
一聲蒼老的咳嗽聲,讓光亮再度灑下。
“這麼久還沒回來,我的孩子,你跑哪兒去玩了?”
老人踱步踏上舞台,他佝僂身體走著,看見了一雙以黃金刻出的雙腿,連忙伸手將其撿起來。
“啊,我的孩子,總是這麼丟三落四,你把自己落在了什麼地方?在哪裡迷失了道路?我馬上來接你回家。”
劇情轉向,歌聲漸走漸沉,緩緩吊起觀眾的心。
賣花少女再次登台,頭上戴著百花環,迎麵與老人相逢。
“那是我孩子的花環,我采了百種美麗的花兒編成——”老人勃然大怒,氣勢激烈,伴著歌聲高揚,沉聲訓斥道,“你欺騙了我的孩子,巧取了她的寶物!”
賣花少女似是一愣。
“十、十分抱歉,我這就還給您!我騙了人,我貪戀蒙心,我不要臉!”
滿含歉意和慌亂的話語傳出,賣花少女僵硬地看著老人,旋即乖乖伸手摘下頭上的花環,彎腰送了回去。
“哼!好自為之,你這騙子!”
老人冷哼一聲,拿起花環繼續前行。
(抓住破綻,直接就用我的聲音說話和編劇情!你這黑粉搶戲是這麼明目張膽地搶嗎?!——櫻島麻衣心中咆哮。)
老人左顧右盼嘀咕著找人,靠近舞台一側,伸手拿起一件稻草人的衣服,再挪步回到舞台中間,忽然一個扭身甩動。
稻草編織的衣服籠住身體,兩枚祖母綠寶石如同戴單片眼鏡般,以眉骨加著蓋住眼睛,雙臂大致,身體微斜,依然變成了稻草人。
“呀吼——!偉大的稻草人先生,今天依舊守護著他富饒的王國。哎哎,都沒有小偷光臨嗎?也對嘛!因為王國裡一粒米都沒有!哈哈哈哈——!稻草人沒有田地守護,那就不叫稻草人了,但我是偉大的稻草人先生!”
眨眼間,稻草人一拽衣服和頭套,彎腰就成了踱步前行的佝僂老人,喃喃道:“這種折射的美麗光芒……那孩子的寶石眼睛怎麼放在稻草人身上了?”
“今天好像有一位意外的訪客啊,老人家你好啊,我是偉大的稻草人先生!為什麼是稻草人先生?那當然因為我不是稻草人,稻草人先生怎麼能是稻草人?你說對吧?哎呀,你也聽不見我說話嗎?等等——你伸手乾什麼?你難道不是小偷而是強盜嗎?人偶小姐反光眼衝擊——哈哈哈!好像沒用呀。”
“抱歉啊,人偶小姐,稻草人先生大概是要消”
碎碎念的話語戛然而止,老人看著手心裡的一對綠寶石眼眸,甩手將稻草人的服裝丟到舞台外,嘀咕道:“真是個胡鬨的孩子,亂丟東西。”
老人繼續踏上尋找孩子的路程,很快看到了披著蓑衣,正在觀摩一對白影手臂的泥塑師。
“你在做什麼?!”
“我嘗試修理恩人的手臂,但怎麼都修不好——你又是誰?”
“我是你那恩人的爺爺,手臂給我,你一個捏泥巴的怎麼修得好。”
老人接過手臂鼓搗了一下,很快將其修複完全。
“真是厲害啊,勞煩老頭你把手臂送回恩人那邊吧,她救了我的命……”
“知道了知道了。”
老人不耐煩地回應一聲,焦急地繼續尋找孩子,他遇到一位行商,對方攜帶著一塊再熟悉不過的美玉。
“這塊玉從何而來?你搶了我孩子的身軀?!”
“身軀?這塊玉是我買來的,花了好大一筆錢呢!老頭可彆血口噴人!”
“那孩子竟然賣了自己?!”老人怒氣衝衝地說道,“你這塊玉我買了,出你兩倍的收購價錢!”
“好的好的,多謝惠顧。”
老人將手足接在軀乾上,進行著修複,生氣又傷心地訓斥道:“你這孩子,出趟門就跑這麼遠,還把自己給落在不同的地方,真是讓爺爺又擔心又冒火,以後可不能乾這種事情。”
“嗯?不對,還差一點…
…”
“我孩子的頭呢?”
背景歌聲忽然消失,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少女從另一側出現,聲音成熟有力,滿是驚訝欣喜地喊道:“爺爺——!”
老人一怔,轉頭看去,睜大眼睛:“孩子——”
雙向奔赴,踩著舞台發出的淩亂腳步聲,就是天然的鼓點,砰砰砰敲在人的心頭。
少女擁抱老人,老人抓住少女的頭。
“爺爺,我好想……”
“你這混賬!竟然盜走我孩子的頭!”
拔劍出鞘般的尖銳歌聲,刺入舞台,仿佛要從耳朵紮入觀眾心臟。
“爺爺,我就是你的孩子啊!”
“胡說!這粗鄙醜陋的雙腿!這用汙泥做成的手臂!這頂雜草編出的帽子!這坑坑窪窪的木頭身體!這沒有絲毫光亮的紐扣眼睛——你這個醜陋的家夥,盜走我孩子的頭,就以為能有她的美嗎?!”
“爺爺!我真是你的孩子,這些是——”
“那邊的才是我的孩子!我完美的孩子!”
老人憤怒地咆哮道:“你這個可惡的盜頭賊,我不管你有幾個頭——把我孩子的頭還來!!”
隨著爭吵,歌聲越走越高,越發銳利。
怒不可遏的老人用力拔下頭。
歌聲撕開如裂帛般的急促高鳴。
以泥土、木頭、汙泥而成的醜陋身體,砰一聲倒在地上。
一切都格外安靜。
老人將少女的頭裝回組建完的身體,以寶石換掉紐扣眼睛,將草帽丟棄,戴上瑰麗的百花環。
“孩子彆睡了,醒醒。”
老人慈祥溫柔地呼喚。
少女睜開祖母綠的眼眸,折射出美麗的光芒,聲音如百靈鳥般清脆悅耳:“唉?我不是出門了嗎?怎麼睡著了。”
“所以爺爺才來找你啊,都說讓你記得按時回家。”
老人拉起少女的手:“走吧,該回家了。”
少女起身,活潑雀躍地出聲:“哦——回家啦!”
歌聲再度響起,若山間清澗,叮咚鳴奏。
“爺爺,爺爺,我是什麼樣的孩子?”
“真誠、溫柔、堅強、勇敢、善良,你是我完美的孩子,你是我完美的人偶。”
少女與老人一問一答,少女環繞著老人,體態輕盈的舞動,老人時不時發出慈祥而自豪的笑聲。
舞台帷幕伴隨著悠揚的歌聲,緩緩朝中間合攏。
老人和少女逐漸走遠,消失在視野之中,隻是依稀聽到那些有些耳熟的對話。
倒在舞台上的醜陋無頭人偶,一動不動,直到被合攏的帷幕遮掩。
舞台寂靜,觀眾席鴉雀無聲。
傀影的聲音從擴音器傳出。
“表演結束,謝謝欣賞。”
……
……
“特修斯之船?”
雪之下雪乃回過神,第一時間想到那個古老的思想問題——陸陸續續將一艘船的零件完全更換一遍,那艘船是否還是原本的船?如果不是,那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是?如果是,那用換下來的零件拚出的船又是什麼?
“唉,雪乃不覺得那個人偶和你有點像,都有烏黑靚麗的長發嗎?”雪之下陽乃揶揄道,“得虧母親沒有抓著雪乃醬的頭喊‘把我孩子的頭還來’~”
雪之下雪乃:“……”
雪之下母親:“咳咳……”
“故弄玄虛,鐘情炫耀技巧,台上分飾多角地演獨角戲,一點也不顧全大局,而且讓人看得雲裡霧裡。”雪之下父親銳評道,“一出相對失敗的表演。”
“陣出莫非和父親相性不合嗎?不像是以前那樣話少事少,而是話多事多。”雪之下雪乃沉沉歎了口氣,“先是比企穀君,又是白君,父親好像很喜歡針對我的人際關係……”
雪之下母親含笑道:“他皮癢。”
雪之下陽乃掩嘴笑:“噗噗~”
雪之下父親:“……”
可惡的心腹大患pl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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