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打算跟我一起。”雖然是這樣說,但阿貝多臉上卻一點詫異的表情都沒有。
皮爾紮盯了一會兒,終歸是敗下陣來:“不然呢,我可不相信你會猜不到。”
“這世上難道還有首席大人想不到的事?”皮爾紮眯眼。
阿貝多被逗笑了。
兩人並排往回走著,踩過斜倚的草,路過旋轉的風車菊,邁過灰青的石橋,又越過吹著口哨的騎士。
蒙德城內喧鬨依舊,大抵是因為正值下午,收拾攤子的居民沒能注意,任由兩位風頭正盛的煉金術士與他的專屬助手從旁路過,沿著小巷走著。
然而就在這時,皮爾紮突然聽到了阿貝多的聲音。
“自然是有的。”阿貝多輕聲。
皮爾紮眨了眨眼:“什麼?”
阿貝多沒有順著回答,反倒是自顧自說道:“我並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自然不會什麼都能想到。”
“這世上,也沒有絕對的未來。”阿貝多道。
“哈,這倒也是,”皮爾紮笑了下,轉瞬又想到了什麼,“不過之前是誰說的‘萬物皆可騙騙花’來著?”
“難不成是我記錯了?”皮爾紮調侃。
“你沒有記錯,”阿貝多頷首,“不過那隻是實驗的一種猜測。”
皮爾紮有些無奈:“噢,實驗、實驗,所有的都是實驗和課題。”
“說起來我倒是有點好奇。”皮爾紮看向阿貝多,“有沒有什麼在你眼中是可以歸為實驗之外的?”
“當然。”阿貝多笑了。
阿貝多停了步,而跟著他的皮爾紮自然也停了下來。
青綠的眼眸與剔透的粉相互對望,在疑惑與迷茫中,混雜著笑與其他。
皮爾紮張了張嘴,似是有所察覺,可他又說不出什麼,隻是愣愣地看著對方。
於是熟悉的氣息靠近,溫熱落於唇角,帶著仿若呢喃的話語,將答案說出。
“一般情況下,排除非實驗因素是課題研究開展的前提。”
“但也不排除實驗過程中突然出現的。”
皮爾紮猶豫了下:“那怎麼辦?”
“不怎麼辦,”阿貝多輕笑,“那可能是誤差,也可能是未被控製的變量。”
“同樣,也會是新的課題。”
在探尋世界的課題之外,突然闖入者,倘若要給此重新命名,大概是——
名為‘生命’的新課題。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想我想想,激動的心,總之先感謝能一路看下來我這個不成熟的故事,缺點很多,設定也亂七八糟,如果不是因為阿貝多老婆的話可能會很快就放棄吧,總之真的很感謝!!
然後,正文雖然完結了,但還有很多內容沒有寫,主要是我覺得不太適合用連貫的東西去寫了,可能像是一副拚圖還剩下各種零散的碎片,現在我就要把缺失的碎片補上,所以番外大概還多。
最後,感謝一直留言灌營養液的寶貝們,以及…
這個4.4真是一分鐘都呆不下去了,貝貝什麼時候複刻(嚎叫)
最後的最後,如果能讓更多的人喜歡貝貝就更好了(隻要你喜歡貝貝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大拇指)
第146章 秩與序之章·一
阿貝多不太喜歡整理東西。
這麼說或許有些片麵,又或者是太過絕對,與大眾眼中的對方完全不符。可在皮爾紮看來,對方確實有著這樣的小脾氣,並且想要找出證據實在是太簡單了。
比如說就在此刻。
這樣想著,皮爾紮將視線掃過周遭——架子上幾本厚書歪斜地堆在一邊,另一頭是高低不齊的試劑瓶。在營地的另一頭,巨大的元素烘爐內液體翻滾,其邊的桌子上,幾張記錄單被胡亂地壓在桌上。
皮爾紮甚至覺得從中間抽走那麼一兩張都不會被人發現——阿貝多或許會察覺,可他不在意,畢竟記錄的數據除卻最原始的實驗過程外,第二留存的便是他的大腦。
“但是這也太亂了點。”皮爾紮嘟囔著,兩手揣在絨袍之下,“感覺比工坊還亂。”
“難不成是因為這裡不常有人來就放飛自我了?”
他走到桌邊,低頭打量著,很快又放棄了探究——密密麻麻的字符與圖表看得人頭疼,被劃去的猜測與尚未驗證的結論混在一起。這顯然是草稿,不算正式的報告文書,可就算是需要整理,這般隨意怕是隻有阿貝多自己一人能夠看懂。
天曉得他先前被拜托整理一些數據時有多困擾。
皮爾紮歎了口氣,總覺得該找機會和人說道說道。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伴隨著積雪踩踏的吱呀聲響。
“是嗎,但我覺得還好。”
溫潤的嗓音帶著幾分清冷,毫無起伏的音調一如這雪山的寒冷。可若是仔細聽,便能發現那掩藏其中的笑意——對方總是這樣含蓄。
當然若是提起,阿貝多大概會說…
‘可能是,不過,我並不在意。’
想到這皮爾紮勾了下唇角,隨即又斂了去,抱臂轉身。
“那一定是你的錯覺,阿貝多先生。”皮爾紮抬眸,剔透的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來者,“再怎麼樣想,正常的秩序都不會是鍋碗和試劑瓶放在同一個地方。”
“除非你用試劑瓶喝水或用飯碗裝特殊材料。”皮爾紮歪了下頭,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另一邊的雜物箱。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能夠看到那個箱子的一側是堆疊的碗,而另一側卻是整齊擺列的試劑瓶。
可惜他的話語並沒有很好的傳達,至少從淺金發青年揚起的笑就能看出,這個家夥大概不會去更改。
但麵上阿貝多至少還是認可了皮爾紮的說法。
“有道理,”阿貝多摸了下巴,似是在思考,“不過換個角度想。”
他朝皮爾紮走去,雖說臉上還是帶著淺笑,可氣勢倒是有那麼點逼人感。
見狀皮爾紮挑了眉,絲毫沒有退讓,而阿貝多,則是在兩人幾乎要貼上時陡然停止。
隨即他便抬手:“他們都屬於器具,無論盛放液體還是固體,作為器具的功能都是一樣的。”
紅黑的指尖徑直襲上,皮爾紮下意識閉眼,不曾想預料的觸感並未出現,反倒是頭上一沉,又隨即一輕——有什麼被從上麵拿了下來。
皮爾紮睜開眼,看到的便是捏著可以說是一整根帶葉樹枝的淺金發青年。
“怪不得他們今天看我的表情怪怪的,”皮爾紮紅了臉,顯然是又惱又羞,“既然看到了就說一聲嘛。”
“阿納托利就算了,怎麼阿卡茜和弗拉基米爾也被帶壞”
皮爾紮抬手摸著腦袋,顯然是不放心。
阿貝多將那樹枝隨手放在桌上:“放心,已經沒有了。”
皮爾紮頓住,手放了下來,能夠看到他臉頰還有些紅,被碎發遮掩的耳更是紅到了脖根。
“咳,謝謝,”皮爾紮輕咳,勉強將話題帶了回去,“你說的對,這也是一種角度。”
“但這並不妨礙我覺得它們不適合放在一起。”
“真怕哪一天會從飯裡吃出一塊星熒礦碎片。”
皮爾紮嘀咕著,越過阿貝多走向了那雜物箱,將飯碗從裡麵拿出:“如果真的要放的話,可以再增加一個箱子。”
“我想這對你來說不是一件難事。”皮爾紮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袋子。
無需猜測,阿貝多就知道那是對方此行從至冬帶來的特產——煙熏肉條與烤魚乾,凍果和少許酒飲,又或者還有其他零散的食材。
這是對方每次回至冬後的標配,仿佛對對方而言,回去一趟不過是另一場旅行,而旅行往往和伴手禮掛鉤。
某種程度上這麼說倒也是。
阿貝多頷首,自然而然接過皮爾紮手中的袋子:“如果不介意的話,這次的午餐我來負責,算是接風洗塵。”
“歡迎回來。”
阿貝多輕笑。
皮爾紮覺得自己應該再板板臉,可不用照鏡子,他就知道自己一定在笑,畢竟那對青綠眼眸早已將一切倒映。
因此他也笑了,帶著些許無奈,又混著其他,最終融在了抬手的輕觸上——溫涼相互碰觸,帶著濕意的布料被雪山的冰寒染得刺透。
皮爾紮站近了些,毫不客氣地握上青年的領,就那樣靠近。
隨即一個如鵝毛般輕柔的吻落於唇邊。
“我回來了。”
……
誰先開始其實並不重要,反正等最後結束,臉不紅氣不喘的一定不會是某人。
於是撐起的床堆上了衣袍,鋪滿紙張的桌被挪到了裡側。燒得冒煙的鍋爐散發著清香,隨著青年指尖粉末的落下,肉湯更是透出了鮮味。
營地的位置選擇還算巧,明明這雪山幾乎遍布寒風,可唯獨這裡少見的比較平靜。
上一次離開時皮爾紮才剛剛有幸見證騎士團關於雪山營地是否建立的商討大會,這一回營地就已成型——山腳也有一個類似的,就在斷橋邊,但那主要是冒險家協會的留駐地,真正歸屬於騎士團的還是得這個。
準確來說,是歸屬於騎士團首席煉金術士。
“呼”皮爾紮抿了口湯,被泡軟的肉條鮮嫩無比,簡直可以說得上是極品,“果然雪山就得喝湯。”
“當然,”阿貝多點頭,手中同樣端著一碗湯,“既能充饑也能保存體力,寒冷對能量的消耗是巨大的。”
“再考慮製作工藝,湯食便是最佳的選擇。”
“嗯不過老是湯的話會膩,偶爾也還是要點其他東西調劑。”皮爾紮想了想,“比如說燒烤,反正這裡的炭火也足夠。”
“明白了,”阿貝多輕笑,“晚些可以從冰湖裡釣些魚。”
“和山下的不同,冰湖裡的魚烤出來口感會更特彆一些。”
“哎,這樣嗎,說得我都要饞了。”
“如果你還吃得下的話,現在做也來得及。”
“不了不了,我感覺這一鍋就夠我們從中午喝到晚上了——而且你還吃不了多少。”
“嗬,確實是這樣。”
兩人有的沒的地說著話,像是短暫的歇息,即便在阿貝多的日程單上還有諸多事情要做,而皮爾紮那也壓著好幾個委托以及來自某位長官的跑腿任務,但他們誰也沒提,隻是靠坐在一起。
雪山上的風雪依舊,呼嘯著、尖鳴著,似是在發泄著什麼。四處跑竄的雪貂仰著腦袋,圓溜溜的眼珠盯著來往的道路。
“哢噠。”
細微的聲響混雜在風鳴間,預示著不速之客的到來。
阿貝多手上微頓,將碗放下。
“有客人來了。”
“嗯?”
皮爾紮還沒反應過來,身上便被人裹上了毯子,嚴嚴實實到幾乎看不見手中的碗。
而阿貝多則是將衣服一穿,思索片刻,便選擇先一步走出營地。
起初營地外一片白茫,然而在片刻,一個身影自風雪中浮現——灰棕的帽子,樸素長袍與緊束腿腕的綁帶,抱著胳膊的手看起來有些青紫,但人的臉卻是白得嚇人,仿佛在雪地裡埋了很久。
阿貝多一愣,當機立斷上前。
而在他抵達人麵前時,男子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
可還沒等他開口,阿貝多便搶先道:“不急,先恢複體能。”
男人點點頭,在阿貝多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往營地內走。
營地內皮爾紮已經穿戴整齊,就連床上的被子毛毯也疊放在旁。雙手捧著熱湯取著暖,一旁的桌上擺著炙烤過的肉條乾。
他嘴裡叼著一根,嘎吱嘎吱地咬著,見阿貝多扶著一陌生男子走進,微詫道:“發生什麼了?”
“具體稍後再說,先給他一碗湯。”ou
皮爾紮從鍋裡舀了一勺,而阿貝多則是將人安置在了靠近鍋爐的座椅上。
大抵是瞧見男人臉色很差,皮爾紮想了想,又將毛毯拿起。
隻不過在注意到上麵的深色後一僵,便胡亂塞了回去。
注意到這一點的阿貝多揚了下嘴角,但很快又斂了去。
“謝、謝謝…”男人捧著碗,小口抿著。
可不知是因為太過匆忙,又或者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男人忍不住大口喝著,又猛地嗆住。
“咳、咳咳——!”
皮爾紮和阿貝多對視一眼,最終還是皮爾紮先開了口:“不用急,先生,您可以慢慢喝。”
他上下掃視,在察覺到男人身上細微的傷痕與不正常的元素流動後,心中一頓。
不對啊,沒聽說最近有關於雪山的派遣。
難道說又是突發事件?!
作者有話要說:
其他篇都沒寫完,那先開這個傳說任務(x)
總之類似於後來發生的事,按單元文寫。
第147章 秩與序之章·二
突發事件顯然是沒有的,但冒險家獨具特色的挑戰精神倒可以一見。
隻不過在聽男人講述‘有關征服純白巨獸’的雪山冒險故事時,皮爾紮額角一直在跳,險些難以維持臉上的笑容。
什麼遭遇風暴掉進山洞被盜寶團打劫,在男人的故事麵前簡直小兒科,畢竟再怎麼離譜的冒險都不會碰上被丘丘人搶走鍋碗,雪貂叼走褲子這種事吧?
還有雪怪要求表演?
彆開玩笑了。
皮爾紮扯了下嘴角,在男人看過來時揚著笑:“是嗎,那還真是厲害。”
然而當男人移開,皮爾紮便垮了嘴角,瞥向一旁——不知何時阿貝多已拿出記錄板,一邊聽一邊記著,時不時還會應和幾句,又在得到啦新的答複後繼續。
從反應狀態和表情來看倒是有那麼幾分實驗中的感覺,可從兩人對話的語氣上看,他們應當互不相識。
實在是太反常了吧?
難不成是有特殊原因?
皮爾紮心想,而冒險家亞曆克毫無察覺,隻是興致勃勃地講述著自己的經曆。
“所以啊,我們隻能從山的內部走,還好風神保佑,讓我們真的找到了個洞窟。”亞曆克比劃著,“結果你們猜怎麼著,裡麵竟然住了一隻大雪怪!”
亞曆克看起來很激動:“那雪怪還嚷著要把我們做成標本!”
…聽起來是一個愛好特彆的雪怪。
皮爾紮抽了抽嘴角,可旁邊的阿貝多卻是開口,追問道:“哦?是怎樣的雪怪,白色嗎?”
“這個…”亞曆克卡了下,似乎是在回憶,“啊對對,就是白色的。”
“渾身毛茸茸,比人大好幾圈。”
“這樣啊,我明白了。”阿貝多點點頭,在紙上寫下幾筆。
皮爾紮看了眼,竟然真的是在記錄這個情報,簡直荒唐。
當然亞曆克不知皮爾紮的想法,在得到阿貝多肯定的話後,他便繼續講了起來。
“我們本來想嘗試著打敗雪怪,可我們中又沒有騎士,隻能暫時撤退。”
“但是,”亞曆克提高了音量,看起來頗有些氣憤,“商量對策的時候,他們突然說要放棄。”
“這怎麼能行呢!”亞曆克振聲道,倘若不是身體不適,沒準他還要站起來以表達自己的憤慨,“怎麼能一遇到危險就逃跑。”
“身為冒險家,我們一定要有勇氣,敢挑戰,不畏困難,一定要前進不退縮。”
“區區一隻雪怪和風暴就能打敗我們,那是懦夫的行為!”
“冒險家,就是要征服世上無所不可征服,抵達無所不能抵達的——”
“抱歉先生,”皮爾紮終於忍不住開口,將亞曆克的激言打斷,“團隊解散的原因我們大概知道了。”
“所以您選擇獨自一人登山?”皮爾紮問道。
“沒錯,”亞曆克點點頭,“我打算從雪山的背麵,也就是暴風雪中心地帶穿過,避開那個有雪怪的洞窟。”
“然後到達山的另一麵?”皮爾紮覺得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說是難以理解,“您難道沒有想過穿越暴風雪會更危險?”
“相比而言,能趁雪怪睡著偷偷溜過去顯然更容易吧…”皮爾紮有些無語。
聞言亞曆克一愣,倒真的沒有想起過這點。他支吾著,半天沒有說出任何。
“是因為另一邊有赤潮礦群吧。”阿貝多放下筆,看起來是有了結果,“雖然看起來和山腳的赤石一樣,但裡麵的能量流動差異很大。”
見皮爾紮看向自己,阿貝多又解釋道:“是比較特殊的武器打造材料,也可以作為一些煉金術觸媒。”
“是比較好的‘證明’,表示挑戰成功之類的。”
“沒錯沒錯!”亞曆克激動壞了,大概是因為第一次有人能夠理解他而不是嘲笑他的妄想,“完全正確,這就是我的全部計劃。”
“如果順利的話,我應當在第三天抵達第一個預計的著陸點,是風暴的一個邊緣地帶。”
說到這亞曆克抱著碗咕咚咕咚猛喝,隨後又抹了把嘴角,長呼一口氣。
而皮爾紮則是挑著眉:“看來是出狀況了。”
並非疑問而是肯定,但對於亞曆克來說,任誰看他身上的情況都能發現這一點。
“哈哈是有一點,”亞曆克尷尬地摸了摸頭,“食物帶的不太夠,然後我風之翼用得也一般般…”
“當然最主要的是,風暴比我想的要難很多。”
說到這亞曆克手上一頓,有些不好意思地瞅著皮爾紮。
皮爾紮被看得寒毛直豎,隻能勉強笑道:“怎麼了,亞曆克先生,是有什麼需要嗎?”
“那個…”亞曆克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將手一伸,“能、能再來一碗嗎?”
瞧見皮爾紮驚訝的表情,亞曆克微紅了臉:“主要是這湯太好喝了。”
“我從來沒有喝過這麼美味的魚湯。”
魚湯?
皮爾紮挑眉,視線落在了麵前的鍋中,能看到裡麵咕嚕咕嚕冒著氣,翻滾的肉混著鮮香,確實饞得人恨不得再喝上一些。
可問題是,這裡麵並沒有魚肉,而是他從至冬帶來的肉條。
再離譜也不可能把味道弄混成這樣吧?
想到這皮爾紮張了張嘴,正準備開口,不曾想阿貝多卻先他一步道:“當然可以。”
“我來吧。”他朝皮爾紮伸手,先前的記錄板便被擺在了麵前,“能幫忙把這個放到桌上嗎?”
皮爾紮眼眸微動,麵上卻是毫不顯露:“好。”
他接過本子,將勺交到了阿貝多手中。
從阿貝多身邊經過時,像是借著力道扶起,在後者的肩膀上點了兩下。
隨即便走向營地深處。
看來是真的有情況啊,皮爾紮邊走邊想,畢竟以阿貝多的性格,記錄板什麼的就算會轉交,也絕不是現在這個時候,再加上對方接話的時機和動作,怎麼想都透著刻意。
皮爾紮到了桌邊,將本子往上一放,剛準備走又猛地想到了什麼,直接將其翻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幾個字。
【過凍症】
【低溫環境引發的神經紊亂,主要症狀是幻聽、幻視。】
【新增,可能存在常識失調,如味覺判斷。】
“我就知道,”皮爾紮嘟囔,偏過頭瞥了眼。那邊阿貝多似乎還在和人說著什麼,隻不過從亞曆克怔怔的表情來看,大概主導權已經到了前者的手中,“會這麼積極,肯定是因為有點什麼東西。”
“不過把我支過來乾啥呢?”
皮爾紮琢磨著,餘光猛地瞥見了一抹紅色。他看了過去,那似乎是阿貝多剛剛提到過的最近新配置的烈火精油。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是特殊配方,低濃度低含量最重要的是可以作為食品調和劑使用。
換言之,這是一味調料品。
當然對方會在做那種事時講這個,也隻是因為用到了另一種改良。
想到這皮爾紮臉上稍微有些發燙,不過比起這個,對方確信他一定想的起來反而更加讓人無語。
這個家夥真是…
皮爾紮長歎口氣,拿了精油便往回走。
等他終於回到火堆邊時,亞曆克和阿貝多的對話早就跑到了雪山礦物的辨識上。
“相比較而言,過大或過小對使用效果都無影響,但內在的雜質成分卻是影響的主要因素。”
阿貝多說著,像是意外瞧見皮爾紮手中的瓶子,突然道:“原來是忘記了這個調味劑。”
“怪不得我總覺得味道少了點什麼,”他揚了嘴角,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手癢,“還好你記得。”
皮爾紮知道阿貝多這是在演戲,雖說不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但他還是陪著人笑:“現在加上也來得及。”
“正好給亞曆克先生也嘗一嘗,”皮爾紮意有所指,拔下瓶塞便往鍋上倒,“味道肯定會更好。”
隻不過在完全傾倒前,皮爾紮又停了下:“一兩滴就差不多了吧?”
阿貝多知道皮爾紮真正想問的是什麼,便輕笑道:“剩的份量還多,小半瓶味道會更好。”
皮爾紮想了想,手上微斜。
火紅的液體緩緩流淌,順著瓶子的邊緣滴下,又在接觸到湯的表麵時發出細微的撲哧聲,像是水被蒸發。
亞曆克不明所以,隻是眨眨眼,輕輕動著鼻子:“嗯…好像是香一些了,感覺味道也有點變化。”
“是嗎?”阿貝多攪拌幾下便給自己的碗裡添了些,“我先嘗一下。”
皮爾紮欲言又止,但見阿貝多已經喝下,便也隻能暗自歎氣。
好在並沒有什麼異常發生,至少在表麵上看,阿貝多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
“還可以,”阿貝多放下碗,轉而朝亞曆克伸手,“考慮到等會運動量比較大,這一次隻添一些嘗點味道。”
“哦哦好的,確實。”亞曆克將碗遞過,“阿貝多先生考慮太周到了。”
“當然,”皮爾紮瞥著人,“畢竟是首席煉金術士,自然會關注這些細節。”
“過獎,隻是剛好有類似的經驗。”阿貝多輕笑,又像是故意一樣,朝皮爾紮戲謔道,“平時也有許多注意不到的地方,還好有皮爾紮為我提醒。”
“好了,請。”阿貝多將碗遞過,“如果可以的話,也請說一下感想,便於我後麵對食譜進行調整。”
“當然沒問題,”這麼說著壓力克直接雙手捧碗,“我一定會好好品嘗的!”
他先是輕嗅,感慨著這湯的香味,接著吹了吹,貼著碗沿抿了一小口。
“還是那樣美味。”起初他的表情還和先前無異,隻是一點點品嘗著。
然而在片刻後,亞曆克猛地反應過來,“等等,這好像變成了…排骨湯?”
“或者可以概括為肉湯。”皮爾紮瞧著亞曆克臉上震驚的表情,忍不住揚了嘴角,“反正沒有魚肉。”
“看來是症狀解除了。”皮爾紮看向阿貝多。
阿貝多卻是站起身,朝著亞曆克走去:“和我預估的反應差不多。”
被兩人的話弄得一臉懵,亞曆克都有些語無倫次:“不是,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你們說得我怎麼聽不懂,什麼症狀?”
亞曆克仰著腦袋看走到自己麵前的阿貝多:“我生病了?還是說中了什麼詛咒?”
“不算是,”阿貝多俯身,朝著亞曆克伸手,“失禮了,請讓我看一下眼部。”
“具體的或許可以讓我的助手來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皮爾紮:隻是助手?(挑眉)
第148章 秩與序之章·三
“具體的或許可以讓我的助手來解釋。”
這樣說著,阿貝多朝亞曆克伸手,顯然是要做一番檢查。
眼瞧著那黑紅的手套離自己越來越近,亞曆克瞪大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身子都僵在了那。
而另一邊猛地被點了名的皮爾紮先是一愣,接著無奈撇嘴,仿佛抱怨一般朝阿貝多控訴:“雖然能理解你大概想要節約時間,但是…也對我太放心了點。”
“萬一我說不知道呢?”皮爾紮嘀咕。
可回應他的卻是阿貝多的輕笑:“不要緊,我相信你。”
“我們一起合作了這麼長時間,你肯定能發現。”
“這聽起來可真沒什麼說服力。”
皮爾紮斜眼,不曾想在這之後,阿貝多又突然補了一句。
“就算有遺漏,我也可以在旁補充。”
既然這樣自己解釋不是更有效率嗎?!
皮爾紮腹誹,正準備開口,卻見阿貝多臉上的笑意,頓時明白這是被人給逗了。
可無緣無故,對方也不是什麼特彆喜歡捉弄人的習慣,又怎麼會在這個點上冒出來,難道是因為他拒絕在煉金演示上做講解的助手?
那也太小氣了吧,騎士團知道他們的首席是這個性格嗎?
想到這皮爾紮一口氣梗住。
然而片刻他又歎了氣,妥協道:“好吧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當我們的首席大人想要鍛煉助手的能力吧,”皮爾紮嘀咕著,聽起來倒是有很多意見的樣子,“事先說好,幫忙找找材料打打下手沒問題,要做煉金展示的解說員請恕我拒絕。”
“絕、對、不、做。”
皮爾紮一字一頓。
大抵是被皮爾紮這種表達給逗樂,阿貝多笑得毫無掩飾。但他的手很穩,即便隔著手套,也能穩穩當當地掰開人的眼檢查著,從動作和架勢來看,顯然是真的想要獲取某些數據信息。
於是見阿貝多開始,皮爾紮這邊自然也不再拖延。
“那麼我猜一猜,”皮爾紮思考了下,“從過凍症開始。”
“這個名字聽起來很陌生,至少到上一回我離開蒙德都還沒聽說過這個,想必是最近才出現。”
“不過既然是新本子上有的記錄,那就是已經有顯現的跡象,比如說坊間傳聞,突然變得繁忙的騎士團,以及一反常態的騎士團雪山巡邏留駐。”
“估計是雪山上出現了新的地脈紊亂或者其他什麼,導致出現了新的病症,能讓人看到幻覺聽見幻覺以及感受到幻覺…”
“並且,現在還處於調查階段,”說到這皮爾紮恍然,“怪不得你這幾天都在雪山待著。”
“難道說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他看向阿貝多,眼睛微微眯起,“是了,不然也沒道理一直待在雪山上,我可是聽說你在這裡連著待了兩個月。”
“所以現在的情況也是你計劃好的。”皮爾紮判斷。
靜默在營地裡彌漫,伴隨著遠處的風嘯,隱約還能聽見細細碎碎的火焰灼燒——那是柴火燃燒的滋啦聲。
然而在半響後,營地裡才終於有了新的聲音。
“不錯的猜想。”
阿貝多仍在檢查著,他一手掰著雙眼,一手壓製著亞曆克的臉不讓他亂動。
“我確實有一個大概的預料,不過也隻是一部分。”
“事實上更多的還是猜測。”似是得到了想要知道的,在短暫的審視後,阿貝多終於鬆了手,“至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老實說我先前也沒有想到。”
“真是奇妙的巧合。”阿貝多道。
皮爾紮兩手抱臂,顯然對此表示懷疑:“如果你說的再真誠一點我沒準都要信了。”
“嗬,”阿貝多笑著搖搖頭,“這次是真話。”
“那看來有時候會是假話了?”皮爾紮挑眉。
阿貝多不置可否,隻是朝皮爾紮微笑。
不過對於今日的事情,皮爾紮知道阿貝多大概沒做假,畢竟他再怎麼樣也沒辦法去掌控另一人的行徑時間,況且這個時間但凡錯上一點,騎士團首席大人的名聲可就保不住了。
但他還是想表達一下他的不滿——虧他剛才還小小的期待了一下這剩下半日該怎麼過。
皮爾紮微微偏頭,默默回想著。他畢竟還歸屬於愚人眾,有大大小小的事務要做,就算有些時候能每天待在蒙德,但那也是向阿蕾奇諾申請的跨國辦公,該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落下。
而阿貝多則是常年研究,最近又負責了一隊騎士進行城外調查,再加上工坊的許多事項都由他親自接手,便更是將全天的時間占滿——甚至不眠不休。
鑒於這種情況的複雜性,以及為了將兩人的時間對上,皮爾紮便和阿貝多做了約定,約好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有兩人共同的休息日。
至於休息日做什麼…
皮爾紮瞥著脫手套的淺金發青年。
有時有計劃,有時無計劃。
反正隨心做事。
這一邊皮爾紮和阿貝多兩人有來有回,可以說是‘交鋒激烈’,而作為引起這一事件的核心人物亞曆克卻是完全懵。
“難道說…我們見到的東西都是假的?”亞曆克難以置信。
“雖然難以置信,但就是這樣。”
這麼說著阿貝多走到桌邊,拿著筆在先前的記錄板上寫著。
他大概是覺得已經處理完了事情,或者是單純交給皮爾紮應付。因此後者瞥了眼,便將視線落在本次可憐的觀察對象上。
“比如說剛才您喝的湯,一開始您不是還覺得是魚湯嗎?”
亞曆克反應過來:“所以說後來…”
“沒錯,後來的肉湯才是真實的味道。”皮爾紮點頭。
然而亞曆克看起來竟然還挺苦惱,又或者說是懊悔:“那、那些奇怪的魔物和事件,就全都是幻覺了?”
“竟然是假的…”
見亞曆克反應如此,皮爾紮稍微思考了下,便理解了對方的心情——如果是純粹的冒險家,大概比起因危險是假的而鬆了口氣,這類群體更傾向於失去挑戰而痛苦。
隻不過對於像皮爾紮這種主打一個做委托掙摩拉的,倒是會覺得沒有真正的危險要更安全。
想清楚這點後,皮爾紮看向亞曆克:“所以,最近就不要靠近雪山了。”
他指了個方向,雖說看起來模棱兩可,但他知道亞曆克一定能認出來。
“從這裡一直沿路向下,隻要雪不是大到看不清路的地步,您就能找到山腳的駐地。”
“那裡是冒險家和騎士團的聯合營地。”皮爾紮道。
聽皮爾紮這麼一說,亞曆克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你要我下山?”
“不然呢?”皮爾紮一愣,倒是覺得亞曆克這個問題古怪,“您難道還要繼續挑戰?”
亞曆克直接跳了起來:“那必須的。”
“雖然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很可惜,但是這幻覺同樣也是挑戰的一部分。”
“那麼現在,找到了克服的方法的我,自然要抓住機會繼續前進。”
亞曆克大聲嚷道:“這就是冒險家精神!”
但看起來像是反過來的。
皮爾紮抬手扶額,正打算勸說,不曾想身後傳來了聲音。
“可以,”阿貝多走了過來,腰胯上的垮帶已經塞滿了裝著紅色液體的小瓶,“正好我們也想走一趟。”
“我已經對精油做了改良,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接下來不用擔心幻覺。”
可就算這樣,讓普通人走這一趟也著實有些危險了吧。
皮爾紮這樣想著,正準備開口,不料腦袋上一重,像是被放了什麼物品,從略帶粗糙的觸感和貼在身後的熱度來看,顯然是某個家夥在提示他。
但這種提示方法也太曖昧了吧?
瞧著亞曆克一臉震驚和呆愕的表情,皮爾紮臉上微紅,輕咳一聲。
“那就一起吧。”
……
亞曆克所走的路線確實不算常規。
按照正常的線路,冒險家們會從山腳的營地出發,沿著覆雪之路向上。一部分探索舊宮的可能會選擇往另一側走,而若是想跨越雪山,則會經過眠龍穀旁,在兩山之間翻越。
雖說最終能夠穿過,並且雪山過去就達到璃月,但正兒八經的商隊寧可走水路也不會選擇在雪山冒險。
因此在頂著風雪,來到舊宮邊後,皮爾紮最後一次問亞曆克。
“後麵的路會非常危險,”皮爾紮神情嚴肅,“您確定要繼續嗎?”
“就算會失去生命?”皮爾紮問。
大抵是聽到有生命危險,亞曆克猶豫了下,可最終還是堅定地點頭。
“我要去。”他捏緊了綁在腰間的繩,這是皮爾紮提議給他係上的,據說是至冬傳統的爬山技巧,“萬一有什麼危險,你們丟下我不管都行。”
“也不是這個意思”皮爾紮有些苦惱,可看亞曆克決然的樣子,便也不好再說什麼。
他抬手,拍拍亞曆克肩膀。
“那就一起加油吧。”
亞曆克愣了下,重重地點了頭:“好!”
兩人做足了準備,而探查著路的阿貝多也終於站起身。
“目前沒有異常的能量流動,應該是還沒到觸發地點。”
“不過後麵可能就是,”阿貝多將繩子抬了抬,“務必小心。”
“如果察覺到不對勁就拉繩子。”
然而話音剛落,皮爾紮就感覺到了繩子上傳來了拉扯。他眉頭一挑,看向亞曆克。
“沒錯,這個力道就行。”
可亞曆克卻沒有看他:“不是,你們看…”
他瞪大眼指向前方。
“那是什麼?!”
第149章 秩與序之章·四
前方一片灰蒙。
因為暴風雪的緣故,皮爾紮隻能看見隱約的石青與灰岩,混雜在細碎的白雪中。
但這著實平常,又或者說是這雪山上再常見不過的景象,作為登山冒險家的亞曆克理應清楚這一點。
那是什麼讓對方如此震驚呢?
皮爾紮斜眼,顯然是打算向另一位尋求佐證。
不曾想他剛扭過頭,便見阿貝多神情凝重,正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真有東西?”皮爾紮挑眉。
“嗯。”阿貝多輕應,抬手似在觸碰。
可皮爾紮並不能看到,也無從感知,甚至映入眼簾的隻是淺金發青年好看的側臉——清冷的、俊秀的,帶著認真與仔細,就連那對青綠的眼眸也在白雪映襯下顯得尤為剔透。
皮爾紮最喜歡的就是阿貝多的眼睛。
於是恍惚間,皮爾紮伸出了手。
大抵是因為視線太過灼熱,又或者隻是單純的察覺到了這邊動靜,原本注視前方的青年陡然回眸,以至於兩人猝不及防就這樣對上。
“你也看見了?”阿貝多看起來有些驚訝。
皮爾紮愣了愣,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頓時紅了臉:“沒沒,不用在意我,你繼續…”
這反應倒是讓阿貝多感到奇怪。他審視著明顯有些異常的自家戀人,在可以說是短暫的靜默思考後終於恍然。
隨即便是一聲似有若無的笑。
“看呆了?”阿貝多揚著唇角,朝皮爾紮這邊走來。
皮爾紮本在平複心情,聽阿貝多這麼一說,好險沒把嗓子跳出來。
“彆取笑我了,”皮爾紮單手捂著臉,指縫下是顯而易見的紅暈,“現在不是還有正事麼。”
“真希望你能短暫的失憶一下…”皮爾紮小聲嘟囔。
“所以呢,”阿貝多輕笑,抬手將人的遮掩移開,“是因為不好看?還是有奇怪的東西?”
皮爾紮沉默了會兒,似乎是想掙脫,卻發現人的力道很大。他抿了嘴,微不可聞地擠出聲音:“不是…”
“好看死了,全蒙德第一的帥,”皮爾紮無奈道,像是對阿貝多這突如其來的幼稚很沒轍,“滿意了嗎?首席大人。”
“你該不會是惦記我上次誇那位老爺英俊的事情吧…”皮爾紮隨口嘟囔。
聞言阿貝多輕笑,沒有再說什麼,反倒是自然握住皮爾紮,帶著他一起在周遭審查。
而在他們的不遠處,氣勢洶洶的冒險家亞曆克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柄鍋鏟,正朝著虛空揮動著。
“嘿,我告訴你,我可不怕你!”亞曆克大聲嚷著。
可在皮爾紮和阿貝多眼中,對方麵前空無一物,有的不過是肆虐的風與陰沉崖岸。
“能看到嗎?”阿貝多問。
皮爾紮搖頭:“很顯然,我什麼都沒看到。”
“這樣。”阿貝多了解了情況,便伸著手,朝臨近的漂浮物觸碰。
他看著那紫黑的球體飄落掌心,卻並沒有任何觸感,也沒有異樣,心裡也有了一些計量。
“看起來隻是視覺上的偏差,”阿貝多輕輕攥著手,見那小球因動作而變形,便又補充道,“會受影響而改變。”
“並且不同人所受的影響不同。”
他看向皮爾紮,那裡充斥著讓人感覺極為不舒服的紫黑漂浮物,像是要把人埋起來一般,偏生當事人毫無所覺,隻是用略帶考究的表情瞧著周圍。
不知是什麼原因,突然有那麼一個漂浮物落在了皮爾紮頭上。
見狀阿貝多挑了下眉,眼底閃過一絲複雜,隨即又散了去。
大概是因為很久沒聽到阿貝多的話,皮爾紮回眸,便見阿貝多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怎麼了?”皮爾紮眨眨眼,看起來極為迷茫,“我身上也出現幻覺了?”
阿貝多點點頭,心下一動,落於頭上的小球便啪唧一聲炸裂開來,直接將內裡的液體淌下,那是與紫黑外殼完全不一致的濁白。
如果硬要阿貝多去形容的話,倒有點像黏化的水史萊姆液體潑在人身上,某種意義上給人的視覺衝擊還不小。
…應該畫下來的。
阿貝多眼眸微動,可皮爾紮渾然不知,隻是低頭查探著自己的身上。
然而無論皮爾紮如何嘗試,他就是看不到任何異常,也感知不到自己和阿貝多、亞曆克的差彆。
“這還挺麻煩,”皮爾紮嘀咕,“對了,你之前的那個藥劑呢,要不要現在喝一口?”
“畢竟這個風暴還有些危險,如果再出什麼——”
不曾想皮爾紮話還未完,唇角突然覆上溫熱,將後麵的話儘數止住。明明是在可以說是算得上寒冷的雪山境域,他卻覺得身上莫名熱得厲害,相貼的皮膚更是灼得人發燙。
耳邊呼嘯的風、碎冰的摩挲以及亞曆克時有時無的嘟嚷混作一團,卻都蓋不住那讓人麵紅耳赤的水聲,掩不下心跳。
好在不過片刻,阿貝多便鬆了口:“就這樣繼續吧。”
皮爾紮還沒反應過來,隻是怔怔地回了句:“啊?繼續什麼?”
隨即他便明白阿貝多是指什麼。
“你覺得現在的情況可以繼續?”皮爾紮碎碎念著,“在你我他看到的都完全不一樣的混亂情況下去穿過暴風雪…你是認真的嗎,阿貝多先生?”
“當然。”阿貝多勾了唇,看起來心情似乎挺不錯,“一切都在預計中。”
皮爾紮噎了下:“包括剛才那個吻?”
阿貝多不置可否,隻是笑著瞧著皮爾紮。
皮爾紮對他這樣子太熟悉,幾乎不用想就知道阿貝多那乾什麼都與實驗課題扯上關係的老毛病又犯了。
“好吧好吧,這個先不談,就當是實驗必須進行的內容,”皮爾紮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但是容我提醒您一下,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三個看到的東西可能都不一樣。”
“您確定要在這麼混亂的情況下繼續進行…”皮爾紮瞥了眼那邊的風暴,昏暗的、灰蒙的,帶著細碎的冰碴子和白雪,像是巨大的攪拌器,“如此高危險性的行動?”
阿貝多知道皮爾紮的顧慮,畢竟在對方看來,行動前的評估是很有必要的:“不必擔心,根據以往的情況,這裡除了暴風雪外並不會有額外的危險。”
“也就是說,你那邊很大可能是正確的景象。”阿貝多道。
可惜皮爾紮並沒有被說服:“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那邊正確?”
“不排除這種可能,”阿貝多頷首,空著的手伸出,明顯戳了戳虛空,“但是像這樣去碰,我並沒有感覺到實感。”
“所以可以認為,我這邊的景象也屬於幻覺。”
“至於另一邊,”阿貝多望了望亞曆克那邊,隻見後者左右躲閃著,時不時還用鍋鏟反擊,便自然地接了下去,“很明顯的結果。”
“就算是有藥劑緩和,影響也不算小,可能這次是找對地方了。”阿貝多判斷。
然而皮爾紮卻是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這次?”
“看來你早就知道這件事。”皮爾紮肯定道,“不然不會提前準備那個藥劑。”
“聰明的推斷。”阿貝多輕笑。
“比起推斷,不如說是你讓我這麼想的吧…”皮爾紮見阿貝多臉上帶著戲謔,便明白了這一切。
隻不過在隨後,先前的問題便又一次冒出:“所以為什麼要帶上他?”
“這樣危險的話,留在營地不是更好嗎?”皮爾紮疑惑。
“因為需要不同可能性,”阿貝多說完便轉過身,對著亞曆克道,“亞曆克先生,請來這邊。”
像是剛剛才發現皮爾紮和阿貝多似的,亞曆克驚了下,隨即鬆了口氣:“差點忘記了還有你們在。”
“你們看到了吧,這些大家夥,明明剛才我來的時候還沒有的…”亞曆克往他們靠了靠,因為太過慌張的緣故,他並沒有注意到兩人交握的手。
“所以你現在有什麼感覺?”莫名其妙的,阿貝多直接問道。
亞曆克愣了下:“感、感覺?”他摸摸腦袋,視線在周圍來回掃著,“難道又是幻覺?”
皮爾紮無奈,隻想一巴掌拍自己臉上,倒是阿貝多耐心很好,直接同對方解釋:“從可能性上看,是幻覺的可能性最高。”
亞曆克驚呆了,他怔怔地盯著阿貝多,手卻是往上一伸,直接抓了抓空氣——這當然是無事發生。
“怎麼回事,我明明一路上都有在保暖…”亞曆克難以置信,“難道,我又凍到了?”
“可能是特殊的傳播介質,”阿貝多抬頭,“目前猜測這個症狀與寒冷關聯度不高,具體的要等進一步的分析。”
“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阿貝多看向皮爾紮。
起初皮爾紮並沒有理解阿貝多的意思,還在想著對方到底是要什麼東西,可在片刻他終於反應過來——阿貝多是讓他用風之翼滑翔。
但是他們手還牽著。
皮爾紮掃過交握的手,雖說在外人麵前這樣著實讓人羞赧,但似乎也壞不到哪去,更何況暴風雪裡牽手飛行聽起來好像還挺浪漫。
隻要忽視其間的危險性。
想到這皮爾紮歎了口氣,妥協般地嘟囔道:“好吧,雖然不知道原因,那就讓我來帶路。”
“現在,出發。”
於是風之翼緩緩展開,因為離得很近的緣故,振翅聲一前一後響起。
席卷的暴風雪頃刻間吞噬二人,用肆虐的風將冰雪混入。本該相互懟錯的羽翼因為其中一人的傾斜而微微錯開,毫無阻礙地朝著既定方向飛去。
而在他們之後是驚魂未定的亞曆克。他瞅了眼正前方咆哮著的雪怪,又看了看幾近模糊的二人的身影,最終還是眼一橫,打開風之翼便從崖邊躍下。
“不是,你們也等等我啊!”
“我有點恐高——”
第150章 秩與序之章·五
風之翼似是蒙德的特產。
當然這麼說隻是因為皮爾紮並非蒙德人,即便他曾有那麼一段時間定居在蒙德,又有一位歸屬於蒙德勢力的伴侶,但對他而言,學會風之翼就像教會一個外國人至冬冰釣一般富有成就感。
因此在白帆伴著振翅聲展開,機械金屬骨架向外拓延時,撲麵的風便刮蹭臉頰,讓皮爾紮幾乎睜不開眼——他完全忘記在寒風中使用風之翼的效果和在有著溫煦柔風的平原不同。
簡單來說就是,凍死個人。
“哈…哈啾——!”
皮爾紮打了個噴嚏,風之翼在這一衝擊下微晃。他穩住了身形,可隨之響起的卻是另一人的聲音。
“向側邊傾斜。”阿貝多輕聲道。
“嗯?”皮爾紮下意識回。
然而仿佛是一種本能,當皮爾紮的大腦還在疑惑於這一突如其來的要求時,身體便自發地向旁側靠去,以至於等他反應過來時,湛藍幾乎要與素灰相撞。
“——”
皮爾紮連忙調整身形,同阿貝多拉開了距離。綁束在兩人身上的繩因這急轉而呼嘯著,將冷冽的風劃破。
“好險,”皮爾紮鬆了口氣,“差點就撞上了。”
可另一人卻並沒有他那般緊張。
“不會,”阿貝多伸手,甚至還有餘地去篩選接下來要使用的藥劑,“風之翼的原理是借風滑翔,這點距離的變動隻會形成錯風。”
大抵是瞧見皮爾紮臉上的疑惑,阿貝多又繼續解釋:“你可以理解為用小風之翼組裝成一個大風之翼。”
“雖然使用過程會比一般的複雜,但功能效用一致。”阿貝多放了藥劑,轉而主動朝皮爾紮靠了過去,“而且會有遠超乎普通風之翼的效果。”
阿貝多朝皮爾紮伸手:“要試試看嗎?”
皮爾紮看著麵前伸來的手,明明是在往山底滑翔的途中,卻仿佛在平地一般穩當。
“雖然不是特彆明白,”皮爾紮頓了頓,伸手握了上去,“但我大概懂了。”
“簡單來說就是一種特殊的風之翼。”皮爾紮掃了眼兩人合在一起後的風之翼的狀態,腦袋微偏,“比如說三個翅膀?”
“噢,感覺我們變成了三明治夾心。”皮爾紮嘟囔。
“嗬,確實,”阿貝多顯然被他這種說法給逗笑了,“有趣的比喻。”
然而不過片刻,這笑聲中便夾雜了其他。
“喂——”
“等等——”
“你們等等我——”
聲音若隱若現,似是被風的尖鳴掩蓋。好在皮爾紮聽力不錯,一下子便找準了聲音的來源——細長的繩耷拉在半空,彎曲扭動又在片刻牽扯,因為考慮到彼此的飛行速度和下落趨勢或有不同,皮爾紮預留的繩子長度並不小,便成為了浮空下的蕩繩。
而在蕩繩的另一頭,顯然就是那位固執地想要挑戰雪山的冒險家亞曆克。
他慘白著一張臉,雙手緊緊抓著繩子。素灰的風之翼在寒風中歪歪扭扭地滑翔,一會兒朝左撇一會兒朝右斜,仿佛下一刻就會跌下。
好在亞曆克最終還是穩住了,這大概就是他能在恐高情況下爬山冒險的原因,可在皮爾紮看來,對方現在麵臨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過凍症’的症狀又出現了。”皮爾紮意有所指,好看的眸子瞥著亞曆克的眼,“雖然在上麵就已經有反應,但這是不是太頻繁了點?”
“解除劑隻維持了幾分鐘。”皮爾紮道。
阿貝多看起來倒是並不意外:“因為隻是初期實驗藥劑,還需要進行調試。”
皮爾紮反應過來:“原來不是成品,我還以為你已經做好了呢。”
阿貝多低笑一聲:“沒有那麼快。”他捏了捏皮爾紮的手,像是回應又似在捉弄,“不然也不會來進一步尋找引發症狀的源頭了。”
隻不過若提到這,皮爾紮倒是有一個疑惑想要問阿貝多:“所以你早就計劃好了。”
“你肯定不會忘記我們約定的會麵時間,既然還在雪山上待著,就說明是需要我來做一點協助工作。”
皮爾紮想了想,恍然明白:“你猜到我不會出現‘過凍症’的症狀了?”
“不錯的思路,”聽著皮爾紮的猜想,阿貝多輕笑,“但隻是一部分。”
“我確實有解決雪山異常的目的,可具體怎麼做以及如何實施,卻是在那位冒險家到來後才開始有想法。”
皮爾紮挑眉:“那你在雪山上等我…”
阿貝多頷首:“如果我說是希望不受其他人打擾,你會覺得我過於控製嗎?”
起初皮爾紮並未理解阿貝多所說的話,然而在瞧見對方臉上的笑意,冰冷的風與漸漸發燙的臉相互磨蹭產生些許癢意後,他陡然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
“突然說什麼呢…”皮爾紮紅了耳,或許連臉也變得通紅,“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會給阿納托利他們安排點活的。”
見阿貝多臉上笑意更甚,皮爾紮噎了下,小聲嘟囔:“給他們找點事做,免得每次回去都要粘著我。”
“我保證。”皮爾紮道。
大抵是得到了滿意的答複,又或者隻是單純覺得皮爾紮這反應有趣。阿貝多微笑,握著的手緩慢摩挲,似是在表揚。
不曾想就在這時,突兀的喊叫自身後傳來,一下便將這份旖旎打破。
“啊啊啊啊——”
皮爾紮回過頭,見到的便是不知為何突然收起風之翼的亞曆克。
“穩住身形!”皮爾紮瞳孔微縮,“重新聚力!”
“再把風之翼打開!”
阿貝多眼眸微凝,空著的手直接拽住了綁著亞曆克的繩。
可不知是什麼原因,原本隻是呼嘯的風陡然變得淩厲,隻是一下便將那繩切斷。
而亞曆克則順著向下墜去。
“我先下去。”阿貝多開口。
皮爾紮怔了下,本想阻止,卻在片刻後道:“注意安全。”
阿貝多鬆了手,為了追上亞曆克,他也將風之翼收起。
皮爾紮瞧著兩人的身影被碎冰吞噬,幽深穀底的灰蒙與風暴席卷,像是大張的口。
然而不等皮爾紮做些什麼,突兀的藤觸自下而上,如同捕獵者一般朝他伸來。
皮爾紮愣了下,下意識想要躲閃,卻不知怎的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告訴他無需躲避。
該相信嗎?
皮爾紮在心裡問自己,剔透的粉眸直勾勾地盯著那逐漸逼近的紫黑。
就在那藤觸即將穿刺時,皮爾紮眼眸微凝,反倒是將風之翼收起,借著力道向其撞去。
藤觸穿刺而過,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未出現,反倒是有什麼在這一瞬間被打破。皮爾紮看到灰蒙被明亮取代,特異的色彩自穀底向上蔓延,仿佛形成特殊的空間,將兩方境域隔開。
“難道說,這就是‘過凍症’所看到的世界?”
皮爾紮嘀咕著,長槍自掌心浮現,隻是一個甩手,便將他下落的架勢抵住。青綠光點開始彙聚,流動的元素力帶動著周遭的空氣,凝滯間仿佛時間都因此變得緩慢。
而皮爾紮則在瞧見那一高一矮的虛影後,輕飄飄地踏在了實地——長槍斜插在阿貝多身旁,倘若不是因為熟悉氣息,沒準會被後者誤認為是襲擊。
“這是個意外。”皮爾紮走了過去。
“我知道。”阿貝多毫不介意,“事實上,我們是在你之後到的。”
“我之後?”皮爾紮疑惑,又在瞧見阿貝多拔出的長槍後醒悟,“是嗎,我還以為你們會更快一些。”
阿貝多將長槍遞給皮爾紮,後者挽了個槍花,隨即將其隱去。
而在他們的不遠處,死裡逃生的男子跌坐在地。他臉色鐵青,像是被什麼扼住了呼吸,如同摧枯拉朽的喘息著。
見他這樣皮爾紮挑了下眉,抬手輕輕扯了扯阿貝多的衣袖。
究竟是什麼情況?
皮爾紮無聲道。
阿貝多沒有回答,反倒是看向亞曆克:“需要喝點東西嗎?”
“嗬呃…”亞曆克張了張嘴,看起來還沒緩過來。
無需阿貝多直言,皮爾紮自發地掃出一塊平地,將隨身帶著的以防萬一的乾草放上。
“唰——”
火苗騰起,架起的烤架掛上了迷你的器皿,那是阿貝多為皮爾紮準備的旅行裝備,即便後者覺得比起旅途中自己就地紮營生火,提前準備乾糧更加方便,他還是收下了這個來自自家戀人的關心。
這個小迷你鍋終於派上了用場。
亞曆克捧著小碗,又或者說隻是一個矮頸試劑瓶抿著,溫熱的液體兌入了清水又加上了少許特製藥劑,讓緊繃的身體漸漸鎮定。
見亞曆克的手不再顫抖,阿貝多才開口:“現在好點了嗎?”
亞曆克遲疑著,好在片刻便有了回應:“是是的,很感謝…”
他緩了下,終於能夠將句子連貫:“噢,我是說,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拉我一把的話,沒準我現在已經是塊肉餅了。”
“確實,”阿貝多肯定道,當然沒有錯過亞曆克被噎得一愣的表情,“所以發生了什麼?”
阿貝多盯著亞曆克的背後:“你的風之翼為什麼會損毀?”
聽他這麼一說,皮爾紮才注意到在亞曆克的身後,本該好好收起的風之翼變得破破爛爛,仿佛遭遇了慘重襲擊。可他們是一同從山上飛下,若是有遇到魔物絕對逃不開他和阿貝多的注意,更彆說是悄無聲息地襲擊亞曆克了。
又或者,這其實是假的?
想到這皮爾紮環顧四周,琉璃的色彩遍布,仿佛純白畫卷上的繪畫,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是真實的存在,唯一的解釋便是在阿貝多離開後,皮爾紮受到某種東西影響而感染上了症狀。
可當皮爾紮這麼想時,亞曆克卻將這一切推翻。
“不是幻覺,”亞曆克抖著唇,瞪眼看向皮爾紮和阿貝多,“我被魔物襲擊了!”
“它就藏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