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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這回是真的要死了!

以免傷及無辜, 楚霜衣在近乎實質的逼視下拉好衣襟,抬手讓花娘們離開。

魔族花娘走在最後, 裴夙提劍踏進房來, 錯身之際, 輕輕地掃了一眼, 魔息愈發洶湧噴薄。

砰地巨響, 房門在裴夙身後緊緊關合。

“裴夙, 你我之恨——”

死到臨頭, 楚霜衣眉眼冷淡,裝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從容,還想再發表兩句臨終感言, 交代一下小蘇的歸宿。

“唔——”

然而百餘年後的徒弟不再像從前那樣乖巧聽話, 選擇了一種最難堪的方式打斷了楚霜衣的話。

高大的身影猛然傾覆下來, 下頜被死死卡住,唇舌粗暴地碾上來, 失控的魔息瘋了似地往他身體裡鑽。

白紗下瞎掉的雙眼猛地瞪大,魔息勾動煞氣, 楚霜衣緋紅未褪的臉頰轉眼變得蒼白, 雙手劇烈地推搡著逆徒緊實的胸膛。

瘋了, 早在重逢的那一瞬間,裴夙就已經全然瘋狂。

何為仙途, 何為魔道,既然他做了這十惡不赦的魔尊,就該把罪行徹底坐實才是。

裴夙隨手將長劍扔上床榻,空出手來,反扣住兩段清瘦腕骨按在師尊後腰上,輕輕一抵,愈發放肆侵犯。

避無可避,躲無可躲,直到楚霜衣兩頰發酸,粘膩濕熱才從唇上退去,分離些許,滾燙鼻息緩緩下移。

耳邊粗喘一片,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這逆徒的。

“我自是恨你。”逆徒額角抵在他的頸窩,聲音發顫,“恨你木訥,恨你決絕,恨你不明白心意。”

身後緊扣著的手被放開,脫力的垂落,楚霜衣渾身緊繃,驚恐地喘息著,他竟不知徒弟的執念竟然已經深重到了這個地步。

“裴夙、裴夙,你弄錯了”

“是因為你從小跟著我,身邊隻有我,才會產生這種錯覺。”

“這是錯覺!”

不知是在說服誰,楚霜衣陡然拔高了聲調,清冽的聲線不複冷靜,重複道:“這是錯覺,這不是——”

頸邊傳來一聲輕笑,裴夙抬手,慢悠悠地蹂躪他飽滿嫣紅的唇,攬著他的腰,嘲諷道:“師尊想說什麼?這不是什麼?”

楚霜衣雙唇顫抖,心頭無限絕望,始終說不出話來。

一條腿跪在榻邊,裴夙直起身子,一把扯掉那條礙眼的白紗,露出那張鋒利而脆弱的麵容,細密的吻居高臨下的落下來,聲線喑啞,“師尊不肯說,弟子替你說。”

“千年妖丹凶險難得,師尊托長京送至魔域。”

“幻境中與我容貌相似的怨靈,師尊對其心軟。”

“就連方才貼在師尊身上的花娘,不也與我有幾分相似。”

短短幾句話,像是世間最鋒利的刀劍,狠狠刺入楚霜衣心頭,血淋淋地將他整顆心剖開來。

“胡言亂語!”他顫抖著彆開臉,厲聲反駁道:“那隻是顧念舊情!”

“就算前兩條隻是顧念舊情,那麼最後一條。”裴夙高大的身子再次籠上來,長指撫摸他脆弱的脖頸,嘴唇貼在他泛紅的耳根,啞聲譏笑道:“師尊逛窯子,心裡也想著徒弟的臉麼?”

“師尊脫衣解帶上了床,心裡也想著徒弟弄麼?”

積攢數十載的情意一朝噴薄,裴夙幾乎難以自控,雙手將人收攏入懷,癲狂地含了上去,“既如此,弟子再伺候師尊一回又如何!”

“裴夙!你放肆!”

楚霜衣麵色青紅交錯,結實的一巴掌狠狠打在逆徒臉上,發出一聲清亮的脆響。

身前的裴夙被他這一巴掌打得身子一歪,發絲高高揚起又落在側臉,沾染上嘴角的血跡。

“師尊儘管打,”他輕描淡寫地擦掉血跡,不容抗拒地箍住師尊勁瘦的腰,“就是剝皮抽骨,弟子也經得住,何況師尊這幾巴掌。”

裴夙從前受過許多苦,縱使自己在時,也不曾護住他。

楚霜衣胸膛劇烈起伏著,愧疚心緒溢滿胸腔,高高揚起的巴掌緩緩垂落。

他彆過臉,循著為師者的最後一絲本能,勸道:“裴夙,彆再錯下去了。”

裴夙最是恨他這副模樣,恨意化作譏笑,強行捏住他的下頜,在他飽滿的唇上親了親,“弟子隻是想要師尊而已,何來對錯?”

他目光向下一掃,瞥見師尊胸膛小片玉色肌膚,再往裡是那年鳥妖留下的爪痕,突兀地平展在肌膚上。

楚霜衣掙紮不過,又不忍心動手,一絲恐慌混雜絕望蔓延開來。

早知如此,他寧願叫這逆徒一劍捅死,也不願受這苦頭。

裴夙微微俯身,久違的柳香抱了滿懷,他實在太思念這味道,師尊的味道。

“師尊、師尊……”忍不住攫取更多,他眷戀地摩挲師尊脊背,唇舌交融,手掌下移,喃喃懇求,“疼疼弟子……”

滾燙的溫度傾覆上來,似乎連同楚霜衣的神智一同燃燒殆儘,可怕的是,他竟也從這難堪的溫存中感出了些許留戀。

“師尊、師尊!”

正在此時,稚嫩的童音隨著拍門聲一道傳來,急切地叫喊著楚霜衣。

“看來,這這年,師尊還收了彆人做徒弟。”陰惴惴的話音與綿密地吻落在耳畔,逆徒越發凶狠地欺壓了上來,扯開腰間緞帶,不容他片刻喘息。

“小蘇。”楚霜衣驚恐地推搡他,像是自證清白一般,不斷重複,“小蘇,是小蘇。”

逆徒攻勢凶猛,一時間,他蒼白的臉都急的緋紅,氣息也急促了不少。

裴夙低低笑了一聲,獎勵似的在他額角親親,忽然啞聲道:“弟子沒設禁製,他可要……進來了。”

像是為了印證逆徒所言,拍門聲越來越響,小蘇的叫喊聲也越來越清晰的傳進來,仿佛隨時都會衝進房中,看到他這個師尊與弟子間的齷齪。

“彆……唔……”楚霜衣屈從地彆開臉,泛紅的眼尾墜下兩行淚,祈求道:“彆讓小蘇……看見……”

“師尊這是在求我?”裴夙從他散亂的胸膛上抬起頭,扶著他的腰,嗓音沉的不像話。

“求你,為師求你。”

幾乎是立時,楚霜衣接著他的話音懇求,雙手緊緊按在逆徒肩頭推拒。

“好,那弟子帶師尊回魔域。”

裴夙粗喘著退下床榻,收起純鈞,攬了攬師尊鬆散的衣襟,將人打橫抱起,大步像門外走去。

不管是魔域還是宗門,隻要還能保全一絲顏麵就好。

楚霜衣被人攬進懷裡時,頭還是暈的,唇峰紅腫水潤,不近人情的素色長袍被扯的七扭八歪,脫力地靠在逆徒懷裡粗喘,壓根分辨不出身在何方。

裴夙向前一踏,猶如踏入了一道幻境之中,竟然憑空消失在房間中。

是個小型傳輸陣,極端耗費心力的法術,但可瞬間穿梭千裡。

就為了這檔子事,竟然不惜耗費心力,開啟傳輸陣,楚霜衣喘了一陣,漸漸回過神來,氣的直發抖。

難道他是什麼□□不成?怎麼會教出了這麼個小□□!

他想抬手給這□□逆徒兩大巴掌醒醒神,可惜靈力空乏,身上癱軟,百般憤恨之下,一扭頭在逆徒鼓漲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風聲呼嘯,魔息瞬間沸騰,逆徒隱忍地輕嘶了一聲,“師尊,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楚霜衣徹底無言,心情複雜地鬆口,此時隻想尋個刀劍自我了斷,不受這逆徒汙蔑。

被師尊咬了這麼一下,不痛不癢,僅是手臂上的赤紋黑袍濕了一小塊,卻勾的他不能自已,魔息愈發紊亂。

裴夙低頭望了一眼,眸色愈深,臉上彌漫的魔紋紫的發黑,幾乎要燒起來了一般。

轉眼間,身旁已換了地方,空曠的寢殿內,大片大片的墨色侵入眼簾,隨處可見的獸紋肅穆森然,裴夙早已習慣這冷寂的陳設。

大踏步邁向床榻,將人放在日夜安寢的玄鐵獸紋巨榻上之時,胸中飽漲的激烈情緒快要溢出來,裴夙的手臂不受控製地輕顫。

玄鐵榻上鋪著一層厚實的黝黑毛皮,黑亮的毛皮之上,愈發襯得師尊淨白如玉,更彆提上麵泛著的,他剛剛留下的點點紅痕。

側頸、耳後、胸膛,儘是獨屬於他的印鑒。

周身血液似乎立時沸騰起來,喉頭滾動,裴夙望著榻上風光,眼底泛紅,流露出猛獸狩獵般的凶光,錯不開眼。

楚霜衣卻渾然不知,一落榻的瞬間,他立即抓緊時機,摩挲著爬起來向榻下跑去。

然而他還沒沒摸到床榻邊緣,就被逆徒攔腰截住,按在榻上,粗糲的毛皮劃過皮膚,帶起一陣難言的顫栗。

裴夙抬手扯下繡著銀線獸紋的黑紗床帳,徹底將床榻上的空間與外界隔絕開來。

“師尊,師尊,弟子等不及了。”衣袍散落,純鈞落地,裴夙喑啞著攬著師尊親吻,“洞房花燭改日再補,好不好?”

“滾!”楚霜衣咬牙切齒地扼住逆徒的脖頸,手掌向下一推,觸及逆徒腹部,塊壘分明的肌理之中,沾了滿手血腥滑膩。

他一愣,腦中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就本能地先卸了力道。

裴夙痛喘了一聲,繼續糾纏上來,癲狂中帶著些許委屈,拿出他從前特有的沉悶語氣,“師尊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狠心絕情。”

心頭像是長出了一條線,被人生生提起又放下,酸澀的不像話。

楚霜衣神情恍惚,一時忘了推拒,讓他得了手,全身都癱軟下來。

帳中春情泛濫,喘息不斷,猶如畫中靡豔花開,瀲灩旖旎。

楚霜衣來時不過二十出頭,連男女情事都未經過,經過這數十載遊曆人間,沉浮修行,於此事愈發淡薄,更是知之甚少。

劍修一道向來冰冷無情,他連自己真心都不能儘數知曉,更遑論此道。

他細長的指尖緊緊扣入黑亮毛皮之中,骨節泛白,冰涼的墨玉鐲滑落在腕間,黑白相稱,愈發勾人沉淪。

裴夙粗壯的指節上套了兩枚黑玉戒指,似乎與楚霜衣腕上的玉鐲出自同源,觸之皮肉,猶如冷玉墜入岩漿,冰火兩重天。

輕而易舉便伺候的師尊在他手中丟盔卸甲。

就在戰敗的瞬間,一團滾燙熾熱的魔息被送入後頸,熱流沿經脈流淌散開,燙的楚霜衣淒聲顫抖,模糊斑斕的色塊瞬間在眼前炸開。

黑暗一掃而空,清晰明豔的畫麵猝不及防落入眼中。

逆徒線條淩厲的下頜,劍眉星目,野性深邃的麵容與暗紫魔紋交織,逐一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楚霜衣頭暈腦脹地倚著逆徒細細地喘,他萬萬沒想到此生複明後看到的第一眼,竟是這麼個下流香4豔的畫麵。

一時受不住多重衝擊,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第 47 章

“裴夙!彆——”

經脈中有股強硬力量蠻橫地流動, 長指微顫,楚霜衣猛地發出一聲呼喚,從夢中驚醒。

軟被隨著他起身的動作掉落, 露出水碧色的單薄綢衣, 淩亂衣領微微敞開,遮不住胸膛上的斑駁顏色。

眼前酸澀不止, 楚霜衣探手一摸,是裹了一圈厚實布條, 他摩挲著緊緊纏在眼前的布條, 昏迷前的畫麵陡然湧入腦中。

魔紋猙獰虯結, 野性難馴的俊臉成了他的畫紙, 描繪一夜荒唐。

羞愧、憤怒一齊湧來, 終而化作難言的慌亂。

那時候, 他其實有機會拒絕的, 可……

楚霜衣壓根不敢細想,掀開錦被,就手忙腳亂地往床下跑去。

拂開層層帷幔, 他才剛跑出床邊幾步遠, 就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拽倒, 跌在鋪了軟裘的地上。

嘩啦啦的金屬磕碰聲響回蕩在殿中,楚霜衣愣了一瞬, 回身摸去,白皙腳腕上不知何時鎖上了兩隻精致的鐵環, 鐵環裡頭鑲了一圈軟毛皮, 連著細細的鐵鏈, 一直向床帳深處蔓延。

他用儘全身力氣拉扯了一把,玉鐲自腕間滑落, 撞在鐵鏈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而繃直的鐵鏈隻是在半空蕩了蕩,另一頭紋絲未動。

驚恐無措填滿胸膛,楚霜衣如同沸水裡的螻蟻,滿心驚慌之中,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腦海。

瘋了!

裴夙瘋了!

他衣衫不整地跌在滿地軟裘中,雙腳束縛在細鏈下,玉簪歪斜,緞發垂落,猶如籠中雀、掌心花。

手裡還捏著那條細細的鐵鏈,神情空洞,像是被嚇呆了。

“金銀細軟,玉石剛脆。”

“唯有這幽境玄鐵,方能與師尊相配。”

一隻手拂開紅紗帳,居高臨下地落下來,輕柔地將師尊臉側的一縷烏發送到耳後。

裴夙眸色深邃眷戀,呢喃道:“這上麵刻的符籙,七七之數,弟子刻了好些年。”

周身凝不出一絲靈力,楚霜衣心中愈發悲愴,他彆開臉,躲開逆徒的觸碰,乾涸的唇一開一合,流淌出嘶啞的聲音,“逆徒!用這下作手段。”

華貴的黑袍曳地,裴夙半跪在他跟前,湊到耳邊輕笑,“師尊此時嫌弟子下作了,那夜在弟子手上時可不——”

他話未說完,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狠狠捂住了嘴,一連串的斥責紛遝而來:

“逆徒!畜生!”

“荒淫無恥!目無尊長!”

“從前教你的都教到狗腦袋裡去了!”

楚霜衣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最不想提起的就是那夜,不敢想,不能想,好像隻要一想起來,就有什麼東西跟著浮起來了。

所以他冷著臉,氣急敗壞地罵,就是想把浮上來那點荒唐的情緒壓下去,叫它再也不見天日。

可裴夙偏偏不叫他如意,得寸進尺地擁上來,雙手穿過他的膝腕,猛地將他橫抱起來。

楚霜衣手腳並用,當即掙紮起來,勾的腳腕上的鐵鏈嘩嘩作響。

“弟子荒淫,弟子無恥,弟子以下犯上,侵犯了師尊。”穿過層層紅帳,他的咒罵,裴夙照單全收,坦然承認所有罪過,不僅毫無悔意,反而流露出些春風得意。

“可那夜,師尊被弟子這個畜生伺候,怎麼不曾抗拒到底呢?”

“你住嘴!”

含著笑意的兩句話砸下來,正落在楚霜衣心底不敢觸碰的地方,他臉色一白,登時止住了掙紮的動作。

不僅因為這兩句話,還因為從逆徒身上散開來的淡淡的血腥氣。

原來這就是反派黑化,他從未見過這樣狠心的人。

不僅鉗製他的身體,還要用鋒利的言語剖解他的心。

輕輕地將他放在床榻上,逆徒沒做停留,很快抽身離去。

輕鬆之餘,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隨之蔓延,喉頭乾啞的不像話,楚霜衣迫切地想灌些冰水下去壓一壓。

至於壓的是什麼,他不清楚。

像是勘破他心中所想,那人又折身回來,冰涼的玉盞立刻送到手邊,楚霜衣冷著臉接過,仰頭一飲而儘。

然而喝進嘴裡的卻不是茶水,而是濃鬱的酒香,還混著些許血氣。

他凝眉一頓,立即偏頭質問道:“你給我喝的什麼?!”

裴夙神色淡然:“合巹酒。”

楚霜衣一張臉又羞又惱,氣的通紅,咬牙切齒道:“就算我喝了你這杯血酒,你斷然也喝不到我的,就做不得數!”

修真界與俗世不同,尋常修士結為道侶,合巹酒中必得混入雙方血水,此乃結為道侶一道最重要的儀式。

隻因宗門大都認為修士修為凝練於精血之中,前者不雅,是以通常都選擇血酒這一說。

想到這兒,楚霜衣愣了一瞬,若是前者,好像還真的……

裴夙不知他紛亂的思緒已經飄的這麼遠,隻是瞧師尊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榻上,心頭血就熱起來,趁其不備,猛地俯下身,含住嫣紅飽滿的唇,犬牙安撫似地摩挲兩下,陡然咬破唇肉,一股淡淡的血氣從那邊渡過來。

待人反應過來,他見好就收,重重地吮了一下,便立刻退去,將手間捏著的一盞酒水就著在唇上偷來的一點血氣仰頭飲下。

合巹酒已喝,禮成。

魔紋猶如千萬道符籙閃爍,裴夙眼底血絲密布,彌漫著夙願得償的癲狂快意。

“師尊,合巹酒喝過,弟子就是師尊唯一的道侶。”

“死、生、不、離!”

“純鈞!”

不能這樣!不能再同他錯下去了!

楚霜衣忍無可忍,伸手一召,竟真的召來了不遠處的純鈞到手上。

窄薄的劍刃抵在逆徒喉間,他瞬間將人逼退到床邊,周身寒氣四溢。

縱使沒有靈力,隻憑純鈞自身利刃,亦能割破這逆徒的喉管。

握劍的手上,青色經絡清晰可見,楚霜衣長歎一聲,幽幽道:“當年的仇恨,我知你放不下,打殺複仇,我都隨你,不必如此。”

他移開純鈞,緩緩轉過身去,隻留下一個冷淡的背影。

“師尊真以為,數十年來,弟子記掛的隻有仇恨麼?”

當年月下,青年青澀眷戀的吻仿佛重又落在唇邊。

那一夜,除了屍山血海,還有青年那還未來得及綻放就被碾碎的愛意。

一石激起千層浪,楚霜衣長指顫抖不止,純鈞幾乎都要握不住,難以言狀的戰栗從心底升起。

身後血腥氣愈發濃烈,“砰”的一聲,方才還放肆糾纏的人此刻無力摔在地上。

睫羽低垂,全然沒了癲狂可怖的模樣,安安靜靜地倒在那裡。

“裴夙!裴夙!”

楚霜衣扔下純鈞,連忙摸過去,將人攬起,小腹處的衣物已經被血水浸透。

鐵鏈嘩嘩響,任憑他如何呼喚,懷裡的人也沒有一絲清醒。

不知傷勢拖延了多久,身子燒的滾燙,楚霜衣拚了命的凝聚靈力,卻始終無果。

裴夙在母鐲上下了禁製,讓他既脫不掉,又召不出靈力。

血氣蔓延,屍山血海又在眼前,他不能放任徒弟再一次死在他眼前。

“長京!長京!長京!”

楚霜衣放聲叫喊,縱使腥甜溢上喉間也渾不在意,猶如啼血杜鵑,狼狽的模樣像是徹底失去了理智。

不多時,門聲響動,一陣急促腳步傳來。

“仙尊!”

長京穿過紅紗帳,看見楚霜衣先是一愣,鬆散的衣裳、斑駁的紅痕一一落入眼中,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彆愣著,裴夙傷口崩開了!”

長京一驚,連忙同楚霜衣一起將裴夙扶上床,解開衣物一看,橫亙小腹的傷口血淋淋的崩裂,血肉泛著烏黑,隱隱有潰爛之勢。

他立即掐了個止血訣,從懷中掏出一小瓶丹丸,取出一粒送入裴夙口中。

這人粗重的呼吸才漸漸平複下來。

楚霜衣滿臉焦急的湊上來,“不是有千年妖丹麼?怎麼還會傷成這樣?”

他腳下發出金屬碰擊的脆響,長京循聲望去,隻見單薄稠褲的遮掩下,蔓延出兩條烏黑細鏈,另一頭赫然鎖在床榻上。

長京一時間驚訝地說不出話,這十餘天來南林城幾乎翻了天,隻因浮光派的仙尊消失在此,雲棲峰主親自下山來尋,至今仍無蹤影。

哪承想,楚仙尊竟被少主鎖在了魔域!

怨不得少主非叫人在這殿中鋪上軟裘,又要綴上紅紗帳,層層疊疊好幾道,原是如此。

近日來少主的奇怪舉動都有了解釋,他不禁唏噓,多少年了,少主還是對仙尊……舊情難忘……

“到底怎麼回事?”楚霜衣急著追問道。

長京這才醒過神,視線從仙尊眼前纏著的厚厚布條上收回,訥訥道:“千年妖丹,用了。”

“用了?”楚霜衣難以置信,一向淡然的語氣此刻也有些冷冽,質問道:“用了怎麼還會這樣?!”

長京沒再答話,大殿中寂靜下來,隻剩裴夙間或幾聲痛苦的悶哼。

靜謐中,楚霜衣忽地想起那夜他陡然複明的瞬間,有個滾燙的物什被魔息包裹著送入了後頸。

他難以置信地抬起手,摸著眼前的厚布條,心神巨震,血水湧上喉間。

“仙尊!”長京沒想到他虛弱至此,連忙伸手去扶。

血水從嘴角流淌而下,楚霜衣身子踉蹌了兩下,堪堪扶住床邊才穩住身形。

“還不叫人來,任憑他傷著麼!”

“不能叫人。”

長京沉默半晌,緩緩道:“北淵詐降,少主不能在此時倒下,否則北淵長驅直入,魔域無人抵擋。”

楚霜衣愣了片刻,魔尊之位如此艱難,當時徒弟才不過十九,究竟如何步步存活下來的。

胸膛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他扣在床邊的指節微微泛白。

“師尊真以為,數十年來,弟子記掛的隻有仇恨麼?”

青年低沉的聲音回響在耳畔,青澀磅礴的愛意將他的心砸出了一個小小的口子,他怕的、克製的隱在心底最深處的東西終於無法壓製,從那道小口噴薄而出,衝散了所有桎梏,得見於天日,終而融入骨血。

手上青筋突起,他麵色清寒,喑啞的聲線透著十分的森然,寒意逼的人不敢抬頭。

“取魔劍來。”

第 48 章

玄鐵榻外五尺處, 燭火透過紅紗帳,映出一座獸骨鑄成的森白劍架,頂上擎著一柄赤紋長劍, 正是數十年前從兩界劍中破封而出的魔劍。

魔劍之下, 留有另一擱置長劍的缺口,細窄而薄, 縱使已經預留出劍鞘的厚度,尋常長劍也難以擱下。

長京不著痕跡地掃過床邊立著的那柄冰霜窄劍, 心中長長一歎, 當年舊情, 少主未有一日忘卻。

魔劍認主, 長京看似從容, 實則拿出了七成的魔力來壓製亂竄的煞氣。

煞氣狂亂, 他修煉百年尚且難以抵禦, 楚霜衣虛弱至此,恐怕受魔劍波及不輕。

長京抬眼看他,臉色仍舊蒼白, 眉眼堅毅, 如同被一層薄冰攏住了, 觸之即碎。

彩雲易散琉璃脆,清霄仙尊亦如是。

聽腳步聲停落, 楚霜衣頂著一臉玉碎冰消後的淡然,伸出一隻手腕冷冷吩咐道:“砍這裡。”

長京驚訝地瞪大雙眼, 楚霜衣這莫非是不堪受辱, 要斷腕明誌?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點什麼, 就見楚霜衣慢條斯理地拉起衣袖,露出套在腕間的一隻墨玉鐲。

長京好歹也活了上百年, 子母鐲還是認得的,還有這上麵的禁製,透著精純強悍的魔息,放眼整片魔域,除了少主,再沒第二個魔族做得出來。

玉鐲之下,淨白的皮肉上,深深地印著一圈指痕,嫣紅地烙在腕間。

這是誰的手筆,更不必說了。

陪著少主走到如今,長京僵硬地將目光移到床榻上,頭一回生出些近乎於丟臉的情緒來。

這麼下作的手段都使出來了,少主……還真是個……大才……

“魔劍煞氣狂亂,”他斟酌了片刻,才道:“仙尊未必經得住——”

榻上,裴夙又痛苦地喘了兩聲,紫色魔紋起起落落,隨時要從夢魘中驚醒一般。

“經得住。”

楚霜衣眉頭輕輕地蹙起,語氣生硬的打斷長京的話。

眼下事態緊急,北疆虎視眈眈,少主身負重傷,若是能得楚霜衣相助,簡直是天賜的因緣!

長京反手握緊劍柄,赤色劍刃在半空中劃出一抹血色殘影,萬千凶煞集於一點,猛擊在玉鐲上。

“當”的一聲脆響!

楚霜衣身後,整幅紅紗帳被一劈為二,一襲珠簾叮叮當當散落開來,小珠子銀尾魚似的滿地亂蹦。

腕間玉鐲幾乎毫無損傷,上麵浮著一層貴氣的紫流光,嘲諷似的在楚霜衣腕上晃了晃。

縱使魔劍之鋒能克製魔息,但這禁製真能斬的斷麼?

長京猶疑地望向楚霜衣,卻見他紋絲未動,高高地抬著手,送到了魔劍底下,決然地等著下一劍落下。

他不再猶豫,劍光接二連三的落下,直到寢殿的地麵石屑飛濺,裂開了十幾道縫子,鐲上的禁製總算鬆動了六七分。

壓製魔劍也並非易事,長京幾乎力竭,不得不停下來喘息。

他隻是持劍的人,尚且如此。

長京凝神看向楚霜衣,額角的冷汗登時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楚霜衣露出的半截小臂青筋暴起,呈現出醜陋的暗紫色,是煞氣侵體之狀!

縱使魔劍彙集眾生凶煞,也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侵蝕經絡的,除非,他身上早就有殘餘的煞氣。

他整張臉仿佛被抽乾了血色,神情決絕,猶如一座碎玉拚湊起來的神像,分明已經通體裂紋,卻仍悲憫世人。

既然如此,那當初又何必執意封魔?

“仙尊……”長京忽然想替少主問一問,對自己的至親弟子下手,他究竟當年有沒有過一點遲疑不舍?

話還未說完,楚霜衣就像洞徹了他未儘之意一般,微微挺直了搖搖欲墜的身子,抬起顫抖著的手臂,淡淡道:“再來。”

長京看不懂,隻能握緊劍柄,十成魔息傾注而下,衝破禁製就在此一擊!

魔劍高舉,裹挾萬鈞之力,破空之際,猶如厲鬼淒嚎。

哢嚓一聲巨響,不是玉碎。

而是脫手的魔劍破開了地麵!

鋪天蓋地的劍意驟然爆開,長京持劍的右手滿是鮮血,一連退了數十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他顧不上自己,連忙抬首去看楚霜衣的情況。

飄零破碎的紅紗後,楚霜衣仍舊立在原地紋絲未動,高舉著的手腕連帶鐲子被一隻手掌掐著。

粗長的指節嚴絲合縫地與腕上指痕重合,就連兩枚墨玉戒的痕跡都一絲不差的對上了。

高大的身形緩緩從楚霜衣身後的陰翳中探出來,那人氣息相當急促,紊亂的魔息充斥著整座寢殿,與清寒劍意交織纏繞。

“又想……拋下我……”那人咬著牙擠出這樣一句話。

……

“都是為師的錯。”

情緒沉落,楚霜衣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聲音輕輕柔柔,安撫一般。

青年一愣,繼而是驚愕,終是身子一軟,帶著滿臉的不甘倒在了楚霜衣肩頭。

長京這下不敢再旁觀下去,大步衝上來,正見楚霜衣從容地抽回點在少主腰間的手,另一手輕輕一抖,裂成兩截的玉鐲掉在地上,摔的更碎。

他動作利落地一抽身,趕在少主落地前將人攬住,但動作相當隨意,以至於少主垂落的一隻手結結實實地砸在床邊,咚的一聲響。

不像動怒的樣子,也不像在意的樣子。

看不懂,看不懂,著實看不懂。

“彆站著,把人扶床上去。”

冷冷的一句吩咐將長京從胡思亂想中點醒,立即上手去扶人。

少主安置妥當,長京一轉身,就見滿地白霜,兩副墜著毛皮的腳鐲連著鐵鏈,空空蕩蕩地扔在地上。

純鈞化作一縷白霜消失楚霜衣手間,長京剛剛提起的心又平穩地落下去,慌忙讓開床邊的位置。

神識探入經脈,楚霜衣霎時間全都明了了,傷口不是問題,鬆開的眉頭又狠狠凝起。

這逆徒,竟生生辟出了半數修為!

不然這蠱毒怎能流入通身經脈,以至於傷口遲遲不能愈合。

蠱毒陰詭無形,寄生於魔血之中。楚霜衣渡了大股的靈力過去,所到之處雖能暫時驅散蠱毒,可不消片刻卻又卷土重來,侵蝕骨肉。

長京來時並不急於處理傷口,看來是早知內情。

楚霜衣將靈力化作一層霜華,緩緩送入裴夙體內,護住心脈,反問道:“是什麼蠱?”

“烏玄蠱。”

“魔域特有的蠱毒,依附魔血而生,中蠱者七情六欲皆被激化,修為愈深,毒性愈強,毒發時癲狂而亡。”

“戒戰、戒怒、戒淫——”長京餘光掃過楚霜衣外露出的斑駁痕跡,停頓了一瞬,接著道,“可保月餘。”

楚霜衣神情更冷,源源不斷送入裴夙體內的寒氣甚至擴散開來,薄薄的霜華沿床榻向四周蔓延。

“那……若是破戒,會如何?”

一句話說完,楚霜衣牙都快咬碎了。

長京連頭也不敢抬,隻小心翼翼地拿捏著語氣道:“有三次,蠱毒發作三次後,當即殞命。”

“長京。”楚霜衣微微側目,忽然轉了語氣,仿佛有銳利的目光隔著布條落到他身上,問道:“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長京心頭一緊,匆忙半跪,解釋道:“幾日前有人留下無名信,上麵詳細的寫明了蠱毒來源,確與魔族古籍記載一致。”

“可有解毒之法?”

長京沉默半晌,鄭重地朝楚霜衣叩首,繼而才懇切道:“信上說,解毒之法就在浮光山。”

楚霜衣抵在裴夙背上的手一頓,忽然道:“他看過?”

“看過。”長京飛快回答,話音脫口的瞬間就後悔了。

看仙尊的神情,少主分明是未曾提過此事,豈不是寧願受蠱毒煎熬,也不肯服軟。

果不其然,楚霜衣立即收回手,臉色猶如冰封。

“仙尊,少主隻是嘴硬逞強,這幾十年來,他心裡一直惦念著您。”

“仙尊,其實少主他對您日思夜——”

楚霜衣抬手打斷他的話,道:“我已護住他的心脈,你去取一套衣裳來,帶我去傳輸陣。”

長京遲滯了片刻,醒過神來,“長京這就去辦。”

話落起身便向外跑去。

殿門關合,沉悶的聲響消弭在層層紗帳裡。

楚霜衣俯下身,護著裴夙的後腦,扶著人平穩地躺在榻上,輕柔地扯過錦被蓋住半個身子。

地麵被魔劍煞氣劈出道道溝壑,上麵鋪著的軟裘早已七零八落,一片狼藉中,楚霜衣才剛踏出一步,不知踢到了什麼,咕嚕嚕滾出了老遠。

他半蹲下去,在腳邊摸索到一隻玉盞,似乎是裴夙方才逼他喝合巹酒的那隻。

再想摸另一隻,滾的太遠,他卻摸不到了。

刹那間,楚霜衣仿佛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愣愣地捏著那隻玉盞,身上攏著一層濃濃的悲戚。

半晌,一滴血珠滴落在玉盞中,混著殘餘的酒水,暈出一小片旖旎的紅。

殿門再次打開,侍女小心翼翼地將衣物放在桌上,偶然抬眼,瞥見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隱在紗帳後,心裡愈發緊張。

微微顫抖著轉述道:“長京護法說,傳輸陣晚間方能開啟,屆時他親自來請。”

“好,你且下去吧。”

這聲音十分好聽,倒是有些耳熟,侍女卻不敢多想,帶她來的人吩咐過,這殿裡住的是位貴人,需得小心伺候。

她垂眸正要離開,卻忽然被紗帳裡的貴人叫住了,泠泠之聲透過紅紗帳而來,他問:“是誰帶你來的?”

侍女愈發覺得熟悉,卻不記得在何處見過,隻得老實答道:“十幾日前,魔尊遣人帶奴來此,隻說要奴伺候一位貴人。”

紗帳裡隻傳來一聲冷笑,就讓她離開了。

侍女不敢再多留,轉身時又偷偷瞄了一眼,長腿窄腰,聲如玉罄,更覺得那身段風流極了。

第 49 章

侍女並未走遠, 不知是得了誰的示意,就在門外候著。

同為一族,裴夙將那花娘帶回來本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他將人放在蒼靈宮守著自己, 其中深意,思之心亂。

此舉何意, 楚霜衣無心追究,桌上還殘留著逆徒留下的酒水, 他狀似無意, 展袖一拂, 玉壺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酒水湧集碎玉映著紅紗薄幕, 楚霜衣正襟危坐, 隻兩指微抬, 酒水便逆流而起, 隨著傳影符青芒閃爍,在他麵前順從地聚成一麵水幕。

粼粼水幕中很快映出個氣韻肅殺的女修,眉眼間略帶薄怒。

“師姐。”

鬱薑已經在南林城找了他十餘日, 連帶舊友故去的哀慟, 麵容都憔悴了許多。

“霜衣。”

楚霜衣所處之地陰沉晦暗, 身後紅簾橫斷,邪氣至盛, 再看他容色慘白,鬱薑臉色當即變了:“你在魔域?是那逆徒?”

不容楚霜衣辯解一句, 對麵劍鞘聲響:“狼心狗肺的東西, 竟敢對你下手。”

“師姐。”楚霜衣連忙叫住她, 無由來地心虛了一瞬,才解釋道:“我沒事。”

“小蘇, 他可在師姐身邊?”

鬱薑將信將疑地放下劍,伸手把小蘇召到跟前,目光卻不離開楚霜衣,仔細地打量。

姿容清減不少,緞發粗攏,眼前厚厚地纏著白布,整個人密不透風地包裹在一席青紋黑袍中,更顯羸弱,如一枝竹、一段霜,好似遭人蹂躪過。

鬱薑剛想開口細問,就被小蘇的聲音打斷。

“師尊!小蘇好想你!”

“小蘇沒用,沒能保護好師尊。”

“師尊!是不是魔族把你搶走的?小蘇這就去救你!”

十餘日不見,胖仙草圓溜溜的眼睛明顯沒了往日神采,可惜楚霜衣看不見,隻能聽見他中氣十足的哭喊聲。

“小蘇彆哭,師尊無礙。”

楚霜衣的聲音不由得放柔了許多,“小蘇,為師留給你的百寶袋呢?”

小蘇抹掉眼角大顆大顆的淚花,忙高高舉起一隻小荷包,證明道:“師尊,在這。”

“好,小蘇保管的很好。”

聽著他稚嫩的聲音,楚霜衣心頭的沉重不覺間也減輕了幾分,安撫他道:“師尊暫時還不能去接你,小蘇要聽話。”

“嗯!小蘇一定聽話!”

交代好小蘇,楚霜衣的神色轉而嚴肅起來,“師姐,百寶袋裡有隻鐲子,是平娘的留下的遺物。”

“平娘應是再無在世的親人了,我想,這遺物還是交由師姐處理最好。”

鬱薑點點頭,神色稍緩,“霜衣,多謝你。”

“師姐節哀,平娘的死——”

鬱薑知道他想說什麼,接過他的話,“平娘的死因,我已查探清楚,如你所說,確係上任城主靳文宣所害。靳文宣暗布移魂陣,毒害修士,被平娘撞見後便起了殺心。”

“靳文宣人麵獸心,殘害平娘後,更以其子祭陣,終遭移魂陣反噬。被族人發現後,囚於郊外,處以梅毒噬骨。如今死於瑤姬之手,也算告慰亡魂。”

“囚禁靳文宣的族人,應當就是他的義子,南林城的新城主吧。”楚霜衣指尖下意識摩挲袖邊的紋路,麵色憂慮。

鬱薑微微頷首:“正是此人。”

“探訪此事時,隱約聽到些傳聞,此人心思縝密,亦正亦邪,師姐與之來往,要小心些。”

“此人確實心計詭譎。”鬱薑手上忙個不停,並不十分在意,“無妨,自有仙盟的人出麵。”

“師姐——”

楚霜衣還想再勸,卻被鬱薑冷冷打斷。

“霜衣,手臂伸出來,我看看你身上的煞氣如何了?”

楚霜衣愣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麼,小幅度地扯了扯衣袖,悄悄彆過臉,接著整片水幕就開始震動起來,畫中人像也逐漸模糊。

“師姐,我沒事,這次傳影符畫的有些簡陋,就先不——”

連他聲音都斷斷續續的,好像真出問題了似的。

鬱薑顯然不吃他這套,漠然掃了他一眼,冷酷道:“伸出來。”

方才還震顫不止幾近消散的水幕果然穩定下來,清清楚楚地映出一張犯事心虛的臉。

楚霜衣啞然無話,順從地拉起衣袖,露出半截小臂,大片青色陰影在皮肉下沿經脈蔓延,如同密密麻麻的根,緊緊勒在血肉裡。

“顏色……”鬱薑一抬眼,目光正落在師弟手腕處新舊層疊的暗紅指印上,手頭一隻瓷罐猛地拍在桌上,柳眉倒豎,厲聲問道:“他對你用刑?”

楚霜衣雖然心有準備,卻還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到了。

臉上青白交加,他訥訥拉下衣袖,張了張嘴,清風朗月的姿態險些沒掛住,低聲道:“沒用刑。”

不算用刑,旁的手段,他也說不出口。

楚霜衣忍不住又去摩挲袖邊,這才開口道:“師姐,我沒事,隻是眼下魔域內亂,我想——”

“你想留下來幫他,再像幾十年前那樣,把自己……”

鬱薑冷漠地打斷他,臉色難看的像在寒潭裡泡了十年剛撈起來,說到最後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沉默半晌,她才開口:“煞氣青紋顏色淡了不少,但蔓延的速度驚人,照常不該如此,霜衣,你做了什麼?”

末了,鬱薑又生硬地補了一句,“或者,裴夙對你做了什麼?”

門外還有人,楚霜衣沉默了一瞬,道:“師姐,此事晚些再說。另有一件事,還請師姐幫忙。”

鬱薑瞥他一眼,無奈道:“你說。”

從剛才開始,那邊就不斷傳來瓶罐相碰的脆響,楚霜衣微微傾了傾耳朵,疑惑道:“師姐,在配藥?”

這次鬱薑沒有答話,她麵前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擺滿了桌子,手指飛快地穿梭,簡直忙成了一團亂麻。

小蘇滿臉天真地掀開一隻桌上的小瓷罐,興衝衝地抓出一隻紅尾蠍給楚霜衣看,“師尊!是蠍子哎!”

說著依次去念小瓷罐上貼著的名字。

亡冥蛻、斷魂花、透骨草、三轉飼骨丹……

楚霜衣心中疑惑,這都是劇毒之物,還沒開口,就聽那邊幽幽道:“來的路上,遇見邪祟製毒煉活屍,我雖照樣仿製了一瓶,但苦於無人試毒難以煉製解藥。”

“聽聞魔族體質強悍,是試毒的上佳選擇。”

……

對麵沉默了半晌,這次師弟沒急著替那個逆徒辯解,這倒是令鬱薑有些意外。

她抽空往小蘇嘴裡塞了粒解蠍毒的小丹丸,一抬眼,卻見楚霜衣已經起身,穿過層層紗帳,往殿內深處去。

水幕隨之而動,映出一段勁瘦的腰身,匆匆掠過四下裡的光景,陰森的白骨劍架、纖細的鐵鏈、四濺的血跡……

一陣波動後,鬱薑的視線最終隨水幕落在一張碩大的鐵榻上,上麵平臥一人,麵色慘淡。

水幕中,楚霜衣摸索著扯開那人的衣襟,露出小腹上的傷口,傷勢嚴重,但潰爛的地方明顯被人仔細處理過,除了浸透衣裳的血汙,皮肉上沒半點血跡。

楚霜衣負手立於榻邊,拉扯衣裳的指尖染上血汙,在身後握成拳,微微抖。

“烏玄蠱。”

“師姐,該怎麼救他?”

鬱薑臉色明顯一變,急促問道:“中蠱多久了?發作過幾次?”

“月餘,一次。”楚霜衣飛快答道。

“霜衣,你必須儘快離開魔域。”鬱薑眉頭緊蹙,疾言厲色道:“烏玄蠱是專為魔族而製的蠱毒,其毒源自傳聞中沉水淵底的巨獸烏玄,極其稀有。魔域內亂,裴夙身為魔尊被種下此蠱,這說明蒼靈宮眼下已經出了問題,不能久留。”

鬱薑一番話堪稱嚴厲,楚霜衣心中也清楚,卻仍固執,“師姐,烏玄蠱的解藥是否就在浮光山?”

“你從何處得知?”鬱薑麵色一凜,口吻嚴肅,顯然驗證了這一說法。

楚霜衣敏銳地捕捉到鬱薑語氣中的愕然,追問道:“解藥到底是什麼?浮光山天材地寶數不勝數,究竟是什麼?”

鬱薑卻沒再回答,隻說,“等你回山,掌門師兄自會告知。”

半晌,冷著臉又道:“裴夙的傷口,不必敷藥,烏玄蠱最忌藥性衝撞。若想遏製潰爛,冰封上就是,足夠他撐到蠱毒發作的那天。”

楚霜衣明顯鬆了一口氣:“多謝師姐,我今夜就動身回浮光山,小蘇,就勞煩師姐了。”

“無妨。”鬱薑臉色難看,語氣也不善。

“師姐。”楚霜衣聽她冷淡的聲音卻隻覺得心頭溫暖,胸腔漲滿了酸澀,低聲道:“這些日子,有勞你了。”

那邊傳來一聲冷哼,水幕嘩啦一聲散作滿地酒水。

楚霜衣無奈一笑,笑意轉瞬即逝,他俯身摸上逆徒的小腹,指尖凝霜,霜華沿他指尖緩緩覆蓋了傷處,不見一點血色。

極寒極痛,榻上的人額頭滾燙,隱約聞得些許清雅柳香,從喉間溢出一聲悶悶的“師尊”。

許是酒氣摻雜血氣,熏得楚霜衣一時竟有些有些失神,指尖還在逆徒腹間,忘記收回。

就這般,楚霜衣在他榻邊,守到日頭西墜,夜色深重。

上等錦緞織就的袖口被昏迷的人無聲無息地卷進手裡,當成是水中浮橋般,緊抓著,皺成一團。

夜半,殿門開合,進來的卻是個美貌侍女,滿鬢珠翠,一看就是副蛇蠍模樣。

楚霜衣袖口被人握著,隻好隔著紗帳問道:“何事?”

“仙尊,傳輸陣已開,快隨屬下來。”

長京不知怎麼扮作一副女相,風韻豔麗,手上搭著一件給楚霜衣準備的黑披。

楚霜衣對他點點頭,旁若無人地從裴夙手中抽出衣袖,反手召出純鈞,俯身放在裴夙枕邊。

“仙尊——”

長京有心提醒他還是把純鈞留在身邊,卻見他擺擺手,手頭赫然另有一把劍。

他隻覺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

眼下也沒時間讓他細想,領著披著黑披的楚霜衣直奔傳輸陣而去。

路程不短,長京女相更覺得彆扭,心裡暗自慶幸楚霜衣還未複明,看不見他這身荒唐的裝扮。

楚霜衣看不見,卻能聽見他鬢間珠翠叮當,不禁擔憂:“長京,就你連也不得不做此裝扮,蒼靈宮可是……?”

長京腳步一頓,臉上瞬間燒紅,他以為楚霜衣察覺不出的。

定了定神,才道:“仙尊放心,隻是幾隻小魚小蝦,屬下定會守好少主。”

楚霜衣再無他言,傳輸陣開啟,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原地。

長京總算鬆了一口氣,剛一轉身,一道迅猛黑影迎麵襲來。

他一時不察,被黑影猛地按在牆上,鬢間釵環搖搖欲墜,脆響不止。

第 50 章

長京反應極快, 瞬時抬肘狠厲地攻向身後人的胸膛,同時手中魔焰已起,隻要那人一瞬的猶疑躲避, 手上的這簇魔焰就能瞬間燒穿他的喉管, 焚儘偷襲者的皮肉與靈魂。

然而那人似乎對長京了解很深,瞬間就看破了他的後招, 搖身一晃,閃身隱入了斜後方的黑暗裡。

長京的肘擊落了個空, 動作一滯。他微微俯首, 目光劃過頸邊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黑刀, 手上的小火苗在風裡無助地晃了兩下, 滅了。

黑暗裡傳來一聲嗤笑:“早就說你這招對我沒用。”

長京緩緩轉過身, 麵前一團濃鬱的墨色, 明顯愣了一下才裹上來, 桎梏住了他體內魔息。

那感覺像是被陰溝裡的鼠蟻舔了一口,長京兩線豎瞳金光一閃而逝,臉色越發難看。

頸邊的黑刀撤下, 黑袍下伸出一隻手, 扶穩長京鬢邊一隻流蘇珠釵, 氣息好像有些不穩似的,忍著笑道:“失禮了, 沒想到你這次用的是女相。”

長京憤憤地彆過臉,豔麗之餘全是憤懣, 咬牙切齒道:“拜你所賜!”

若不是駿骨在蒼靈宮布滿了眼線, 盯他盯的太緊, 他也不必以此掩人耳目。

駿骨壓下唇邊的笑意,彬彬有禮地一展手:“請吧, 去見見你我的魔主。”

駿骨話音剛落,宮殿深處一道陰邪紅光衝天而起,古老而妖異的魔息層層蕩開,不容抗拒地衝蕩開來。

長京體內魔息受製,所受影響甚小,附近的魔侍卻沒有這樣的運氣,霎時間被這股魔息侵蝕,雙眼發黑放直,僵立在原地。

紅芒籠罩下,死氣蔓延,整片宮殿都寂靜了下來,所有魔侍都僵立在原地,仿佛瞬間被抽走了生機,如同鬼魅過境。

長京一下就明白了,一切都發生在剛剛那個瞬間。

勝負,他與駿骨之間的勝負!少主與瑤珩之間的勝負!

楚霜衣是他們有意放走的!

妖邪的魔息仍在散開,長京回頭怒視駿骨,滿心戰栗。

駿骨察覺到他質問的目光,擦去嘴邊血跡,露出一個毫不在意的笑容:“一點犧牲而已。”

長京隨著他走向魔宮深處,紅光衝起的地方,殿門大開著,隻見層層疊疊的紅紗後,立著一道曼妙的身影,透著說不出的怪異妖邪。

這裡是那股妖邪魔息的中心,強烈的妖息壓的長京喘不過氣來。

穿過紅紗,那曼妙的身影緩緩轉過身來,鈴音清脆。

“小殿下。”

長京訥訥地出聲,目光忍不住飄向瑤珩身後的床帳裡,青年麵色微青,雙眸緊閉,仍舊安寧地臥在榻上。

他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兩寸,一轉眼,就見床邊的角落裡站著一個高大壯碩的魔族,滿臉橫肉。

此人正是應在百裡外的叛軍之首。

兩人冷冷凝視著床榻的青年,猶如虎狼探首,長京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他麵色如常,體內僅剩的魔息卻像瘋了似的彙聚積攢,如同一隻瘋狂膨脹的魚鰾。

滿心自毀,隻待必殺之時。

駿骨似乎有所察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裹在長京身上的墨色愈發粘稠地流動。

……

自重逢起,楚霜衣心如懸絲,始終有種強烈的危機感。

就在他踏入傳輸陣的那一瞬間,這種不妙的預感達到頂峰。

他立生悔意,才剛轉過身,衣袍烈烈的翻攪強勁的罡風平地旋起,碎石割骨,打著旋兒攪動起來。

傳輸陣短時間內兩度開啟,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陣法內氣流狂亂,才剛踏入片刻,一道詭異的怪聲就在楚霜衣耳邊響起,幾乎是貼在他的耳朵上一樣。

那聲音間斷地響起,像是臨近繃斷的琴弦,又像是劍刃劃在鱗片上。

楚霜衣後背一涼,緊握著手中長劍,卻遲遲未動。

在這樣凶險的陣法中,任何一點乾預都有可能致使陣法潰散。

僵持中,怪聲的頻率越來越密集,甚至蔓延到了眼前,但楚霜衣始終沒有感知到任何活物移動的痕跡。

他猜測,這東西極有可能並不是一個活物,抑或是一種連他也無法察覺到的魔域邪祟。

如果是後者,那麼繼續拖延下去隻會越來越危險。

罡風割臉,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傳輸陣就會關閉,關閉的瞬間是最凶險的時刻。

楚霜衣換手握劍,霎時間做出了決斷,抬手向耳邊抓去。

正逢一陣猛烈的亂流襲來,遮眼的布條被亂流碎成一段一段,那東西也跟著被罡風吹起。

霎那間,妖息暴漲,那東西真正露出本相,古舊的氣息撲麵而來,竟如一尾箭直刺楚霜衣雙目!

楚霜衣既不祭劍,也不喚出劍意,傳輸陣已經經不起任何動蕩!他不能讓傳輸陣停下來!

就在那東西即將刺入眼眶的瞬間,楚霜衣側身一躲,反手抓住它的尾端。

它掙紮的厲害,鱗片閉合一片不得抓握,掙紮的楚霜衣幾乎抓不住。

忽然間,風聲停息,腳下一片平穩。

到浮光山了!

凜然之氣四麵八方的湧動過來,那東西極難忍受,一個掙紮猛地甩脫了楚霜衣的手,飛外向外逃竄。

楚霜衣驟然落地,不適應地踉蹌了兩步,弱柳似的扶了下手邊的椅子,一手從容一甩,一道冰寒劍氣袖口衝出追了上去。

那東西一下子被寒冰整個封住,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霜衣、霜衣。”

旁邊忽然伸出一雙手將他扶住,恍惚間,有熟悉的聲音喊他的名字。

楚霜衣思緒混亂了片刻,緩緩道:“師兄?”

“既然回來了,就好生待著,你的眼睛要緊。”

方才喚他的是三師兄,這說話的是小師兄,一顆藥丸被送到嘴邊,楚霜衣剛一開口就被捏開下頜塞了進去。

“你這一身魔氣亂竄!到底還是忘不了那個逆徒!”

五師兄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楚霜衣又有些恍惚了,好像幾位師兄都來了。

這個傳輸陣是個連通浮光山與魔域的暗陣,照理說應該十分隱蔽才對,怎麼會驚動幾位師兄?

楚霜衣思緒萬千,心中忽然一道閃念,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溫潤的眉眼浸滿驚愕與擔憂,緩緩擰起,白玉臉色在一身黑衣的映襯下,愈發孱弱多思。

若是尋常,師兄們絕不會發現這裡的暗陣,而眼下幾位師兄明顯是特意在這裡等他。

方才小師兄提及眼睛的事,這麼多年他知道浮光派一直沒有放棄尋訪治愈他雙目的法子,如果不是有萬全之策,師兄不會在他跟前提起。

巧的是,裴夙不久前剛剛渡了半數修為,輔之那顆千年妖丹,不惜代價為他衝開雙眸經絡!

如果有機會親自治好他的眼睛,以裴夙的性格,絕不會放他離開。

除非…

除非,裴夙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

“烏玄蠱的解藥就在浮光山。”

“等你回山,掌門師兄自會告知。”

長京的言之鑿鑿,鬱薑師姐的含糊其辭,裴夙究竟需要的是解藥,還是送他離開魔域?

想到這裡,楚霜衣忽覺胸口一陣悶痛,經脈裡煞氣天翻地覆地攪動起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猛地抓住一人,低聲問道:“師兄,是不是裴……”

宋元正望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頭自是百般不忍,隻好扶住他,道:“掌門師兄在等你。”

連同那被楚霜衣冰封的邪物,一道隨他去了摧嶽殿。

掌門師兄須發儘白,慈眉善目,深邃而滄桑的目光,仿佛早已洞徹天道世情。

殿門閉合,僅留楚霜衣一人在內。

“霜衣,你來了。”

那淡然於世間萬物的聲音,瞬間抹平了楚霜衣心頭的焦躁,跟著寧靜下來。

他知道楚霜衣想問什麼,卻沒有急著解答,反而向楚霜衣提出了一個問題。

“此前,浮光派對外隻說魔劍封在浮光山上,但此前封魔之戰,魔尊出世,眾多修士都見到了,魔劍實際被封在長風劍派的兩界劍裡,並不在浮光山。”

“魔劍封在兩界劍,上任魔尊封於北海。”

“那麼,霜衣你有沒有想過,浮光山封印的是什麼?”

楚霜衣愣住了,這些年他過的渾渾噩噩,從來沒有細究過書中主線劇情。

忽然間,他靈光一閃。

“藥,一種與魔族有關的藥。”

掌門師兄拉著他坐下來,遞過來一盞茶,滄桑的聲音隔著嫋嫋茶香飄過來,“沒錯,那也是一份力量,足以抗衡天下修士的力量。”

對於這部分內容,楚霜衣幾乎是一無所知,他心中疑惑重重。

烏玄蠱的解藥,究竟是什麼東西?有如此之大的力量。

“浮光山所封印的,正是巨獸烏玄。”

掌門師兄沉穩的話音逐字落入楚霜衣耳中,楚霜衣失明的雙目怔怔地望著眼前的虛空,他從未想過,浮光山封印的竟然是一種傳聞的巨獸。

“掌門師兄,那烏玄蠱的解藥,是否也來自烏玄本身?”

“成年烏玄的涎水,可解蠱。”

如同潮水般的激奮密密麻麻地從心底升起,似乎是剛剛師兄喂給他的那粒丹丸開始生效,楚霜衣隻覺胸膛漸漸溫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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