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海境汙染
蘇子安心裡裝著事兒, 這幾日神情都有些鬱鬱。
除開對妖界困境的擔憂外,蘇子安敏銳地察覺到衡燁有事瞞著他。
當然,蘇子安也有分寸, 既然衡燁不說,他也不會去問,隻是心裡還是很好奇——衡燁和司寇溶到底說了什麼。
按理來說, 那公主司寇瀾在天界待了那麼久,甚至還有個仙子的名號,和奚昱也是兩情相悅, 雖說那個衡陽上線戀慕清淩仙子的傳聞有些離譜, 但是怎麼看衡燁應該和這位公主比較相熟才對,但是蘇子安怎麼瞧著, 衡燁和司寇溶之間有著旁人無法插足的熟稔。
若說是愛情, 也不像,這兩個人就不像是會談情說愛的人。
衡燁行事向來有他的道理, 可蘇子安越琢磨越覺得這裡麵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因為這些事,蘇子安一路上都有些沉默寡言, 有時還會盯著衡燁的背影陷入沉思。
衡燁停下腳步, 順帶著拉住了一直在走神還要往前走的蘇子安。
“到了。”
蘇子安回過神, 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走到了海邊,鞋麵甚至都沾上了濕意,若不是衡燁拉住了自己的衣服,恐怕就要直接進海裡了。
普通的大海蘇子安自然是不懼, 可保不齊這海境的大海不會有什麼,要知道海境可是最為排外的。
蘇子安印象中那一次來海境, 也是被再三告誡不許亂跑。
因為這個,蘇子安後退得很是乾脆。
衡燁也就順勢鬆開蘇子安的衣領, 環顧四周。
海水深沉,雪白的浪花上下翻騰,天空烏雲密布,黑沉低垂,隻看一眼便忍不住讓人心生敬畏。
看來他們來的不是時候。
“一來就是暴風雨,海境不歡迎我們?”蘇子安用扇柄敲了敲手,嘀咕了一句。
“蘇少主言重了。”
清澈溫柔的聲音瞬間壓過了朝蘇子安撲過來的浪花,並且迫使海浪後退。
衡燁循聲望去,一行人身影逐漸顯現,為首的是一名拿著長杖的年輕女子。
年輕女子相貌清麗疏朗,一身長裙逶迤及地,素雅至極。
“大祭司。”
衡燁微微頷首,年輕女子便笑起來:“上仙不必客氣。”
年輕女子正是海境的大祭司,先前衡燁在天界也見過多次,隻是沒有打過交道。
因為背後說海境壞話被當麵逮住的蘇子安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無妨。”大祭司看向海麵,神情中竟顯出一絲憂慮:“我海境生靈雖也能如此攪動風雲,尋常卻不會去做。”
蘇子安聽懂了大祭司話中的意思,再看那風暴便覺得顯出幾分猙獰來。
大祭司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而是邀請他們去海境。
說罷大祭司便側過身,露出身後的通道。
通道幽深,在蘇子安看來實在不安全。
衡燁卻毫不猶豫地踏上了通道,隻略落後大祭司半步。
“想當年我還見過你母親,不成想一眨眼你都這麼大了。”
衡燁有些意外,看著大祭司年輕的麵貌,斟酌著語氣:“您認識我母親?”
大祭司點點頭,神情溫柔恬淡:“當時我愛慕奚昊,聽聞奚昊愛上了一個人間的女子,十分不服,特地跑去衡陽山找她,不提也罷,誰還沒有年輕氣盛的時候,不過後來我們倒成了朋友。”
大祭司看起來年輕,神態氣韻溫柔的像水,看起來資曆很深,可眼中卻不見滄桑,反而溫柔明亮。
這樣的一個女子很難讓人想象年輕氣盛的樣子。
在後麵吃了一肚子瓜的蘇子安如此想道。
衡燁卻不會輕視海境的大祭司,不說她身上無比深厚的修為,單說她隱藏的煞氣就足夠耐人尋味。
蘇子安到底經曆的少,看不出來。
“在收到你的來信後,奚昊也來了信,說是讓我給你行方便,果然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還用他教我做事?”
說這句話時,大祭司依舊是溫溫柔柔的。
衡燁有些錯愕。
“意外是吧,這人年紀大了,想法一天一個樣,我們這些老友都不樂意同他來往了。”
說到這裡,大祭司笑著看向衡燁:“不過你放心,海境十分歡迎你的到來!”
說罷,大祭司一揮臂,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座島嶼。
“這座島嶼便是我們海境的海皇島,是整個海境的中心。”
而眼下,隨著大祭司的歸來,海皇正領著一群人來迎。
“這便是我提到過的衡陽上仙。”
也不知大祭司先前是怎麼提到的,衡燁發現那年輕海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上前幾步,十分熱情地就要去拉衡燁的手。
“咳咳。”
聽到大祭司的提示,海皇十分自然地放下手但依舊一臉熱情:“上仙遠道而來辛苦了,上仙這邊請,上仙可要先去住處休息然後我們再……”
“陛下。”
聽出了大祭司語氣中的警告,海皇麻溜地閉上嘴,但是臉上的笑容依舊陽光。
衡燁也看出來了,看來海境的情況也挺麻煩。
“大祭司可否告知海境出了什麼問題。”
大祭司看了一眼海皇,眼神有些責怪,但更多的卻是縱容和寵溺。
“上仙既然察覺,那我就直說了,海境賴以生存的海水被汙染了。”
衡燁確實沒想到海境的困境如此直觀。
“何時開始的?”
衡燁走到島嶼邊緣,將手伸入海水中,連綿不絕的神力便隨著水波蕩漾向四周輻射。
水中有海境生靈也有普通的生物和藻類,蓬勃向上的生機隨著神力的反饋展現在衡燁的眼前,其中夾雜著及其細微不易被察覺的黑色絲線。
那是什麼東西。
“上仙想必也察覺到那一日天地間的異樣,自那以後,這海水中似乎就遊蕩著一股勢力——小心——”
隻是大祭司的提醒戛然而止,目光停留在衡燁的手上,那裡似乎抓住了什麼東西,攪動的四周海水晃動不休。
衡燁將手中的東西提起,打量幾眼才搖搖頭:“什麼醜東西。”
醜東西被衡燁扼住命門,一動也不動。
“上仙,不如交給我們處理,這東西生命力極其頑強,隻要沾染上海水必定還會複活。”
“有意思。”衡燁手上一用力,那醜東西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被挫骨揚灰了,細微的灰塵落到海麵上,衡燁附身仔細觀察:“好像活不了。”
言語之間聽起來頗為遺憾。
大祭司:……
“上仙可察覺到海水的異樣?”
“看到了。”
大祭司:“那上仙可否……”
衡燁抬手:“大祭司不用著急,它們衝著我來了。”
大祭司的目光猛地看向海麵,氣勢外放,遊離在附近的生物飛速離開,這也就顯得朝這邊疾馳的東西格外明顯。
衡燁在關注海裡那些東西的同時,也沒有忽視身邊的大祭司,實在是因為她一直不離身的長杖上方的明珠光芒太過耀眼了,至於海皇,連帶著蘇子安早已經在大祭司的安排下後退。
這明珠看起來有些熟悉。
不等衡燁想個明白,海裡的東西就迫不及待地出來,惡臭撲麵。
衡燁封住自己的嗅覺,也隻是伸出手這麼一掐,那東西甭管出場氣勢多麼炸裂,最後還是乖乖地一動也不動地掛在衡燁手上。
“怎麼是個人樣。”
衡燁疑惑地看向大祭司,大祭司仔細辨認後神情有些古怪:“沐川?”
說罷,大祭司也不嫌棄,用長杖的尾端挑開那東西亂糟糟濕噠噠的頭發,確定了之後,神情像是有些煩躁:
“我就說奚昊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使了,我們海皇大婚,他就送了這麼個東西過來,婚禮一結束就見不到人了,虧得我低聲下氣向他解釋緣由平白矮人一頭。”
那邊大祭司正在細數奚昊這些年腦子不好使做下的蠢事,這邊衡燁則是仔細打量沐川。
當初定婚殿交接時,沐川看起來也算是神仙中獨一份的清雅,這會子清雅看不出來,隻有滿手的粘膩惡心,體內生機斷絕,現在支撐他的不過是不知從何處來的黑霧。
衡燁想了想,用法術束縛著沐川,又投向海裡,肉眼不可見的絲絲縷縷的霧氣便隨著海水向四處遊蕩,然後遇到衡燁設的結界被迫返回。
不過片刻,被衡燁結界籠罩的海水便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大祭司也看出了衡燁的意圖,從海裡隨意挑了個八爪魚扔進去,親眼看著它被汙染觸手急速膨脹變大肆意揮舞。
大祭司沉默片刻後問衡燁:“既然汙染是沐川帶來的,那從他身上可找得到解決辦法。”
“說不準,但是可以試試。”
衡燁看向大祭司,視線落在了她手中長杖上方鑲嵌的明珠上:“大祭司可否借它一用。”
“你說界珠?”
大祭司毫不留戀地將界珠取下扔向衡燁。
衡燁眉心一跳,伸手接住。
沒錯,確實是界珠。
衡燁手一鬆,界珠被衡燁牽引著來到沐川上方,然後用神力引出界珠的力量。
這是個精細活,容不得半點閃失,但偏偏衡燁還有餘力問大祭司:“你知道這是界珠?”
“那不然我隨身帶著閒的沒事乾?”
衡燁瞥了一眼大祭司手上毫無審美可言直溜溜的長杖,界珠不發光時確實挺像一顆灰蒙蒙的珍珠,和長杖倒也算相配
既然如此,奚昊就沒找大祭司要過界珠?
“奚昊?沒有。”大祭司摩挲著手中的長杖:“若我不知情,奚昊若借,我肯定會借,但他沒有。”
大祭司說這話時沒有任何感情,隻是平靜地敘述,然後就專心看海水中被籠罩在界珠光輝下的沐川,看了許久,不見沐川身上的汙染減輕,反倒是衡燁設下的結界範圍越來越大。
“你是想……”
“海水中的汙染我尚且無法根除,隻能先借由界珠為媒將這些汙染聚集起來封印。”
大祭司恍然:“我知道了。”
衡燁看了眼大祭司,總感覺她又知道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第102章 繼位大典?
衡燁站在岸邊, 輕柔的風帶來鹹濕的水汽,藍色的天空和海水在遠處連成一線,不分彼此。
這是衡燁封印汙染之後的海境, 風平浪靜,帶著外界少有的閒適安寧。
“衡燁。”
“大祭司。”衡燁側身回應。
“遠來是客,海境還未儘到地主之誼反倒叫你受累。”
“無妨, 我來海境也正是為了此事。”
聽到衡燁的話,大祭司眉梢一挑,泄露些許氣勢:“也好, 速戰速決。”
大祭司走了幾步, 見衡燁站在岸邊並沒有動的意思,笑道:“怎麼, 連海境的宴席也不敢來嗎?”
衡燁自然看出來大祭司是在開玩笑, 忍不住搖頭失笑,笑自己想太多。
這大祭司雖然看起來溫柔可親, 但觀她行事作風,竟有一絲奚昊的影子, 怪不得是好友。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拱手相讓——
可到了地方, 見海皇和海境一乾人等等候, 又見蘇子安衝著自己笑,衡燁心中莫名有種不妙的預感。
“諸位——”大祭司走上台階,來到海皇身側:“這位便是衡陽山衡燁。”
衡陽山衡燁?
倒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稱呼他。
“可是解決了妖界困境的衡燁?”
因著問到了妖界,蘇子安這個狐族少主上前一步, 彬彬有禮回應:“正是。”
細碎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中響起,不必衡燁去聽, 他就已經知道了接下來的事了,有些無奈, 最終也隻是平靜地坐下,恍若一個局外人。
“……親手封印,還海境一片太平,然未來仍然晦暗……唯有天道之力可解……我與陛下商議一致決定尊……君上……”
衡燁耳邊模糊閃過這些字句,待四周安靜下來,衡燁也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頭,正對上海皇那雙陽光熾熱的眼神——他正捧著什麼東西恭敬地站在他麵前等待著他的決定。
衡燁起身環顧四周,卻隻看到人們的頭頂。
他們心甘情願地低下頭顱認他為主,希望他能結束災禍。
衡燁也就看清了,海皇手中托盤放著的正是界珠。
衡燁將手懸在界珠上來回徘徊,像是在猶豫,又像隻是單純地欣賞自己的手。
這雙手修長白皙,青筋隱現,曾經也是握著月恒在腥風血雨中踏上了一界之主的寶座。
可如今,這裡的人卻又這麼輕易地將權柄交到他手上。
大祭司上前:“我都聽蘇少主說了,此次並非我海境一家之困,而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地方被覬覦。”
見衡燁仍是不說話,大祭司話鋒一轉說起了從前:“當年潤寧走時還提醒我們小心外麵,隻是我與奚昊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待久了,一葉障目,從未深想過,好在還有你,想來是天意。”
“我接受便是,界珠就不用了。”
衡燁收回手,理也不理大殿中眾人的大禮,轉身離去。
而就在衡燁說出口的那一刻,天地間有什麼東西沒入了衡燁體內,同先前已有的天道之力一起,沉睡在身體裡。
真是失策,海境的人動作還真快,妖界最起碼還給幾天考慮,還用蘇子安做說客,而大祭司卻是直接用衡潤寧套近乎,行事作風乾脆利落,容不得他半分猶疑。
衡燁抬頭看天,簡直要被這個無賴的天道氣笑了,自己分明是被這個天道意識給騙了。
生氣!
“唉——君上——君上——衡燁!衡燁你等等我。”
蘇子安在身後追趕著,見衡燁腳步不停,也不在乎形象了,將扇子插在腰間,雙手提著下擺就跑過來。
可偏偏島嶼上限製使用法力的陣法對衡燁沒用,眼見著衡燁越走越遠,蘇子安泄氣地坐在原地,嘴裡嘀咕著:“完了,衡燁不是生我氣了吧。”
“這不是很明顯的嗎。”
趕上來的大祭司露出溫柔笑容,隻是這笑容在蘇子安眼裡怎麼看怎麼覺得在嘲笑他。
他幫了海境,也幫了衡燁,大祭司這個女人居然還笑話他。
算了,人在屋簷下先低頭為妙。
“大祭司,衡燁為什麼突然生氣啊。”
“和他母親一樣。”
蘇子安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大祭司卻不繼續說了,反而露出溫柔的笑容:“真好,下一個就該輪到奚昊了,對他應該不會手下留情了。”
“大祭司,您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蘇少主是自己出去還是我送你一程。”
蘇子安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你我”的說不出話來。
大祭司轉身,交代手下送客。
“唉——”蘇子安拍拍衣服,愁眉苦臉地蹲在海邊。
“要不找司寇溶問問?”
隱身在一旁的衡燁見蘇子安進了帝都才回了衡陽山。
衡燁踏出法陣時,一枚黃色的葉子打著轉從他眼前落下。
山腳下,有人直起腰擦汗的時候看到山上靈光一閃。
“村長村長,小山神是不是回來了。”
貴生走上田埂,眯著眼仔細打量眼前連綿起伏的山脈,肯定地點點頭:“是回來了。”
“村長,今年真是托大人和娘娘的福。”
“是啊。”貴生略有些渾濁的眼睛帶著些許的悲憫:“旁人可不如我們這般好過了。”
“不過聽說上頭有人親自盯著賑災,應該會好過點。”
“我知道,是給我們修路的太女殿下。”
說起太女,原本愁苦的氛圍輕鬆了些許,交談片刻又重新彎下腰繼續乾活。
有微涼的風吹過,引起一片舒服的喟歎。
貴生則是赤著腳沿著田埂走到溝渠旁,撩了幾捧水洗了洗腳,然後趿拉著草鞋,從溝渠旁走過,偶爾扒拉兩下溝渠裡堵住的土疙瘩扯幾把過於茂盛的草,讓水流淌得更順暢些。
走到田野儘頭,貴生直起身,取下頭上的草帽,慢悠悠地扇著。
“小山神,是您嗎,有陣子不見您了,這段時日我們幾個村子日子過得還算是舒服,河神娘娘還特地下了幾場雨,把莊稼澆的透透的。”
無人回應,貴生仍在絮絮叨叨著村裡的瑣事。
衡燁坐在木屋前,山下的風帶來村子裡的絮語,舒服得幾乎要睡過去。
隻是——
衡燁無奈的睜開眼,在法陣中掙紮找不到出路的仙侍猛地跌落在麵前。
“上……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