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昱抬頭,神情有些恍惚,看到衡燁,驚大過於喜:“衡燁……不……”
奚昱有些難受地錘了錘頭:“……阿兄。”
衡燁又看向淼淼,察覺到視線,淼淼看了一眼,眼眶通紅,似乎是哭過一遭,眼淚還殘留在臉上和衣襟上,神情有些漠然,隻是在看到衡燁時,說了聲“抱歉”,卻也隻是張了張嘴,幾近氣聲,低不可聞。
奚昱和淼淼跌坐在光柱裡,身上的光點順著光柱的方向慢慢離開,也不放在心上,隻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
衡燁又在這裡四處遊走,視線掠過那些不知名的按鈕光屏,最後落在了奚昱和淼淼身上,嘴角揚起,語氣是一貫的溫和:“你們想起多少了?”
奚昱驚愕抬頭:“……阿兄?”
衡燁卻不理會自己的這句話給他們二人帶來多大的衝擊,自顧自地說:“在之前的劇情裡,我可是因為對淼淼愛而不得而魂飛魄散了,現下不也站在這裡嗎,是真是假難道你們分辨不清?”
哪怕是說起原定的屬於“衡燁”的結局,衡燁的神情也沒變化過一分,甚至還饒有興致地觀察困住奚昱和淼淼的光柱,全然不管坐著的二人心底是如何的驚濤駭浪。
還是淼淼先收拾好心情,說起了自己進來後的事:“我和……奚昱被法陣困住後就陷入了昏迷,在夢中我們都是話本中的人物,話本裡那個青淩仙子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經曆也彆無二致,區彆就在於……”淼淼看向衡燁:“區彆就在於話本中的衡燁,所有人都說他對我愛而不得,可等我去求證的時候,卻隻得到他去鎮守邊界的消息,再聽到的時候,就是他在作戰時不慎被偷襲最後魂飛魄散。”
“就隻有這些嗎。”衡燁又轉向了靠牆擺放的操作台,那上麵都是淼淼看不懂的東西,可不知為何,淼淼總覺得衡燁和她不一樣,雖然他也隻不過是站在一旁看,雙手攏在袖中,像是在看什麼稀奇東西。
聽到衡燁的話,淼淼回過神,神情有些痛苦:“還有……還有話本裡的我因為奚昱國破家亡,人界因為我陷入戰亂,奚昱派衡燁去鎮壓叛亂,最後人界收歸天界,衡燁魂飛魄撒,奚昱穩坐天帝之位,而我也成了天後……”
淼淼越說語氣就越不堅定,說完後就否定了自己:“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會心安理得地嫁給奚昱!”
“不是你——”衡燁伸出手指擺了擺:“是那個話本中的清淩仙子。”
一旁的奚昱沉默地聽完了淼淼的話,在衡燁看過來,澀然地點頭表示他看到的也是這些,末了還低下頭對衡燁說了句“對不起”,任誰看都能猜出奚昱派衡燁去平息戰亂的舉動是在排除情敵。
衡燁點了點頭,將這個空間內所有的東西都收歸眼下,心中有了計較,拍了拍手說:
“好了,故事講完了,我們回去吧。”
衡燁輕鬆溫和的語氣撫平了二人心中的憂慮和不安,也攪亂了一室的滯澀。
“阿兄,你……”奚昱站起身,四周轉了轉,陌生的環境讓他有些擔憂:“阿兄,這裡怕是寫話本的那些人做的,他們能掌控我們的命運,我們怎麼可能鬥得過他們?”
奚昱隻是看起來愚蠢,但從小被奚昊帶在身邊教養的人,又會蠢到哪裡去,所以衡燁並不意外奚昱能猜出來這裡是哪裡。
衡燁走到操作台前,看著各色按鈕和光屏,淡定地按下其中一個:“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察覺到光柱的震動,奚昱猛地撲向淼淼,將她護在身下。
等到震動平息,就聽見衡燁含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抱夠了?”
奚昱發現光柱果然沒了,下意識地看向衡燁,激動地叫了一聲“阿兄。”
“彆高興得太早,這門打不開了。”
第096章 姻緣廟崩塌
聽到衡燁的話, 二人隻是恍惚了瞬間就迅速冷靜下來。
淼淼遲疑著分析道:“我和奚昱腦海中關於那個話本的回憶想來不是平白無故就出現的,或許我們可以從此處著手。”
奚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些不好看, 卻下意識地握緊了淼淼的手,淼淼也沒掙開,隻是疑惑地看過去, 眼神有些擔憂。
“我……我在話本裡似乎看到過關於這個法陣的事。”
衡燁的手劃過原先門所在的位置,平滑的牆麵上找不出任何有關門的痕跡。
“此陣解法並不算難,隻要隻有一個人活著, 法陣自動消散。”
淼淼看著奚昱的眼神有些複雜, 奚昱既然能看到法陣相關,是不是話本中他也和這些人有關。
奚昱低著頭, 躲避著旁人的視線。
衡燁恍然, 原來是這樣,心裡竟也不感到意外, 也怪不得禁錮他們二人的光柱開關按鈕就在這個房間內,因為無論如何, 這裡隻能有一個人活著出去。
恢複前世記憶的奚昱和淼淼必定會為了成為那個唯一活著的人而拚得你死我活, 而失去了主角支柱的小世界也必定陷入動蕩, 到那時還不是被人予取予求。
奚昱和淼淼也想通了這一關節,卻沒有如幕後之人所願為了出去而互相防備,而是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衡燁。
他們篤定,衡燁必定有解決辦法。
衡燁依舊穿著一身青色衣袍, 寬大的袖口逶迤及地,同衣角堆疊在一起, 落在光滑的地麵上,和四周冷硬的環境格格不入, 卻看不出絲毫的局促。
麵對二人充滿信任的目光,衡燁心中隻覺好笑,伸出了手按壓在牆麵上準備暴力拆除。
之所以沒有在一開始就選擇這個法子,是因為這是一處不知道處在哪裡的獨立空間,衡燁怕這個空間剛破,下一刻就暴露在危險的環境中。
但是眼下也顧不得許多了,總不能辜負他們的信任吧。
於是衡燁剩下的一隻手給他們丟了個防護罩,預備即將到來的危險,正準備發力,突然——
“吱呀”一聲,門開了。
門?
衡燁轉身,剛好和伸頭進來的司寇灝對上了眼。
司寇灝是聽到了二弟調動兵馬的動靜,自己跟上來的。
按理來說,既然司寇鴻領兵,司寇灝就該老老實實待在皇宮裡,這樣萬一發生了什麼意外,人界皇室總不至於後繼無人。
又因為知道大兒子的性子,怕知道這件事跑去救人,司寇越特地讓人看緊了。
但司寇灝知道自己的特殊,沒有驚動任何人就來到了姻緣廟前,然後在司寇鴻等待得不耐煩的時候突然出現表示自己可以試一試。
且不說外邊是經曆了如何的兵荒馬亂,總之司寇灝隻是輕輕碰了一下姻緣廟的大門就輕而易舉地進來了,看到衡燁還笑了笑,視線一轉,鬆口了一口氣:“原來你們都在啊,那就好。”
司寇灝一眼就看到了淼淼,上前一手握住淼淼,扭頭一看奚昱,心裡想著原來這就是妹妹的心上人啊,坦然地打量了一番,善意地笑了笑,抓住奚昱的胳膊,三兩步就跨進“門”裡,臨走之前還對著衡燁打招呼:“衡兄,一起。”
衡燁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司寇灝打開的那道普通至極的門,心中有些猜測,緊跟著走進了那道門。
光線變化間,衡燁鼻尖就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他們又回來了!
那邊司寇三兄妹正湊在一起,一會兒對著淼淼關切地詢問,一會兒又是壓著司寇灝趕快回去,氣氛倒是頗為歡樂,奚昱也站在一旁傻笑。
衡燁站在前庭,將視線收回看向身側那顆樹。
每個小世界的物種都有細微的差彆,衡陽山樹木種類繁多,也算是囊括了不少品種,衡燁卻從未見過造型如此奇特的樹,樹乾粗壯,樹冠寬闊,向四周伸展的樹枝上垂下不少絲狀物,直落在地上,和樹乾糾纏在一起,紋理扭曲粗糙,看起來十分詭異,但因為樹枝上垂落下來的數量眾多的紅線和許願牌,倒是衝淡了幾分詭異。
衡燁抬手撫摸著粗糲的樹皮,感受著這棵樹中蘊含的靈氣以及和這縷靈氣有所聯係的其它姻緣廟中的樹。
衡燁捏了個法訣,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從樹冠向外發散,隨著光點的增多,原本碧綠的樹葉開始枯萎凋零。
同時這種變化以靈氣為媒,正順著這種聯係飛速擴散著。
人界所有姻緣廟中的那棵樹都在飛快地失去生機。
沒有了這棵樹作為紐帶,姻緣廟之間的聯係也在飛快的削弱。
在衡燁的神識中,覆蓋著整個人界的法陣節點正在一一拔除。
隨著這棵樹的生機消散,姻緣廟的地基隱隱有些震動,所有人都看向震動的源頭——衡燁所在的位置。
“阿兄,你這是在做什麼?是要毀了這裡嗎?”
“嗯。”
衡燁應了一聲,卻沒有往日的從容,擰著眉,有種不妙的預感,抬手間就在自己與奚昱眾人之間劃了一道結界,低喝一聲:“退後!”
“阿兄!”
衡燁將奚昱等人攔在結界外,戒備地看著眼前震動不休的參天巨樹。
在衡燁的插手下,這棵樹本該失去生機儘數枯黃,眼下卻突然快速生長起來,撐破了青石板,枝條變得更加粗壯繁茂,散發著不屬於這個小世界的氣息。
看到這等異變,司寇鴻連忙將人疏散開來,遠離了姻緣廟。
奚昱和淼淼卻固執地不願離去。
司寇灝看了看自己的手,對著妹妹拍著胸脯保證馬上就把人拉出來。
隻是手還沒碰到結界,就被衡燁阻止了。
“我有辦法脫身,你們先走!”
奚昱還想在說什麼,腳下一個不穩,一看地麵已經開裂了,結界內枝條更是胡亂飛舞,視線內儘數被這些枝條所占據,幾乎看不到衡燁的身影,這讓他如何安心。
“阿兄……”
“奚昱!”
結界內阿兄的聲音清楚地響在他耳邊,帶了一絲嚴厲,是警告也是提醒。
奚昱點點頭:“我明白了阿兄。”拉著淼淼和司寇鴻一起將人都平安地帶離。
察覺到所有人都離開後,衡燁所設下的結界內也就隻有他腳下有完整的地麵,任憑那些粗壯的枝條如何揮舞,卻近不了衡燁周身分毫。
衡燁也隻是在變故突發時臉色有幾分凝重,後來無論是起結界還是阻止司寇灝讓奚昱離開,麵色都很平靜,讓人看不出來絲毫波瀾。
也許是衡燁的這種態度惹惱了幕後之人,一直潛伏在地下的樹根開始破土而出想要突破結界擴大範圍。
衡燁雙指並攏微微發著光,結界卻越縮越小,那些樹根使儘了所有的力氣也不得寸進反而被束縛。
衡燁指尖的微光突然明亮,已經看不出原來摸樣的巨樹被禁錮在結界中越變越小。
眼看著就要完全銷毀,一股莫名的氣息穿透結界突然降臨,於是原本張牙舞爪掙紮的巨樹突然不動了,揮舞的枝條還停滯在半空中。
那氣息不知為何並沒有對衡燁動手,隻是展現了人界姻緣廟發展的始末。
一幅幅畫麵如同走馬燈般在衡燁眼前劃過,最後消失無形。
那氣息並沒有消失,似乎仍在注視著衡燁,似乎在等他的選擇。
果然,人界姻緣廟是域外與奚昊的一次合作,沐川不過是具體執行的棋子。
再結合奚昊曾經透露出來的信息,不難猜出,沐川最後脫離了奚昊的掌控,人界的姻緣廟的具體用途也從為天界收服人界的馬前卒變成了域外不知名力量在此方世界的據點,必要時刻人界的這些姻緣廟可作為節點幻化成一座巨大的法陣。
而衡燁不僅焚毀了用來控製人族的紅線,還要銷毀他們在人界這許多年的布局,也怪不得那背後的“人”坐不住了。
這番舉動大概是他們察覺到奚昊的私心,想要另找“代言人”。
隻是衡燁沒想到他們居然找到了他身上。
他們是看不出來他和這個世界的關係還是不在意?
直到現在,那象征著幕後之人的氣息在麵對衡燁時依舊是高高在上的,這般恩賜的態度衡燁已經許久沒見過了。
至於之前擺出這種姿態的人,已經消失在衡燁的手下了,所以,這次也不例外。
衡燁抬眼,指尖光芒大放,無論是那顆奇形怪狀的巨樹還是那莫名的氣息就被消滅殆儘,徒留下一片姻緣廟的廢墟。
與此同時,人界所有姻緣廟前庭的那棵樹瞬間枯黃。
奚昱遠遠眺望著姻緣廟的方向,隻聽到一聲巨響,隨後又重歸寂靜。
在姻緣廟崩塌的煙塵中,衡燁的身影逐漸清晰。
奚昱眼睛一亮:“阿兄!”
“我代人界眾多子民多謝上仙救命之恩!”
司寇樾領著皇後和三個子女鄭重地對衡燁行禮。
“不必如此。”衡燁伸手抬起了司寇樾,對著幾人點了點頭:“人界若是有失,六界不寧,到那時怕是誰也逃不過。”
聽到這番話,司寇樾眉間的褶皺更深了,使了個眼色,大殿內其餘人魚貫退出,淼淼走在最後,看了眼衡燁和自家爹爹娘親,低下頭掩上了門扉。
“上仙,六界大災已至,可我這三個兒女守成有餘怕是無力撐起即將到來的危難啊。”
衡燁挑眉,神情有些意外,司寇樾竟然願意讓他插手人界。
但凡衡燁接了話,司寇樾就會順水推舟,也不拘是衡燁教導誰,總歸能保住人界就好。
他的三個兒女細細說來都和他有過交情。
老大司寇灝曾與衡燁同行數日,兄弟相稱,衡燁在天界救了老二司寇鴻一命,還有公主司寇瀾,衡燁更是不知道插手過多少回了,司寇樾自忖看在這三人的份上,衡燁怎麼著也不會對人界的遭遇袖手旁觀。
“陛下的眼光又何必拘泥於帝都呢。”
“上仙的意思是……”
衡燁起身卻轉了話題:“我這一路走來見人界百姓多有疾苦,不知陛下預備了那些措施?”
司寇樾很想從衡燁這裡得到答案,卻也隻能按捺下心中的急切:“此事鴻兒在負責,必定會拿出一個滿意的章程。”
第097章 “啊?我?”
“郡主, 陛下為何突然召您進帝都?”
司寇溶隨手將聖旨放在一旁:“不知道。”
“郡主,莫不是您在均州做的事被陛下知道了要問罪?”
“不可胡說!”司寇溶嘴上斥責,心裡卻也忍不住慌起來, 隻是時刻謹記自己的逼格,努力做出一副儘在掌握的模樣。
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若是不去,不是擺明心裡有鬼嗎。
可萬一是什麼鴻門宴, 把她騙過去然後噶了怎麼辦?
“蕭昀,這幾日帝都的王府可有什麼動靜?”
“並無,線探來報, 說是王爺王妃這幾日出帝都賑災去了, 王府內一切都好,並無異樣。”
司寇溶的心稍稍放下了, 司寇樾還沒對王府下手, 想來她的那個便宜爹說不定還有機會給她求求情。
“他們出帝都了?可派人跟著了?”
“那是自然,屬下也交代過他們要優先保證王爺王妃的安全, 郡主放心。”
司寇溶下意識地想拒絕,想了想又閉上嘴。
蕭昀不知道司寇溶為何神情不對, 擔心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 心下不免惴惴。
“算了, 我還是想想怎麼應付吧。”
蕭昀退下,管家上前:“郡主,可要收拾東西?”
司寇溶有些糾結,正要拒絕, 就聽到一道熟悉的溫潤聲音道:“帝都之行或許是個機會。”
“大佬!”司寇溶眉也不皺了,煩心事也丟了, 瞬間從沉穩可靠的郡主切換到了普通少女。
見自家郡主如此開心,管家眉眼彎彎, 行了禮安靜地退下去收拾東西了。
“大佬,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有內部消息?”
花廳中本就隻有他們二人,司寇溶卻壓低了聲音,滿眼期待,眼神看起來清澈中又帶著絲愚蠢。
衡燁隻覺好笑,臉上一貫的笑意帶了幾分真情實感:“內部消息嘛……那自然是有的。”
“等一下!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是好是壞端看你怎麼看待。”
司寇溶有種不好的預感,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大佬你說吧。”
“司寇樾召你進帝都,大概是想讓你參與繼承人的選拔。”
“果然不是什麼好消息。”司寇溶撇撇嘴嘀咕著。
在衡燁出現後一直沒敢冒頭的係統反倒是激動地大喊:“宿主!”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司寇溶咕噥著,安撫下係統後就問起了這件事:“司寇樾怎麼突然看到我了?”
司寇溶盯著衡燁:“大佬,是不是你?”
“沒有。”衡燁否定得很乾脆。
衡燁也隻是那麼一說,分明是司寇樾想得太多,心思太多,要不然怎麼會在自己拒絕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司寇溶這個在帝都毫無存在感的郡主。
除此之外,大概也許有衡燁這一份原因在,這不過這就不必細說了。
衡燁很是淡定,這份淡定也影響到了司寇溶的判斷。
既然衡燁給了否定的答案,司寇溶自然是百分百相信的,隻是這下,就有些愁人了。
司寇溶擰著眉托著腮,一副愁苦模樣:“大佬,你說這個便宜大伯到底是怎麼知道我的,難不成是我在均州搗鼓的東西被他知道了?”
“不然呢。”衡燁挑眉反問:“你當那些府衙官員是吃素的。”
“也是。”司寇溶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說法,雖然自來均州後她對城內這些官員世家一番收拾恩威並施,看似將整個均州都掌控在手裡,但若是讓他們在她與司寇樾之間抉擇,恐怕真正完全站在她這邊的還是少數。
畢竟,當今人帝膝下有三個皇子皇女,而她不過是個宗室郡主罷了。
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這個道理,這些人老成精的官員世家也是懂的,他們既能在司寇溶身上下注,也能在司寇樾那裡表忠心。
司寇溶並不生氣,她隻是在想,在她去帝都之後,這大本營均州也不該丟下。
數年的積累,無論是在均州官場上的經營還是在民間百姓的威望,司寇溶都不擔心,她擔心的是萬一自己奪嫡失敗,均州往後又該如何,她已經定下的政策會不會被推翻,那些百姓會不會又會回到之前的日子。
衡燁忍不住點了點司寇溶的額頭:“還沒開始,怎麼就講這麼喪氣的話。”
司寇溶揉揉額頭,心裡因為衡燁對自己如此親近而感到高興,繼而又有些委屈,撇過臉,眨了眨眼中的水汽:“又不是每個人穿越都像大佬你這麼強大的,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嘛,那電視裡不都演著嗎,奪嫡下場有多慘烈,更何況我又不是司寇樾的親生孩子,他就算偏心我也沒處說理去啊我,要不是這個破係統,我早就遊山玩水去了。”
被宿主稱為的破係統的係統不敢吭聲,因為它看到衡燁眼神中似乎彌漫著殺氣。
係統關閉自己滴滴作響的警報係統,往宿主身體裡藏得更深了。
衡燁一瞬間確實生出想要將係統揪出來捏碎的衝動,不過想想它背後的勢力似乎和那股勢力是敵對的,就按捺下了。
至於司寇溶,待一切塵埃落定後,看能不能送她回家吧。
“倒也不必如此擔心。”
“所以大佬是準備看在老鄉的麵子上保我這條狗命嗎。”
司寇溶開著玩笑,似乎方才瞬間的落寞是錯覺。
“司寇樾若是腦子清醒就該知道他的三個子女都不適合如今的局麵,你才是最好的選擇。”
司寇溶前一秒還在自怨自艾下一秒就被大佬按住肩膀說“你才是最好的選擇”,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啊,我?”
“係統,你說你的任務是什麼?”
冷不防被衡燁點名,係統倒是想裝死,但是它不敢,隻能老老實實地回答:“輔佐宿主成為一代霸主。”
係統雖然說話了,但是它還是不敢現身,衡燁隨手一抓,把毛茸茸丟在司寇溶麵前:“金手指。”
“啊,金手指?我?”
衡燁一個眼神橫過來,係統立刻認慫:“是的宿主,我就是你的金手指,我們一定能登上人帝寶座!”
瞥了一眼裝傻賣萌的係統,衡燁繼續說道:“你的到來並不是意外,否則這個稱霸係統又怎麼會選擇這個即將大亂的世界,它——”
衡燁指著司寇溶懷中的係統:“……還有它背後所屬勢力,必定有所求,你不用客氣。”
司寇溶迷糊的腦袋終於清醒了,看著懷中裝死不回應的係統,大聲回應:“大佬我明白了!”
司寇溶好歹也適應好幾年了,低落的情緒持續的時間並不長,沒一會兒就興致勃勃地要帶衡燁去看她的新發明。
“如今六界並不安寧,你在人界要小心。”
“我知道……我隻是有些好奇,大佬你總說六界六界的,那除了人界,其餘五界也都遇到了各自的災難?”
衡燁仔細想了想,將心中的猜測一一道來:
“隻是有所猜測,魔界是通往各界的裂縫,天界,若是所料不錯,當是法陣符文出了差錯,冥界自是不用提,早已消失,妖界——蘇子安來信,我正要去妖界一趟,至於海境,海境排外,竟是不得而知。”
司寇溶歎了一口氣:“真難啊,大佬,你有什麼打算。”
“說難其實也不難,找到定位就容易了。”
“什麼定位?”司寇溶有些懵,這是仙俠世界沒錯吧,怎麼感覺那麼割裂呢。
不過……
司寇溶瞥了一眼衡燁,心中安定下來,若是大佬這麼說,那肯定有他的理由,她隻是個被帶飛的掛件,想太多沒用。
想到這裡,司寇溶嘿嘿笑著,似乎勝利已經近在眼前。
在衡燁麵前,司寇溶向來懶得掩飾,那竊喜的小心思就明晃晃地寫在臉上,滿臉寫著“大佬求帶”。
衡燁隻是看了眼係統,笑了笑,沒有再說。
司寇溶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神情有些興奮:“大佬,推大boss的時候能帶上我嗎?”
“當然……”衡燁笑了笑,迎著司寇溶期待的目光:“不能。”
“不能就不能唄,其實也不是很想……”
“但可以送你回家。”
“回家啊。”
司寇溶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我知道了。”
隨後衡燁又參觀了一番司寇溶的秘密基地,深覺若是沒有這封詔書,司寇溶也未必不能回到帝都。
隻不過動靜略大些。
鼓勵了一番司寇溶後,衡燁準備從衡陽山入妖界。
衡陽山本就處在妖界和人界的交界處,處在人界的那一部分坡度較緩,草木豐茂,山腳下有溪水環繞,由此便吸引了許多人界的普通人前來定居,而處在妖界的那一部分則是險峻奇峰,山腰處遍布罡風。
遍布罡風之地便是不可跨越之所,也是六界公認的分界線。
衡燁站在山巔,任憑罡風從身側經過,視線卻在山體上流連,終於讓他尋到了一絲殘留的氣息——那是他的娘親曾經受傷由此入衡陽山留下的蹤跡。
多少年過去了,再明顯的痕跡也消逝了,但衡燁卻憑借著手中的“月恒”那一絲聯係找到了。
順著這點氣息,衡燁一路走一路銷毀,等走出衡陽山來到妖界時,那最後殘存的一絲的氣息也就完全消失了。
“衡燁!”蘇子安在不遠處揮著手。
走的近了,才發現蘇子安身上的衣飾有些散亂,向來珍愛的扇子扇麵出現了一道裂痕,想來出來得很是艱辛。
“辛苦。”衡燁拂過蘇子安的扇子,那道裂痕便消弭了。
蘇子安展開扇子驚歎地看了好幾遍,讚歎了幾聲。
收拾好行頭後,蘇子安又恢複了本性,搖著扇子跟在衡燁身邊好不瀟灑,隻是說出的話卻帶了幾分不符合本性的沉重:“衡燁,妖界怕是有大難了。”
第098章 妖界之主?
此處少有人至, 又遍布罡風,寸草不生,因為經年累月的侵蝕, 腳下除了堅硬的岩石外也多是細小的碎石,放眼望去,實在荒涼。
隻是粗略一瞥, 衡燁也察覺不出妖界出了什麼問題。
衡燁看向蘇子安:“妖界到底怎麼了?”
蘇子安歎了一口氣,將扇子收起,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衡燁, 你跟我來!”
隻是越靠近狐族族地, 蘇子安的腳步就越躊躇。
“衡燁,要不我們還是悄悄地……”
“已經晚了。”
“什麼意思?”
話音剛落, 衡燁二人身前就突兀地出現了一行人, 為首的看起來年紀不大,相貌英俊, 隻是眉間紋路深刻,眼神犀利, 看起來頗為嚴肅不苟言笑。
“少主, 您出族地怎麼也不說一聲, 隻身一人置自身安危於何處。”
果然,這人一開口,蘇子安就站直了身子,十分乖巧地聽訓, 也不反駁,隻是隨著那人每說一句, 蘇子安的身形就萎靡一分,瞧著倒是十分可憐。
於是後麵跟著來的幾位就不樂意了, 紛紛求情。
在那人應對其他人時,衡燁就發現蘇子安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有幾分自得。
衡燁眼中便也含了笑意,去看那為首的人——是狐族的大長老蘇和蘊。
狐族的人長相都不差,且各有特點,哪怕是嚴肅如大長老看起來也不過是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人模樣,這樣的人,哪怕是皺著眉頭訓斥,也是風姿卓然。
這位大長老衡燁見過多次,實在是印象深刻。
正如大長老所言,衡燁來訪,應當正經走流程,這麼不打招呼就前來並不符合禮節。
不過衡燁本也不是通過正經的途徑來妖界的,臉上也瞧不出什麼不好意思的神情,在大長老視線看過來時,笑著點了點頭,權當作見禮,大長老似乎也不意外衡燁這個看似敷衍的動作,倒是很認真地頷首回禮,然後繼續看向衡燁身後的蘇子安,臉色又沉了幾分:
“少主!”
欸,果然其餘長老又被大長老給壓服了。
蘇子安哀歎一聲咬咬牙,上前一步,直麵大長老,臉上的笑容苦澀中又帶著討好:“叔父……”
大長老瞥了一眼想要上前撒嬌賣癡蒙混過關的蘇子安,讓他站好,然後又將視線放在了衡燁身上:“不知衡陽上仙來訪,狐族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蘇子安敏銳地察覺到大長老不同尋常的態度,眼睛轉了轉,趁著大長老不注意,火速轉換了情緒回到衡燁身邊,略微仰著頭,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勢。
欸不對,他就是狐狸啊,至於衡燁是不是老虎這很難說。
蘇子安用扇柄抵著下巴,一本正經地想著這個問題,而那邊,大長老已經率領狐族一眾長老將衡燁迎了進去。
期間大長老無數的眼刀飛過去,都被蘇子安給忽視了。
“上仙,少主貪玩不知禮數,您莫要見怪。”
“我和子安是朋友,自不會介意,大長老也不必多慮。”
將眾人帶至正廳分主賓落座後,大長老才歎了一口氣:“上仙,想必少主已經和您說過妖界的危機,雖然如今還不明顯,但若是長此以往,我妖界怕是免不了要動蕩一番。”
衡燁看了眼仍在神遊天外的蘇子安,頓了頓問道:“還請大長老詳說。”
大長老看向蘇子安,眉頭擰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
被大長老死亡凝視的蘇子安終於回過神,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連忙討饒:“等等等等叔父,我隻是還沒來得及說……”然後又轉向衡燁語氣急促地將他發現的事說了一遍。
“你是說妖界的生物鏈出了問題?”
“生物鏈?”蘇子安有些疑惑但又覺得此句甚妙,肯定地點頭:“對!”
按照蘇子安的說法,他是被關在族地閒得無聊,整天觀察院子裡一角,那裡有他親手用石頭壘成的小水窪,裡麵的所有東西都是他親手搜羅的,以此打發時間,結果某天早上起來發現水窪裡石頭上覆蓋著的綠色藻類消失了,起初他還以為是灑掃的侍從做的,並不以為意,以為還會再長出來,結果幾天後不僅沒有長出來,那一角的生命卻開始逐漸凋零。
蘇子安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讓人去找那種藻類,卻被告知並未找到。
“真是奇了,那草在妖界中分明就是隨處可見,先前那些東西就是我隨手在水裡撈的,誰知道果真找不到。”
大長老接著說道:“此事事關妖界,狐族當即就聯係其它氏族在整個妖界尋找,結果一無所獲。”
妖界和人界天界又不相同,他們天然地更親近自然,也能意識到這一變化意味著什麼。
是以,在大長老話說完後,現場都陷入了寂靜。
衡燁沉思片刻後問道:“用法術呢?”
蘇子安搖搖頭:“我試過了,變倒是能變出來,但是一撤回法術,那東西就不見了,就好像……有一隻手將它憑空抹去了一般。”
衡燁深知,既然狐族已經如此篤定那東西消失了,該試的方法肯定也都試過了。
如今坐在這裡的,都是狐族掌握權勢的長老少主,定是沒了法子才會找他。
至於為什麼會找上他,衡燁心中也有幾分猜測。
衡燁想了想,也讓不知道是如何的消失法,讓蘇子安領他去看看。
“也沒什麼好看的,那水窪都快枯死了,喏,就是這個。”
衡燁俯下身,仔細觀察這個已經枯竭了的小水窪,石塊上還能看到濕潤的水跡,底部還殘存著一些水生物的屍體,一些水生植物失去了水分也軟軟地搭在石頭上。
“你說的草長什麼樣?”
“就這樣。”蘇子安使了個法術,讓那草短暫地覆在石塊上,隻是不過片刻,那薄薄的一層綠色就消失了。
“你看,每次都這樣。”
衡燁用神識仔細探查著周圍,讓蘇子安再來一次。
“好。”
衡燁就眼睜睜看著那綠色出現,然後緩慢消失。
就在那綠色消失的時候,衡燁的神識終於捕捉到了細微的變化。
衡燁想要用神識束縛,卻發現那是不受自己控製的規則之力。
“是規則的力量?”衡燁低聲呢喃,有些不可置信。
天道分明還在沉睡,沉睡之前也是想救這個世界的,沒道理會突然衍生出這麼個規則,這不是逼迫妖界像冥界那般消失嗎。
不對!
“蘇子安,你再來一次!”
察覺到衡燁語氣中的嚴肅,蘇子安也拿出了認真的態度,這一次覆蓋的範圍更廣,長得也更加茂盛。
可一旦蘇子安抽回了自己的力量,那些水藻就會迅速的消失。
是消失而不是慢慢地枯敗。
衡燁則是閉上眼睛,神識跟隨著這種細微的波動一直往前,往前,然後俯瞰整個妖界。
然後那擾動還未停止,神識隻能繼續往前,穿過厚厚的雲層來到不知名所在,繞過沉睡著的天道,然後那擾動在微風拂動中消散。
消散了?
衡燁的神識圍著天道繞了一圈,全都是纏繞在一起的規則力量,若是在這裡消失倒也正常。
可是……
神識繞著天道沉睡的地方飛了一圈回來後,看著在微風吹拂下微微晃動的規則之力,陷入了沉思。
這裡……為什麼會有風?
“風?”蘇子安仰頭看了眼頭頂微微晃動的樹枝:“風怎麼了?有風不是很正常嗎?”
神識回歸,衡燁睜開眼:“我說的是……屋子裡。”
“許是哪裡的門窗沒關好吧……衡燁,你問這個做什麼,是發現什麼了嗎?”
“有一點發現,屋子門窗沒關嚴實,我幫著關了一下,但是門外的風有點大,估計頂不了多長時間。”
“啊?”不就是閉眼的功夫,怎麼衡燁的話他就聽不懂了?
不過蘇子安倒是也能迷迷糊糊猜出一點:“那我們要怎麼才能將風徹底隔絕在外麵。”
衡燁這次沒有那麼大的把握了。
真是失策,若是知道這趟不同尋常,衡燁怎麼著也要從天道身上薅點羊毛,有了天道的加持,調動整個小世界之力封鎖還不是易如反掌。
可偏偏天道所承諾的報酬卻是事後。
進退兩難啊!
“上仙若是想要天道之力加持也不是沒有法子。”
聽到衡燁苦惱的大長老如此說道。
衡燁投去疑問的眼神。
“兄長在世時曾告訴我,他之所以那麼執著於妖界之主的位子就是因為成為了一界之主似乎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他猜測或許是這個世界的本源力量,可如今聽上仙說來,想來就是這天道之力了。”
“可是成為一界之主何其艱難……”蘇子安嘀咕著,突然興奮起來:“父親做不到是因為他隻是狐族族長,可若是衡燁,豈不是還有衡氏支持!”
大長老敲了一下蘇子安的頭:“你就不能安靜?”
不過因為蘇子安說出了大長老的心裡話,所以大長老也隻是說了幾句,語氣也不甚嚴肅。
自從在天界東華宮見識到了衡燁的能力,知道了天外有天,再加上這次的危機,大長老就把主意打到了衡燁頭上。
若是衡燁成了妖界之主,那必然能護佑他們生存下去。
大長老也並不是想得美,畢竟衡燁體內確確實實有一半的妖族血統,隻要運作得當,成功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而且也不止是虎族衡氏,其餘幾族為了不被滅族,早已商量好了。
眼下隻要衡燁點頭,明日便能舉行登基大典。
蘇子安自然不知自己也是大長老計劃中的一環,還在極力地遊說衡燁。
“就選我們妖界吧,我們狐族肯定是舉雙手讚成,是不是叔父!”
第099章 妖界事畢
衡燁將在場所有人的神情儘收眼底, 隻是略想一想就明白了,倒是蘇子安,看起來似乎被蒙在鼓裡。
想來也是, 蘇子安能被關在族地無聊地壘了一個小水池,可見狐族防守嚴密,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讓蘇子安把消息傳到自己的手裡。
“衡燁, 你真的不考慮妖界嗎?”
衡燁的視線越過蘇子安看向大長老蘇和蘊,大長老仍是一臉的冷漠嚴肅,眉頭微皺地看著蘇子安, 在發覺衡燁的視線後還緩了神色做出一副“您多擔待”的模樣, 看起來倒真是一個對蘇子安要求頗為嚴格的狐族大長老,隻是……
顯然蘇和蘊身後的那些長老們演技修煉的還不到家, 忍不住頻頻望向衡燁, 眼中似有期待。
衡燁收回視線,沒有回應蘇子安的話, 而是問起了衡氏。
“衡氏?”
蘇子安“啪”得一聲合起扇子:“你是要去拜訪衡氏族長嗎,我認識路……”
“不。”衡燁抬起手製止了蘇子安:“隻是問問。”
蘇子安眼睛轉了轉, 體貼地不去問為什麼, 而是另起話頭, 極力邀請衡燁住在他那裡,嘴上滔滔不絕,向衡燁描述他那裡有什麼,說起話來妙趣橫生, 也不等蘇和蘊同意就把衡燁帶走了。
大長老看著兩人的背影,神色不變, 身後有人上前悄聲問道:“大長老,他這是什麼意思, 成與不成倒是給句準話啊。”
蘇和蘊雙手攏在袖中,神色不明,最後還是輕歎一聲:“先交代下去,讓他們準備後路吧。”
這妖界……怕是待不了多久了。
可是如今這六界怕是都自身難保,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蘇和蘊抬頭看天,心中默默想到:若是真有天道,可否指一條明路。
天空明朗,連一絲雲霧也無。
在蘇和蘊的記憶裡,天總是在那裡,沉默安靜,偶爾顯出猙獰,那裡真的會有天道嗎。
回到自己的居所,蘇子安明顯放鬆許多,招待衡燁落座。
“抱歉衡燁,似乎把你牽扯進來了。”
茶水傾瀉而出,一室清香。
“你看出來了?”
蘇子安笑得很是開懷:“我一回來就被叔父堵個正著,猜都猜出來了。”
衡燁笑著喝了一口茶,誇讚道:“好茶。”
蘇子安下意識地笑,隨即笑容慢慢落了下來:“茶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還能喝多久。”
“倒也不必如此擔心,我修補了一番,最近三月尚且沒有影響,你著人多用法力培育出一些來。”
蘇子安聞言,連忙安排下去,回來時見衡燁仍舊坐在那裡看著窗外,神情淡然。
分明坐在那裡,蘇子安卻覺得衡燁似乎和這裡和這個世界有著隔閡,讓人摸不著實處。
蘇子安加重了步伐,帶著笑坐在了衡燁對麵,試探著問道:“衡燁,那你願意做這妖界之主嗎?”
衡燁沒有回答,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蘇子安,反問道:“你覺得我該接這個位置嗎?”
於是蘇子安便明白了,他父親夢寐以求的東西在衡燁眼中並不算什麼。
也是,若是衡燁真的對權勢感興趣,奚昱早就不在太子之位上了,就連奚昊還在不在都很難說。
既然衡燁不願意,蘇子安也就放下心結,不再強求,有些感慨:“我還以為能見證曆史……真想看看這天道之力是何等力量。”
窗外一枚落葉飄了進來,落在了茶杯之中,水波微漾。
衡燁心思一動:“也不是不可以。”
“什麼意思?”
“父親,這是什麼意思!”
“明日在狐族族地召開妖界族長會。”
衡琰有些著急:“爹爹,我當然知道明日要開族長會,我是問衡燁是怎麼回事?怎麼就突然選他當什麼妖界之主,我們妖界數萬年向來是五大家族共治,從未有過什麼妖界之主的說法。”
衡溯的目光一一打量過去,這裡不僅有女兒衡琰,還有他的三個兒子和幾個長老,也算是衡氏族內的小型會議了。
“大長老,勞煩您代為解釋一番。”
大長老起身,將妖界最近的異變一一道來,也將前幾日衡燁來妖界後的所作所為一一告知,然後就老神在在地坐了回去。
在場的除了衡溯的幾個兒女外,都已經知曉了此事,所以眾人隻把目光看向他們。
衡琰消化了大長老的話之後開口道:“也就是說現在隻有衡燁才能救妖界?”
“可以這麼說。”
衡琰點點頭:“倒也不是不理解,隻是……”
衡琰看著的地方正是大哥衡熾所在的地方:“若是衡燁當了妖界之主,我衡氏在妖界的地位怕是有些尷尬。”
衡溯看了眼女兒:“這也沒辦法,事關妖界存亡,我們衡氏的顏麵又有何重要,更何況,早在阿姐離開妖界時衡氏就顏麵無存了。”
提到“阿姐”,向來溫和寬厚的衡溯目光也不由得沉了下來。
但是在場的人皆知,族長的怒氣並不是針對“阿姐”,而是衝著那些早已因為各種原因離開權力中心的那些長老們,還有他自己。
這種時候,就連一向受寵愛的衡琰也不敢多說話。
“行了,你們明日要謹記身份,莫要……算了,你們去吧。”
衡溯揮了揮手,大長老領著其餘長老行禮後退下,幾個兒女互相看了看也跟著離開了。
等離的遠了些,衡琰才抱著臂有些不滿地咕噥道:“這個衡燁,來妖界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老三衡熠想要說什麼,老大衡熾接過了話:“行了,衡氏與衡燁的關係大家心照不宣即可,看那位的態度,想來是不願意和我們扯上關係的。”
“怎麼就沒有關係了,明明爹爹還在想著姑姑,他要是來了,爹爹說不定還開心點。”
衡熾摸了摸衡琰有些炸毛的頭發,笑了笑,語氣沉穩:“行了,爹爹心中難受著呢,也未必想見他。”
“你真的不去見衡伯伯?”
“我怎麼不知你何時成了衡溯的說客。”
麵對衡燁揶揄的眼神,蘇子安識趣地用手合上嘴巴,但還是忍不住八卦之心:“聽說衡伯伯對他姐姐極為敬重,當時衡氏掌權的大長老有私心,使了一些計謀,逼得那位離開,後來衡伯伯上位,蟄伏數年後將當時參與此事的長老族人全都奪了權勢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所以當時在天界看到衡伯伯的時候,真怕他直接拉著你回衡氏。”
“竟是如此。”衡燁感歎一句,卻也不發表彆的想法。
蘇子安更好奇了:“衡燁,難道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並無。”衡燁表情淡淡,顯然所言非虛。
“行吧,沅姑姑早已離開衡氏,你與他們自然也沒什麼乾係,還是想想明日的安排吧,衡燁,你怎麼突然想通了。”
“想做便做了。”
衡燁回的簡單,蘇子安一本正經地點頭表示理解:“我知道了,你們這些修為高深的人都講究什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懂。”
說完,蘇子安還認真地點點頭,顯然覺得自己的這番“感悟”著實深刻。
衡燁笑著搖頭,心中不免也有些猶疑,難不成真的是無形之中受到了天道的影響。
第二日的大會果然是熱鬨非凡,也不知這幾個家族的族長是如何商議外加安撫妖界眾人的,總之來參加會議的人對衡燁這個外族人當妖界之主毫無意見,甚至於還有些迫切,看來妖界的這次危機著實是有些大。
隻是以衡燁如今的力量,也隻能暫時壓製三個月而已,就是不知道獲得這一份天道之力能否徹底解決。
儀式意外地簡潔且迅速,在儀式完成的那一刻,衡燁確實感受到了有什麼東西從高空而來然後沒入體內。
衡燁仔細感受了一番,終於在身體的角落裡找到了那一絲微弱的天道之力。
有多微弱呢,衡燁的神識圈住這一絲力量絲毫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這道力量就熄滅。
這點能量根本無法離開衡燁體內,更不用說拿來用了。
得知此事的妖界族長們也隻是歎息一聲,隨即便開始討論妖界諸事,看起來倒也不如何凝重,依舊將衡燁當作君上敬重著。
衡燁心中隱隱也有些猜測,心中難得生出了些愁緒。
當上妖界之主後,衡燁的生活也沒有多大的變化。
說白了,衡燁這個身份隻是個吉祥物,妖界運轉一切如舊。
若是旁人定會不滿,衡燁卻覺得很好。
待了幾天後,衡燁就要啟程去海境。
海境排外,去過的人寥寥無幾,衡燁也不準備麻煩其他人。
“君上不如帶上子安,他幼時隨在下去過海境,想來能有幾分助力。”
蘇子安有些意外地看向大長老,顯然是沒想到叔父居然會願意放他出妖界。
蘇和蘊上前將手搭在蘇子安的肩膀上,語氣仍是嚴肅的,隻是眼神卻顯得很柔和:“跟隨君上出門,不可隨意,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保護好君上。”
“我?保護衡……”
蘇子安被大長老敲了一下頭,立馬老實改口稱“君上”。
“君上保護我還差不多。”
蘇子安的嘀咕聲並不算大,在場的人自然都聽到了。
蘇和蘊朝著衡燁行禮:“子安便托付給君上了。”
蘇子安心中隱約有些不安,開玩笑地說:“叔父這倒像是托孤似的。”
蘇和蘊隻是看著蘇子安,並未開口訓斥,隻是再次朝衡燁行禮,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其餘人等也跟在後麵行禮然後離開。
蘇子安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有些無措地看向衡燁。
第100章 六界之主?
天朗氣清, 遠處山巒迭起,滿眼青翠,正是人間的好時節。
但顯然, 剛被趕出妖界的蘇子安並沒有心思來欣賞眼前的景色。
“衡燁,你說叔父不是要瞞著我犧牲自己拯救妖界吧。”
“不行,我還是回妖界, 就算是死,也不能讓叔父擋在我前麵。”
蘇子安往後走了兩步又折返:“不行,我答應叔父要陪你一起去海境的。”
衡燁一直走在前麵, 對蘇子安的種種言行恍若未聞。
才安靜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蘇子安又開始期期艾艾地開口:“衡燁,你說叔父是不是……”
“第九遍了。”衡燁有些無奈地打斷。
“什麼?”蘇子安恍惚地就跟神丟了似的, 完全沒有意識到衡燁說的正是自己。
見蘇子安這副模樣, 衡燁想了想,換了個說法:
“不如換個角度, 衡琰同樣是衡氏的小公主,若是妖界當真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衡氏那幾個少主還能這麼安穩地留下來?你可曾聽聞衡溯要將他的子女送走?”
蘇子安眼神清明了些, 仔細想了想:“衡琰確實來送行了, 以我倆的交情,她沒道理不告訴我。”
雖然衡燁很好奇蘇子安和衡燁之間的交情,但還是安慰道:“所以你叔父……”
“所以叔父真的隻是看我煩把我打發走?”
見蘇子安一副炸毛模樣,衡燁眨了眨眼睛, 換了口風:“也沒毛病。”
不管蘇和蘊到底在想什麼,總歸蘇子安的神是回來了。
回來之後的蘇子安才發現, 他們的路好像不太對。
“衡燁,我們不是要去海境嗎, 如果我沒感知錯的話,這裡是人界吧……人界也行,人界位置獨特,與各界都有交界的地方,隻是這裡氣息駁雜,修為難免會受些影響……不過衡燁你應該沒事,我就不行了,我現在……”
衡燁不得不打斷蘇子安的話:“去海境之前先去一趟人界的帝都。”
說罷,衡燁便一腳踏進了傳送法陣。
一直用說話來掩飾自己緊張的蘇子安也深吸了一口氣,跟著進去。
剛出法陣,耳邊便乍然響起喧鬨的聲音,蘇子安抬頭一看,正是帝都城外。
“上仙,這邊請。”
隱約的聲音傳來,蘇子安循聲望去,剛好對上衡燁看過來的視線,還有旁邊那道躬身而立的身影。
蘇子安跟著衡燁走上帝都的酒樓,然後在那人的帶領下來到一個雅間。
蘇子安注意到,衡燁在進門前隨手在門扉上點了點,細密的紋路閃過,一座周全的法陣便已然將整個房間包裹。
本以為衡燁來帝都是為了見誰,隻是蘇子安沒想到這裡居然已經有了這麼多人。
衡燁的視線看了一圈,最終落在了司寇溶身上。
“恭喜。”
司寇溶一愣,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大不同的裝扮,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意,嘴角也隻是扯出一抹禮貌的笑,顯然正煩心著。
其餘人也隻是看著衡燁,並不說話,這也是為什麼蘇子安進門後才發現居然有這麼多人。
衡燁上前落座,蘇子安緊隨其後,雙方對視點頭見禮。
蘇子安環視了一圈,心中驚歎,幾乎算是一場小型的六界會議了。
衡燁先開了口:“奚昱,你先說。”
“阿兄,我回天界查過了,落下來的宮殿又多了幾座,正如你所料,這幾座落下的宮殿上所刻畫的法陣都包含了懸空法陣,懸空法陣的核心則是那枚懸空符文,這些宮殿之所以法陣失效落了下來,就是因為那枚符文失效了。”
在坐的或多或少都接觸過法陣,莫夏更是陣法大家,對於奚昱的說法也很是疑惑:“失效了……是什麼意思?”
奚昱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總之但凡包含這枚符文的法陣全都失效了,並不限於懸空法陣。”
聽了奚昱的話,衡燁直接在空中以神力畫出了這枚符文,哪怕有神力加持,符文落成後也絲毫沒有能量波動,看起來就是一個十分普通的紋路。
這下連司寇溶都看出了不對勁:“……不存在了?”
司寇溶從一個科學的世界來到這個不科學的世界,這麼多年耳濡目染加上自己勤學苦練,對一些法陣也算是有所了解,尤其是陣法入門的符文,也能隨手畫出幾個,雖然不如衡燁這般信手拈來,但她知道,一個有用的符文被畫出來絕不是如此平凡模樣。
這時蘇子安也在衡燁的授意下略微說了一下妖界的處境。
對法陣研究頗深的莫夏在聽完之後一下福至心靈:“怪不得符文如此簡單卻包含如此偉力,想必是因為描繪出了天地間的規則,既然天地規則受到了外力的乾擾和破壞才導致妖界物種的滅絕,那是不是也可以說明,懸空符文的失效也和這個有關。”
衡燁能根據奚昱的描述大致猜測出原因,純粹是因為他知道有天道的存在,因為修為高深的緣故,也能看得見一部分天地規則,甚至於化為己用。
而莫夏卻僅僅因為蘇子安和奚昱的這些話推測出這個結論,不得不說她在陣法上的見解很是獨到,或許……本身也觸及到了一部分天地規則,才能如此敏銳。
“也就是說……”司寇溶皺著眉:“人界各處的自然災害也是因為天地規則受到了外力的影響?”
所有人都看向衡燁。
方才莫夏所說也隻是推測,他們也是想尋求衡燁的意見。
衡燁緩慢地點了點頭:“八九不離十。”
得到衡燁的肯定,在座的人臉上不由得顯出幾分憤慨。
不用衡燁解釋這所謂的“外力”,他們也能猜出是什麼。
一直沒說話的樂清用肯定的語氣說:“我們被盯上了。”
但凡修為高到一定境界,都會有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能知曉那萬丈高空之上或許另有境界。
隻是自誕生至今,從未聽說過,便也就放在心裡。
就連衡燁的母親失蹤,樂清也隻是有所猜測或許是在此方世界之外,所以也並不如何悲傷。
想到這裡,樂清看向衡燁 :“衡燁,你可否知道他們的來曆。”
衡燁的視線則是看向司寇溶,司寇溶回望,也隻是搖了搖頭。
“暫時還不太清楚。”
眼見著席間氛圍低沉,衡燁就順勢問司寇溶:“如你所言,人界各處都出現了自然災害,那朝堂中的爭鬥可消停些了。”
說到這裡,司寇溶就是一聲歎息:“當然停了,我那個好大伯在我拿出各種方案後果斷立我為太女了。”
聽著是個好消息,但是司寇溶說這話時有氣無力的,實在看不出什麼欣喜的表情。
雖然司寇溶和淼淼也算是競爭對手,可是聽司寇溶這話,奚昱卻很有感觸,心有戚戚然,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同類人。
也是因為立太女的事,樂清才趕來帝都。
得到確切的回答,衡燁也就沒有再問,畢竟後麵還涉及到司寇溶的係統和她的真實來處,並不適合讓所有人都知道。
“還沒恭喜你成為妖界之主。”司寇溶強打起精神回了一句,其餘人也跟著說了兩句賀喜的話。
奚昱眼珠子轉來轉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阿兄,那你成為妖界之主後,感受到天道之力了嗎。”
衡燁點頭:“有,但很少,根本無法動用。”
奚昱眼睛發亮:“那……若是阿兄成為六界之主呢。”
蘇子安眼睛一亮:“可以一試,既然妖界之主所獲得的天道之力不多,那加上天界人界魔界和海境呢,積少成多,肯定有用!”
似乎是看到妖界困境解決的場景了,蘇子安激動地用扇子敲了一下掌心。
莫夏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魔界沒問題。”
奚昱和蘇子安就看向司寇溶。
“都看我乾嘛?”
蘇子安沉吟道:“你如今成了人界的太女,自然也有權力決定人界今後的走向,我們都同意尊衡燁為君上,你們人界呢?”
“我……”
司寇溶自然知道這個提議有多動人,她也不想將整個人界的生靈擔在肩上,若是有人能接過重擔,那自然是好的,可是……
司寇溶看向衡燁。
在奚昱提出“六界之主”的提議後,衡燁就隻是默默喝茶,臉上一貫的溫潤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漠然,似乎根本不在意眼前在討論之事同他有關。
司寇溶是個穿越者,她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慢慢從一個旁觀者到如今的太女,她做的越多,感覺離回家的路就越遠。
雖然係統一直在安慰她隻要完成任務就能回家,可是真的能回去嗎。
尤其是在她成為太女之後,心中的恐慌感不斷地告誡司寇溶不要再繼續走下去了。
那麼,衡燁也是這樣嗎?
若是他成為了六界之主,會永遠留在這裡嗎。
“不用擔心。”
司寇溶抬頭一看,卻發覺不知何時,這裡就正剩下她和衡燁兩個人了。
衡燁歎息著,摸了摸司寇溶的頭:“總歸是有能力送你回家的。”
司寇溶心中一痛,抓住衡燁的衣袖:“衡燁,不如我們回家吧,不要管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