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南池手中魔氣遽然顯現，去勢凶猛，顯然就是奔著取鶴一性命去的。
見鶴一的身形被淹沒在魔氣中，南池才鬆了一口氣：“這人不對勁，還是殺了省事。”
南池本想親眼見到鶴一身死，以免留有後患。
可沒想到有光穿透漆黑濃稠的魔氣，光芒大放！
刺眼的光讓南池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然後徹底失去意識。
埋伏？陷阱？
隻可惜南池是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統帥——咳咳咳！”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衡燁拍了拍鶴一身上的浮土。
鶴一嘿嘿笑著，動了動手臂才發覺自己受的內傷竟然痊愈了，隻不過外傷仍在，瞧著可怖卻沒什麼大事。
“統帥，我……”鶴一想說自己把任務搞砸了，卻見不知哪裡來了許多的魔兵，沉默地將倒在地上的南池以及他的一乾部下給扛走了，而衡燁卻見怪不怪，同身邊一位黑衣女子說著話。
鶴一站在原地，也不好奇那女子的身份，而是警惕地看著四周，儘職地擔當衡燁的護衛。
“鶴一！”衡燁笑著看向鶴一，指著那黑衣女子道：“這是密城主莫夏，稍後她會帶你們回魔族駐地。”
鶴一恍然，見過莫夏後就發現自己帶來的天兵不知何時也倒在地上了：“他們……”
“沒事，隻是有些東西他們聽了也無用。”
衡燁仍舊是溫和的：“你也暈吧。”
“啊？”鶴一行禮的手還未落下就倒在了地上，落地時身上沉重的盔甲叮叮當當。
第086章 越方
“老大怎麼還沒出來？”
“穀南山山脈範圍廣闊, 老大怕不是迷路了吧……”
說這話的人見無人應和，撓著頭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眼四周神色憂愁的同伴, 才反應過來或許是出了什麼事。
在場的都是鶴一手下的精銳，老大不在自然將目光投向了在場的指揮陳彥。
迎著眾人的目光，陳彥開了口：“不能再這麼等下去, 穀南山雖說是天界領土，可魔族一向不安分……”
“指揮，那我們該怎麼辦？上山去找老大嗎？可是老大讓我們在山腳下集合……”
被眾天兵團團圍住的陳彥起身, 來回轉了幾圈, 顯然他的內心也在拉扯，最後決定點上幾個人去找鶴一。
陳彥按下想要一窩蜂都去的部下：“你們在山下接應, 看信號行事。”
見大家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陳彥的眉頭卻皺得更緊。
天際已經顯出了一絲光亮，距離鶴一定下集合的時辰已經過去許久了, 重重林蔭在微亮的晨光中顯出幾分猙獰。
穀南山雖說名義上已經回到了天界，可誰也不知道裡麵還有沒有魔族的人。
陳彥的心沉了下去, 卻還是帶著人準備上山找人。
在接近鶴一說的穀南山腹地的時候, 陳彥揮手, 身後的人接收到命令，伏低了身子，放緩了呼吸，陳彥更是直接打出結界, 小心地收攏氣息。
等確定一行人偽裝完畢後，陳彥才小心地上前, 撥開眼前縱橫交錯的枝丫。
待發現眼前發生了什麼後，陳彥瞳孔一縮！
被兩個魔族抬著的不是鶴一又是誰！
陳彥震驚過後迅速冷靜下來, 一邊安撫同來的部下，一邊思考對策。
顯然，老大他們全軍覆沒。
能將老大俘獲，顯然對麵不是什麼善茬，就算自己衝了上去，可能也是和老大一樣的結果。
陳彥看得很清楚，在場的魔族並不少。
是碰巧遇見了這些魔族，還是被埋伏，無論哪一種可能性對天界這邊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不過瞬間，陳彥就做了決心。
離開！把這個消息帶回去！
陳彥領著手下剛離開，原先的位置上就顯現出兩個身影。
莫夏看著陳彥小心謹慎撤出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一派淡然的衡燁，心中思緒萬千。
“莫城主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莫夏回過神來就看見衡燁笑著看向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莫夏現在看到衡燁的笑，總會覺得後頸一涼。
莫夏不適地動了動肩膀，然後指著陳彥等人離開的方向問:“你就這麼放他走了？”
“不然呢。”衡燁的態度有些理所當然。
莫夏不解：“你怎麼能確定他會下山找俞安求援，而且那個俞安……我跟他打交道不多，但聽其他城主說，這個俞安精明狡猾，不是個好糊弄的人，聽說……”
“莫城主……”衡燁的語氣有些好笑：“安心，就算不成功也不會影響你在魔界的地位。”
莫夏合上了嘴，顯然衡燁的這句話確實說中了她的心思。
和衡燁合作於她而言實在是一次不同尋常的經曆。
其實對於魔界城主而言，和天界表麵交惡私底下合作的事並不少見，兩界之間的交戰或許是因為邊界摩擦，或許是因為資源搶奪，又或許是因為一些不能宣之於口的原因，總之逃脫不了“利益”二字，所以在衡燁提到叛徒之說時，莫夏並不為所動。
他們魔族本就是這樣的性子，也不受所謂的道德仁義的束縛，之所以維護魔界也不過是維護自己的利益罷了。
所以莫夏最後被打動的，仍舊是衡燁提出的利益。
既然衡燁說不會影響到她，那莫夏就心安理得了，隻是心中仍舊對俞安能聽命衡燁一事感到新奇。
“聽說俞安曾是洛初的心腹愛將……”莫夏到底還是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了口。
“可他也是天界的將領。”
莫夏難以理解這種“責任”，也不相信人心。
對於衡燁的篤定，莫夏並不看好。
不過既然衡燁不在意，莫夏也自認為起到了提點的作用，雖心裡不認同，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果然，俞安營帳之內，因為陳彥帶回來的這個消息，幾位副將意見不一差點打起來。
陳彥在一旁看得著急，他回來報信自然是希望俞安能夠出兵同魔族交涉救回老大的。
隻是他的職位在這個營帳裡根本說不上話，隻能期冀地看著俞安。
俞安雖然表麵上在為此事煩心，思緒卻早已飄到了衡燁的那封信上。
“將軍，統帥在何處啊！”
俞安下意識地按了按額頭，這是個好問題，他也不知道。
高空之上，衡燁麵不改色地聽著底下的將領在背後如何議論自己。
哪怕不知他們的身份派彆，光從他們對待自己的態度，衡燁也能猜出一二。
天帝執掌天界那麼多年，行事作風早已深入人心，上行下效，底下的人難免也會沾上些習氣，衡燁並不奇怪，好在還有俞安。
“此事無需再議，鶴一肯定要救！”
俞安一句話為此次會麵定下了基調，幾位副將互相看了看，也不再爭論去不去的話題了，而是安穩地坐下，準備聽俞安的指揮。
俞安按下一處機關，正中央升起一座沙盤。
“蘇岩、葉榮！”
“在！”
“你們各率領一軍在這裡埋伏，待魔軍抵達時出戰。”
蘇岩和葉榮看了一眼俞安指的地方，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接下了命令。
“向明、江林！你們在此處駐紮，時刻注意魔族駐地的動靜，若是看到魔族駐地發出信號，即刻反擊！”
向明和江林心中疑惑更大，猶豫了很久。
俞安一個眼神看過來，向明江林低下頭領命。
他們熟知俞安的作戰風格，既然將他們安排得如此明白，想來早已安排。
那鶴一的被俘……
稍微想一想便能從俞安的安排中知道事情不簡單，所以幾個副將領命後自己琢磨了一番就聽話地出門去點兵準備出發了。
乾脆利落！
莫夏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衡燁，驚歎一聲：“果真如你所料。”
其實莫夏心中仍舊有疑惑，那五個副將為何如此聽俞安的話，那俞安分彆就是洛初在穀南山的眼睛，又為何會聽從衡燁的安排。
她自然是知道衡燁從魔界手中拿回穀南山的事，可是據聽聞，當時的衡燁來這裡也不過三年。
三年對於壽命漫長的神仙而言，不過是彈指一揮間，或許有人打個盹就過去了，衡燁難不成就是憑借這三年籠絡了俞安嗎？
當莫夏問出這些疑惑的時候，衡燁隻是笑而不語。
“行，你不說就不說吧，我要回駐地了，要不然那個叫鶴一的副將還指不定受什麼折磨呢。”
莫夏說這話時音調高了些許，但又怕被底下的俞安聽見，所以語調奇怪，聽起來倒有些陰陽怪氣，當然也是莫夏內心的真實想法。
衡燁也不惱，反倒是好聲好氣地說：“有勞莫城主了。”
嘖，被陰陽怪氣的人不以為意，多少沒有成就感。
“走了。”
莫夏敷衍地留下一句話就消失不見了，半空中罡風仍舊凜冽，在俞安下達命令後，整個天界軍隊駐地快速地動了起來。
天界軍隊的異動，隔著一道河穀的魔族自然看在眼裡，再加上剛回來的密城主莫夏的言論，於是河穀兩側戰意蓬勃，直衝雲霄。
“看來是一場大戰啊。”衡燁伸出手去觸摸那些鋒利的罡風，似乎在感受蘊藏在內的戰意：“無休止的戰爭不覺得厭煩嗎。”
衡燁語調平常，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與什麼人說話，隻是半空中隻有罡風的怒號在應和。
衡燁也不急，隻是站在那裡，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許久，幾乎等到天界軍隊集合完畢之後，衡燁身後不遠處突兀地顯現了一道身影：“上位者自然是不覺得厭煩的，因為他們能從中得到太多太多了。”
來人話中有話，似乎在說天魔兩界，又似乎在說眼前這人。
畢竟他一路從景雲山跟過來，自然是看到衡燁是如何憑借幾封信和幾句話就挑起了這次的戰爭。
衡燁輕笑一聲，轉身看向來人：“越方上仙，幸會。”
越方一愣，回了一禮：“衡陽上仙。”
端的是如玉君子，也難怪莫夏念念不忘。
越方猶豫片刻，才走上前來到衡燁身邊，跟著看向下方兩界的軍隊調動：“上仙如何知道我就在身後……”
越方剛說完就住了口，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衡燁雖是上仙之名，可東華宮那一戰讓人不免猜測，這位衡陽上仙或許早已成上神之尊。
自己雖然隱匿術法修得好，但也逃脫不了上神的神識。
想到這裡，越方隻是輕笑著搖了搖頭，對著衡燁道：“多謝上仙為我隱瞞。”
“不必謝我，莫城主沒問，我又何必多說。”
衡燁回答的輕巧，越方卻不能如此想。
不管如何，他總歸是欠了衡燁一個人情。
天界軍隊已經集結完畢，幾位副將各自領著部下離開了駐地。
因為天界軍隊的調動，魔界軍隊也做出了相應的調整，看起來大戰一觸即發。
“上仙為何要挑起兩界戰爭？”越方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自然也是有所求。”衡燁的話意味不明，又似乎在回應越方先前的那句話。
越方疑惑地順著衡燁的目光看過去，卻隻能看到連綿不絕的穀南山山脈。
越方歎了一口氣：“在下不通軍事，莫夏……我了解她，是個守成的性子，又貪圖享樂，我不知上仙許諾了莫夏什麼條件願意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與你合作，但希望上仙看在她從來沒對天界下手的份上，莫要誆騙她。”
“你不知道？”
第087章 交鋒
被衡燁戲謔的眼神盯著, 越方有些不適地後退了半步，眼神中帶著些許的茫然。
“看來你是不知道，想來你還不夠了解莫城主。”
衡燁不過是隨口一說, 越方卻愣在原地。
“我……”越方想要辯解，可是想想自己與莫夏已經分開了這麼久，有所變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越方再一次意識到, 他與莫夏之間的鴻溝，茫然過後帶了些許的複雜。
到最後越方也隻是垂下眸掩住了自己的思緒，也吞下了那一聲歎息, 臉上的神情變得客氣且疏離：“是在下多事了。”
越方略一點頭, 轉身就要離開。
“我的地盤，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衡燁提高了聲調, 卻也不如何咄咄逼人, 語氣平和，似乎真的隻是單純地問出了這句話。
衡燁身為統帥, 將這裡稱之為他的地盤，倒也不假。
越方身形一頓, 自嘲一笑：“越方身無長物……”
衡燁有些好笑：“我不要你的東西, 上仙也不必妄自菲薄, 隻是有一事想請上仙幫忙。”
越方不自覺地跟著衡燁的思路詢問道：“何事？”
“上仙既然一路跟著我與莫城主到這，應該也瞧見了天界的鶴一副將被俘到了魔界駐地……”
越方欲言又止，那鶴一副將分明是被你給送進去的……
“鶴一甘願為天界潛入魔界駐地，可我身為統帥卻不能不為他的安危著想……”
衡燁神情憂慮, 若是在不了解內情的人看來，當真是一個擔心部下的好統帥。
但是一路跟過來的越方看得很清楚, 這位統帥弄暈鶴一的時候也是毫不留情。
越方的思緒飄得很遠，完全沒有在陌生人麵前的警惕。
“所以想請上仙多多看顧鶴一和他的那些屬下, 不知……”
衡燁話鋒一轉，圖窮匕見，思緒胡亂飛舞的越方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不，在下……我……不……”
“閣下隱匿之術甚是精妙，莫城主一路上並未發覺，魔界駐地的幾位我瞧著修為也不及莫城主，想來無事。”
衡燁態度溫和，語調緩慢，像是在真心實意地為越方考慮。
對於越方的拒絕，衡燁也不強勢，依舊是溫和地看著他，隻是眼神微微帶了些疑惑：“不知上仙還有什麼顧慮？”
越方張著嘴，最後也隻是長歎一聲，苦笑著應下了：“也罷，就當還上仙的恩情。”
得到越方的點頭，衡燁笑得越發和煦，上前親近地拍了拍越方的肩：“上仙的功勞，我自會記下來，到時候給你論功行賞。”
越方隻當衡燁在說笑，他離開天界離群索居多年，到也不指望這份功勞，被衡燁抓住把柄也隻當自己技不如人，接受任務也是心服口服，隻盼此事過後，他仍舊回他的景雲山做一個無職無編的閒雲野鶴罷了，和莫夏……最好也不要再相見。
越方雖然不願意同天界和魔界再打交道，可對於衡燁也禮儀周到，施了一禮後便飄然離去不見蹤跡，舉止倒是瀟灑，隻是眉眼間的愁緒卻一點也不少，看來在景雲山的這許多年也沒參透什麼。
“你當真是不知道嗎？”
衡燁看著越方離去的方向，頗有些興味。
越方和莫夏這兩個人，立場相對，性格更是南轅北轍，短暫的結合在外人看來更像是天魔兩界合作的一個標誌，誰也不認為他們之間會存在什麼感情。
可在衡燁看來，這兩人看起來到真有幾分真情在。
“我若是與你合作，作為回報，可否把越方送過來。”
魔界密城主莫夏，哪怕要人也是如此直白。
彼時荒山上的裂縫已經被衡燁設下結界，魔氣被籠罩在內，司寇灝也找了借口匆匆離去，不遠處的越方隱匿著身形，一動也不動，也不知在做些什麼。
衡燁許久沒有回應，莫夏忍不住上前一步：“怎麼，這很難辦嗎？”
聽得出來，莫夏是真心實意這麼覺得的，而不是開玩笑。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乾涉做什麼？”衡燁心中好笑，哪有人談合作條件是這麼個談法。
莫夏真切地疑惑了：“可是當初越方確實是被你們天界送過來的。”
衡燁依舊搖頭：“我不乾涉你們的私人感情。”
莫夏眉頭緊皺隨即鬆開：“我明白了。”
衡燁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越方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聽見了幾句，但是嘴上還是得製止莫夏：“你也不要隨意搶人。”
“那我也要找到人才行啊。”
莫夏很是理直氣壯，顯然她方才就這麼想過。
“感情的事難道不是你情我願嗎？”
莫夏好奇地看著衡燁，衡燁麵不改色。
這樣的話從衡燁的口中說來也毫不違和，看起來像是做過無數遍了。
莫夏雖然好奇，但更關心自己與越方：“可我們立場對立，不可能在一起……”
“莫夏，若你我合作，完成了這件事，哪裡還存在立場的問題。”
莫夏直愣愣地站著，似乎是想通了什麼，慢吞吞地點頭：“也是，我答應你……原先的承諾可還作數？”
“那是自然。”
莫夏雖然對越方有些執著，卻也沒忘了自己的利益。
衡燁本以為不遠處的越方怎麼著也知道些原因，怎麼現在瞧著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一樣。
莫夏因為衡燁的那句話就能毫不猶豫地應下同他的合作，而越方也因為莫夏的緣故一路跟過來，這兩人之間……
罷了，隨意乾涉旁人的感情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在之前的那個世界，為了保證屬下身心健康，衡燁倒是做過不少類似的工作。
沒辦法，不解決好屬下的情感生活，又怎麼能帶好隊伍一鼓作氣打下整個世界。
隻是衡燁萬萬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居然還有重操舊業的一天。
不過看在他們倆都在給他打工的份上，衡燁不介意寬慰兩句。
“咚咚——嗚——”
底下的天魔兩界已經列隊完畢，天界率先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衡燁果斷地將這件事拋卻腦後，至於被抓壯丁派去魔界保護鶴一的越方到底會不會被莫夏發現……那就是他們之間的事了。
交鋒開始了！
因為穀南山的緣故，天魔邊界向來不太平，大大小小的摩擦無數，時間久了，兩方也就心照不宣，每次摩擦都不會出現太大的傷亡，以免發生不可預估的後果。
若是他們傾儘全力投入到這場戰爭中，難免不會被其餘四界趁虛而入。
定城主以為這次的行動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樣，所以並不太在意，仍舊待在自己的洞府中享樂。
“城主，這次不一樣！”
“什麼意思？”
“聽說是靈城主被天界的那個鶴一伏擊，差點被俘，剛巧莫城主經過，就救下了靈城主，順帶著把鶴一和他的屬下都帶了回來……”
“什麼！那個南池我就說是廢物一個，怎麼能和本城主平起平坐！”
親信耐著性子繼續說：“城主，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麼處理鶴一，這次天界主動出擊大概就是為了他。”
定城主大笑三聲，拎起一旁的酒壺直接往嘴裡倒酒，喝完後將手中的酒壺隨手一丟：“莫夏那女人也算是給魔界長臉。”
親信閉上了嘴，有些心累，總感覺自家城主永遠抓不住重點。
見城主不動彈，依舊沉浸在溫柔鄉中，親信隻能再次請示：“城主，這次天界怕是來勢洶洶，要不您親自坐鎮？”
“我當你要說些什麼，磨磨唧唧的，想要本城主親自上陣就直說。”
親信低著頭，諾諾稱是。
到最後定城主還是去了前線，選了個視野高的地方看了半晌：“這不和之前一樣嗎，打來打去看著激烈，結果油皮都沒破一下。”
親信仔細地看過去，看清楚了之後也是無語地扯了扯嘴角。
“密城主。”
親信低頭，往後退了幾步，莫夏就順勢走到定城主不遠處，冷淡地叫了一聲“定城主”就當做見禮了，反正魔界也不講究這個，定城主也不在意。
見莫夏過來，定城主當即十分感興趣地問她是怎麼抓住鶴一的。
“沒什麼，就這麼抓住了。”
對於莫夏的冷淡，定城主也不在意，畢竟密城主的形象向來如此，尤其是那個天界小白臉走了以後。
莫夏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定城主的話，眼睛一直在盯著戰場，在看見天界軍隊開始往穀南山撤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這時候親信也收到消息，詢問定城主是否追擊。
“什麼？天界居然往回撤了？那還不追？”
親信連忙低下頭，生怕被城主發現自己麵色扭曲，跟著這樣的城主實在是心累，但是明麵上依舊儘職儘責地勸說：“天界俞安向來詭計多端，怕不是有什麼陰謀。”
“他又打不過我。”
隨著定城主的話音落下，場上的形式迅速變化，天界軍隊正有序朝穀南山而去，沒有等到定城主的命令，幾支小隊打著打著不知不覺就追進了穀南山。
“城主，擔心有詐，還是下令收兵回營吧！”親信極力地阻攔著，還將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莫夏。
莫夏則是側身聽心腹耳語了幾句，然後上前對定城主說道：“方才我離開穀南山時留下幾個眼線，剛剛得到消息，天界在雲嵐峽穀兩側重兵埋伏。”
第088章 封鎖
親信將感激的目光投向莫夏, 勸說的語氣也多了幾分底氣：“城主您看，那天界俞安心機深沉，故意顯出敗像, 想讓我們一鼓作氣衝上去，然後被埋伏的天兵偷襲……”
親信知道城主不太願意動腦子，所以說得很詳細, 更何況還有莫城主提供的線索支持，但凡腦子正常點都知道不該深入，這個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是見好就收, 而且他們手裡還有鶴一, 不愁天界不低頭。
定城主卻不這麼想：“不，我到認為此時正該追擊……能偷襲成功自然是不為人所知曉, 趁其不備才能成功, 可現在我知道了，又怎麼會中計, 莫夏都說了，那些天兵在雲嵐峽穀, 那我們就不進去, 在外麵那他們包圍起來不就行了！”
親信停頓片刻, 在思考城主想法的可行性，想過以後還是覺得風險太大。
連城主都能想到，天界又怎麼會不防備。
“城主……”
耳邊不時傳來爭執聲，莫夏卻隻是看著穀南山巨大的山脈沉默不語。
可莫夏的身份注定不會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定城主搞不定親信，於是看向莫夏：“莫夏, 你什麼想法？”
莫夏隻是略低下頭，語調冷淡卻恭敬地回道：“定城乃是上五城之一, 密城沒有意見。”
於是定城主高興地一揮手：“傳令下去，追擊！”
“城主！”親信有些著急。
定城主卻渾不在意：“對了，把輪值的那幾個城主叫過來。”
定城主走了幾步，對著莫夏說：“莫夏，你也來。”
莫夏懶散地點了點頭，向來淡漠的臉看不出一絲情緒。
親信走在最後，看著莫夏的眼神冰冷帶著謹慎：“莫城主為何不勸阻城主。”
“上五城的決定哪裡是我這個小城主能置喙的。”莫夏斜睨了一眼：“我不能，你也不能！”
屬於莫夏的氣勢外放了一瞬，定歸神情複雜，卻隻是低下頭側著身恭敬地請莫夏先行。
魔界向來憑實力說話，密城在三十六城中排名不過中下，所以莫夏不會去反對定城主的決定，而定城主的親信，自然也不能無端指責她這個城主。
所以親信在意識過來自己態度問題後也是很麻溜地低頭認錯，要不然就是被莫夏隨手殺死，定城主也不會在意半分。
想到這裡的親信頗有些心灰意冷。
莫夏對於定城主身邊的這位親信留意很久了。
魔界誰都知道定城主魏遲於謀略一道並無長處，能坐穩上五城城主之位那位據說是老城主留下的親信居功至偉。
想要定城主按照他們預想的那樣行事，最重要的就是這個親信尋歸。
莫夏最後離開的那句話自然是衡燁教的。
“你確定就憑這句話就能讓這尋歸心生不滿？”
“所以，他才是魔族少有的聰明人。”不等莫夏反駁，衡燁又笑了笑：“若是你能收為己用，想必會省心許多。”
“那尋歸據說是原先的老城主留給魏遲的，想來能得老城主信任，必定有極大的把柄在定城主手中，怕是不好辦。”
“無妨，隻是嘗試一番，若是不能也不妨事，總有得用的。”
衡燁說到這裡的時候輕笑了一聲，似乎是已經想到了人選。
莫夏此時想起，才有些後知後覺。
雖然好奇衡燁口中“得用”的人選是誰，可眼下最重要的一關還沒有過去。
魔界有三十六城，邊界處常年駐紮著軍隊，城主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輪值，五人一組，其中必定會有一位上五城的城主。
而這次天魔邊界坐鎮的便是定城以及靈、啟、崢、爍四城。
至於莫夏的密城，剛好輪空，所以她才有時間精力跑去天界又繞道去人界想要找人。
其中靈城主被衡燁一箭射殺後，暫代城主之位的並不是靈城主的子女而是他手下的將領南池。
雖說魔界城主繼位也不是那麼講究世襲，可也要實力為尊。
“這南池原先在靈城主手下聲名並不顯赫，可偏偏這次卻被擁上了城主之位，小子打聽了之後覺得實在是蹊蹺。”
莫夏剛跟著魏遲來到城主議事的地點就被屬下拉過來，聽了這麼一番話。
“算你機靈，行了，回去讓他們彆亂跑，聽號令行事。”
“是，城主。”
“莫城主——”
莫夏剛安排完屬下的去處，就聽見有人高聲喚了她。
“莫城主……不進去嗎？”
莫夏沒有理會，轉身進了議事大殿。
瞬息之間，風雲變幻！
在天兵眼中，隻是聽從命令往穀南山轉移，原先作為先鋒的幾個小隊轉而斷後，且戰且退，形容狼狽。
至於魔界這邊，負責交鋒的都是小兵，隻管蒙頭往前衝，頂多就是在進山之前腳步慢了下來，隨後就拋到腦後，畢竟之前穀南山可是魔界的地盤，進出穀南山也是尋常事，哪怕知道穀南山是天界管轄，可骨子裡的熟悉感仍舊讓他們拋卻了警惕心。
可就算再多的魔族進入了穀南山，半空中的衡燁神色都未變半分，直到看到幾個城主模樣的魔族進了穀南山，衡燁眉目一鬆，顯出幾分笑意來：終於上鉤了！
莫夏自然也在此次進山的隊伍之中。
幾位城主紛紛各顯神通，綴在魔界隊伍之後，魔氣蔽日，是對天界的威懾，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見勢不妙就可以瞬間調動魔氣。
莫夏看著前麵遮天蔽日的魔氣，嘴角扯出冷淡的弧度，閒閒地坐在魔獸拉著的車輦上。
“莫城主怎麼坐在這裡，可是身體不適？”
總是湊到莫夏麵前的是爍城主明燭，莫夏並不樂意理他。
見莫夏閉上眼睛，明燭湊得更近了：“怎麼了，可是救南池的時候傷了哪裡，他哪裡值得救……”
“爍城主！”莫夏微微提高了聲調：“此次追擊勝負難料，還是好好養精蓄銳吧。”
說這話時，莫夏仍是閉著眼似乎是累急了。
明燭心中擔憂，便沒有將心中的不以為然表現出來，隻是附和了兩聲隨後無奈離開。
莫夏揉了揉眉間，察覺到車輦停了下來，便睜開眼向外望去，地勢逐漸收窄，看樣子似乎是快要到了。
莫夏直起身，魔氣乍然迸發，然後便消失不見，徒留空蕩蕩的車輦。
按照商量後的計策，莫夏幾人各率領隊伍反包抄天界埋伏的天兵，魏遲則是率領其餘人等順著天界軍隊敗退的蹤跡追擊，迷惑天界。
隻是莫夏此刻並不在魏遲定下的方向上，而是站在高處，冷眼看著魏遲走進雲嵐峽穀。
“莫城主怎麼進了穀南山？”
話音剛落，莫夏就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的氣息。
是衡燁！
“他們都進來了，我不進來反倒顯得可疑。”
衡燁往前走了兩步，也看到了底下不遠處的雲嵐峽穀：“那你的那些部下呢，也跟著進來了？”
“沒有，我留下他們好接應鶴一……”莫夏說完後心裡湧現出不好的預感：“他們有危險！”
莫夏說著就要離開，衡燁卻隻是不動：“怕是晚了。”
莫夏隻感覺一股怒火直衝腦門：“衡燁！”
“哎呀，城主莫急，自會有人去救的。”
衡燁既然同她合作，想來不會做這種事。
想通這一關節的莫夏迅速冷靜了下來：“那什麼晚了？”
衡燁指了指峽穀的方向：“我說的晚了是陣法已經啟動了，穀南山已經封鎖，連一隻飛鳥也出不去，城主還是安心待在這裡，等塵埃落定，說不定還會有驚喜。”
衡燁的語氣仍是溫和的，甚至在最後提及“驚喜”時嘴角上揚，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但是莫夏的關注點全然都放在了前麵：“陣法？”
“對，陣法。”衡燁點點頭，並不多做解釋，隻是看向峽穀，似乎是讓莫夏自己來看。
莫夏疑惑地看過去，魏遲已經踏入了峽穀之中，而其餘城主也出現在了峽穀上方，隨時準備行動。
“將軍，後方出現魔軍的蹤跡！”
蘇岩揮揮手，來報的斥候點頭後迅速後退。
“葉榮，你說將軍知不知道我們會被魔界包抄？”
葉榮從旁邊的巨石上下來：“你我都能想到的事，將軍自然也能想到。”
蘇岩皺著眉：“那為何……”還要派我們到這裡來。
蘇岩的後半句並未說出來，但二人心知肚明，擔心俞安是不是針對他們。
葉榮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沉著聲將自己方才在巨石上看到的東西告訴蘇岩：“領兵的是魏遲。”
“魏遲？定城主，那廝極為難纏，單打獨鬥你我不是對手。”
懸崖上又沉默了，葉榮走到懸崖邊朝下望去，腳下稍微一用力，細碎的泥土和落石就嘩啦啦地滾下去，消失在雲霧之中。
“既然我們打不過，那將軍派我們來的用意是什麼？”
蘇岩說完這句話，魏遲的軍隊已經有一小半進了峽穀中，他們本應該等，可是身後的魔族蹤跡又在提醒他們，他們的位置已經暴露了。
“葉榮，走不走？”
“再等等。”
蘇岩歎了一口氣，靠在巨石上，看著魏遲的軍隊緩慢地經過。
等到魏遲的軍隊有一半進到峽穀的時候，葉榮起身，手中顯出長槍，一個轉身，將巨石給挑了下去：“動手！”
蘇岩則是往後跑，他要去攔截身後的魔族。
雖然不知道俞安此舉何意，他們也隻能往前。
“他們交手了。”
莫夏看向衡燁，想要看他如何動作
“瞧我做什麼，陣法早已開啟，隻需一個契機。”
“什麼契機？”
衡燁挑眉，分明是溫潤的氣質卻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鋒芒：“他們打起來你就知道了。”
仙氣和魔氣混合在一起，攪動了雲嵐峽穀的雲霧。
葉榮手持長槍，眼神堅定，隻是長槍卻被魔氣阻攔，不得寸進。
“俞安都不想與本城主交手，更何況你。”
葉榮充耳不聞，隻是默默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無趣。”魏遲隨手一揮，兩股力道相撞，塵土飛揚，翻湧的氣浪讓魏遲都後退了幾步。
魏遲有些意外，正要調動魔氣解決葉榮，卻發現不對勁。
他的魔力好像在慢慢消散！
“你們天界耍了什麼手段？”魏遲暴怒，哪怕魔氣消散，也足夠給眼前這個小子一個教訓。
葉榮有些懵，但他能猜到魏遲為什麼會突然暴怒，因為他的仙力也在潰散，所以麵對魏遲的攻擊，他也隻是堪堪舉起長槍。
隻是沒想到還沒等到攻擊，就看見魏遲氣急敗壞地化作一團魔氣想要離開穀南山，可不到片刻，那股魔氣就以更快的速度回來了，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拍了回來。
魔氣落地的瞬間變換成了魏遲，甚至還在葉榮的麵前狼狽地滾了兩圈。
葉榮皺眉，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兩步。
第089章 救人
魔界駐地名喚半月坡, 因形似月牙而得名，又因為坡度並不大，且臨近穀南山, 植被豐茂，是魔界難得的景色優美之地，是以哪怕此地臨近天魔邊界並不太平, 還是有不少城主在此修建了宮殿，既可以當作城主輪值時的休憩之所，也可當作修身養性的玩樂之地。
雖然“修身養性”和魔族看起來並無多大的關聯。
越方熟練地避過陣法, 在找過好幾個可能關押的地點後, 終於在定城主宮殿的地牢裡發現了鶴一的身影。
鶴一早就醒了，一直在和捆自己的繩子做鬥爭。
天魔兩界數千年的敵對, 讓他們對於如何壓製對方都有著充足的經驗。
鶴一掙脫了兩下, 繩子紋絲不動，心裡就清楚這繩子怕是魔界那什麼“捆仙索”。
想到這裡, 鶴一撇撇嘴，費力地想要畫出解除束縛的符文——對於如何抓人和不被抓, 天魔兩界都有豐富的經驗。
“誰給老子捆得這麼緊, 手指都動不了。”
那自然是魔界防著鶴一這般略通陣法符文之人。
鶴一咬著牙, 漲紅了脖子，費勁地想要讓手活動自如來畫出符文，隻是這繩索捆得過於嚴實，鶴一使不上勁, 隻能側臥在地上扭動。
越方找到鶴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站在門口的魔族隻是看了一眼，就不感興趣地扭過頭去, 顯然並不認為鶴一能解開。
鶴一被關押的地方說是地牢，實際上不過是一處空曠的地方, 用陣法隔開罷了。
鶴一就算能解開繩索，也離不開腳下的法陣。
除非他的修為能高過定城主魏遲。
甚至因為空曠的緣故，稍微一有動靜，看守的魔族就能迅速發現。
若不是越方熟悉半月坡各宮殿的地形和自己高超的隱匿法術，怕是也進不來這裡。
若說鶴一原本是想故意弄出點動靜試探這裡的守衛力量，可眼下身上束縛的力道加重，心裡到真有些著急了。
統帥就這麼把他扔進魔族駐地了，萬一他解不開繩索，那後麵的計劃豈不是完不成？
不會不會，統帥如此英明，肯定早就考慮到了，說不定解決危機的方法就在眼前呢。
鶴一心裡這麼想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突然某一刻身上的束縛驟然一鬆，下意識地活動手腕，卻被什麼東西給按住了。
那感覺……就像是有人伸出手阻止了他。
有人！
鶴一下意識地想要抬頭確認，最後硬生生地止住了。
“彆動，你身上的繩索我已經解開了。”
看來是統帥準備的後手。
鶴一放鬆下來，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那人再也沒有發出聲音，鶴一試探性地看向旁邊的法陣，那上麵被捆著的正是他的屬下。
鶴一想問自己的那些手下怎麼辦，隻是凝聽了半晌也沒聽到任何動靜，也不知道這人還在不在。
算了，反正這玩意兒他也知道怎麼解，要不是被捆住了手，他也不至於費這半天勁。
越方本來答應了衡燁來魔界保護鶴一，可是在解了鶴一的束縛後，越方卻突然想去莫夏的住處看看。
想到駐紮在此地的幾位城主都已經進了穀南山，想必也沒人有權力能處置鶴一這個天界將領，他們的安危無虞，那……去看一看，應當也不妨事吧。
莫夏的實力在三十六位城主當中並不算特彆顯眼，而她也不是特彆上進的性子，所以宮殿的選址也比較偏僻。
越方跟著莫夏來過多次，也很喜歡這裡僻靜的環境，可這一次……他一路隱匿而來，竟發現不少埋伏在附近的魔兵。
這是……魔界不信任莫夏？
越方眉眼間生出淺淡的憂愁，腳下一轉，踏入法陣中，不過片刻，越方的身影就顯現出來。
他方才去了莫戉宮——莫夏的宮殿——瞧見了莫夏的那些屬下，裡麵有不少熟悉的麵孔。
他們不太喜歡天界的人，但對他還算是尊敬，總是稱他為“先生”。
雖然越方有時也看不慣這些魔族的行事，但他也清楚在莫夏的約束下倒也沒做出什麼惡事。
以越方的性格，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還有，莫夏她……知道嗎。
就在越方猶豫的這一刹那，大地震動，光芒綻放，灼目刺眼。
越方用手擋了一下，不過片刻，那光便消了下去，腳下的動靜也漸漸歸於平靜。
方才的動靜是……穀南山？
越方尚在猶疑，其餘埋伏在莫夏宮殿外的魔兵倒是聚集在一起，簇擁著一個將領模樣的魔族，商議片刻後就朝著莫夏宮殿的方向而去。
這些魔族似乎是被提前交代過，穀南山一有狀況就要對莫夏宮殿裡的魔族下手，那鶴一他們是否也會遭遇不測。
衡燁請他是為了看顧天界的人，可是莫夏的人他也不能見死不救。
魔族行動加快，或許是顧忌著宮殿裡的人，仍舊隱匿在暗處，似乎並不想被提前發現。
越方心裡有些著急，視線在附近遊弋，落到了方才的法陣上。
莫夏陣法造詣高深，越方對此也頗有研究，他們時常以此作樂，比誰的法陣設計得好，所以在宮殿四周放置了不少法陣，這些陣法功效不同且隱蔽，平時為了那些屬下安全也極少啟用，少有人知。
“但願這些陣法能拖延片刻。”
越方開啟了這些法陣，然後匆忙趕去救鶴一。
半月坡早已經亂了。
魏遲不知道是對此戰有信心還是對莫夏過於信任，竟然帶走了連同莫夏在內的三位城主，又帶走了大半兵力，若說正常留守，倒也夠了，隻是……
越方看向河岸，對麵不知何時起突然出現了天兵，數量還不少，剩下的兩位城主自然要去前線坐鎮。
穀南山的變故出現得突然，震動消失後，強光逐漸隱沒，最後落在穀南山的上空形成了結界。
結界發著微弱的光芒，在魔族眼中那自然是大事不妙。
顯而易見，連同魏遲在內的四位城主都被困在了穀南山，又有不知哪裡的天兵喊聲震天地往魔界駐地而來，剩下的兩位城主自己都慌得不行，又哪來的精力去收攏餘下的魔族。
越方趕來時，兩位城主才好不容易收攏了一些兵力以做抵抗。
至於鶴一，越方出現的時機有些湊巧，鶴一正拚著受傷也要去救自己的屬下，而守衛的魔族手上的利刃已經破了鶴一的皮，在最後時刻被越方擋下。
“多謝多謝，救命之恩來日再報。”鶴一嘴上胡亂地說了兩句，解了屬下的束縛便要匆匆忙忙地離開。
越方倒也不是為了鶴一這兩句謝，仗著鶴一看不見自己，連回應都沒有。
他隻是想還衡燁的人情，並不想同天界再搭上關係。
但是隨著鶴一出了地牢後，卻見這位天界副將隻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越方心裡湧現出不好的預感。
“你為何還不離開？”
鶴一頂著一眾屬下信任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如是告知了緣由：“我對魔界駐地並不熟悉。”
越方輕歎了一聲，隨即便顯現出身形，將鶴一帶到魔族儲存糧草處便果斷地消失。
“多謝閣下，回去我一定向統帥為你請功！”
越方隻是隱匿了身形，聽聞此言也不作答，隻是加快了步伐，也不知莫戉宮情況如何。
沒有聽到回應，鶴一也不在意，隻是讓屬下分散開來，將魔族糧倉燒毀。
嘿真奇怪，那些魔氣衝天的魔族居然也要吃東西。
鶴一在心裡想著雜七雜八的東西，麵上卻一副靠譜模樣，領著手下在附近四處點火，製造騷亂。
看到眼前火光衝天，身後魔族混亂的腳步聲傳來，鶴一召集眾人，迅速離去同向明、江林會合——正是先前被俞安安排在河岸待命的兩位副將。
離去時鶴一腳步輕快，不僅能避開那些魔族，還能熟練地利用地形繞出半月坡，哪裡還有那副不認識路的模樣。
一直跟在鶴一身後的心腹從出地牢起便沉默不語，現下離天界駐地不遠，到底忍不住問了一句：“老大，你方才為何裝作……”
鶴一偏頭看了一眼心腹，笑了笑：“阿書啊，你瞧這人雪中送炭似乎可信，萬一那人是魔族奸細在取得我們信任後又置我們於死地呢，更何況他又不現身，可信度實在太低，若是果真出了什麼事故，旁人也不知是何人所謂，自然也就不知該如何防範……”鶴一拍了拍心腹的肩膀：“所以你明白了？”
心腹隻覺得老大話裡有話，被鶴一一拍肩膀，心中更添恐懼，半晌才舔著唇應和著：“老大果然聰明，稍微一試探那人就顯出身形來了，老大可看出來那人是敵是友？”
鶴一上下打量了一眼心腹，見他神色慌張，似乎並沒有認出越方上仙心裡便放下心，語氣輕鬆道：“我不認識，但想來應該是……”
鶴一住了嘴，突然想起統帥交予密信這件事他還未說過。
心腹想知道，可又怕是鶴一故意為之，也不敢多問。
鶴一就這麼領著一眾屬下同在河岸對麵的向明江林聯合，前後夾擊，打了個魔界留守大軍措手不及。
莫戉宮內，戰鬥已告一段落。
兩個魔族抬著魔兵從越方身側經過。
“你們兩個，離先生遠點，不知道先生不喜血腥氣嗎。”
“是是是……”
不止那兩個魔族，其餘打掃莫戉宮的魔族聽聞此言也特地繞過了越方。
越方有些不自在，想了想還是不適應這些魔族尊敬自己的模樣，腳步一轉就要離開。
“先生，你要是走了城主回來肯定會把我們撕成八塊的。”
第090章 戰後
“莫城主在看什麼？”
莫夏的視線從半月坡那裡收了回來：“沒什麼。”
衡燁的視線撇過莫夏看的地方, 笑了笑：“莫城主實在不必擔心半月坡。”又指著身後的那幾位城主問：“可有合適的能留著用的？”
莫夏相信衡燁，畢竟莫戉宮至今沒有大的動靜，就是宮外留下的法陣毀了泰半——身為法陣的製造者, 法陣啟用與否自然有法子知道。
隻是莫夏有些記不清了，她和那些屬下說過這些法陣如何啟用嗎。
莫夏搖了搖頭也不在意，許是自己喝多了的時候說的。
推測出莫戉宮安全, 莫夏就將心思放在了眼前。
魔界敗得太快，不過是一瞬就已塵埃落定。
雖說莫夏已經與衡燁合作，該期盼著事情如他們所預想的那般順利, 可真的親眼見到又覺得不可置信。
“這個法陣……能吸收人的修為, 還能……”
衡燁接過莫夏的話頭：“還能形成固定空間，裡麵的人出不去, 外麵的人也進不來……是不是很熟悉。”
確實很熟悉。
“那不就是……”
莫夏轉過身看向衡燁, 口中的話在看到衡燁一貫如此的溫潤笑容後突然打了個寒戰，一句也說不上來了。
東華宮發生的事, 莫夏身為魔界城主，天界自然要給個交代, 多清晰明了也不儘然, 隻是囫圇地說著有人想要破壞天界和人界的聯姻。
但是莫夏當時也是親手解過陣法的, 自己也算是博覽六界陣法符文，無論是符文樣式還是起陣思路同她見過的完全不一樣，若說是新研究出來的新式陣法，莫夏卻是不信, 那分明是一套成熟的體係。
莫夏並不是個喜歡深究的性子，天界的這一套說辭, 她也沒放在心上。
隻是從衡燁的隻言片語中，莫夏也有隱約的猜測。
這才過去多久, 當時連衡燁都沒辦法的法陣，如今卻又被他施展出來了！
甚至還顯得遊刃有餘，至少這法陣的威力並沒有作用在衡燁和她的身上。
衡燁好笑地看著莫夏看向他的神情由明轉暗，神色變化莫測，哪裡不知眼前的莫夏看出來這法陣的來曆。
這法陣確實是衡燁從祭祀法陣中得到的靈感。
要支撐如此龐大的法陣，所耗不小。
好在衡燁手中還留有冥界界珠贈予的力量。
一界之力，何其龐大，哪怕隻是界珠在消失前贈予的一縷力量，也足夠衡燁籌謀些什麼了。
所以衡燁便將這股力量注入到法器中，讓鶴一帶著人將這些法器當作陣基埋在穀南山各處，隻等魏遲領著魔界士兵進入穀南山就開啟陣法。
眼下魏遲等人已經因為修為的消失而昏迷，至於天界的蘇岩葉榮等人，也已經由俞安派人接應了回去。
莫夏因為意識到法陣的由來陷入了沉默，衡燁上前幾步，確認魏遲一時半會確實醒不來，隨口問了一句：“莫城主想要哪幾個？”
莫夏回過神，定定地看了好幾眼，點了三個人，其中便有魏遲身邊的那個親信尋歸。
衡燁又問了一句：“可準備好了？”
莫夏看了眼自己，從地上撿了一柄長刀，麵不改色地往自己身上劃了幾道傷口：“好了。”
衡燁接過莫夏手裡的長刀，在手柄處看到一個刻字“岩”。
莫夏將自己弄得狼狽，然後去和衡燁單獨圈起來的一小隊魔族會合，帶著他們破開一道口子逃回半月坡，借由他們的眼睛和對他們的救命之恩，莫夏可順勢掌控半月坡。
計策並不多麼天衣無縫，但能在短時間內助莫夏奪權。
等到莫夏真正掌控了半月坡，就算有人反應過來那也晚了。
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衡燁看著莫夏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刀。
該回去了，要不然俞安還不知道該怎麼催。
衡燁顛了顛手裡的刀，想了想，也沒扔回去，而是用神力蘊養了一番，收了起來。
等俞安好不容易回營帳歇口氣的時候就看到了衡燁正端坐在主位上。
俞安一愣，動作卻是乾脆利落：“統帥！”
“不用那麼多禮。”
俞安站起身，眉眼間顯出一抹輕鬆：“這次大戰魔界那邊怕是不太好過，估計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會安分不少，我們也可借此機會，加強對穀南山的控製，若是能讓魔界退出半月坡就更好了。”
衡燁就這麼安靜地看著俞安安排後麵的計劃，包括如何加強穀南山的巡邏，以及如何利用手裡的幾位城主當作籌碼讓魔族後退，還有計劃著如何向洛初上神稟告這次的勝利以爭取該有的待遇。
俞安不知道莫夏已經投向了衡燁，這個安排考慮到了方方麵麵，條理分明，衡燁仔細聽完，處處完備，到也不需要增添。
正是因為如此，衡燁很滿意俞安，也不願意為了一些無足輕重的人傷了他們之間的同袍情誼。
“上次……”俞安飛快地看了一眼衡燁，衡燁笑著點了點頭，於是俞安接著說了下去：“上次統帥奪回穀南山，一回到天界就被陛下問了罪，送過去請功的奏折也沒有回應，洛初上神還在閉關，所以我就想著這次可否為那些將士們爭取些賞賜。”
俞安簡短地表述了自己的看法，末了又詢問衡燁“此事是否妥當”。
“那自然是妥當的，就按照你說的去做吧。”
俞安略等了一等，沒有等到衡燁多餘的話，行了禮後便大踏步的離開。
他似乎感受到了統帥打量自己的視線，心裡又有些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到底是心裡存著事，不敢回頭看衡燁，隻是腳步加快些許。
可不成想，俞安剛一踏出營帳就看到五位副將整整齊齊地站在那裡。
看到俞安出來，鶴一眼睛都亮了，忍不住想要透過落下的布簾看向裡麵，卻克製住了自己，甚至還壓低了聲音：“將軍，裡麵的是不是……”
不止是鶴一，其餘四人也下意識地伸長了脖子等待著答案。
俞安看得好笑，麵上卻十分沉穩地點了點頭：“統帥在裡麵。”
鶴一咧著一張嘴，搓著手問俞安：“將軍，統帥可有說要見我……我們。”
關鍵時刻，鶴一打了個結巴，把同僚都加上了。
“就是就是，也不知統帥可有空見我們。”
開口的是蘇岩，若說之前俞安安排他們四人兵分兩路時他還不太明白，眼下那自然是一通百通，心裡對統帥佩服得緊，又用胳膊肘捅了捅葉榮：
“葉榮，魔界這次敗得這麼乾脆，你說是不是我們的功勞，當然，統帥神機妙算，功勞最大！”
葉榮往旁邊站了站：“甲片鋒利。”
“噢噢。”蘇岩後知後覺，自己還穿著戰甲，尤其關節處更是加了鋒利的錐刺。
俞安抬起眼看了一圈：“行了，剛回來還是回去整頓整頓，統帥要見你們自然會有人通知。”
“俞安——”
衡燁的聲音從營帳內傳來，平和溫潤，聽不出什麼來。
但是俞安知道，這是衡燁要見他們的意思。
若是在天界，衡燁這一舉動怕是會被解讀出八百個意思，最主流的怕還是懷疑衡燁這個統帥是不是在下俞安這個將軍的麵子。
不過索性這裡不是天界，俞安也還是俞安。
他不會想太多，衡燁要見那邊讓他們進去就是。
俞安往旁邊讓了兩步，對著五位副將說：“進去吧。”
鶴一率先進去，蘇岩緊隨其後，向明江林一起，葉榮腳步有些慢。
等人都進去了，俞安才離開。
主帳之內，衡燁一一打量這五位副將，鶴一自然是他挑選的可信任的人，至於其他人還有待觀察。
雖然其餘四位副將身後有人，衡燁明麵上卻不會區彆對待。
關懷過幾位副將的身體，衡燁叫蘇岩上前。
“蘇岩，你看看這可是你的刀。”
“正是我的刀！”
蘇岩很高興，他方才還想著什麼時候去穀南山找他的刀呢。
就是可惜，那魔將皮太糙，刃邊有些卷……
蘇岩接過自己刀，還在可惜，結果就發現自己的刀光潔如新。
隨手揮了幾下，蘇岩高興地發現自己的刀似乎變得更鋒利了。
“多謝，多謝統帥！”
蘇岩自然是高興地滿口“謝謝”，胡亂地允諾著什麼“肝腦塗地”“死而後已”之類的，不過衡燁沒讓他說出口。
“不要隨便允諾，因果加深，對你修行有礙。”
蘇岩聽不懂什麼“因果”，但他知道衡燁這是為他好的意思。
鶴一看得心中羨慕，心裡想著要不自己也從哪裡找一件武器來讓統帥蘊養一番？
衡燁叫他們幾人進來也不是單純為了施恩，主要還是點出他們此戰存在的問題，當然對於表現優異之處也是大加讚賞。
衡燁本就生的俊美，待人又溫和，哪怕是指出了問題也會引導著他們如何去解決，也不會過於苛責，在外人看來難免會覺得衡燁這個統帥手段是否過於軟和。
可隻有在場的五人才知曉他們內心的震撼——統帥他是如何事無巨細地知曉他們行事的？
連這些作戰細節都知曉，那他們私底下的行事是否也被統帥看在眼裡？
自己在衡燁麵前豈不是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