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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大災

天機府的宮門大開, 來往星官仙侍絡繹不絕。

守門的仙侍見得多了,隻是偶爾對著高品階的仙人行禮,其餘時間倒是自顧自地湊在一起忙著自己的事。

若是以前, 那必然是不敢的,隻是這些日子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哪怕是守門的小仙侍也察覺到天機府的氛圍鬆散了許多。

因是垂著眼, 仙侍們很快就注意到剛進來的那人腰間係著的玉佩似乎很是少見,下意識地屈膝,還沒等他們琢磨出來是誰, 隻是這麼一晃神的功夫, 那人便不見了蹤影。

南晚剛交代完一抬頭就驚得起身:“上神,您怎麼來了?”

“清歌人呢?”

許是來人氣勢過於迫人, 南晚下意識地回答:“玨清殿。”

“好, 多謝。”

送走一尊大神,南晚鬆了一口氣, 隻是瞧見案幾上堆成小山的文書,捏了捏眉間, 重又坐了回去。

玨清殿正是清歌在天機府的日常起居所在, 不同於前殿的繁忙, 此處少有人來,倒也清淨。

室內布置清雅至極,煙霧嫋嫋,暗香浮動, 床幔後隱約可見似乎有人在沉睡,清歌就這麼斜倚在一旁的軟塌上, 盯著眼前的香爐出著神。

“如今陛下閉關,你也可以從冗雜的事務中脫身了, 就是南晚那孩子看起來似乎頗為怨念。”

來人很是不見外地坐在清歌對麵,輕輕地將香爐上浮動的煙霧往自己這邊扇了扇:“唔,也就托清嫵的福,我才能聞到你這壓箱底的好東西。”

清歌的眉宇間籠罩著愁緒,聞言卻也忍不住露出淺淡笑意:“聽南晚說,司危府最近動作不少,你這個主掌怎麼有閒心跑到我這裡來了。”

知槿一邊說笑著,一邊眼神微微後瞥,隔著一道屏風,後麵躺著的正是受傷的清嫵。

想到清嫵的傷勢,知槿的語氣慢慢低落下來:“清嫵還沒醒嗎?”

清歌搖了搖頭:“還好衡燁及時出手護住,眼下好好養著就是了。”

兩人略說了兩句,清歌主動提起了衡燁:“這趟若是回來,衡燁是不是……”

清歌話隻說了一半,兩人互相對視了片刻又移開。

“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陛下他這次閉關又能多久呢?”清歌說這話時聲音極低,不知道是在問知槿還是在問自己,一隻手搭在右手的手腕上,無意識地揉搓著。

天機府龐雜的事務到底是在清歌身上留下了印記。

知槿拉過清歌的右手,在指尖上附著了神力,慢慢揉著,同時寬慰著:“你放心,隻要衡燁回來……”

知槿沒說隻要衡燁回來如何,清歌卻心知肚明,隻是心中仍舊不安,卻也隻是點點頭:

“嗯。”

寂靜片刻後,窸窸窣窣的細語聲重又響起,隻不過聊得都是些瑣碎事。

清嫵睜著眼躺在床上,連呼吸都未動過,靜靜地聽著。

原來在自己昏睡的這些時日,天界竟然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陛下竟閉關了嗎,也不知殿下如何了,既然衡燁能離開天界,想來殿下也沒什麼大礙。

“你這香真好聞,包點給我帶著吧。”

“這香凝神,阿嫵多聞聞說不定也能早點醒過來。”

清嫵聽見這話,微微愣神,凝聚在指尖的仙力瞬間潰散。

清嫵平心靜氣後摒除雜念,趁著知槿吸引清歌注意力的空檔,一氣嗬成!

等清嫵察覺到不對勁,三兩步趕過來時就隻見到空無一人的床鋪。

再見知槿臉上略帶歉意的笑容,清歌哪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清歌一陣氣悶,隨即便是無奈,視線有些飄忽,哪怕被女兒擺了這麼一道,似乎也不如何生氣,或者說心裡清楚自己沒有資格去管清嫵。

知槿實在看不慣好友這般作態:

“ 你還沒跟清嫵解釋清楚?”

清歌端起麵前的茶水做勢就要澆在香爐上,知槿連忙攔下。

清歌也不堅持,放下茶杯苦笑一聲:“你當她不知道?”

知槿細想想也是,清嫵是個聰明孩子,在奚昊身邊這麼多年,想來早就看透了。

隻是心裡明白是一回事,願意放下心結又是另一回事了。

悠長的歎息聲隨著煙霧緩緩上升,隨著風飄到東華宮。

“清嫵姐姐,你當真要走?”

“嗯。”清嫵有些發愣,她總覺得東華宮的香氣有些像玨清殿的。

奚昱半靠在床上,艱難地探身抓住清嫵的手,有些不舍,卻也知道自己沒理由留下清嫵,糾結半晌最後才想起來問一句:“那你要去哪裡?”

去哪裡?

清嫵沒想好,她隻是不想再待在天界了。

說是天帝女官,看似風光,可其中的凶險卻無人得知。

天帝看重她,未嘗也不是在利用她。

清嫵回過神來,雖然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哪裡,但是離開卻是必然的了:

“殿下,我隻是來同你告彆。”

對於奚昱,清嫵向來很有耐心。

“我明白了。”奚昱不再挽留,拖著重傷的凡人之軀在星辰殿內翻找,將能用得上的東西都塞給了清嫵:

“你不用擔心我,這些我都用不著,現在的天界未嘗不是最安全的所在,倒是其餘地方,似乎並不安穩。”

清嫵有些怔愣,殿下似乎有所成長了。

“怎麼都跑到人界來了。”

衡燁放下手,被遮擋的陽光肆無忌憚地撒了下來,一旁的樹葉無精打采地打著卷兒,不知名的蟲子拉扯著嗓子可勁兒地叫著,平添了幾分煩躁。

“大佬你說什麼?”

“沒什麼。”

衡燁的視線從天邊收了回來,朝著司寇溶走去,腳下枯黃的樹葉發出細碎的聲音。

“大佬,你看這張圖紙他們能看得懂嗎?”

衡燁看著懟到眼前的機頭圖紙,沉默片刻,提起了另一個話題:“這些時日你可有去過田地看過。”

“看了呀,農事官說今年收成不錯。”

司寇溶欣賞完自己的大作才發現大佬沒說話,回過神來開始咂摸:“大佬,你看出什麼來了?”

“均州水利如何?”

司寇溶有些不解,卻還是麵帶自豪地讓人取來圖紙:“民以食為天嘛,要種好地當然要搞好配套措施,這個水利係統今年剛建好……”

均州臨海,又靠近入海口,水資源豐富卻也難處理,司寇溶能拿出這麼一份圖紙看來是花了大心思的。

“也難怪……”

“大佬,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衡燁並沒有回答,而是看著地上的落葉,說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今年的天氣似乎要比往年要熱得多……”

司寇溶也跟著看了過去,似乎明白了什麼。

“郡主,人界就交給你了。”

司寇溶被衡燁這一聲“郡主”叫得愣神,可一轉眼,衡燁又不見了蹤影。

“大佬真是來無影去無蹤的。”

司寇溶嘀咕完看著手裡的兩份圖紙:“這大佬還沒說這設計圖紙行不行呢。”

“郡主,不好了!”

“發生了何事?”

蕭昀身上的甲胄還未卸下,可見來得匆忙,聞言連忙將手中的信件遞出。

司寇溶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

是旱災!

想起方才衡燁的話,司寇溶眉目沉靜,氣勢斐然:“蕭昀,召集所有人,議事!”

衡燁也不是看到枯黃的落葉才發現這件事的,早在離開冥界的時候,某一刻突然就覺得這方世界有些不對勁。

衡燁十分確定那個瞬間一定是有事發生了,隻是這種感覺稍縱即逝。

也因為如此,衡燁才拐了彎,特地去見了司寇溶一麵。

在進均州之前,要經過一片樹林,正是當日司寇溶遭到截殺的樹林,依舊林木蔥蔥,隻是少了生機,多了幾分死氣。

幾番查證之下,衡燁確定,人界將有大災。

離開均州之後,衡燁想了想,又換了方向,準備回衡陽山一趟,隻是剛準備禦風,就發現了身後的動靜,於是便停住不動,而是看向旁邊的田地。

均州臨海,看起來緯度也很低,加之司寇溶來之後推行的耕作製度,雖是炎熱的夏季,農田中的農作物仍是鬱鬱蔥蔥,隻是……

衡燁上手摸了摸,有些缺水,看起來焉噠噠的。

“天這麼熱,還是去陰涼處歇息片刻吧。”

四周寂靜無人,衡燁對著手裡的葉子如此說道。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被識破了蹤跡,樂清果斷現身,三兩步走到林蔭下,見衡燁看著眼前的莊稼,有些好奇:“你為何不去帝都告知人帝?”

“難道樂清姐姐沒有說?”

衡燁含笑看過來,樂清笑了:“原來是看準了我會出手。”

隻是雖是笑著,樂清心裡卻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她確實在第一時間就將消息送到了帝都,可是衡燁不選擇帝都反而選擇均州,這讓樂清有些在意,難不成衡燁看好司寇溶?

想到這裡,樂清忍不住否決。

人界皇室雖然子嗣不豐,可也有三個孩子,怎麼著也輪不到司寇溶吧。

“樂清姐姐怎麼會出現在均州?”

衡燁站起身,拍拍手,順帶著給這一片的農田澆了些水。

想了想方才出城時見到的景象,衡燁又多加了些水。

農事官都在督促清理溝渠加水,想來應該錯不了。

“帝都察覺到了此次旱災的苗頭了,我就到處看看——可以了阿燁。”

衡燁順勢收回法術,葉子上的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迅速蒸發殆儘。

樂清看著葉片上水珠蒸發的痕跡愁眉不展。

“此次天災也許是人為……或許不止是人界。”

得到衡燁這句話的樂清心思重重地離開了,衡燁則是回了衡陽山。

衡陽山有衡燁留下來的法陣庇護,到沒有發生什麼事,隻是……

竟然能有人破了山上的法陣?

“吱呀”一聲,木屋的門被人從裡麵打開,來人顯然也想不到此處竟然有人,愣了片刻上前好心地問:“你是迷路了嗎?”

第082章 大皇子

四周草木繁盛, 再熱烈的陽光落下來也會被橫生的樹木削減去熱氣,最後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光斑,明亮卻不刺眼。

在場的兩人沒有說話, 顯得風聲都大了些。

衡陽山本就是衡燁生長之地,陣法遍布,如今不僅有人闖了進來, 甚至還反客為主問他是不是迷路了。

有意思。

眼前這人看起來分明不過是個普通的人族,隻是長相清雋,氣質溫潤, 乍一看似乎與衡燁還有些相似, 可也隻是相似,若是兩人站在一起, 決計不會被認錯。

衡燁的溫和是因為他有足夠的底氣, 可以從容應對一切意外,眼神溫柔深處是強大的自信, 而眼前之人,身上的氣質到真如水一般溫和無害, 氣息自然清新……單憑這一點, 衡燁就足以確定眼前的人並不是什麼宵小之徒。

見衡燁沒說話, 那人便自說自話地上前:“這座山確實有些古怪,我也在這裡迷路數日了,好在找到一處木屋可以棲身……”說著,就要拉著衡燁的袖子:“先進來歇歇再找出路也不遲。”

衡燁再細細打量, 確實隻是個普通人,體內沒有絲毫靈氣, 身上的衣物也不過是人界尋常家人所用的布料,看不出什麼來, 倒是觀其言行舉止,出身似乎不俗。

可若真的是個普通人,又怎麼會闖進衡陽山。

不過倒也沒什麼大事,衡陽山中除了這一座木屋也沒什麼彆的東西,住便住了。

衡燁很是灑脫,也沒什麼追根究底的心思,踏上台階之後便自顧自地進了堂屋。

“誒,你這人……這木屋雖無人居住,可保存完好想來也是有主人的,怎好……”

那人不過是個尋常普通人,沒有衡燁動作快,等他提著下擺進了堂屋就看見衡燁悠閒地坐下煮了一壺茶。

“這……你……”

那人看了看衡燁,又看了眼他出現的地方,好半晌才眨了眨眼,意識到了什麼,臉上迅速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紅:“原來竟是這木屋的主人,是在下唐突了。”

暫居此地卻沒有事先告知主人確實不太妥當,於是那人又開口解釋,說自己隻是路過,不曾動過屋內布局,讓他不要介意。

衡燁的神識不過一掃,就發現有一處偏房地上還鋪著鋪蓋,連床都不曾用過。

“無妨,這木屋既然能給予庇護那就是它的用處了。”

那人眉目一鬆,矜持地笑笑,那一絲窘迫也在衡燁的回應下消失無蹤,十分坦誠地告知了自己在此地的原因:

“……家中來信說是舍妹有喜,在下也就隻好結束遊曆準備回程,誰知道路過此地不知為何怎麼也出不去這座山,也就隻好暫居於此。”

聽到這裡,衡燁這才抬起眼認真打量了眼前的人:

“你說你叫……司灝?”

司灝避開了衡燁的視線,點了點頭,笑著說起了家中弟妹:“當年出門求學時家中弟妹尚且年幼,如今卻已經到了成家的年紀了,倒是我這個兄長,這些年在外孑然一身,未能奉養雙親,實在是不孝。”

語氣聽起來頗為感慨。

雖是這麼說,可是司灝眉眼間不見絲毫鬱色,眼中純澈明亮,聊起家人時是純粹的歡喜,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舉止都不疾不徐,透著良好的修養,似乎是顧及到衡燁這個木屋主人剛回來,也沒立即讓衡燁送他下山。

隻是等一盞茶後,見衡燁放下了茶杯,司灝才順勢請求衡燁送他下山。

“也不知回去能不能妹妹會不會怪我這個兄長。”

聽到這裡,衡燁哪裡還猜不出來眼前的司灝是誰。

衡燁剛和樂清分彆,也了解了一些帝都的事,淼淼據說是已經醒了,正在休養,最近軍隊調度頻繁,似乎要有什麼動作,整個帝都都籠罩在風雨欲來的緊迫感中。

偏偏眼前這人自在鬆弛,又被隔離在衡陽山中,一絲風聲也聽不到,自然也不見如何焦急。

衡燁甚至還見著他將晾曬在外麵的野菜拾掇妥當,看起來倒有幾分山野閒趣的意思。

許是衡燁一直盯著瞧,司灝還解釋了一番,說自己時常露宿山野,隨身習慣著帶足夠的糧食和禦寒的衣物。

衡燁再一想身處帝都的司寇鴻和淼淼,又開始懷疑眼前這個人是否是自己想的那位。

見人在收拾東西,衡燁便轉身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衡燁回到衡陽山主要還是為了山腳下的那些村民,待加固了法陣後又收到了天界的兩份手信。

一份是奚昱的,信中絮絮叨叨寫了許多事,可最緊要的卻是讓衡燁若是遇見了清嫵,請他多多照顧。

信中難免提到清嫵的身世,字裡行間能看得出來奚昱很是愧疚。

衡燁將信紙折起,心裡想著奚昊可真不做什麼好事啊,自己那一輩的恩怨卻硬生生地加在後輩身上。

衡燁也能理解清嫵的選擇,奚昊閉關,她也能回到母親的身邊,看似圓滿和諧,可清嫵想必還忘不了孩童時期被拋棄的恐懼,這些年在紫宸宮的心驚膽戰,總不能一句“苦衷”就抹消了。

另一封則是洛初的,問衡燁為何還不出發去穀南山。

奚昱的信,衡燁妥善收好了,至於洛初的,衡燁看完了,手指輕輕撚了撚,信紙就消散在天地間了,眉目淡淡,也瞧不出來什麼情緒,似乎也隻是單純地站在那裡看山腳的村莊。

落在灝的眼中,呈現的便是這樣的畫麵。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衡燁看著山腳,語氣是一如既往地溫和:“現在走?”

細聽之下溫和中還帶了絲笑意,似乎在問在山上可是玩夠了。

司灝微愣,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坦然道謝:“如此那就麻煩衡兄了。”

“不麻煩……”衡燁回身,嘴角勾出淺淡的弧度:“司兄。”

司灝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衡燁的神情,轉身背起自己的行囊。

兩人在衡陽山腳下分彆,司灝走得頭也不回,哪怕前一刻他們看起來還是相談甚歡互稱兄弟的好友。

自由自在,萬事隨心,又好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沒想到大皇子司寇灝竟是這樣的人。

隻聽說大皇子自幼便被人帝送到某一宗門修行,可如今一見麵,分明還是個普通人。

衡燁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貴生慢吞吞地過來:“小山神這是要走了嗎?”

“嗯,我要離開了。”

貴生順著衡燁的視線望過去,司寇鴻的身影漸漸消失,隻看得見鄉間小路崎嶇的泥地。

看到這裡,貴生突然想起來:“小山神,那個修路的將軍說剩下的一段路估計要等幾個月了。”

以衡燁的眼力自然能看到路的儘頭正是平整寬闊的水泥路,司寇溶承諾過的事自然做得很好。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必想著修路了。”

司寇溶接下來有的忙了。

貴生也不在意這小段路:“自從有了這條路,山腳下的幾個村子去縣裡就更方便了,現在已經很好了。”

貴生嘴裡不住地念叨著“很好很好”,臉上的紋路笑得幾乎都擠在了一起。

普通人的願望就是如此純粹,而那些在高處站得久的人,是會看不見的。

奚昊是這樣,洛初是這樣,就連司寇樾也未嘗不是。

衡燁的目光越過廣闊的大地,直直地看向帝都的方向。

所以他選擇司寇溶。

衡燁收回視線,對著貴生細細叮囑,守著衡陽山過日子就好。

“小山神,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

衡燁指著遠處的水泥路:“什麼時候那路修到眼前了,就可以出去了。”

貴生到底年長,看得出來小山神話中的意思,心裡暗暗下定了決心,馬上就召集村裡人,好好叮囑一番。

他們本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裡有糧,衡陽山可以去得,陽溪也能去得,總不會餓肚子的。

衡燁看著貴生去叫人,自己卻離開了衡陽山。

洛初來信言辭急切地催促衡燁去穀南山,衡燁卻並不如何著急。

答應洛初去天魔邊界防守不過是順水推舟,衡燁的目的隻有一個——找到了!

“城主,那衡陽上仙說的話怕不是有假,景雲山哪裡有越先生的影子。”

“誒——此言差矣,說不定是越先生故意躲起來不願見我們城主……”

“怎麼可能!我們城主要實力有實力,要美貌有美貌,那越方——咳咳,越先生怎麼可能不願意見我們城主!”

“許是越先生懷恨在心……”

兩個屬下在耳邊聒噪地厲害,莫夏煩躁地甩手一團魔力,兩個手下抱著頭,那魔力就剛好擦著兩個人的頭發落在身後的樹上。

兩個手下心有餘悸地扒拉自己的頭發,回頭看那被魔力灼燒的林木已經燃了起來。

莫夏不耐煩,正要熄滅這火,卻被其中一人攔了下來:“城主城主,既然那越先生不願意現身,不如略施小計……”

手下提出如此建議後指著被點燃的樹木嘿嘿笑著,一副一切儘在不言中的模樣。

“你是讓本城主放火燒山?”

“是啊是啊。”底下的魔物也開始附和,完全沒有察覺到城主壓抑著怒火的神情。

莫夏心情很不好,所以這群起哄的魔物被揍了一頓後迅速地去找辦法熄滅已經燒著的大火。

沒辦法,誰讓他們修為沒城主高,滅不了這火呢。

“莫城主何苦為難這些小兵。”

隨著話音落下,一陣從天而降的雨及時澆滅了火。

是啊,魔族本就沒有道德感,提出這樣的辦法是理所當然的事,自己又在這裡惺惺作態什麼,又沒有人盯著她非要這麼做。

莫夏心裡嘲笑自己一番,麵上卻毫無表情看向來人:“衡陽上仙?”

第083章 合作

還沒等莫夏出口詢問, 衡燁就先開了口:“莫城主可有興趣與我做一樁生意?”

莫夏的眼神冷了下去:“怎麼,衡陽上仙是想用越方的下落與我交換嗎?”

她是想要找到越方不錯,可和自身利益相比, 那點感情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衡燁搖了搖頭,環顧四周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可不曾騙莫城主。”

什麼意思?

莫夏不著痕跡地順著衡燁的視線望了過去,此處山清水秀, 風清氣正,在人界是難得的靈秀之地,隻一眼, 莫夏就知道, 此處越方必定喜歡。

可莫夏也在此處尋了許久,並無越方的蹤跡。

原本莫夏心中還在安慰自己, 那衡燁與魔界本就沒什麼交情, 甚至於立場相對,又怎麼可能這麼好心。

可如今衡燁這麼一說……

莫夏原本平靜的心緒波動起來——

難不成越方就在附近!

意識到這一點後, 莫夏心中情緒激蕩,意念一動, 身上的戾氣就儘數收斂起來, 給了兩個屬下一個眼神, 不消片刻,身後跟著的魔族就退出了景雲山。

不管是因為越方,還是衡燁這坦誠的態度,都值得莫夏聽一聽, 這所謂的“生意”是什麼。

“我們魔界和天界之間哪有什麼生意可做?”

說是這麼說,但是看莫夏的舉止, 衡燁就知道她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莫城主對於魔界如今三十六城並立的局麵如何看待?”

莫夏看向衡燁,眼中毫無波動, 語氣冷淡:“你若是想從這裡入手,我勸上仙還是放棄。”

衡燁並不惱,既然莫夏沒有在他一開口就拒絕,就說明她的內心也有想法。

“哦?我和魔界打交道的少,難不成裡麵還有什麼緣由?還請莫城主賜教。”

衡燁若是和魔界打交道的少,也就不會當機立斷帶領天界奪回穀南山了。

不說有多了解,最起碼也要對三十六城城主的脾氣秉性了如指掌,又哪裡不知道魔界的三十六城製度由來已久。

衡燁這話是托詞,在場的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可奇怪的是,莫夏輕飄飄地看了一眼衡燁,當真開始解釋起來:“魔界是此方世界最早誕出生命的所在,期間有過戰亂自然也有過統一,就在魔界發現通往外界的通道時,彼時魔界一統勢力正強盛……”

莫夏所說的正是魔界三十六城的由來,所謂盛極必衰,在魔界向外探索的過程中,被人抓住弱點,分而化之,當時的魔尊權力達到了頂峰,不過一念之差,天翻地覆。

無非是魔界先人怕重蹈覆轍,才形成如此格局。

衡燁在莫夏沒有注意的時候,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某處。

“……三十六城城主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若是想顛覆魔界的政權,可不是收買一兩個城主就能做到的。”

莫夏看著衡燁,語氣聽起來有些譏諷,可細看又似乎很是認真,配上她那副明豔的相貌,張揚的幾乎讓人無法直視。

“莫城主以為我想要做什麼?”衡燁不為所動,坦然地回望。

“難道衡陽上仙不是想拉攏……”我?

“莫城主儘可以大膽些——”衡燁嘴角顯出淺淡的弧度:“莫城主難道就不想一統魔界?”

雖然知道衡燁所說不是什麼小事,可是乍一聽到這句話莫夏還是嚇了一跳。

這天界的衡陽上仙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以莫夏和天界打交道的經驗來看,怎麼著也要試探幾個回合才會進入正題。

衡燁扔下這句話後便不再說話,而是在附近四處閒逛,似乎是在欣賞景雲山的景色,偶爾也會在某處駐足停留。

衡燁看了眼陷入沉思的莫夏,一揮手,將落葉撥回了原地,遮掩住了痕跡。

天界的越方上仙衡燁自然是聽過的,隻是在六界傳聞中,多的是描述那魔界城主長得如何凶神惡煞強取豪奪,那天界的上仙又是如何的清雋挺拔不堪受辱,二人剛一結合,六界中人便有諸多不看好,因此二人分開後,越方上仙心灰意冷隱居在外不問世事也就理所當然的了。

隻是衡燁在見到莫夏後就知道傳聞多不可信。

二人感情如何,衡燁不會插手,引莫夏來人界也不過是為了避開耳目,方便籌謀。

無論是天界東華宮的那座大陣,還是此方世界正在逐漸顯現的大災,都讓衡燁意識到,此方世界六界各自為政的局麵實在有些不利。

有些事情,要麼不做,要做,那自然是要將所有的事情都處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衡燁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麼不對勁,哪怕他待人再如何溫和有禮,後期又是如何放權不問世事,多年的掌權生涯依舊在他身上留下了影子。

莫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不知道不遠處的衡燁已經在心裡想著等魔界到手後要如何安排了。

魔界三十六城對外說是為了魔界,可隻有莫夏清楚,這麼多年來,前後無數城主都想著如何實現統一大業。

之所以到如今還是這個格局,無非是沒有哪一個城主的實力能強大到所有人都臣服。

莫夏心裡自然也是有些想法的,隻是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密城在三十六城中排名不過中上,與其肖想不可能的事,倒不如及時行樂。

可既然衡燁能提出這件事,就說明他有辦法。

隻是現在莫夏沒有表明態度,衡燁自然也不可能會將計劃和盤托出,莫夏也就沒有把握這件事是否可行,會不會損害自己的利益。

談判似乎陷入了僵局。

衡燁再一次碰見陣法殘留的痕跡,輕歎一聲施法掩蓋後,對著不遠處猶疑的莫夏說道:“莫城主若是猶豫,不如我先送莫城主一件禮物。”

“什麼禮物?”不可否認,在聽到衡燁這句話的時候,莫夏心中是鬆了一口氣的。

“不知魔界對於叛徒是如何處置的?”

景雲山再次回歸了安靜,被魔族驚擾的鳥雀動物們也開始嘗試著探出頭。

待整個景雲山恢複往日生機後,才有人踏著落葉出現在衡燁停留許久的地方,用手撥開了落葉,落葉之下分明就是自己為了隱藏洞府殘留下的陣法痕跡。

“原來如此。”

來人恍然地笑了笑,正要離開,轉身卻看到被魔氣灼燒成黑炭的樹木。

魔氣就如同魔族一般,性爆裂,觸之非死即傷,可這一團魔氣哪怕是被主人隨手扔出來的,似乎也帶著克製,並沒有波及到四周,就算沒有那場雨,待這棵樹燒完之後也會自行消散。

意識到這一點後,那人佇立良久,輕歎一聲,追著兩人的蹤跡離開了。

察覺到身後的氣息,衡燁眉目一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莫夏。

莫夏忍了忍,到底沒忍住:“你看什麼?”

莫夏雖然自信自己樣貌出眾,可也不會錯認衡燁的眼神,並非男女之情,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

莫夏看不懂,但不妨礙她直覺與自己有關。

“沒什麼。”衡燁收回視線,感受著陽光,依舊熾烈:“人界大災,也不知其餘五界又如何。”

莫夏不以為意:“不過是乾旱罷了,人族孱弱,自然無法抵禦這樣的風險。”

衡燁明白莫夏的意思,其餘五界就算有,他們也有足夠的能力去對抗。

可是,真的能抵抗得了嗎。

誰又能說冥界的覆滅不是大災的前兆呢。

“有魔氣?”

就在莫夏開口的一瞬間,衡燁也看向了前方。

莫夏皺著眉,望著毫無動靜的荒林,又有些不確定:“許是我感應錯了。”

“不,確實有魔氣。”

還有一股熟悉的氣息。

瞬息之間,衡燁就來到了魔氣的所在地。

相比於之前的風平浪靜,這裡可謂是魔氣肆虐,魔氣所過之處,草木儘皆枯黃,繼而卷曲發黑,似乎是被高溫撩過一般。

衡燁不由得慶幸此處人煙罕至,倒不會傷及無辜,就是苦了被魔氣追趕的人。

那人確實是衡燁認識的人,還是剛剛分彆不久的熟人。

司寇灝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動作卻很利落,也不向後看,隻是一味地向前。

明明是一座荒山,地上藤曼灌木互相交錯,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可偏偏司寇灝所過之處,低矮的灌木藤曼被魔氣侵擾得往兩邊分開,一路暢通無阻。

等到魔氣襲身,司寇灝又總會險而又險地避開。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衡燁才遲遲沒有下手。

倒是莫夏似乎誤會了什麼:“上仙不必顧慮我,隻管出手就是,我去魔氣的源頭看看。”

說罷,也不等衡燁說話,莫夏就領著一乾屬下風風火火地朝著魔氣的方向而去。

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司寇灝就被魔氣逼到了懸崖邊緣。

懸崖並不深,峭壁上橫生著許多雜木,懸崖底下雖無水源,但有這些雜樹抵擋,想來也不會傷及性命,隻是重傷卻是在所難免的。

司寇灝也不猶豫,抓住身旁的枝丫就蕩了出去。

那根枝丫足夠得長,去勢將近之時,司寇灝鬆手,恰巧落在峭壁上橫著生長出來的粗大樹乾上。

司寇灝就這麼站在樹上,抬頭望向上方,見魔氣試探著向下侵襲,就毫不猶豫地往下跳,看得衡燁眉心一跳,手中扣著神力,隨時準備出手。

可偏偏就是如此巧合,一路上不是有剛好適合落腳的突出岩塊和粗壯樹木,便是有藤曼借力。

於是衡燁眼睜睜瞧著司寇灝順利地抵達懸崖底部,毫發無傷!

衡燁忍不住看向天空,又看看司寇灝,饒是他向來心緒平穩也有些難以置信,想起還在東華宮躺著的奚昱,不由得懷疑到底誰才是男主。

第084章 裂縫

司寇灝身上的古怪之處暫且放到一旁, 當務之急是要解決這些魔氣。

這些魔氣看起來像是有意識似的,緊追著司寇灝不放,一路走來摧毀了不少生機, 而那些被魔氣浸染的花草樹木也在不斷地彌漫著魔氣,緩慢地向外侵蝕。

衡燁想了想,也不遮掩身形, 直接出現在司寇灝身前,一直速度飛快的魔氣在接近衡燁時像是遇到了一堵透明的牆,任憑它魔氣如何翻湧, 周遭的植物在此影響之下紛紛枯萎凋零, 仍舊無法突破衡燁設下的結界,於是隻能停滯不動。

“衡兄!”

司寇灝眼睛一亮, 同衡燁寒暄了幾句, 看到地上卷曲發黑的植物心生不忍,眉眼間滿是悲傷。

衡燁分出一部分心神關注司寇灝, 一邊仔細觀察眼前的魔氣。

是魔氣,但又有所區彆。

因為被衡燁神力鎮壓, 原先肆無忌憚的魔氣此刻看起來分外老實, 哪怕被衡燁抽了一縷魔氣也一動不動, 完全看不出方才追擊司寇灝時萬物凋零的狠厲。

魔氣說到底也不過是能量的一種表現形式,衡燁和魔族也打過不少交道,尤其是身邊剛才還跟了一位魔界城主。

莫夏身上的魔氣雖然暴躁,但在主人的約束下, 是溫順的,而衡燁手中的魔氣, 則是暴虐。

見衡燁沒有拿它怎麼樣,那一縷魔氣開始不老實起來, 試圖侵入衡燁的掌心。

衡燁輕輕握手,那一縷魔氣便消散在天地間,再無痕跡。

似乎是被衡燁的這一手給震懾住了,底下原本蠢蠢欲動的魔氣消停下來。

衡燁瞥了一眼,將魔氣收攏在掌心,吸納四周殘存的魔氣。

周圍的樹木被衡燁吸納魔氣時掀起的風吹得來回搖晃,但是也因為如此,吸附在樹葉和枝乾上的魔氣被一點一滴地拔除,原本打著卷兒的樹葉似乎也恢複了少許的生機,顯出一點綠色來。

被吸納而來的魔氣聚集在衡燁的掌心,在神力的壓迫下收縮坍塌,最終形成了一顆漆黑的珠子。

衡燁盯著看了許久,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見多了各式各樣的珠子才下意識地將魔氣收攏成如此模樣。

在衡燁處理這些魔氣的時候,司寇灝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周遭的植物一點一點地恢複生機,看著衡燁的眼神更亮了。

哪怕是初次見麵時衡燁不追究他私自住在木屋的行為,司寇灝心中有感激卻也沒有如此強烈的情緒,反倒是見衡燁願意為了這些植物生靈花費力氣去處理這些魔氣,司寇灝突然就好感倍增。

司寇灝有時候也覺得自己的某些想法有些奇怪,不過他向來隨心所欲,也不深究。

等衡燁收手看過來時,司寇灝才長舒一口氣,對著衡燁行了大禮:“多謝衡兄救我性命。”

還有那些生靈。

說罷,司寇灝還露出了極為輕鬆的笑容:“原以為今日要交代在這裡了,不成想遇見了衡兄。”

經曆了方才那一遭生死逃亡,又見到了衡燁揮手間平定魔氣的舉動,司寇灝也不過是驚詫片刻就從容接受了,情緒波動還不如見到那些植物恢複生機時來的劇烈。

“不過是隨手為之罷了……”

說話間,衡燁察覺到了莫夏那邊的動靜,順著魔氣來時的路往回走,經過懸崖時也如履平地,當然,也順手將跟著的司寇灝給帶了上去。

司寇灝眨了眨眼,驚歎一聲,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發現隨身攜帶的包裹不知何時已經丟了。

不過隻是喪氣一瞬,下一刻司寇灝便又從容地跟著衡燁的腳步,也不問衡燁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也不好奇方才追著自己的是什麼東西,隻是低聲念叨著,害怕自己晚歸會讓家人擔心,又可惜自己包裹裡給弟妹帶的禮物。

走到半路,衡燁遇到了迎上來的莫夏。

莫夏不認識司寇灝,對於司寇灝自來熟的招呼,莫夏看在衡燁的麵子上點了點頭。

“情況怕是不妙。”

莫夏皺眉:“你跟我來。”隨即又看向司寇灝,疑惑地看著衡燁。

顯然,莫夏是在問衡燁,這個人怎麼跟著來了。

衡燁望了望天色,神識在這座荒山繞了一圈,認出此地是去帝都的捷徑,想來司寇灝也是歸家心切才走了這裡,卻不知為何被魔氣給盯上了。

“司兄,你是下山還是……”

司寇灝在外向來自稱司灝,聽到衡燁如此稱呼,司寇灝心中難免升起一絲愧疚,若是情況適宜,恨不得立即同衡燁表明自己的身份。

倒不是皇子的身份有多高貴,而是司寇灝認為衡燁是個可相交之人,對於身份自然該坦誠相待。

麵對衡燁的詢問,司寇灝下意識地就想點頭,回帝都見家人,可是不知為何在出口的瞬間,心中強烈的感覺讓他改變了想法。

他也要一起去!

莫夏滿眼寫著焦躁,見衡燁沒反對,隻是不耐煩地丟了一句“隨你們”就率先往前走。

司寇灝有些遲疑地看向衡燁:“衡兄,若是帶上我有麻煩不必勉強。”

“那倒不會。”衡燁轉身,在前麵開路:“我隻是好奇你為何要跟著我們。”

司寇灝不說話,似乎是在顧慮什麼。

衡燁溫言寬慰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無論是想要回家還是繼續跟著,對我都沒什麼妨礙,你隻管說便是。”

司寇灝本就不是個猶豫糾結的性子,和在帝都待人接物都挑不出錯的二皇子司寇鴻相比,他的性子更為赤忱敞亮,有什麼說什麼。

見衡燁如此說,司寇鴻也就坦然告知。

“直覺?”

司寇灝似乎也覺得這個理由有些牽強,可這確實是他內心所想,所以對於衡燁的疑問,也隻是笑著點頭,眼神明亮坦然,並不像是有所隱瞞的樣子。

衡燁看著司寇灝,心中有所懷疑,隻是麵上卻是笑著:“既如此,那便一起。”

司寇灝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笑笑,提著衣擺跟著衡燁身後。

說實話司寇灝也不知自己的直覺為什麼告訴自己要跟著衡燁,以往的每一次直覺都從未出錯過,所以司寇灝也沒有想太多。

莫夏並沒有走得太遠,自然也聽見了司寇灝的所謂“直覺論”,理所當然地嗤之以鼻,以至於聽到衡燁同意後,白眼更是翻上了天。

不過在麵對追上來的衡燁和司寇灝時,莫夏也隻是冷淡地點了點頭,繼續往前。

“到了,魔氣的源頭就是這裡。”

莫夏停住腳步,往旁邊挪了一步,緊隨其後的衡燁就看見了被莫夏屬下圍著的地方。

那是一處裂縫,寬不過寸餘,橫亙在此處荒山的最高處,從半空中望去,就像是有誰用一道劍氣劈開了這座荒山一樣。

在山腰處還能瞧見一點綠色,到了此處,隻看見一片枯黃,靠近裂縫的地方更是變得焦黑,有的被碳化的樹木還泛著紅色的火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硝煙氣味。

裂縫並不大,哪怕是司寇灝這樣的普通人也能在附近繞幾圈。

衡燁就這麼圍著裂縫看了幾圈後,隨手往縫隙裡扔了一縷神力。

強勁的罡風包裹著衡燁的神力就這麼直接衝進了裂縫之中。

衡燁能從神力的反饋中可以探知裂縫的深度,在某一瞬間神力消失不見,似乎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察覺到這一點後,衡燁有些意外。

“這一處裂縫似乎通往魔界,而且……”衡燁蹲下身,用手丈量裂縫:“這條裂縫似乎在擴大。”

莫夏臉色一變。

魔界魔氣濃鬱,適合魔族修煉生存不錯,可高等魔族也是需要享受的,若是不考慮修煉時的魔氣問題,他們更喜歡待在彆的地界。

彆看魔界中一些蠢貨總是嚷嚷著要一統六界,可若是真的讓魔氣充斥整個世界,難受的還是他們這些貪戀奢靡的魔族。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既然魔界和人界之間出現了裂縫,那其它地方呢。

魔氣能順著裂縫擴散出去,難保不會被旁人發現,借此反攻魔界。

莫夏是魔族,所思所想自然從魔界的角度出發。

司寇灝在衡燁麵前雖未表露身份,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皇子,可遇到這種事,第一反應還是擔憂人界的安危。

他大概明白那強烈的直覺是什麼了。

“衡兄,我……”

“不必解釋。”衡燁站起身,拍了拍手中的浮土,看著司寇灝,露出一貫的溫和笑容:“去吧。”

“多謝。”

司寇灝匆匆謝過衡燁,走到一旁,拿出隨身攜帶的紙鶴,耳語了幾句後就放飛了紙鶴。

真是奇怪,方才那麼緊急的情況,司寇灝竟也沒用這紙鶴求救?

這個念頭不過出現一瞬,隨後就被衡燁丟在腦後。

現在有個問題需要確認,這個裂縫是隻有這一道,還是在六界各處都有?

如果是旁人發現了這種無人值守可通六界的裂縫,他們會告知六界嗎?

衡燁心知肚明,很難。

就連莫夏的第一反應也是怕彆人通過這道裂縫打魔界個措手不及。

誰能抵抗這樣的誘惑?

想到這裡,衡燁手中光芒閃爍,憑空畫符,一氣嗬成,符成便消失不見,快得仿佛是錯覺。

在星辰殿躺著無聊透頂的奚昱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收到了衡燁的信。

“是阿兄的信!”

奚昱滿臉興奮一骨碌爬起來,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傷。

等看完信的內容後,奚昱才哎呦哎呦地叫喚起來。

但是麵對門外傳來的問詢聲,奚昱還是擺擺手表示沒事。

阿兄的事,他必定辦得妥妥當當!

“將軍,如何?統帥來信說的什麼?”

俞安抬頭看了眼坐在下手的各路將領,不動聲色:“沒什麼,統帥來信說在路上有事耽擱了,怕是要晚幾天。”

“晚幾天?將軍,魔界的大軍都要打上穀南山了,情勢萬分危急啊,有什麼事能比得上魔界大軍壓境!”

說話的將領急赤白臉的,說話時兩隻手張牙舞爪,拍在一起清脆作響,言語間不僅對俞安甚至於對統帥衡燁都有些不滿。

“鶴一——”

聽到上首傳來的警告聲,身著甲胄的鶴一還想再說,在觸及到俞安的眼神之後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話。

俞安盯著鶴一,直到鶴一呼哧呼哧地坐了下去才垂下眼:“統帥之事你我無權乾涉,至於魔界大軍……鶴一,就由你領著手下的兵去穀南山巡邏值守,你可有異議?”

因為俞安的這個安排鶴一奮而起身,本想著有誰能幫著說句話,結果在觸及到鶴一視線時,這些好兄弟一個個的都移開了視線。

誰都知道魔界大軍劍指穀南山,這當口誰去穀南山誰就先送死,這個道理他們還是知道的。

見鶴一憤懣,也有人看不過眼,站起身就要說句話:“將軍,穀南山如今就是燙手的山芋……”

“燙手難道就不去了?”

俞安一句話就將那人給堵了回去。

那人看著鶴一,有些無奈,然後沉默地坐了回去。

不能因為難守就不守,身為將士,本就該寸土必爭,可是上次因為衡燁統帥奪回了穀南山,上頭卻沒有一點表示,底下那些天兵早就有意見了,誰知道這次廝殺個半死能得到什麼呢,萬一上頭還是不動,那他們的那些兵不就白死了?

“鶴一,你留下,其餘人等若沒什麼事就散了吧。”

統帥不在,各路將領自然隻能聽俞安的話,聞言麵麵相覷,卻也隻能告退。

等人都走光了,俞安才走到鶴一身邊:“鶴一,統帥有信給你。”

第085章 誘敵

穀南山, 位於天魔邊界處,綿延數千裡,一眼望過去, 無邊無際。

山脈廣闊,其中凶獸毒草不知凡幾,地形險要處, 哪怕是魔界城主天界上仙,也要謹慎行事。

而在山脈的儘頭更是罡風遍布,哪怕是上神的修為, 也無法橫穿這片區域, 是以天界和魔界便以穀南山為界,或者說作為通道, 或對峙或往來。

事實上, 六界之間相連通的通道向來如此,雖然遏製了六界對外的擴張, 可也是一種平衡。

除去邊界處的小摩擦外,六界已多年不曾有大的戰亂。

是以莫夏在發現人界不知名荒山上發現通往魔界的裂縫時才如此恐慌。

衡燁此刻就站在穀南山的上空, 透過厚重的雲霧, 隱約可見兩方陣營。

天魔兩界十分默契地選擇了一處較為平緩的地勢駐紮, 中間隔著一座山穀,可以清晰地看見對方,而又因為那條過於洶湧湍急的河流而不得不隔岸對峙,不會一見麵就起衝突。

衡燁記得因為自己收回穀南山的舉動, 魔界的軍隊後撤了不少,可是如今看來, 似乎又回來了?

而且好像還往前逼近了不少。

怪不得洛初和俞安的來信如此催促。

看到了魔界大軍壓境的境況,衡燁卻不急著現身, 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跟在後麵的莫夏卻受不了這裡的罡風,身形搖晃,勉力支撐著結界,語調冷靜:“罡風凜冽,我沒有你的修為,怕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穀南山上空常年刮著罡風,不論人神仙魔,輕輕一碰就能劃開一道口子,所以穀南山少見空戰,就算有人仗著修為高深想要飛過山去,也隻會成為地上的靶子。

莫夏倒是能抵抗住這無處不在的罡風,隻是一邊要施法站在這裡,一邊要避免被罡風傷到,實在是一件耗費心神的事。

隻是在看到眼前遊刃有餘的衡燁時,莫夏心中難免還會生出些挫敗的情緒。

他就這麼簡單地站在那裡,任憑罡風在身邊肆意遊走,可偏偏那些鋒利的銳氣在靠近衡燁時全都化作了柔和的風,輕輕拂過衣角發絲,最後在離開衡燁後又被裹挾在罡風裡。

聽到莫夏的話,衡燁笑了笑,在莫夏身上套了個結界:“莫城主,再耐心些。”

隻是,再溫和的語氣在罡風的嘶嚎中也顯出幾分森然來。

莫夏眼睜睜看著手臂上立起的汗毛,冷靜地放下袖子,跟著衡燁看向下麵的營地:“還要多久。”

衡燁算了算時辰:“應該快了。”

忽然,衡燁眼神一凜:“來了!”

有一支小隊從天界的營地分了出來,往穀南山而去。

儘管做了隱蔽,可在衡燁的眼中,這些天兵身上的標記明顯得就像是黑夜裡的燈火。

衡燁就這麼看著那一隊燈火上了穀南山,慢慢地分散開來,最後消失在漫無邊際的山脈中。

莫夏看不穿那些天兵身上的偽裝,但不妨礙她聽到衡燁的聲音後按照計劃下達指令。

不過片刻,魔界那邊的營地也悄悄地分出一支小隊上了穀南山。

等那些魔族進了穀南山後,莫夏開口:“成了。”

語氣中有計劃成功的喜悅,也有一絲難以置信。

如此輕易地就將天魔兩支小隊送進了穀南山……

莫夏眼睛眨了眨,垂下眼,掩住了眼神中的震驚和忌憚,或許還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後悔,懷疑自己和衡燁合作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衡燁眼中彌漫出笑意:“走吧,讓我們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莫夏深吸口氣,眼神堅定起來。

為了避開魔界的耳目,鶴一特地在自己和手下天兵身上做了偽裝,又趁著夜色上了山。

穀南山畢竟還是天界的地界,山腳下來回巡邏的天兵不絕如縷。

鶴一出示了俞安給的手令後帶著屬下上了山,按照事先的安排,分作幾個小隊,帶著東西四散離去,自己則是親自領隊前往穀南山腹地安置“陣眼”。

“末將粉身碎骨也會完成將軍的囑托!”

鶴一利落地行禮,動作之間身上的甲胄鏗鏘作響,哪裡看得出來方才的魯莽無狀。

俞安伸手托住鶴一:“此事卻是統帥指派,說你行事向來周全細心,不必跪我……”

聽到俞安提起衡燁,鶴一神情不變,眼神卻難□□露出幾分心緒,身上沉穩的氣息都收斂了幾分,顯出幾分鮮活來。

俞安囑咐了兩句,沒好氣地砸了一拳:“行了,知道你崇拜統帥,快把眼神收一收,外麵那麼多雙眼睛。”

說到最後,俞安的神情嚴肅起來,鶴一也肅了神色,慎重點頭。

“那末將這就去點兵……”說著,鶴一抬腳就要走。

“鶴一!”

鶴一轉身:“將軍還有何吩咐?”

俞安眉目一鬆:“注意安全,你去吧。”

鶴一咧著嘴笑了,謝過俞安,轉身大踏步離開了營房。

門簾落下時,似乎還能聽到鶴一大著嗓門抱怨這差事苦,然後被幾個人又是捂嘴又是安慰地拉走了。

等到鶴一幾人的聲音走遠了,俞安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

統帥給鶴一的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老大,怎麼半夜帶我們上山,雖說俞將軍下了任務,倒也不必這麼急著上山,這黑燈瞎火的,萬一碰上什麼東西……”

緊跟在後麵的鶴一心腹湊上前,嘀嘀咕咕地說了這麼一通話,邊說邊警惕地看著周圍,話音剛落,自己就被老大給拽到旁邊,看著鶴一手起刀落,溫熱的血濺在自己的臉上。

心腹隨意地用手抹了一把臉,用腳將方才偷襲的凶獸踢到一旁,身後的天兵一擁而上,開膛破肚,將有用的東西取下,另外幾人就地挖坑,隨手掩埋。

不過片刻,便恢複了原樣,一點也瞧不出有人來過的印記。

鶴一仍是不說話,隻是沉默地向前,動作靈敏地為身後的小隊走出一條道。

“到了,就是這裡。”

鶴一停下腳步,無需眼神示意,剩下的小隊默契地分成了兩隊,一隊就地散開,作為掩護,一隊則是就地取材按照鶴一給的圖紙布置陣法。

心腹背著鶴一,手裡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摸了摸懷裡的東西有些猶豫。

可就在他沒看見的地方,鶴一卻盯著他很久了,腳步一轉,將懷裡的東西看似隨意地扔在了彆的地方。

等“陣法”布置完成後,心腹邀功似的跑到鶴一麵前:“老大,好了。”

“那行,我們到山腳和其他人會合。”

說著,鶴一率先向前,將後背暴露在心腹麵前。

心腹的手在胸前比劃了半晌,還是什麼都沒做,跟了上去。

可就在這時,原本林蔭遮蔽到有些昏暗的視線突然亮了起來,四周的魔氣鼓蕩,心腹抬頭一看,臉色大變。

他還沒來得及出手,這些魔怎麼……

“結陣!”

鶴一一聲大喝,心腹回過神來,迅速站在自己的方位上。

“我當是誰,原來是俞安身邊的那個副將啊——”

來人拖長了語調,故意做出這種嘲弄的口吻,說完還哈哈大笑,極儘嘲諷。

鶴一循著聲音望去,眉頭皺緊又很快地鬆開:“原來是南城主,還未賀城主之喜!”

“哪裡哪裡。”

雖然嘴上謙虛著,但是話語中的快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鶴一本想引南池出來,結果這位新上任的靈城主倒是警覺,愣是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

不過也沒關係,統帥說順其自然,然後……

“動手!”

鶴一的命令又快又急,趁著魔族還未反應過來,自己就先衝了過去。

隻是此次魔族是有備而來,又有標記指引,自然是抱著要將天界這些人一網打儘的心思的。

魔族為了避開天界耳目,再加上南池立功心切,並未帶多少人,而鶴一這邊大部分人都被他散出去在穀南山旁的地方布置陣基去了,是以人數也不多,剛一交手,竟然打得有來有往。

鶴一使的一手好槍法,揮舞間長槍化作無數影子,讓人應接不暇。

南池能在靈城主死後迅速上位,修為自是不俗,至少在應對鶴一的槍法上顯得遊刃有餘。

打了幾個回合後,鶴一被南池抓住破綻,被魔族特製的繩索給束縛住了。

“就勞煩鶴一將軍隨本城主走一趟。”

南池話說的客氣,隻是一揮手,卻讓手下人將鶴一連同這些天兵都捆了起來,栓成了一串,侮辱意味極強。

因為這一舉動,看不得自家老大受辱的天兵們又掙紮起來。

南池臉色冷了下來,手中魔氣翻滾,看樣子是要壓製這些暴動的天兵。

鶴一臉色一變,忍了又忍,心裡盤算著是按計劃行事還是冒著暴露的風險先去救自己的兵。

南池似乎很享受戲耍彆人的快樂,出手很慢,鶴一則是暗地裡解開了繩索,準備伺機而動。

就在魔氣脫手的那一刻,鶴一出手了,先是一招擊潰了南池打出的攻擊,然後動作極快地靠近南池,想要挾持。

但顯然,南池也在時刻防著鶴一,伸手抵擋後,快速後退。

南池看著鶴一,冷笑一聲:“早就聽聞鶴一將軍的大名,哪裡是這麼容易就抓到的。”

聽到南池的話,鶴一眉頭微皺。

這個南池竟然發現他的不對勁,那他要怎麼才能不著痕跡地跟著這個靈城主回魔族營地。

要不把這靈城主抓了,脅迫他?

為了能不著痕跡地落敗,鶴一帶的人數並不多,先前又被魔族給捆了起來,若是想憑他一個人就打敗南池以及他精心挑選的下屬,怕是有點難。

怎麼辦,還是上吧。

隻不過這一次,他要儘全力了!

這樣南池總不會懷疑他了。

南池陡然發現,自己似乎有些難以招架鶴一的攻擊了。

因為要應付鶴一層出不窮的致命招式,南池隻能全力以赴,也就沒心思去想方才的事了。

哪怕南池叫上了魔族精英,一時之間竟然難以拿下鶴一。

但是旁觀的心腹看得很清楚,老大落敗隻是時間問題。

他有些著急,掙紮了幾下,身上的繩索勒地更緊了,幾乎陷進了肉裡,衣服上有血跡慢慢地滲透出來。

“砰”得一聲,鶴一被擊落在地,強大的衝擊力迫使他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離,最後被亂石擋住。

一前一後的力道讓鶴一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鶴一捂著胸口,看著南池在手下的簇擁下走過來。

“城主,我們把這個天界將軍帶回去,到時候誰還敢看不起城主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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