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遙從小機敏,”溫夫人並不意外,“你叫不來她,也是應該的。”
“她這機靈,幫著太太的時候多好?”馮嬤嬤歎道,“如今對付起了太太,真叫人恨得牙癢癢!”
“誰叫明遠在她那。”溫夫人到底歎出一聲。
“我是沒辦法。我也早就管不了她了。”她道,“是老爺非要她回來,就讓老爺愁去吧。”
午飯前,安國公回府。溫夫人便將話原樣告訴了他。
安國公自是發怒:“太太從小最疼她,不知為她委屈了三丫頭多少次,又頂回了我和老太太多少次!現在可好,想叫她回來坐坐都不能!我竟不知,太太到底是怎麼養的孩子,就肯這麼嬌慣著?!”
溫夫人並不為他的怒火害怕委屈。
“我雖養得不好,也叫她遂了老爺的心,嫁去了崔家,還把明遠接去上學了。”她隻平靜道,“老爺便怪我,我也無話可說。”
安國公隻能自己憋住火。
半日,他道:“她忙,不能回來,四丫頭不是同她最好嗎?送去陪她吧!”
“老爺說笑了。”溫夫人回他,“四丫頭才多大年紀,還要人照顧呢,她去,又要讓明遙多添一重事。她本就忙得沒空回來,老爺還要給她添亂?”
就算真送四丫頭過去了,又能打探出什麼有用的消息?隻怕她親自去都不能。
“什麼叫我給她添亂!”安國公不禁罵了一句,“難道我做父親的關心她,還關心出錯了?天下豈有這樣放屁的道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又不能自己去崔家看出了閣的女兒——
他以前怎麼就小瞧了這個憊懶乖張的丫頭!!
溫夫人仍不理他的怒罵。
她已說累了,便坐回榻上。
咽下一口茶潤喉,她方道:“我隻求老爺記得,明遠還在崔家。”
家裡一共隻有兩個兒子。
明豐才六歲,又是妾出,還未知天分能為。明遠既居嫡、且居長,又勤奮好學,是各公侯府上都羨慕的好孩子,老爺心裡當然明白孰重孰輕。
安國公在炕桌另一邊坐了下來。
“這才過幾個月,”他歎道,“怎麼就成了這樣?”
溫夫人無法回答。
她也不想回答。
“這事……就且算了。”安國公隻好說。
大局未定,尚能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是。”溫夫人應道。
“太太請用飯罷。”安國公起身。
“老爺去哪兒?”溫夫人照常問一句。
“去齊國公府。”安國公走出去,“晚飯不必等我。”
……
上陽宮東門,昭陽門。
看過親外甥出來,齊國侯正滿心憤懣,隻因身在宮門,不好發作。
便有下人匆匆趕來,回說:“安國公來找老爺了,正在府上等著!”
“走!”齊國侯搶下馬鞭。
燥烈上了馬,他指著命:“回府!去拿好酒,我要和他痛痛快快地喝一盅!”
才跑來傳信的幾個奴才又忙上馬,不要命地趕回去。
齊國侯回到府上時,安國公已在自斟自飲。
主人家進來,他並不起身見禮,隻舉杯一笑。
齊國侯也並不問候。
他敷衍地拱拱手,便往對麵主位上一坐。
看他這樣,安國公放下酒杯。
“是六殿下又有難處了?”他問。
“嗬——”齊國侯一口氣吐不出來,吃了火·藥一樣說,“中宮德不配位,滿宮妃嬪奴才隻會見風使舵,元後之子無人撫養,竟隻由奴才照管,六殿下哪一日沒有難處、又哪一日不受委屈!”
他說得連連拍桌,拿起酒壺就往嘴裡倒。
安國公並不阻攔,隻示意下人給他擦去麵上身上的酒漬。
“世兄——”
喝下三壺酒,齊國侯推開下人,捂麵大哭:“我父親征戰南疆、收複南越、功勞赫赫!我姐姐中宮皇後、母儀天下!六殿下是元後所出嫡子,本該儲位早定,隻是我這做舅舅的無能——”
“今日我見六殿下的功課,陛下竟有五日沒親自看過了!”他淚流滿麵,“他可才六歲啊!陛下怎麼忍心!”
“世弟!”安國公提醒,“陛下聖明!”
這話卻更激起了齊國侯心裡的怨懟。
“聖明?”他冷哼,“我姐姐嫁給他快二十年,何曾有過分毫錯處!他多年來偏寵卑賤姬妾,我姐姐一去,就為庶子奪了六殿下的名分,如此是非尊卑不分,何談聖明?!”
“還有!”
齊國侯站起身,圍著桌邊走如困獸:“父親去時,姐姐尚在,他卻不肯依例加封我為承恩公;父親的許多舊部,都被他調往各處;更不許我入軍中,生怕六殿下有了些許依仗!”
“虧待功臣之後、苛刻原配嫡子——”他大罵,“他就不怕進了宗廟,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世弟!!”
安國公這時才捂住齊國侯的嘴,厲聲喝問:“你不要命了!!”
“你全府上千口人、你兄弟姐妹、你妻子、你兒子、你九族的命——”他逼問,“你都不想要了?!”
齊國侯滿頭的酒意迅速退去。
他癱坐在椅子上,卻又咬緊了牙關:“有什麼要緊!”
“照這樣下去,天下豈有我們齊國公府的活路!”他冷笑,“早死晚死而已!”
“世弟,言重了。”安國公說,“陛下並非分毫不念舊情之人。”
齊國侯雙眼一瞪,張口便要反駁。
“雖皇後已立,可儲君未定,還遠遠沒真到絕路。”但安國公下一句是,“六殿下還小,咱們且走著瞧!”
酒在齊國侯心口作燒,燒得他眼裡也簇簇鑽出火苗。
……
當日,兩人在燈下談至深夜。
“世兄啊,你的新女婿家,倒似還可堪一用。”齊國侯醉醺醺地,笑說,“都是姓柴,怎麼德慶侯府老的少的全是一群慫蛋,倒是柴指揮從沙場上拚下來,還有幾分血性!”
安國公雖還有兩分清醒,聽了這話,也不由拍案大笑:“德慶侯府還做夢呢!還以為,隻要乖乖聽陛下的話,就至少還有兩輩子富貴!也不想想,等他們成了俎上魚肉,人家想吃他們的血、喝他們的肉,還哪管他們祖宗是誰、給大周立下過什麼功勞?”
——什麼都不爭,就隻是坐著等死而已!!
還有與德慶侯府走得近的理國公府、長慶侯府……真是一群扶不上的爛泥!
兩人高舉酒杯相撞。
杯鳴酒四濺-
蕭蕭雁群歸。
八月的第二十八天,秋闈放榜。貢院撤棘,考官準許歸家。
紀明遙縮在車裡等崔玨出來。
今天風還挺大。
烏鴉叫得也有點吵。車裡清淨。
……好吧。
是她有點不好意思在外麵等。
她悄悄推開一寸窗扇, 緊盯門口。
崔玨出來了。
他穿的淺青長袍,看上去挺暖和的,似乎沒瘦。
還是那麼好看——
他在與其餘考官道彆。
所有人都很急著回家的樣子,坐車的坐車,上馬的上馬。
觀言叫他了!他走過來了!!
他看了車一眼!!
紀明遙瞬間闔上車窗,坐了回去。
……不是,她躲什麼??
車外,有人在問:“崔翰林怎麼不騎馬了?”
“你傻不傻!”另一個人笑說,“沒看見車旁是丫鬟伺候?”
“哦哦——”問的那個人恍然大悟,“崔翰林的夫人來了!”
說笑聲不絕。
紀明遙兩頰滾燙。
她沒聽見崔玨回應的聲音。
但下一瞬,車簾掀起。
眼前半暗半明。她日思夜想了整整二十二天的人邁了進來,停在她眼前。
紀明遙有很多話想說。
比如,她該問,二爺累不累?
比如,她該說,她給他留了月餅,一早還去鬆太公家拿了柿子,每一個都好大!
比如,她很想、很想告訴他……她好想他。二十二天一點都不短。
但她什麼都沒能說成。
因為麵前的人……直接親上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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