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寧願入牢獄(2 / 2)

雖有大雪漂泊,絲毫不影響半月高掛蒼穹,在陰雲間時隱時現,跳躍穿行。

孟笑離端著苦杏酒,將身上披著的鬥篷緊了緊,站在圍欄前,哀思送明月,愁情墮深穀,海風弄癡心,淚濺山中雪。

右護法烏羽在孟笑離身後雖滿眼擔憂,卻不敢搭話,隻在宗祠內幫孟笑離燙酒。

孟笑離不理大雪落了滿身,眼睛望著遠處,獨自飲酒,心中回想著從前的種種,這半生的經曆都翻遍了,生活處處是驚喜,總是令人措不及防。

人生啊,有些時候,明明是你受儘委屈,眼看著壞人得意,偏偏老天又不傾向於你。

紅衣教走到今天不容易,像一杆小樹,你砍一刀,他削一塊,終於所剩無幾,卻仍暗自生長,如今紅衣教再麵臨難題,開始要學會自己修枝,打擊暗探雖大快人心,可隻有孟笑離知道,砍伐她們等於在削自己的血肉,每砍一下,孟笑離的心中都在滴血,孟笑離在心中警告自己,這些殘枝敗葉不削,損害的是整顆大樹,孟笑離仍難免傷懷。

用慣了的人,如李妖嬈、樊奴、醜姑娘吳茱萸、還有一個左護法寧願,總失口叫出她們的名字,然後意識到人已不在,便要獨自傷感一陣。

紀紅鸞做軍師,每天心懷大事,她是個不進步便退步的人物,講感情都像是在例行公事,相比起她,右護法烏羽倒是個知心人,願意傾聽,努力感同身受,可總是話雖入耳,卻入不得她的心,仿佛所有的話隻能停留在她的耳朵裡,事後就順耳道飄出去,她雖一番熱忱之心,終還是天地兩彆,不在一個人間。

孟笑離在大雪之巔獨自醉,不顧寒冷不顧風,幸而淚水滾燙有溫度,酒苦而烈沁心脾。

烏羽在宗祠內,遠遠地看著孟笑離孤獨的背影,有心想替她消解哀愁,又不知從何開口,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孟笑離一言不發,烏羽更是不言一語,隻在身後默默的陪伴著,不肯打擾。

直到子時剛過,孟笑離顯出醉態,在圍欄邊搖搖晃晃,長籲短歎,最後堆坐在圍欄下,蜷縮在鬥篷裡抽泣。

烏羽方小心翼翼的靠過來,溫言安慰兩句,然後扶起孟笑離進了宗祠,在守護宗祠弟子的床板上躺下,烏羽為孟笑離撣去雪花,解了鬥篷,蓋上被子,為孟笑離生了一個火盆,然後自己則坐在火盆邊看著火,看著孟笑離很快入了夢鄉,思慮著夢中的教主孟笑離是否能得到安寧。

夢中的孟笑離走在荒原中,雜草萋萋更無一人,除了猛獸,便是毒蛇,各個都要咬她吃她,而自己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這荒原的出路。

孟笑離在高草之間盲目的穿行,更顯自己的渺小,失卻方向,慌張無望之際,一雙大手剝離開雜草,挺身而出,身材高大偉岸,卻是盛年之中的師父獨孤老大,獨孤老大微笑著向孟笑離點一點頭,伸過來一隻手,光線在獨孤老大頭上斜映而下,畫出一個七彩光圈,照在了獨孤老大俊朗的側臉上。

孟笑離一見是久彆的師父,嘴角下撇,眼淚立時翻湧,一下撲在了獨孤老大的懷中,再也控製不住,放聲的慟哭起來。

獨孤老大環抱住哭聲不止的孟笑離,一邊輕拍孟笑離的後背,一邊柔聲勸慰。

孟笑離哭道:“師父您扔下我一個人在這人世間,可知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您倒是痛痛快快撒手人寰,可連個夢都不曾拖給我,任我在這如狼似虎的天下,一步一個坎的行走,還說您不放心我,可我看您隻知道自己享清福,何曾管我九死一生走到今日。”

獨孤老大淺笑低下頭,緊緊地抱著孟笑離顫抖的肩膀,柔聲道:“師父怎能不知,我不是時時陪在你身邊嗎?你在那極樂山為我建造宗祠,那高山之上的美景,師父可是時常欣賞,也總聽到你在我耳邊發牢騷。”

說著,孟笑離抬起頭,望向獨孤老大那雙無限柔情的眼睛,二人相擁著,天地旋轉,從荒原回到了極樂山宗祠門前,孟笑離轉頭看了看周遭的環境,隨即拉起師父的手,走到圍欄前,手指著高山大海,高懸之月問道:“師父,您真的常在此處陪伴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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