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願眼瞼微動,隨即表情恢複淡漠,冷聲回答道:“我並無銅錢在身上,怎麼會掉落在此處呢?”
紀紅鸞神秘一笑,將銅錢收在手心裡,繼續道:“可這銅錢裡壓著的小小紙片上,留有你的筆跡!”說著紀紅鸞將銅錢一拆兩半,捏出一張極小的紙片,小心翼翼的舉了起來,陰笑道:“如此煞費苦心,能想到用假銅錢藏消息,寧護法來頭不小啊?”
一聽這話,孟笑離立即轉過身,眼神灼灼的看向紀紅鸞指尖捏著的紙片,寧願則麵無表情,不承認亦不辯解。
紀紅鸞繼續道:“上麵寫著‘風向有變,暫停行動’,原來我們查不到錦衣衛的暗探,竟都是你提前傳了消息,她們才沒有露出馬腳。”
寧願眼睛始終望著紀紅鸞,身子動也不動,表情波瀾不驚,反而是教主孟笑離心慌腳軟,大腦一片空白,右護法烏羽突然出聲問道:“紀軍師,雖然筆跡很像,也不能斷定就是寧護法寫的,你又從何推斷寧護法是錦衣衛的人呢?”
紀紅鸞收好假銅錢,得意的笑道:“錦衣衛的人我是抓不到,但是我抓到了一個風雲館的人,這個人膽子頗大,不僅為風雲館辦事,還賺了錦衣衛的銀子,一人吃三家飯,卻又是個沒骨頭的,兩鞭子下去就全招了,她說她聽命於寧護法,平時就是寧護法用假銅錢與她們聯絡,然後她們在到外麵將銅錢扔給假乞丐,將消息傳出去,背後的主家正是錦衣衛。還有那次在丐幫的追悼會後,我們在落腳的客棧遭遇錦衣衛暗殺,提前暴露我們位置的正是寧願護法,否則錦衣衛怎會早早埋伏在那家客棧,將所有閒雜人都清了。”
聽到此處,孟笑離緩緩將鬥篷上的帽子揭了,滿眼震驚的看向左護法寧願,寧願本來望向紀紅鸞那雙淩厲的眼神,轉眼與孟笑離的眼睛對接,如刀般的眼神忽然變得柔軟起來,二人四目相對,良久,孟笑離終於開口,艱難的問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真不真,我們到她房中一查便知······”紀紅鸞突然插口,孟笑離卻厲聲打斷道:“你先閉嘴,”孟笑離眼睛始終不離寧願,上前一步,豎眉追問道:“我隻問你,你真的是錦衣衛安插在我身邊的探子?”
寧願眉頭緊蹙,臉色難看,半張著口,幾番都欲言又止,麵對教主孟笑離的再次責問,寧願吞了吞口水,半晌,終於沉沉的點點頭,回答道:“我是!”
話音一落,孟笑離奔騰的心跳,忽然一陣扯痛,急火攻心,一股熱流上湧,孟笑離喉口一甜,鼓出一口血,從嘴角殷殷的流了下來。
紀紅鸞和烏羽見狀忙上前扶住孟笑離,關切的追問:“教主,您這是怎麼了?”
寧願不忍心,因為本能伸出去的手,在半空遲疑著,隻聽孟笑離傷懷道:“你們騙得我好苦啊!”
寧願忙道:“我是隱瞞了你,可我沒有騙你,我雖是錦衣衛的探子,但是我始終沒有背叛你,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從未向錦衣衛傳過任何一條對你不利的消息,當年暗殺暴露你位置的也根本不是我,即使這次我傳消息下去,也隻是為了不暴露身份然後留在你身邊。做探子,是因為我的家人都在錦衣衛手裡,為了不被背叛你,我已經很久沒有他們的消息了,他們到現在都生死未卜。”
孟笑離已然聽不進任何話了,一揚手掙脫開紀紅鸞和烏羽的手,隨手將嘴角的血抹掉,眼睛望著寧願,悵然道:“當我試圖敞開心扉,回饋的卻都是刀子,你們的話,叫我如何再信。”說罷,將鬥篷上的帽子再次罩在頭上,轉身快步離開了地牢。
烏羽緊隨其後,寧願也要動身追出去,卻被軍師紀紅鸞一把攔住,紀紅鸞向身後命道:“來人,將寧護法抓起來。”寧願卻一聲斷喝:“我看誰敢?”手中緊緊地握著那柄尋竹劍,紀紅鸞質疑道:“怎麼,你還要殺出去嗎?”
寧願與紀紅鸞瞪視半晌,忽然放鬆了手中的劍,寧願的武功連叛賊李妖嬈都要忌憚三分,而軍師紀紅鸞的武功比李妖嬈還略遜一籌,寧願殺紀紅鸞不過輕鬆小事。
但寧願心中自認,對付紀紅鸞就等於背叛了教主,非得撕破了臉皮不可,沉吟片刻,寧願隻好沉聲道:“好吧,我主動進地牢,任你處置。”說罷,率性轉身,輕車熟路般徑直奔了長廊,自己尋了間空牢房,邁步而入,坦然的坐在了臟兮兮的床板上,便有弟子上前將牢房鎖了,紀紅鸞站在牢房外看了看,感歎道:“教主對你萬般信任,你卻回頭送了她一劍,這麼多年,我都不曾敢傷她的心。”紀紅鸞說罷,搖搖頭轉身離開了。
寧願獨自坐在木板床上,一條腿屈在胸前,手臂隨意的搭在膝蓋上,眼睛定定的望著紀紅鸞離去的方向,眼神放空神色惻然。
黑夜一來,風便肆虐,冷風掠過海麵,吹拂山間,鵝毛之雪也趕來湊熱鬨,孤立島再次被皚皚白雪覆蓋。
月色下的紅衣教宗祠,獨立山巔,俯瞰著整個孤立島,興衰滅盛都飽含眼中,孟笑離每有閒暇,總會來這裡,飲飲酒說說話,畢竟這裡是孟笑離唯一能尋找到師父氣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