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交際,寒風凜冽,風中裹挾著冰片細雪,劃得人臉生疼,樊奴頭發淩亂,麵目臟汙,周身捆綁著繩索,踉踉蹌蹌的跟隨著叛賊的隊伍,被驅趕著登上了極樂山。
外人不知,樊奴對極樂山可是再熟悉不過了,從極樂山新建,到紅衣教興盛,她奔波過無數次,山石都快踏爛了,尤其在瘟疫流行期間,以及戰爭結束之時,這裡的死士亡徒,她幾乎都參與過下墓,如今,竟然到了她自己。
她明白教主孟笑離為什麼要讓她與叛黨一起在此祭天,教主就是要一麵慰藉死去的亡靈,一麵做給活著的弟子看,誰說她孟笑離不狠心,殺人時,同樣不念舊情。
樊奴心中仍恨,恨教主為何連同她在內也要殺,她隻不過是懦弱不抵抗,可並沒有背叛,但轉念想來,樊奴又再理解不過,戰爭不比平時,人命關天,作為弟子怎可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偷奸耍滑,不奮勇抵抗等同於叛變。
樊奴同所有叛賊被捆綁一處,拉著長長的隊伍跪在了紅衣教弟子墓前,墓碑緊湊,一個挨著一個,足足占據了半片山頭,環圍著山頂的紅衣教宗祠,那裡安眠著紅衣教的先輩,巨俠獨孤!
叛賊們各個窩著頭,耷拉著腦袋,渾身瑟瑟的抖著,在此時刻,他們不再恨魔閻鬼姬的狠毒,反而恨起了賊首李妖嬈,若不是她非要叛變,何來的被抓?即使成功,光耀的還是她李妖嬈一人,他們又能撈到什麼好處,如今大敗,李妖嬈全身而退,遭殃的還是他們這些牆頭草,魔閻鬼姬好手段,李妖嬈好陰險。
樊奴跪在墓前緊緊閉起雙眼,她確實不敢看墓碑上的人名,尤其是逍遙山副統領,她是在自己麵前被人削掉了腦袋,臨終前可是惡狠狠地批判自己為何不抵抗,樊奴悔恨已晚,仍將目光遠遠地投向教主孟笑離,她還想有最後的希望活下去。
然而隨著總將顧幽幽一聲令下,包括樊奴在內的叛賊們即時人頭落地屍首分離,極樂山哀鴻之聲立時絕跡,鮮血澆灌了草木,注入河流,寒腥血氣升騰在空氣中,與清雪交融,尤其右護法烏羽,一嗅到空氣中血液的腥甜之味,便難以自控,興奮的像頭餓狼。
場上所有的紅衣教弟子一部分低頭瑟縮,不敢作聲,一部分舉起長劍等兵器,振奮高呼:“這口惡氣可算是出了,殺得好,殺得好······”
孟笑離沒有殺叛賊首領李妖嬈,卻將她的所有追隨者殺了個乾淨,紅衣教弟子們再想跟著彆人叛變,首先得考慮考慮自己這顆長得不結實的腦袋。而那些本事不大,雄心壯誌高遠,總是躍躍欲試的人,也將看到叛黨李妖嬈在江湖中的慘況。
江湖乃是弱肉強食之地,並非本事超絕之人,怎敢獨自出山,無依無靠必是九死一生,李妖嬈沒了紅衣教這座大山,再無人敬畏。
當了一段時間獨行俠,陸陸續續有那散落在外的三百手下投奔而來,這三百手下在楚雄府攔截孟笑離的左右護法,後來得知李妖嬈敗了,便各自換了服飾,躲風頭去了,如今聽到李妖嬈全須全影的從孤立島出來,都活泛了心思,追隨李妖嬈而來。
然而三百來人剛一聚齊,便被孟笑離盯上,派出總將顧幽幽帶隊,在一處樹林殺了個片甲不留,又獨獨剩下個李妖嬈。
李妖嬈不服,質問遠遠觀戰的教主孟笑離道:“你既容我出山,為什麼還要斷我生路?”孟笑離獨坐轎中,像看完了一出好戲,命人將轎簾放下,然後陰沉道:“她們本是我的徒弟,與你的性質不同,你想另起爐灶,或許會有超絕本事,她們不老老實實跟著我,反倒站到你的麾下回頭攻擊我,不可理解不可原諒,我還信你有本事,我還放你一條生路,武功你也不必還我,這一回我們兩清了。”說完在轎中命令一聲,便打頭帶著顧幽幽的大隊離開了。
於是李妖嬈隻好重新開始,在江湖中高調招收弟子,奈何都知她是紅衣教的叛徒,追隨她莫不如追隨魔閻鬼姬,武林中人收不上來,隻好招收唱戲的伶人,可那些伶人幾乎都有班社罩著,至於那些散落在民間的散家子,不是沒有武功,便是唱功一般,李妖嬈為了使她們速成,天天逼她們苦練,暴虐可怖,打的打殺的殺仍留不住人,最後還是兩手空空,身邊跟著寥寥幾個無家可歸的徒弟,李妖嬈還要為她們憂心一日三餐。
支起個“妖嬈班社”乾起了老本行,仍要從唱戲開始,又因當年的名氣不在,武功在身更受不得欺辱,把那屈指可數的觀眾都打跑了。
李妖嬈每在江湖中寸步難行之時,方想到教主孟笑離,才是如何的忍辱負重,護她周全,一教之主,怎是那麼好當的差事,李妖嬈幾乎不曾一夜白頭,連那盛世容顏都折損了。
從前遇山欺山,遇崗霸崗的豪氣,忽然變成了貓撓狗咬,連老鼠都敢跳起來吐她李妖嬈的唾沫,誰也不認她李妖嬈的麵子,甚至有知內情的悍匪頭子,為了討好紅衣教,截住李妖嬈便扣押起來向孟笑離討賞,孟笑離隻道:“她已非我教中人,是生是死,我已無權過問,隨你們處置。”
沒了紅衣教做靠山,曾經那些對李妖嬈那點半吊子武功,半分敬畏半分退讓的人,如今都翻了臉,李妖嬈落入賊手,哪有半點人情,跟隨的幾個人也被殺了,自己受儘非人般的折磨侮辱,幾日之後像丟一隻破鞋一樣,嘰了咕嚕滾下山,從此李妖嬈精神大受打擊,在人間半癡半瘋,對那黑暗的幾日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