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進山裡的第二天,我發燒了。一開始還能走路,可到了中午,我腿軟得走不動路,背上腫脹,渾身發冷。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看著翠翠:“翠翠,要不你自己走吧,現在太陽是偏南,你背對著太陽走。我感覺快到國道公路了,沒多遠了。”
翠翠蹲下來看著我,我想伸出手摸她的臉,卻舉不起來。翠翠把包從背上換到了胸前,轉過身,抓住我兩隻手,一用勁,將我背了起來。我無力道:“這樣兩個人都跑不掉的。”
“你不是說過‘生同床,死同墳’?那就死活在一起咯。”說著翠翠用一根布帶將我綁在她身上,揮起柴刀,繼續開路。
“那叫‘生同寢死同穴’。”
“反正都差不多意思啦。你莫說話了,睡一會休息哈。”翠翠喘得很厲害,背著將近一百斤的我翻山,對一個女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有妻若此,夫複何求。”我捏了她一下,感慨地說。
“要死咯,都燒成這個樣子還動手動腳,你是色鬼投胎啊?”。。。。。。
背著我,趕路速度更慢了。每走一段路,翠翠都要趴下來歇一會兒,我好幾次要求下來自己走,都被她很嚴厲地拒絕了。我也沒想到一向百依百順的她會這麼凶,也不敢再說什麼。
在翠翠背上忽睡忽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再次醒來,天色快黑了。我們正在一處山脊上,翠翠跪在地上,用手撐著一棵樹,在仔細聽著什麼。我見狀也靜靜地聽,在山風的呼嘯聲中,我聽到了一絲汽車馬達的聲音。我興奮起來:“翠翠,我聽到汽車聲了,國道應該就在不遠的地方。”
“噓,莫吵,我好像聽到有人的聲音。”翠翠緊張地壓低了聲音。
我剛想說話,遠處傳來一根樹枝折斷的聲音,我循聲望去,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正在地上查看著什麼。翠翠也同時看到了,她捂住嘴,趴下,慢慢爬過山脊,然後開始加快速度向前走。由於是下坡,慌亂中一個失足,稀裡嘩啦就開始翻滾著向下跌去。追蹤者應該是聽到了,在後麵喊叫著追上來。
我抱緊了翠翠,翠翠則伸出手四處抓著,好在最後抓住了一棵小樹,總算止住了跌勢。翠翠費很大勁兒才支起身,四肢著地向前爬。我感覺到有些不對,向後一看,她的右小腿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拖在後麵。我急忙抓住她的頭發,輕聲道:“你的腿斷了,彆再爬了。”
“噓,莫出聲,爬著走他們看不到。腿隻是扭到了,不礙事。”
“我好象不發燒了,放我下來,我扶著你,這樣可以快一點走。”
翠翠想了想,把布帶鬆開,讓我下了地。我把包從她胸前拿下來背在背上,讓她趴好,借著傍晚最後一絲光我看了看她的腿。心裡一涼:翠翠的右小腿並不是在膝蓋處脫臼或是扭傷,而是在中部斷了,整個小腿下部相對於上部折成了約一百二十度的鈍角,隱約有骨茬子頂起了皮膚。我試著扳了一下,翠翠“唔”了一聲,全身直抖。“你的腿斷了,不能走路了。”我無助地說。
“要不你先走,我休息一哈再追你去。”翠翠說話帶著顫音,聽得出她在忍著劇痛。
“你當我是什麼?我背你,要麼一起出去,要麼一起死。”說著我蹲在她前麵,學她背我的樣子。翠翠沒動,在無聲抽泣,雙手捂著臉就這麼趴在地上。
我聽著遠處追蹤者粗野的呼喊,一把把她拉起來:“快點,國道也不遠了,上了國道,攔一輛車,我們就成功了。”翠翠在我的摻扶下用一條腿站了起來,我俯下身把她背在背上,向上掂了一下,然後邁出了腳步。
翠翠個子較我高一些,所以雖然看上去苗條,也有近百斤。我才走了幾十米,就感覺有點撐不住了,真不知她是怎麼背著我走了大半天的。咬著牙繼續走,到了山穀,有一條小河,真是天助我也。我踏入水中溯河而上,河水到我胸口,背著翠翠靠水的浮力,還能多支撐一陣。看了看身後,約二百多米遠的地方,幾個人影在河邊拿著手電筒對著周圍照來照去,看來是追丟了我們的蹤跡了。走到看不見燈光的地方,我上了岸,再次折向北繼續走。忽然間沒有了水的浮力,感覺腿上象灌了鉛,走了十幾步,我就走不動了,學著翠翠休息的樣子,趴在地上。真累,頭也昏昏沉沉的,衣服濕透了又冷,肚子又餓。想到餓,我放下翠翠,把濕透的包打開,取出一袋餅乾,撕開包裝袋,遞給翠翠。翠翠搖搖頭,隻是看著我。我安慰她道:“快了,再走半小時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