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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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奕到達和陳導約定的咖啡館, 挑了個靠窗的位置, 剛一坐下，就被係統提示音砸懵了，他是真的不懂“真心告白”的判定方式, 上次鐘泓雪好歹是在他麵前，這回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簡直莫名其妙。
服務員過來點單，見到他眼中露出訝異的表情，但本著職業操守還是彬彬有禮地問道：“先生您好, 請問有什麼需要的嗎？”
“先不用, 謝謝。”
宣奕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毫不在乎服務員異樣的目光, 現實就是這樣, 無論那些人在網上罵的多狠，回到現實生活，他作為顧客來到這裡, 服務員沒辦法指著他的鼻子讓他去死。
等了十分鐘後, 陳導依舊不見人影，宣奕往窗外瞥了一眼，恰好透過玻璃窗的反射看見剛剛的服務員往這邊走, 靠窗這一側就他一個人, 明顯是衝著他來的。
宣奕輕笑, 轉頭看了她一眼，後者猝不及防撞進他的目光, 嚇得手一抖，差點兒摔了托盤，宣奕伸手扶了一把，拯救了她手裡那杯咖啡。
“……謝謝。”
服務員臉色微紅，低著頭將咖啡放到他麵前。
宣奕歪頭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猜測裡麵有沒有投毒，“我沒點咖啡，你送錯了。”
“這是……我給你點的。”服務員小聲說道。
“為什麼？”
宣奕清了清嗓子，他還是有點不適應現在這難聽的聲音。
“我是你的歌迷，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她眼神堅定地說道。
“為什麼不信？”宣奕端起杯子，接受了她的好意，同時又不免好奇，“難道你找到了什麼證據能證明網上那些事都是假的？”
他這個當事人都無力自證，這小姑娘難不成有通天的本領？
“不是，我就是相信你。”
宣奕被她這斬釘截鐵的語氣整無語了，半晌歎了口氣，起身到前台把咖啡錢付了，這麼傻的人類女孩兒他實在不忍心再占便宜。
付完錢他轉過身，看見他的歌迷正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宣奕理解不了這些人類的腦回路，無奈地回到原位坐下。
又等了將近半個小時，陳導才露了麵，他額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一進來就連忙道歉，看起來不是故意拖延時間。
距離上次電影主題曲的錄製已經有一段時間，陳導看起來瘦了不少，皮膚也比之前黑了不止一個度，要不是宣奕記憶力超群，他可能都認不出來。
兩人禮貌寒暄了幾句，直接就座，陳導看見他嘴角差點兒咧到耳後，看起來絲毫不在意網上那些惡評，這一點讓宣奕都感到有些意外。
“你終於想通了，宣奕，我等你這個電話可等得太久了。”陳導管服務員要了杯白開水，在騰騰熱氣中滿眼欣慰，“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最合適。”
宣奕勾唇一笑，眼裡藏著說不清的情緒。
“不過，你這嗓子怎麼了？”陳導放下杯子，眼神關切，“上火？”
“受了點傷。”宣奕輕描淡寫地揭過，沉吟片刻，“陳導應該已經知道我最近發生的狀況，不怕影響電影的口碑嗎？”
“啊？”陳導瞪著兩個大眼睛。
宣奕：“……”
這個時代竟然真的有人不上網嗎？
沒辦法，他現場打開微博推給了陳導，後者捧著手機，表情逐漸凝重，就在宣奕以為這場合作即將不歡而散時，沒想到陳導把手機往桌上一放，一臉八卦的表情，問道：“你和謝星洲在搞對象？”
宣奕剛喝了一口咖啡，正苦得皺眉，聽見這話差點兒嗆死，“什麼？”
“喏，這上麵寫著呢，謝星洲表白宣奕，疑似單戀……”
宣奕奪回手機一看，果然，他終於知道係統獎勵是怎麼來的了，謝星洲這又是何必呢。
“陳導，你稍等，我打個電話。”宣奕正色說道。
他走出咖啡廳，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撥通了謝星洲剛存上不久的備用號碼，等了半天，手機裡傳來機械的提示音。
“您好，你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宣奕又連續嘗試了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他歎了口氣，轉身回到咖啡館。
彼時陳導正在刷手機，見他回來了，一臉好奇，“你……真把張占山那小子打啦？”
“嗯。”宣奕知道他看到了那些爆料，也沒打算遮掩，“陳導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反悔？那絕不可能，我們誰都不許反悔！”陳導把手機扣在桌子上，笑容神秘，“不然先把合同簽了？微博上說你在和經紀公司鬨解約，應該挺缺錢的吧。”
宣奕：“……”
怎麼說呢，要不是手拿原著，事先知道這部電影上映後會大爆，他都要以為麵前坐著的是個人販子。
“你這嗓子應該有一段時間沒法上台演出，來我的劇組正合適……”
陳導還要再勸，宣奕抬手示意：“打住，我簽，合同帶了嗎？”
“帶了！”陳導變戲法一樣從包裡拿出兩份皺巴巴的文件，遞給宣奕之前不忘確認，“我這是有法律效益的，簽了就不能反悔。”
宣奕隨手翻了兩頁，掃了一眼片酬，被那個驚人的數字寒磣到了，陳導心虛地咳嗽兩聲，開始畫餅：“那個……預算有點緊張，等以後有了讚助商就給你漲工資。”
“記住你說過的話。”宣奕戲謔一笑，拿筆在紙上簽了名字。
“好！”陳導大笑鼓掌，端起白開水跟他碰了下杯，“小宣呐，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們出發。”
“這麼快？劇本還沒看呢。”宣奕撐著下巴，倒是沒有很抗拒，“去哪兒？”
周邊的影視城距離都不算遠，上次拍廣告的取景地環境也還不錯。
陳導笑容璀璨，低聲宣布：“我們的第一站——岑陽老山！”
哢嚓。
宣奕用意念扭斷了他的脖子，難怪這個電影找不到演員，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第32章 Chapter 32
岑陽, 一個在地圖上用放大鏡都找不到的地方，卻因為一個怪力亂神的傳說家喻戶曉。
宣奕自然是不相信那些道聽途說，哪怕真有什麼鬼怪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可作為一個在現代社會生活了幾百年的血族, 聽說拍攝地點是窮山惡水的深山老林還是本能排斥。
“難怪你曬成這種膚色，難怪你消息這麼閉塞，山裡連信號都沒有？”
“哈哈哈這些都不重要, 劇本我都帶來了。”陳導笑嗬嗬地轉移話題，“你提前看看, 我們這部電影主要講述了末世之下，人類與異變者為了生存……”
宣奕揉了揉眉心，接過皺巴巴的劇本, 問道：“我演哪個角色？”
“就那個, 劃線那個, 男二, 戲份特彆多！”陳導雙目放光, 眼神中難掩熱愛，“為了這個電影，我的團隊花了差不多三年時間, 打磨劇本、服裝設計、場景搭建……”
“等一下。”宣奕抬手, 狐疑地抬起頭，“男二，一句台詞都沒有？”
“誰說的？你往後翻。”陳導自信指揮, “對對對, 再往後。”
宣奕翻到最後一頁, 怔住：“一句台詞？”
“你嗓子不是受傷了嗎？正好趁這個機會養養。”
宣奕合上劇本，“這就是你說的, 第一眼見到就覺得我最合適，這句話你到底跟多少人說過？”
“就你一個！”陳導斬釘截鐵地說道。
宣奕歎了口氣，恰好手機響了，站起身道：“賣身契都簽了，我還能說什麼，明天見。”
“好嘞！機場見！”
宣奕揮了揮手，走出咖啡館接起了電話，對麵傳來清淺的呼吸聲，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那條疑似告白的微博，通過係統的判定機製，宣奕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陷入沉默。
幾秒鐘後，謝星洲深吸了一口氣，嗓音冷靜：“我先說吧，那條微博你應該已經看到了。”
“嗯。”宣奕應了一聲。
“你彆誤會，我就是看不慣那些人黑你。”謝星洲停頓片刻，聲音帶了幾分笑意，“你不會當真了吧。”
宣奕看向遠處忽明忽暗的霓虹燈，搖頭輕笑，“不會。”
“那就好，先掛了，助理還在等我。”
“好，再見。”
“……再見。”
宣奕閉上眼，某一個瞬間他好像有點明白人類的感情，可睜開眼，那種感覺又消失了。
電話剛掛斷沒幾分鐘，又在宣奕手裡震動，他低頭瞥了一眼，陌生號碼，直接拒接。
可幾秒鐘後，那個陌生號碼再次打來，頗有幾分鍥而不舍的意思，宣奕無奈接了起來，“喂，你是……”
“宣奕，星洲出事了。”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宣奕沉默片刻，“謝淮安？你怎麼會有我的聯係方式？”
“問欒玉澤要的。這不是重點！那條微博你看了嗎？”謝淮安急道。
“嗯，不過現在已經刪了，你特地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八卦？我們似乎沒有這麼熟。”
“星洲失聯了，微博是他團隊刪的，大伯盛怒之下，動了手。”
“打人？”宣奕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可是五分鐘前我們還通了電話。”
“我就知道……”謝淮安小聲嘀咕了兩句，急切追問，“他現在在哪？大伯母都快急瘋了。”
“不知道，我沒問。”宣奕收回目光，微微蹙眉，“但他情緒聽起來挺穩定的。”
“情緒穩定？謝星洲從小到大都副死樣子，彆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謝淮安憂心忡忡道，“你現在給他打電話，儘量問出他在哪兒，定位發我，過去找你。”
宣奕撂下電話，回撥謝星洲的備用號碼，無人接聽。
電光火石之間，他突然想起一個地方，跟剛才通話中的背景音有點像。
“你確定星洲會去那麼偏僻的地方嗎？”
謝淮安調轉方向盤，把車開得飛快，宣弈坐在副駕係好安全帶，不急不緩答道：“不確定。”
“什麼？”謝淮安發出尖銳的爆鳴聲，車速驟然減緩。
宣奕轉頭瞥了他一眼，“但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我第一次見他就是在那附近。”
“我真他媽服了！”謝淮安被溜得快要崩潰，再次踩油門提速，忿忿不平地自言自語，“他到底是怎麼看上一塊石頭的。”
宣弈：“……”
川流不息的車燈經過短暫的交彙，紛紛駛向不同的旅程，轉瞬即逝的氣味如同幻影，在宣奕看向車窗外的那一刻悄然而逝，兩輛車朝著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
韓兵握著方向盤，忍不住瞧了一眼後視鏡，發現鬱溪正一反常態地出神，那份突如其來的錄音好像一顆深水炸彈，讓冷硬的冰川裂開一條縫隙。
“先生，羅醫生下午打來電話，提醒您已經失約好幾次了。”
“嗯。”鬱溪微微抬眸，眼神有了焦距，“那去見見她吧。”
“好的，先生。”
韓兵點了一下導航，重新規劃路線，途中經過興貿商場，偌大的LED屏正在播放廣告，這個代言明星鬱溪沒見過，但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曾經出現在上麵的人。
“等一下，先不去羅伊那裡。”
話說出口的一瞬間，鬱溪已經改了主意，這是一種不受控的行為，軀體與靈魂的自我博弈。
韓兵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下一句，這附近沒有能停車的地方，他隻能保持低速，試探著詢問：“先生……”
“……去看看他。”
短短四個字卻仿佛耗儘了鬱溪半身力氣，他無聲地看向窗外，隱在暗處的手止不住顫抖。
韓兵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秒鐘的猶疑，鬱先生口中的“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那條路他走過無數遍，完全用不上導航，隻是最近這陣子沒去，竟有些許的想念。
到達目的地，宣奕解開安全帶，先一步從副駕駛下來，謝淮安去附近停車，他打量四周沒什麼太大變化，上次車禍撞壞的路燈也已經修好了。
“宣奕，你看橋上那人……”
謝淮安隔著老遠朝他擺手，喊道：“還真讓你猜對了！快走！”
宣奕走過去，往橋上看了一眼，確認是謝星洲，“人已經找到了，我先走了。”
“不行，你不許走。”謝淮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目光深邃，“他今天做得這些都是為了你，我不管你喜不喜歡他，必須跟我走一趟，當麵說清楚。”
“鬆手。”宣奕淡淡瞥了他一眼，嗓音低啞，“上一個這麼抓著我的，已經骨折了。”
謝淮安：“……”
宣奕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袖口，往橋頭走去，謝淮安盯著他的背影，喃喃道：“謝星洲，我隻能幫到這了。”
每踏上一個台階，身旁吹過的風就更冷一分，謝星洲從一個模糊的輪廓變得愈發清晰，他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運動裝，戴著鴨舌帽，沒有墨鏡和口罩，也沒有濃墨重彩的妝，兩條白色的耳機線蔓延至領口，再往上隻能瞧見一雙清冽無波的眼眸。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謝星洲眉眼之間閃過一絲驚喜，轉身瞥見橋下的謝淮安，不禁恍然，“他帶你過來的？”
宣奕往橋下瞥了一眼，不答反問：“你經常一個人來這裡？”
“偶爾，我哪有時間。”謝星洲說完，自嘲一笑，“但以後時間應該就充裕了。”
宣奕俯身拄在欄杆上，語調輕鬆，“你確實該好好休息一下，在聽什麼呢？”
“你的歌。”謝星洲坦蕩地遞過去一隻耳機，上調媒體音量，“你這嗓子可得快點好起來，不然就辜負我們這些歌迷了。”
“一時半會兒怕是難好。”宣奕清了清嗓子，他現在竟然有點習慣這種沙啞的聲音，“我明天一早要去外地，接了個電影。”
“不錯。”謝星洲眸中露出讚許，真心實意替他高興，“但現在是淩晨一點十七分，不是明天，幾個小時後你就要出發了，行李收拾了嗎？”
宣奕看了一眼他手機屏幕，還真是第二天了，“沒事，我要去的地方估計也用不上什麼行李，等下直接去機場。”
“你要不要考慮再招個助理？”謝星洲建議。
宣奕灑脫一笑，“我現在孑然一身，用不上。”
*
韓兵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焦灼的等待，他從昨晚十點多到達宣奕家，站在門外等到淩晨四點，從頭到尾沒有人回來過，更要命的是跟他一起等到現在的，還有他的老板鬱溪。
明明困到極點，韓兵卻連一個哈欠都不敢打，他掏出手機提神，無意間看見微博上的紅點，點進去一看後腦勺頓時涼颼颼的。
“鬱先生，宣奕他可能……暫時不會回來了。”
鬱溪轉過頭，似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韓兵咽了下口水，把手機遞到他眼前，“狗仔蹲點拍到的，他去了機場，身邊的人疑似謝星洲。”
“原來……”
鬱溪盯著屏幕看了許久，直到韓兵拿手機的手都酸了，他才緩緩呼出一口氣，靠在牆上慘淡一笑，“我是該遭報應了。”
第33章 Chapter 33
坐在飛機上, 宣奕才有時間仔細看看劇本，封麵上手寫的三個大字應該是這部電影的名字。
“幸存者。”
他低聲念了出來，鄰座的陳導摘下眼罩, 關切道：“小宣, 我勸你還是趁現在休息一下，等會兒下了飛機我們還要轉大巴，到了劇組會有劇本圍讀的時間。”
“嗯, 我隨便看看，陳導你先睡吧。”
“年輕真好。”
陳導說著打了個哈欠, 重新戴上眼罩。
這部電影的主線故事並不複雜，末世背景下，主角1號在一次逃亡中身受重傷, 被人類隊伍拋棄, 正當他萬念俱灰之際, 一個異變者將他救下, 兩人經曆了一係列險象環生的遭遇後, 建立了深切的革命友誼，最後成功化解危機，拯救世界。
宣奕掃了一眼, 隻覺得這劇本平平無奇, 根本不像原著裡描寫的那樣，一經上映從主角到配角，從演員到導演全部原地起飛。
他循著自己角色的戲份繼續往下看, 忽然發現在這個偉光正的框架之下, 竟然暗藏了許多巧思和設計。
首先, 他將要飾演的角色喬衍是唯一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異變者，相比於其他異類的凶殘嗜血, 他善良陽光，有著一雙永遠含笑的眼睛，比人類更像是人，但他又擁有足以毀滅一切的非人力量。
與人類寧小川的初次相遇是出於同情，就像人類看到街邊的流浪貓受了傷，撿回家包紮一下、給口吃的，可沒想到流浪貓傷好之後竟纏上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走。
朝夕相處下來，寧小川發現喬衍和其他被異化的人類不同，他雖然擁有清醒的意識，卻不會開口說話，對一切事物都顯得懵懂好奇，就好像他並不屬於這裡一樣。當然，也有可能是他腦子不好。
寧小川的父親生前是非常厲害的科學家，他生下來就繼承了一部分對未知事物的探索欲，喬衍對他來說就像一個未知的謎題，他發誓總有一天要找到答案。
可真到了謎底揭曉的那一天，真相遠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喬衍是整個地球發生異變的源頭，他的確不屬於這裡，雖然現如今發生的一切災難都不是他本意，但確實跟他脫不了乾係。
寧小川作為一個人類，麵臨著最艱難的抉擇。
而故事的結局宣奕已經知道了，他將手裡的劇本攥得褶皺不堪。
那一天，麵對寧小川的謊言，喬衍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那雙含笑的眸子在寧小川身下一寸寸變成灰色。
也是在那一天，喬衍學會了人類的第一句話，他顫抖著嘴唇，用不算動聽的嗓音說出：“謝謝。”
寧小川突然抱著他痛哭起來，撕心裂肺。
宣奕嗤笑一聲，滿眼諷刺，“何必貓哭耗子假慈悲。”
“小宣，走了！”
陳導拍了拍他的肩膀，原來飛機已經到達目的地。
宣奕合上劇本，臉色很難看，跟在陳導身後往外走。
到了大巴車上，陳導又掏出眼罩，宣奕伸手攔了一下，表情凝重，“我覺得這個劇本的結局有問題。”
“啊？”陳導一整個愣住，表情出現了幾秒鐘的空白，“你也覺得這個結局不好是不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我認為喬衍就不該死，應該跟寧小川快快樂樂生活在一起才對，大團圓結局多好，舉手表決的時候竟然沒人站在我這邊……”
“不是。”宣奕打碎他的無端聯想，將跑題的故事線拉回正軌，“我覺得喬衍最後的那句話有問題。”
“有問題嗎？”陳導撓撓頭，眼神不解，“這裡我和其他編劇沒有出現分歧呀，你有什麼看法說來聽聽。”
“喬衍最後是被人類殺死的，為什麼他死前最後一句話會是謝謝？”
宣奕搖頭嗔笑，眼神中藏著不屑，“正義戰勝邪惡是你們人類喜聞樂見的結局，所以最後喬衍死了不奇怪，但為什麼要讓他說那句話，人類有什麼值得感謝的？”
“我們人類？”陳導摟住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又重重拍了兩下，“很好！小宣，沒想到你的共情能力這麼強，已經代入角色了。”
宣奕：“……”
“小宣，時間還長，你要慢慢走進角色的內心，想他所想，如果拍到最後這場戲的時候，你依然無法理解這句謝謝，我做主，按你的想法改。”
陳導寬宥地笑了笑，耐心問道：“不過我想知道，按你的想法這個故事會是怎樣的結局？”
“結局……”
宣奕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那個萬聖節的雪夜，那些場景如同走馬燈一樣曆曆在目，他笑著答道：“如果是我，臨死之前一定會讓寧小川陪葬。”
陳導微怔，輕笑著點了點頭，“慢慢來吧。”
五個小時的大巴之後，兩人來到一片荒蕪的村落，彼時天已經擦黑，宣奕環視四周，連個燈光都沒有，他不禁發問：“劇組其他人呢？機器呢？設備呢？”
“彆著急，劇組還沒到呢。”陳導從兜裡掏出另一個備用老年機，呲牙一笑，“在這裡還得是老國貨信號強，我現在就打電話讓劇組派車來接我們。”
宣奕扶額，仰頭望天，夜空中繁星閃爍，靜謐非常。
他們並排等了大約四十多分鐘，地麵傳來不規則的震動聲，宣奕轉頭看去，刺眼的燈光正在逼近。
“這兒呢！這兒！”
陳導跳起來招手，改裝過的舊摩托車風馳電掣地停了下來，揚起一片塵土，幸虧宣奕躲得及時，否則這身衣服就要遭殃。
“小宣，來上車，你坐中間。”
宣奕：“……”嫌棄，但不知道怎麼拒絕。
做了半天心理建設之後，算上司機三個人出發了，路上，何導熱情地介紹道：“老劉，這位是我們的男二號宣奕，小宣，這位是我們的副導演老劉。”
“劉導，你親自開摩托車來接我們？”
“不礙事，其他人都忙著呢。”
宣奕再次刷新了對這個劇組的認知，這得窮到什麼地步，把副導演當司機使喚，開得還是改裝過的舊摩托。
捱過漫長的四十分鐘，終於到達劇組，宣奕四處打量一番，發現這個劇組窮是窮了點，機器設備倒是挺專業的，看來是把錢都花在了刀刃上。
“老劉，你先帶小宣去休息，我去那邊看一眼進度。”
“行。”劉導笑著引路，“這邊來，我們這裡條件艱苦，有什麼不適應的儘管跟我說，我儘量幫你解決。”
聽了這話，宣奕對住的地方不敢抱有任何期待，結果進去一看，生活用品一應俱全，雖然比不了星級酒店，但勝在乾淨整潔，誠意滿滿。
“劉導，我們什麼時候開工？”宣奕問道。
劉導剛邁出一隻腳，又折了回來，表情一言難儘，“不急，等所有演員都到位就開機。”
宣奕微微蹙眉，“還有誰沒進組？”
“唉，不瞞你說，我們原定的男一剛進組就毀約跑路了。”劉導滿臉褶子皺到一起，長歎了一口氣，“剛找到的男一還在路上，最快也得明天中午到。”
宣奕沉吟片刻，覺得這種時候他應該安慰幾句，但又實在找不到合適的，隻能堅定地說道：“放心，我肯定不會跑的。”
劉導嘴角勾起一個苦澀的笑，“你好好休息吧。”
折騰了一天，宣奕躺在床上反而沒了睡意，他習慣性拿起手機，卻發現不僅沒有網，連信號都時斷時續，約等於一塊會發光的板磚。
“係統，任務進度彙報一下。”
[請稍候，係統正在查詢……]
[影響本書結局的四個關鍵劇情節點（3/4）]
[收獲本書中四個人類的真心告白（2/4）]
[解鎖本書中四個關鍵隱藏劇情（1/4）]
[反派鬱溪的黑化值清零（30/100）]
“果然降了。”宣奕輕笑，胳膊枕在腦後，“這才一個錄音筆而已，重頭戲還在後麵呢。”
*
第二天中午，劉導開著摩托車轟轟烈烈地把男一號接到劇組，宣奕出門時剛好碰見。
“你好，我叫紀雲。”
一個挺熱鬨的小孩兒，宣奕在心裡給出這麼一個抽象的評價，沒等他開口，紀雲緊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你是宣奕。”
“我聽過你的歌，唱的還行，就是人品不怎麼樣。”
宣奕歪了下頭，沒什麼反應，倒是旁邊的劉導臉色快要繃不住了，連忙開口打圓場：“那什麼，小紀，我先帶你去休息，晚上再聊……”
“我不累啊。”
“劉導，不用攔著他，讓他說。”
宣奕抱著雙臂靠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紀雲，年齡不大，看起來也就剛成年，家境優渥，從頭到腳這一身加起來少說得十幾萬，口無遮攔，一看就是從小被寵到大的，這種人能來這種地方吃苦？
“誒，你那什麼眼神啊！”紀雲扯著嗓子叫囂，“說你還不服氣，劉導，我不要和這種人演戲。”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劉導已經汗流浹背了，他看了一眼宣奕，又看向紀雲，左右為難，“老陳——”
陳導恰好經過，看見三個人站在那兒，笑著小跑過來，“人終於到齊了，太好了。”
“好什麼呀……”
劉導嘖了一聲，上前耳語了幾句。
“哦……這都是小事。”陳導一手拽著宣奕，一手按著紀雲，“年輕人嘛，磨合磨合就好了。”
“誰要跟他磨合。”紀雲翻了個白眼，不耐煩道，“他演誰啊，儘快拍完他的戲份讓他走。”
宣奕勾唇一笑，“那恐怕不行，我是喬衍，是寧小川一生追尋的答案。”
第34章 Chapter 34
“抱歉羅醫生, 昨天臨時有事取消了約定。”
“沒關係。”羅伊淺笑，放下茶杯，坐在對麵的沙發上, “鬱先生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昨晚又出現了睡眠障礙？”
鬱溪輕輕搖頭，眼神有些恍惚，“我沒睡。”
“那我建議您先去休息一下, 沒有什麼比身體更重要。”羅伊笑容溫和地說道。
“我可能……做錯了一件事。”鬱溪單手撐著額頭，身體微蜷, 似乎在忍耐極大的痛苦，以至於聲音都在發顫，“我和那些人一樣該死。”
“鬱先生, 您調整一下呼吸, 要知道, 人活著都會犯錯。”
鬱溪微微抬頭, 露出一雙血絲密布的眼睛, 額角青筋暴起，“可有些錯誤是無法被寬恕的。”
羅伊心臟漏跳了一拍，指甲嵌進掌心, 多年的從業素養讓她麵色依舊冷靜, “哪怕無法得到寬恕，也該嘗試去彌補，逃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對。”鬱溪眼中一片死寂, 喃喃自語, “罪孽深重的人都應該贖罪, 包括我。”
*
電影開機儀式圓滿結束，劉導組織大家湊在一起拍個合照, 畫麵定格的瞬間兩個主演迅速彈開，毫不掩飾對彼此的嫌棄。
第一場戲開拍前，宣奕在化妝間問陳導：“紀雲到底給這部電影投了多少錢，選他演男一號。”
“這個數。”陳導伸出三根手指，開懷一笑，“他可是我的小財神。”
“可他看起來就是來玩的。”宣奕挑了下眉，看著鏡子裡的陳導一笑，“劇本圍讀那天我就看出來了，他根本不會演戲。”
“會不會演不重要，演沒演過也不重要。”陳導心態出奇的好，笑眯眯道：“拍電影是我畢生追求的夢想，有人來參演就不錯了，要求不能太高。”
然而，當第一場戲拍了十個多小時，NG六十幾次後，宣奕太陽穴突突直跳，忍不住回敬一句：“要求不能太高？”
陳導坐在監視器後麵，好脾氣地哄道：“再來一次，我們再來最後一次。”
“這句話你都說了二十遍了！”紀雲忍不住怒吼，“就是一場日常，又不是重頭戲，來來回回走位，我看他那張臉都要看吐了！”
“日常戲也很重要。”陳導慢吞吞走到兩人身邊，耐心講解，“這場戲寧小川和喬衍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彼此之間已經有了感情，你們之間的氣氛不夠溫馨呐。”
“先說小紀，你得纏著他，眼睛裡得有好奇，這個人是你的救命恩人，在你被人類拋棄的時候他把你撿了回去，與此同時，他還是個異變者，你內心對他尚存一絲恐懼，你演的太片麵，不夠靈動，我們不要臉譜化的人物。”
紀雲翻了個白眼，扭頭看向彆處。
“還有小宣，你現在沒有一句台詞，所有的表演都要靠麵部表情、肢體動作來體現，寧小川攔腰抱你的時候，你得給出合理的反應，不能排斥他，我們的電影放到大熒幕上，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被觀眾察覺。”
宣奕應了一聲，沒有反駁。
劉導見說的差不多了，上前勸道：“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先收工吧，他們估計也累了。”
陳導點頭，“行，明天繼續拍這場。”
吃完晚飯後，兩個導演對視一眼，單獨留下宣奕和紀雲。
四個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半天，最終劉導清了清嗓子，笑著說道：“是這樣的，咱們有幾個房間漏水，住不了人，所以想和你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空出一間？”
“什麼意思？”紀雲騰的一下站起身來，“讓我們倆住一起？”
“你們兩個都是alpha，又年齡相仿……”劉導越說聲音越小，轉變思路開始打感情牌，“總不能讓其他工作人員住外麵啊，是不是？”
紀雲頓時啞聲，滿臉寫著不情願。
“我沒問題。”宣奕突然出聲，嘴角噙笑，眼中頗有深意，“總不能一點同理心都沒有吧。”
“呃……是是是。”兩位導演連忙附和道。
紀雲騎虎難下，臨走前扔下一句：“隨便吧。”
兩個導演達成目的還沒來得及高興，宣奕起身開口道：“住在一起也未必能培養默契，兩位的苦心怕是要白費了。”
當晚十一點左右，紀雲才磨磨蹭蹭搬了進來，宣奕的房間原本隻有一張床，劉導不敢怠慢小財神爺，硬是塞進來一張大床，導致本就不算寬敞的房間愈發狹小。
宣奕洗完澡回來，紀雲已經閉眼躺在床上，聽呼吸聲應該是在裝睡，宣奕懶得理他，關了台燈準備入睡。
可沒想到燈滅的一瞬間，裝睡的人突然彈了起來，嗓音帶著一絲恐懼：“誰讓你關燈的！”
宣奕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半晌，忽然勾起嘴角：“你喊那麼大聲，該不會是怕黑吧。”
“我沒有。”紀雲嘴硬，逞強道，“我習慣開燈睡覺。”
“那就改掉這個習慣，我不喜歡光。”
宣奕閉上眼，剛安靜了沒幾秒，隔壁開始翻來覆去，他打定主意不去理會。
然而，TWO HOURS LATER……
宣奕坐起身，“啪”得一下打開台燈，紀雲頂著雞窩頭和兩個黑眼圈爬起來，可憐巴巴，“你，你乾嘛。”
“白天你不是挺厲害的嗎？”宣奕氣極反笑，“我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類。”
“你不是人嗎？”紀雲脫口而出，下一秒又耷拉著眼尾補充道，“我可沒罵你，不過……就算我罵你了，網上那麼多人罵你，你應該也習慣了吧。”
宣奕伸出手撫摸他亂糟糟的頭發，然後毫不留情地扣著他的後腦勺往枕頭裡按，“你早晚要死在這張嘴上，不教訓你不長記性。”
“啊啊啊啊殺人啦——”
“再叫。”
“啊啊啊啊我說的都是事實！”
“少年，有些時候你以為的事實，隻不過是彆人千萬百計製造的假象。”
宣奕鬆開手，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認命地搖了搖頭，“燈你願意開就開吧。”
“嗯……那你不許告訴彆人。”紀雲彆彆扭扭說道。
宣奕沒理他，掀開被子重新躺回床上。
“你聽到了沒？”紀雲不依不饒。
宣奕沒做聲，過了大概五分鐘左右，紀雲又從被子裡探出頭，壓低聲音道：“你睡著了嗎？”
“怎麼睡這麼快。”紀雲小聲碎碎念，“其實我還挺好奇的，你嗓子怎麼變成這樣了，變成這樣還能唱歌了嗎？”
宣奕：“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怕黑的事告訴劇組裡的每一個人。”
紀雲：“……”#&@￥*
第二天上午，陳導架好機器等了半天不見人影，他攤著手看老劉，頭頂寫滿了問號，“他們倆都是alpha，應該不能出事……吧。”
老劉深吸了一口氣，“我去看看。”
“不好意思導演，遲到了。”
宣奕穿著私服走來，後麵跟著素顏的紀雲，兩人一前一後隔得老遠，但陳導還是察覺到微妙的變化，他咳了一聲，擺擺手：“沒事，先去化妝，我們再調試一下燈光。”
等兩人走遠了，劉導戴上胸前掛著的眼鏡，神色認真道：“你有沒有覺得小紀好像安靜了不少。”
陳導點了點頭，語氣意味深長，“簡直是霸王龍爆改順毛小狗。”
“準備！五四三二！”
“來！再來一次perfect！”
“準備下一場！”
陳導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落下，幾乎全場都鬆了一口氣，這部電影從籌備到正式開機經曆了數不清的困難，第一場戲拍了這麼久不僅考驗演員的心理素質，同時經費也在燃燒。
換場的間隙，陳導夾著煙讚不絕口：“我就知道這兩個孩子能行，看這呈現得多好！”
“謝天謝地，你再這麼拍下去，我心臟病就要犯了。”老劉捂著胸口歎道。
陳導爽朗一笑，“你知道我的習慣，萬事開頭難，第一場戲不磨合好了，後麵就都得垮，他們兩個挺有天賦，比我預估的還要好。”
劉導歎了口氣，笑罵了一句，“瘋子。”
電影的拍攝確實如陳導預料的那樣，漸入佳境，紀雲和宣奕兩人沿著寧小川和喬衍的生命軌跡，一步一個腳印，即將走到終章。
陳導特地安排，將最後一場戲放在殺青前拍，前一天晚上，劇組組織了最後一次劇本圍讀。
圍讀地點選擇了室外，幾個人生了個火堆，圍坐在星空下，名義上是劇本圍讀，其實就是聊天。
“經過兩個多月的共同努力，我們終於要見到曙光。”陳導激動得雙頰泛紅，他舉起酒杯，“喝一個！”
“誒，宣哥就彆喝了。”紀雲緊挨在旁邊，攔了宣奕一下，“你這嗓子還沒完全好呢。”
宣奕輕笑，放下酒杯，換了杯白水。
劉導酒量淺，喝了幾杯就開始話多，“想當初小紀剛來的時候，我真怕他倆打起來，嘿沒想到，兩人處的還挺好。”
“我那不是……”紀雲一陣臉熱，目光躲閃，“過去的事誰都不許提了，以後我宣哥就是我親哥！”
宣奕笑著把他推到一邊兒，“不要。”
眾人的歡笑聲夾雜著酒杯碰撞的清脆聲，熱鬨得不似人間盛景，宣奕笑著抬眸，見陳導正在看他，了然起身走到一旁。
“小宣，你還記得來這裡的第一天，我答應過你的事嗎？”陳導開口問道。
“記得。”宣奕回答。
陳導點了一根煙沒抽，等它一直燃到儘頭才開口，“現在，你認為喬衍的最後一句台詞是什麼？”
宣奕低頭一笑，“謝謝。”
時至今日，他終於明白了喬衍說的那句話。
第35章 Chapter 35
在電影《幸存者》裡, 喬衍對於人類來說是異變者，是災難的源頭，但對於寧小川來說, 他是恩人、朋友、哥哥, 是少年藏在心底的孺慕，是廢墟裡開出的向陽花。
過往經曆的點點滴滴是真，人類的仇視、憤恨也是真, 喬衍什麼都知道，他知道寧小川的矛盾。
所以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是說給寧小川聽的，謝謝你教會我許多。
而宣奕的這句話是說給陳導，他和喬衍不一樣, 人類教會他的第一件事是欺騙, 他滿懷恨意來到這個世界, 遇見了心狠手辣的田媛媛、蠻橫霸道的張占山、色厲內荏的周小俞, 也遇到了敢愛敢恨的鐘泓雪、知音難求的謝星洲、可愛率真的欒玉澤, 甚至還有在仇恨中彌足深陷的鬱溪。
人類遠比他想象中複雜，愛和恨是可以同時存在的，既然如此, 那些執念就成了虛無縹緲的東西。
[叮咚！係統檢測到您的人類轉化指數已超過60%。]
[很不幸, 您擁有了人類的情感，隨著轉化指數的增加，您將會逐一失去聽力、視力、異能以及生命, 變成書裡的普通人。]
*
“喬衍, 我有話想和你說。”
寧小川轉頭看向彆處,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兒，他強忍著哽咽, “我，我是來殺你的，你快跑吧。”
喬衍微微偏頭，眼神懵懂，嘴角漾開一抹動人心弦的笑。
寧小川癡癡地望著他，忽然抹了把眼淚，衝上去攥住他衣領，表情凶狠，“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快滾啊！滾！”
喬衍眼神微詫，伸出修長的手指撫過寧小川的臉頰，眼淚在他指尖散發著柔和的光，喬衍放在嘴裡嘗了嘗，輕輕皺眉，眼睛裡浮現一縷化不開的憂傷。
寧小川突然卸了力，頭埋得很低很低，半晌，一道寒光突然插進喬衍的胸膛，寧小川抬起頭，眼神麻木，“我給過你機會了。”
喬衍的眸子一寸寸黯淡，他仰起頭，渾身發冷似的顫抖，拚儘全力才發出聲音，“謝謝。”
話音落下，寧小川抱著他，聽見喉嚨裡發出哽咽，眼前一片模糊，一開口才發現哭的人是他自己，“我，我再也沒有喬衍了。”
“Cut！”
“恭喜殺青——”
在一片歡呼聲中，紀雲趴在宣奕懷裡崩潰大哭，沒有鏡頭的限製，他哭得更加放肆，宣奕睜開眼一看，上衣幾乎被眼淚和血漿泡上了，整個人狼狽不堪。
陳導眼睛紅紅的，帶人過來攙走了紀雲，笑著看向宣奕：“電影的後期製作還需要一段時間，你先好好休息，等回去了再補辦殺青宴。”
“沒問題。”
宣奕站起身，抱了抱陳導，“那我就先走一步。”
來到岑陽的這段時間，宣奕基本處於失聯狀態，大山裡沒有網絡，信號也時斷時續，下了飛機之後，他第一時間點開了微博。
時間果然能衝淡一切，兩個多月以前，熱搜上都是他的黑料，營銷號到處帶節奏，話題討論度一騎絕塵，現在一看互聯網上查無此人，連機場蹲點的狗仔都沒有。
宣奕隻戴個墨鏡，隨便打個出租車往家走，完全沒人認出他來。
進了小區後，保安亭裡突然探出個腦袋，幾秒鐘後，遠在百裡之外的韓兵手機響了。
“喂，韓哥，之前你讓我盯的那個人回來了。”
“真回來了？”韓兵正在開車，一個激動沒控製好音量，引起了後座上鬱溪的注意。
“真的。剛進小區我就給你報信來了。”
“行，我知道了。”韓兵掛斷電話，摘下藍牙耳機，一瞧後視鏡，鬱溪正盯著他看，他連忙報備，“鬱先生，宣奕回來了。”
“嗯。”鬱溪應了一聲，什麼都沒繼續說。
那支錄音筆經過專業機構鑒定，內容確實經過剪輯，但並無合成痕跡，這麼久以來，鬱溪在公司上上下下調查，一直沒找到放錄音筆的人，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宣家與他父母的死毫無關係，至於幕後真凶以及操縱這一切的人尚未可知。
鬱溪將錄音拷貝一份後交給了警方，這是多年以來出現的最有力的證據，單純憑借他自己的力量很難找到錄音裡的貨車司機，他必須依靠警方重新調查當年的案子。
至於這場旋渦裡最無辜的宣奕，鬱溪確實束手無策，如果宣奕想要報複他，他一定照單全收，可如果宣奕根本不想見他呢？
“我現在還有什麼理由能去見他呢？”
宣奕看著係統麵板歎氣，這幾個月一直在岑陽拍電影，過去積攢的生命值所剩無幾，得繼續做任務才行。
[依目前的狀況來看，殿下不適合主動去見攻略對象，何不製造一場偶遇？]
“偶遇？”宣奕搖頭，“我不想再演了，之前是因為鬱溪那張臉，我一直對他抱有敵意，現在我想開了，完全有其他辦法降低他的黑化值。”
[什麼辦法？]
“幫他找出真正的凶手，解開心結，雖然他可能會因此對我感到愧疚，但這個結局也不錯。”
[那恐怕就不是愧疚了……]
“管他是什麼，我不屬於這裡，總歸是要走的。”
一周之後，欒家給唯一的小兒子欒玉澤舉辦生日會，不僅邀請了親朋好友、生意夥伴，還請了明星歌手現場表演，弄得聲勢浩大。
宣奕當然也收到了邀請函，還是欒玉澤本人親自送來的，兩人上一次見麵是在他出事之前，欒玉澤答應幫忙調查當年的事情，而宣奕替他應付家裡安排的相親。
一晃幾個月過去，欒玉澤已經徹底脫離了稚氣，成長許多，但一見到宣奕還是難掩欣喜，隔著老遠就迎了上來。
“宣奕哥哥，你最近好嗎？我一直聯係不上你，還以為你不想理我了。”
“一直在外地工作，挺好的。”宣奕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反問道，“你呢，謝淮安還在扮演你的男朋友嗎？”
欒玉澤哀怨地點了點頭，緊接著補充道：“我們就是逢場作戲，私下裡沒什麼聯係。”
宣奕哼笑，“那你的生日會他肯定也會去？”
“宣奕哥哥，你要是不想見到他，我就不讓他去。”欒玉澤討好道。
“彆，都好久沒見了，正好趁這個機會敘敘舊。”宣奕勾唇一笑，晃了晃手裡的邀請函，“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好。”
欒玉澤看著他的背影，眸中神色複雜，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轉過身往回走，與此同時拿出手機撥通了欒易的電話，“爸，都辦好了，他肯定會來的。”
電話掛斷，他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旁，輕輕歎了口氣。
宣奕拿了邀請函之後並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先進了一家網吧，他穿過一眾烏煙瘴氣，找到了那個眼熟的後腦勺，第一時間拍了一把。
“誰啊，沒看到打遊戲呢！”
鍵盤聲劈裡啪啦一頓輸出，三秒後game over，紀雲懊惱地罵了句臟話，轉頭一看立馬跳起來，“宣哥，是你啊！”
“網癮少年？”宣奕戲謔一笑。
“太久沒玩了，手癢。”紀雲站起來摸了摸腦袋，攬著宣奕的肩膀往外走，“宣哥，殺青那天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怎麼沒等我一起走。”
宣奕哂笑，“你都要哭抽了，我敢等你嗎？”
紀雲狡辯道：“我那是入戲，出去彆跟彆人說。”
“放心，用不著我說，等電影上映了，陳導一定會剪進花絮裡。”
“他敢？我可是股東！”紀雲滿不在乎，“走走走，先吃飯，我要餓死了。”
兩人隨便進了附近一家高檔餐廳，經理立刻迎了上來，態度十分熱情，宣奕壓低嗓音調侃道：“不知道的還以為老板來了。”
紀雲把手背在身後，故意擺譜，“勉強算吧，這是我爸開的，我也稱得上半個老板。”
宣奕早知道他的德性，此時也並不驚訝，跟著經理快要走到包廂門口時，轉角處突然出現個熟麵孔，兩人幾乎是同時發現了彼此。
“還真是冤家路窄。”
宣奕失笑，等到任務結束之後，他一定要讓係統盤點一下偶遇張占山的次數，估計能獲得個[孽緣]成就。
“呦，這不是……那誰嗎？”張占山眼神挑釁，諷刺道，“這麼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看見你張爺爺還不快夾著尾巴跑？”
“你他媽說誰呢？”紀雲上去就要動手，被宣奕拉了回來。
“我說怎麼在這種地方吃飯呢，原來是找到下家了。”張占山摸著下巴，上下打量著紀雲，“還是個小alpha，看來你口味沒怎麼變啊！”
“我操！宣哥彆攔我！”紀雲怒火中燒，小獅子一樣撲了上去，“我弄死你！”
“冷靜，你是不是忘了這是你的地盤？”宣奕平靜說道。
“對哦。”紀雲停下手，轉頭看向經理，怒吼道：“還愣著乾什麼，叫保安給他打出去，放狗！”
“是是是。”經理拿著對講機，滿頭大汗，“保安，快上來！”
“好，宣奕，你給我等著！”
張占山指著他，步步後退，臉色難看至極。
“還在這放屁。”紀雲趁沒人注意，衝上去就給他一腳，踹的張占山一個踉蹌，“小爺我看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解決了這個麻煩，紀雲氣呼呼地看向宣奕，“真是晦氣，走，咱們到彆地方吃。”
宣奕搖頭，歎了口氣，“彆折騰了，我不餓。”
紀雲盯了他片刻，恍然大悟，“他說那些話惹你不痛快了是吧，走，我們再去揍他一頓。”
宣奕：“……”
第36章 Chapter 36
紀雲雖然是個沒什麼頭腦的富二代, 一點火就著的活閻王，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說話也不怎麼中聽……但他非常夠義氣, 從他心裡認定宣奕是個好人的那一刻, 其他人都是錯的。
兩人關係轉變的節點其實是在劇組的一個雨夜，岑陽的地理環境屬於四麵環山，他們劇組的拍攝地點恰好選在一個山溝裡。
瓢潑大雨說下就下, 劇組一點準備都沒有，陳導領著一堆工作人員搶救設備, 現場深一腳淺一腳的亂成一團。
紀雲從小到大嬌生慣養，壓根沒見過這種陣仗，他躲在臨時搭起的棚子裡, 餘光看見宣奕穿上一身黑色的雨衣, 下一秒徑直走進雨幕裡。
“靠, 哪裡就顯著你了！”
紀雲不甘落後, 胡亂套了一件雨衣跟了上去, 他很難形容那一瞬間的感覺，冰冷的雨水灌進脖子裡，他抹了一把臉努力想睜開眼睛, 卻隻是徒勞, 四周昏暗的光線讓他隻能看清幾個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