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提醒?
元楚星的直覺告訴他還是不要多管閒事。
畢竟,在傳聞中,盧謙和高帆,似乎是一對關係很好的後輩。
兩個人感情如果真的像傳聞中那麼好的話,那他們此時這個樣子,必定有他們的用意,貓貓確信.jpg
高帆對此全都毫不知情。
他隻知道自己一覺醒來就倒在地板上,
醒來後,一群同事虎視眈眈地在看著他。
完美複刻:你醒了.jpg的表情包。
甚至有人忍不住留了口水,滴落在高帆臉上,把高帆惡心得夠嗆。
明明已經到了白天,但是這些鬼怪似乎已經想要撕破臉皮。
這家公司到底是什麼龍潭虎穴啊?!
因為那些同事身上的惡意太明顯了,高帆是撞見了元楚星才發現那些同事變正常了,所以在元楚星眼中,被他陰陽怪氣懟過的高帆才會那麼反常又和他搭話了。
除卻那種奇怪的衝動外,高帆主要是想活命。
畢竟不知道什麼原因,高帆發現,隻要在元楚星麵前,這些人就會恢複正常。
他盯著元楚星看了幾眼,想到昨天晚上聽到的其他玩家的慘叫,忍不住試探:“前輩今天早上來公司有什麼傳聞嗎?”
元楚星很迷茫:“啊?什麼傳聞?”
高帆:“比如公司裡又死了人什麼的……”
元楚星:“?”
元楚星:“沒有。”
今天來的時候大家表情都輕鬆自在得很,哪像發生了什麼死人的事情。
之前盧謙跳樓的時候公司的負責人還和元楚星倒了八百回歉說自己大意驚擾了他,元楚星還覺得很奇怪盧謙跳樓和他道什麼歉,去和盧謙賠償才對啊。
負責人還說好的,會和盧謙本人詳談賠償的問題的。
……等下。
想到這裡,元楚星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高帆背後的“人”。
他麵色古怪,負責人當時說的話不會是真的吧,和盧謙本人詳談什麼的……
現在就是他們談好的結果?
啊,太複雜了,腦子要燒了。
聽到元楚星的回答,高帆也迷惑了。
昨晚他還特地使用了道具禍水東引,結果今天告訴他無事發生?
“不可能……”他下意識地說。
“什麼不可能?”元楚星多盯了高帆兩眼,“還是說你知道誰出事了?”
高帆被問得麵色一僵:“怎麼會,我就是隨口一問,畢竟公司前些天才死了人……”
元楚星聽到這句話又忍不住了,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你說的前些天死掉的那個人,現在正掛在你背後呢……
他看了看聽聞高帆的話後麵色更怨毒的盧謙,最後還是閉嘴,不打算理會他了。
高帆被元楚星無視了還想要繼續說話,想問他一些問題,還沒來得及說完,元楚星就率先回絕了。
“沒事的話小高你還是先工作吧,你工位上的文件有些多的樣子。你要是不忙的話,我倒是有點忙,不是很想理人。”
非常不給麵子的話語,連基本的社交客套都沒有。
一方麵是元楚星對他沒有什麼特彆的好感,一方麵就是,高帆完全不知道自己背後背著個殘破的屍體還要身殘誌堅和自己說話的樣子有多麼的嚇人——哪怕盧謙並沒有要嚇唬元楚星的意思。
高帆臉上的表情明顯不太好。
但元楚星才不管他怎麼想的,估摸了下時間,去到崔敏君的辦公室。
“咚咚。”
崔敏君一見到元楚星便露出了笑容,和藹可親地問他有什麼事情。
元楚星就把辭職表遞了過去,和她說了自己要辭職的事情,他發自內心地感謝著:“謝謝之前崔姐之前的照顧,這周末如果崔姐有空的話我想請崔姐吃個飯。”
崔敏君推了推黑框眼鏡,臉上的表情也柔和真切了些:“客氣了,說不上是照顧。”
但是吃飯這個邀請……
崔敏君看著元楚星明媚可愛的笑容,忍不住僵了僵。
她莫名不太敢同意。
今日的元楚星明顯和往日不同。
今天,他身上多了一股無比陌生卻又讓人心生恐怖的氣息。
那氣息聽到元楚星的話後蠢蠢欲動地盯著她,似乎崔敏君敢答應,祂就會做出什麼頭皮發麻的事情來。
崔敏君彎起的嘴角都僵硬了,元楚星回家的這幾天到底招惹了什麼新的東西啊!
往日裡,元楚星看上去其實除了好看外蠻平平無奇的。
但不妨礙崔敏君覺得元楚星有時候其實蠻可怕的。
第一次見到元楚星的時候,元楚星是被她上司領進來的。
XY遊戲公司自然也是一個巨大的未解之謎,換言之,整個公司都是這個未解之謎的領域,在這裡上班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是鬼怪。
鬼怪們雖然還有著上班的本能,但是公司的運轉完全不能靠他們。
那些數據其實都是假的,根本不能運轉。部門也是混亂的,鬼怪們從心所欲地挑著位置坐,它們按照領域的規則偽裝出上班的樣子就夠了,不能指望它們真能做出什麼業績。
反正公司隻是一個空殼子,是領域存在的必要前提。
但是竟然真的有外邊的普通人被領進來了……?
就像是超能力世界裡,有超能力者和普通人之分一樣,在永夜市,市民們其實也是分等級的。有能力強大的鬼怪,也有實力弱小鬼怪,還有一些隻有外在的□□,實際上沒有思想神智的空殼市民。
作為鬼怪,它們對永夜市裡的“普通人”一般並不會主動攻擊,就像是人走在路上很少發神經突然去踹花壇或者電線杆。鬼怪們會主動襲擊的隻有外邊進來的“獵物”。
與此同時,它們也很少把永夜市的普通人當回事,基本不予理會。
剛開始崔敏君還把元楚星當普通人,她甚至很奇怪元楚星怎麼能夠讓上司帶他進來,上司還囑咐千萬不能得罪他。
崔敏君迷惑了很久,直到上司悄悄和崔敏君說,這個公司名義上隸屬於元楚星。
崔敏君:?
上司顯然也覺得很迷幻:“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有種被掌控了全部的感覺,根本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何況——”他露出相當一言難儘的表情,“他是真的,有些邪門在身上的。”
崔敏君:“?”
作為一個強大的鬼怪,它竟然說彆人邪門?
崔敏君:“有多邪門?”
上司:“……”
上司:“……為了小命,不要問太多。記得多哄哄他,順著他的意思來。”
於是崔敏君就這麼接手過了元楚星。
她剛開始仔細打量元楚星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元楚星有什麼特彆的地方,頂多隻是覺得這孩子長得挺好看的,根本沒有感知到上司說的什麼“全部被掌控”的感覺,也不覺得這麼漂亮的孩子哪裡邪門。
崔敏君是個貨真價實的顏控,她對長得漂亮的孩子都帶著一點寵溺的濾鏡,何況元楚星還蠻乖巧的,她照顧對方也是心甘情願。
畢竟沒有麵對獵物時,鬼怪們不需要偽裝的時候,都不是很在意長相,長得亂七八糟的,崔敏君就更喜歡元楚星了。
她一開始特地帶元楚星露臉了,就是怕這孩子被其他鬼怪欺負。
雖然鬼怪們很少襲擊永夜市的普通市民,但是它們多少帶著點老油條的惡劣,會欺負新來的人。
即便如此,也有同事不以為然。
很快,崔敏君就知道元楚星邪門的地方在哪裡了。
元楚星似乎有點過於“幸運”和“心想事成”了。
電梯永遠會在他來的時候剛好到達一樓;
隨口說了句公司飯菜不太好吃,第二天,公司常年作為擺設的食堂竟然真的換了廚藝極好的鬼怪做飯,特供給元楚星;
元楚星去公用休息間,皺著眉頭說休息的地方怎麼什麼都沒有,當天下午休息室就多出了一堆零食。
崔敏君還撞到過有鬼怪想要欺負元楚星,但基本都是自食惡果。
有鬼怪想趁著元楚星不注意伸腳害他摔跤,結果自己的腳卻被無知無覺的元楚星輕輕一腳踩斷裂了,嗷嗷慘叫不說,還引來元楚星莫名其妙的眼神。
有鬼怪說元楚星的壞話,嘴巴莫名其妙就爛掉了,好久都好不了。
還有鬼怪惡意盯著元楚星說他看上去細皮嫩肉的,肯定比那些獵物還好吃,結果第二天自己就蒸發了,打聽後才知道它在執行“出差”這個任務的時候被外邊的鬼怪當零食吃了。
崔敏君:應、應該是巧合!
然後緊接著,元楚星就帶來了小粉。
崔敏君:……
崔敏君:!!!!
模樣精致漂亮的美少年憂鬱地說:“我可能有事要回家幾天,能拜托崔姐幫我照看一下我們家小粉嗎?”
他溫柔摸了摸那株在永夜市裡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名鼎鼎的血色觀音蓮,無比愛憐地道:“畢竟我們家小粉好脆弱的,我怕我回家沒人能照顧它,它會死掉。”
而那株惡貫滿盈的觀音蓮,也真的擺出一副無害柔弱惹人憐愛的粉蓮花模樣,在元楚星的手中嚶嚶作態。
等元楚星出門後,在元楚星口中“可憐可愛脆弱無害”的小粉,直接變了臉色,霸占了崔敏君的辦公室不說,直接當起了大爺,開始了在公司作威作福的極惡統治。
公司的鬼怪們從元楚星在公司上班,所以隻有下班後他們才會在晚上水深火熱的生活,變成全天候都在水深火熱,每天都在生不如死。
小粉沒有主人陪伴,覺得寂寞難耐。
於是它看悠閒的鬼怪們不爽,每天都強製它們加班。
它輕易就讀取到了鬼怪們腦海中最害怕的東西,沒事就抽幾個倒黴蛋讓它們回憶回憶。
因為整座公司的鬼怪們都壞得發黑流油,小粉擔心它們哪天沒忍住露出真麵目會嚇到自己的主人,於是把它們全都抽了一遍,抽到它們嗷嗷慘叫發誓從此洗心革麵不乾壞事後才沒有一天打它們三頓。
小粉還在宣稱,如果它們不能讓它的主人滿意,那它就讓所有的家夥都不如意!
弱小的鬼怪不知情小粉嘴巴裡的主人是誰,畢竟小粉總是一副“你什麼身份也配知道我主人的名字”的屑模樣,但稍微厲害一點或者消息靈通的鬼怪都知道誰才能克製小粉,於是對元楚星無比討好,在元楚星麵前努力塑造出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它們知道元楚星身份也不和彆的鬼怪說,畢竟討好老大的老大這種事情多的人做了,它們就不起眼了。
鬼怪們也是有競爭的!
知情的殷切討好,不知情的因為被小粉抽多了也老實了。
公司很長一段時間,風氣都變得格外好,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真善美。
若不是XY遊戲公司在獵物們到來後有一段必須要走的劇情,元楚星估計什麼都發現不了。
而現在,元楚星忽然說要辭職了。
看這孩子身上多出的陌生而恐怖的氣息,那氣息並不針對元楚星,反而很喜愛他,一直黏在他身上,像是最聽話的小狗,隻對外人凶殘。
他看起來並不是被迫的,似乎隻是單純不想繼續上班。
崔敏君還蠻喜歡元楚星的,雖然上司一直告誡她關於元楚星的事不要多嘴,也知道以元楚星的邪門程度,不可能被人欺負,可照顧元楚星慣了,她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麼突然就想辭職了,在公司待得不如意嗎?”
元楚星:“沒有呀。公司氛圍很輕鬆,工作也很悠閒,同事頂多有些碎嘴但無視就好,大部分人都很好相處,我待得還蠻開心的!”
而與此同時,被元楚星點評“氛圍輕鬆,工作悠閒,同事好相處”的公司在元楚星看不到的角落正正上演著一場好戲。
昨日那些將高帆欺壓得差點出心理陰影的同事們包圍住了高帆。
“小高,你剛剛找那位做什麼?是想要告狀嗎?”
他們陰森森地問。
第107章 107
元楚星並不知道公司背後的波濤洶湧, 他現在全是辭職後的快樂。
雖然辭職之後要應對兩個人格難搞至極的男朋友,但是男朋友頂多是黏人的甜蜜煩惱,工作就算再清閒,一想起這是工作, 身體就覺得痛苦了。
所以元楚星現在無比快樂!
他辭職了也不忘和自己的父母說上一聲。
元楚星父母都是工作狂魔, 對元楚星向來是放養政策。
不打電話, 也不視頻,基本就靠短信交流,偶爾還意念回複,經常幾年都見不到一次麵。
元楚星對他們的印象也不太深,但是來的時候元楚星確實信誓旦旦地說他要去好好奮鬥一下的, 現在決定躺平了,自然也得交代一下。
對於他的決定, 那邊隻回了一條短信。
【好。小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看上去非常地縱容溺愛。
崔敏君對他的辭職還是覺得有些遺憾, 問他真的考慮好了嗎,看上去還有點依依不舍的樣子。
元楚星眨眨眼睛, 笑著道:“以後又不是不能見麵,崔姐要是有空的話可以來找我玩呀。”
他們加了聯係方式, 想約出來隨時都可以。
今天剛好是周四, 想起自己的安排,元楚星說道:“對了崔姐,周末有空嗎?要一起去海邊玩嗎?”
崔敏君聞言看了元楚星一眼。
在元楚星說以後還可以約出來見麵的時候, 他身上纏繞的黑線就已經開始扭曲得亂竄了, 像是有生命的觸手,悄悄生著悶氣。
而當元楚星邀請她要不要一起去海邊玩的時候, 黑氣扭動得更厲害了。像是突然從陰影中竄動出無數身影,每一條都化作了可怕的刀鋒, 隨時都可能把人一刀砍成半截。
——尤其指被元楚星邀請的人,也就是她。
崔姐:……
這完全就是在威脅她不許去吧!
不就是仗著小星看不到才這麼耀武揚威的嗎?!
她笑容僵硬、含淚拒絕了元楚星的邀請:“不了,我有點忙……”
說這句話的時候,崔敏君的表情格外苦澀。
元楚星歪頭:“咦?難不成周末也要加班嗎?”
崔敏君想了想XY遊戲公司的限製,她和這些同事雖然實力強大,但確實和地縛靈差不多,不像彆的鬼怪還能在永夜市裡隨意流竄,限製地方比加班還可怕。
所以崔敏君歎了口氣:“算是吧。”
元楚星震驚了:“什麼?!周末也加班嗎?”他擰了下眉頭,看著崔敏君被黑框眼鏡壓住的黑眼圈和憔悴麵色,發現自己來了公司這麼久好像一點都沒有調查了解過自己的公司。
“那,有加班費嗎?”他問。
崔敏君看著元楚星逐漸嚴肅的表情,想起了上司帶著元楚星過來的時候,各種明示暗示這家公司屬於元楚星。
之前的崔敏君沒怎麼當回事,現在——
看著元楚星那一副稚氣未退卻隱隱有青天大老爺之相的模樣,崔敏君忽然福至心頭,鬼使神差,於是她搖了搖頭,誠實地說:“沒有。”
元楚星倒吸一口冷氣:“五險一金呢?”
崔敏君:“沒有。”
元楚星:“什麼——那,團建呢?月假呢?年終獎呢?”
崔敏君:“沒有。沒有。統統都沒有。”
她甚至直白地告狀:“甚至食堂變得整潔、有好吃美味的飯、休息室裡放上小零食,擺上遊戲機都是小星來之後才有的。”
當然,飯需要搶,畢竟那些食堂的鬼怪隻是在為元楚星服務的基礎上給他們隨便做做,分量不多;休息室裡的零食倒沒多少人吃,遊戲機也無人問津,基本都是元楚星去吃和玩。
但是不妨礙崔敏君試著和元楚星這個名義上的公司所有者訴苦。
“我們甚至下班就要回員工宿舍,完全離不開這裡。”崔敏君幽幽地說。
元楚星:!!!
元楚星瞳孔地震了。
元楚星的表情就像是在說:我家公司竟然這麼缺德?!
說好新世紀新福利,說好共同創造幸福生活呢?!
他一下子沉痛起來,握緊了拳頭。
“可惡啊,公司竟然這麼不做人!”
雖然元楚星今天是來辭職的,但是誰說他不可以重新就職!?
這一刻,辭職的元楚星拋卻了小職員的身份,決定正式以董事長的身份接手過XY遊戲公司。
他擺爛是他的事情,但是元楚星不能容忍他名下的公司如此爛!
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怎麼可以當做視而不見?!
元楚星震怒!
“你放心,崔姐,我之後會給你交代的!我去找負責人算賬!”
元楚星氣勢洶洶地出門了。
崔敏君:?
崔敏君爾康手:“等下、小星——”
她根本攔不住元楚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大步往外走。
什麼負責人?難不成是她上司?
崔敏君咽了口唾沫,她就是試著和元楚星抱怨一下,要是上司被揍了,那也怪不了她吧?
想著,崔姐忽然心安理得起來。
雖然XY遊戲公司的規則就是這樣,他們全都隻能按照設定庸碌地困在公司,按理而言怪不得人,但是拋開一切不說,她的上司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所以她沒錯!
一小時後,XY遊戲公司的所有鬼怪都聽到了一聲清晰的叮咚聲,是工作群的特殊提醒音響了。
工作群並不是所有鬼怪都能加入,但能加入進去的最少也有清醒的理智。這個群自然是鬼怪們的內部群,以往向來是全員禁止發言,空蕩蕩的,現在,空蕩蕩的工作群突然多了一條長消息。
【致各位親愛的員工,時代在變化,製度也在變化。經過深思熟慮,敬愛的管理者大人決定XY遊戲公司一些陳舊的規則。修改過後的規則如下:-
員工福利更新-
①入職的合格員工,公司將提供三險一金。
②從這個月起,公司將給每個員工發放工資,工資視貢獻而定。
③周末在公司視為加班,加班的員工將補償一定的加班費。
④每個月最後一日視為假日,在假日,員工們能夠走出公司。(ps.縱使出門在外,也要牢記公司員工身份,不可破壞公司形象,違規者將視違規行為受到相關處罰,嚴重違規者則辭職處理!)-
員工工作變動-
①從今日起,公司將正式根據員工身份分配相關工作,請各位員工務必熟悉各自的工作流程,儘快上手!
②從明日起,公司將實行早九晚六製度。員工將於九點前進行考勤打卡,六點下班。
③從下周起,公司將實行末位淘汰製,每位員工需按照固定貢獻晉級職稱。每個月將迎來一次考核,合格者視情況保留原職位或晉級,不合格者將被淘汰。】
【以上規則仍在修改中……】
【請各位員工時刻留意群內公告哦^_^】
【最後,小星大人萬歲!】
所有看到這條長消息的鬼怪們都沸騰了。
“你看那條消息了嗎?”
“我的天,這是真的嗎?”
“啊?這難道不是固定的建築領域嗎,固定的建築領域規則也能修改?”
鬼怪們震驚,鬼怪們不可置信,鬼怪們對此感到懷疑。
XY遊戲公司絕大部分員工都是沒有靈魂的軀殼,按照設定好的程序遊蕩,但擁有理智的鬼怪少也有一百多個了,它們驚愕地討論著這條長消息,看著這個像是在誰的督促下匆忙趕出來的公告,紛紛覺得不可思議。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工資……竟然真的有這個東西嗎?”
“月底能出門了?我們真的可以出去了?”
“等下,工作又是什麼東西啊?”
它們討論得熱火朝天,驚異的同時竟然還有點莫名的期待。
有鬼怪還看到了【XY遊戲公司內部員工群】被改名成了【XY遊戲公司內部員工群(小星大人萬歲版)】,相當長,也相當叫人迷惑。
“這個小星大人,又是誰啊?”
不少鬼怪們迷惑。
先前XY遊戲公司雖然被小粉統治過,但是小粉滿口都是我的主人,主人是誰卻根本不屑和它們透露,隻有少部分鬼怪知道小星大人指的就是元楚星。
但是現在,似乎是聽到了鬼怪們的疑惑,群名稱下最中心,多出了一行小字。
【元楚星(管理者)】
後邊還被備注了三個紅彤彤的愛心,寫滿了赤裸裸的偏心。
鬼怪們:……
好、好離譜啊這三個愛心!
它們一邊摸索著長公告的內容,一邊試著在群裡發言,但無法發出什麼,都無法在頁麵上顯示。
直到有機靈的鬼怪試著跟著發【小星大人萬歲!】後,這條消息發出了。
大家:!!!
然後,無數條【小星大人萬歲!】的消息將這個群徹底刷屏了。
不管怎麼樣,先刷了再說。
刷完之後,這個一潭死水基本是擺設的群,終於可以正式使用了。
窺屏的崔敏君:?!!
作為一個擁有元楚星私人聯係方式的鬼怪,她私聊了元楚星。
【崔:小星,你離開之後做了什麼嗎?】
【一顆星:?】
【崔:公司發新的公告了,出了很多福利……】
【一顆星:咦!行動這麼快嗎?】
【崔:好奇!】
【一顆星:沒什麼啦,就是找負責人聊了聊,他說他也沒有辦法做些什麼,我有點生氣,就叫他讓能有辦法的人給我叫出來。然後……】
元楚星一邊回答,一邊想起了自己遇到的神奇事情。
負責人麵對他的責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就算殺了他他也沒辦法修改公司的規則,元楚星還沒怎麼做呢,負責人就像是被什麼嚇到了那般,突然說到,但是元楚星可以做到。
他連忙掏出一個手機,無比恭敬地遞給元楚星。
說,隻要在這上邊寫出元楚星想要公司修改的要求就可以了。
元楚星正要接過去,但是負責人像是被誰又抽了一巴掌,馬上把手機收回,在元楚星疑惑的目光中繼續痛哭流涕,“啊!我才想起大人的手機也有權限,請您打開公司內部網,在公司的小程序上那個管理頁麵提交要求就可以了!”
元楚星:“……”
元楚星很迷茫:“這就行了?”
負責人非常誠懇:“這就行了!”
元楚星半信半疑在上邊寫了一點,沒想到就收到了崔敏君的消息反饋。
【一顆星: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啦ovo】
聽完全程的崔敏君:?
竟然還可以這樣?!
雖然很神奇,但是……
想著提到的工資,想著月底的假,想著美好的未來——
崔敏君的眼睛亮了。
——小星大人,萬歲!——
輕鬆搞定了公司的事情,元楚星終於可以快快樂樂地回家了。
回家前,元楚星忍不住在猜,他回家的時候見到的會是哪個男朋友。
畢竟雲藏月有兩個人格,哪一個人格都好哄又不好哄,元楚星陷入了甜蜜的煩惱。
“小月,我回來啦~”
元楚星一打開門,就看到了男朋友。
雲藏月就站在門背後,像是忠誠的狗狗。
在元楚星打開門的一瞬間,棕發青年早已張開了手,無比自然地抱過了往家裡走的元楚星。
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元楚星在投懷送抱。
而無比自然做著這樣事情的雲藏月臉上看上去依舊有點呆呆的,他慢吞吞地說:“小星,歡迎回家。”
元楚星:確信了,是小月1號!
第108章 108(微修)
雖然無論是哪個男朋友都很可愛沒錯啦, 但是隻要不是在某些事情,一般而言,元楚星最熟悉的小月1號顯然要好相處得多。
就像是現在,他如同一隻想念主人的大狗狗, 抱住了元楚星不放, 但給人的感覺依舊充滿了溫馨。
直到雲藏月麵無表情地低頭親過來。
元楚星:?!
“等、等下——”先進屋!門沒關、不要在玄關親!
但他一張口拒絕, 雲藏月就無比自然地把舌尖伸了進去,仿佛在做什麼天經地義的事情。
然而天經地義的事情可不包括親吻戀人就要恨不能填滿他的口腔這件事。
元楚星被親得暈暈乎乎的,等他回過神,雲藏月總算露出了點滿意的樣子,眉眼裡的凝鬱似乎也散去了些許。
“好想小星。”棕發青年舔了舔元楚星嘴角的濕痕, 然後用自己的臉去蹭元楚星的臉,把自己心愛的戀人雪白細膩的臉肉都堆起。
“小星, 我今天、也有很乖哦。”
他像是迫不及待對主人搖尾巴的小狗, 賣乖完,又想低頭去親元楚星討要獎勵了。
元楚星喘著氣, 不明白雲藏月親吻的時候為什麼這麼過分地剝奪他的呼吸:“好啦,先進門再說。”
雲藏月又親了親元楚星的唇側, 這才聽話地放開元楚星。
元楚星關上門的時候還在想, 幸好小月2號沒有出來,不然等下遭殃的還是自己。
雲藏月亦步亦趨地跟在元楚星的身後,幫元楚星拿過剛脫下來的外套。
雖然已經步入了五月, 但永夜市這個時節依舊不冷不熱, 隻在某些時日氣溫會高過25度,其餘時候都像是初春, 早晚甚至會有些冰冷。
“想好要去哪裡玩了嗎?”元楚星打開冰箱,把保姆做好的飯菜拿出來放進微波爐加熱。
先前出門的時候元楚星讓雲藏月思考要去哪裡玩, 聽聞,雲藏月從口袋裡慢吞吞地掏出手機。
“還沒想好……”
手機屏幕上是永夜市的遊玩攻略。
如果是玩家在這裡,一定能看出來,這些所謂的“遊玩攻略”並是什麼正常的吃喝玩樂,而是鬼怪們分享點評的,玩家獵殺指南。
永夜市裡經常會有從彆的地方誤入此地的獵物,但最叫鬼怪們感興趣的,還是那些玩家。
玩家們作為獵物出現,實力有強有弱,而永夜市們的鬼怪受限於規則,強大的鬼怪並不能隨意下場,隻能讓玩家自主尋找選擇。一不小心,一些實力較弱的鬼怪撞見玩家,還會被玩家們殺死。
所以指南上,前半部分是在告訴實力強大的鬼怪在哪個點比較好捕捉玩家,怎麼偽裝玩家們會更容易上當,抓到玩家之後要怎麼折磨;後半部分則是告誡實力弱小的鬼怪要怎麼逃跑,怎麼辨認獵物們的實力強弱。
當然,後半部分對於實力弱小的鬼怪更為有用。
它們不一定會天天遇到獵物,但一定會天天在永夜市裡偶遇其他鬼怪。
所以獵殺指南也被鬼怪單獨拿出,內容塗塗改改,出了個永夜市求生指南。
雲藏月對這些不感興趣。
以他的實力,彆的鬼怪遇見他,這些指南就隻能改為永夜市自殺指南了。
在見到雲藏月第一眼前,鬼怪們就應該在察覺他氣息時提前選好自己的死法並立刻執行,否則,鬼怪們要是直視雲藏月,才是它們苦難的開端。
——所以雲藏月才會那麼喜歡元楚星。
隻有他是最特彆的。
獨一無二的珍寶。
“不知道玩什麼……”雲藏月慢吞吞地說。
元楚星:“咦?還沒想好嗎?”
元楚星關好微波爐,回頭去看自己的男朋友。
雲藏月微微垂著紅眸,唇線在抿起時,睫羽在麵龐投落的陰影總會顯出幾分陰翳。
“那我們還是去海邊?”他提議。
先前確實是說要去海邊的,但是雲藏月卻難得猶豫了。
元楚星也沒怎麼出門玩過,見此,他就讓雲藏月自己挑選了。
“……海邊。”雲藏月微微抬起眼眸,纖薄的眼皮下,紅瞳像是奇幻作品裡迷霧重重下海邊緩緩升起的紅月,情緒搖曳不定,“小星、很想去嗎?”
非常奇怪的問法。明明之前還說過自己不討厭海洋。
畢竟對於雲藏月而言,不討厭差不多就等同於喜歡了。
“為什麼這麼問?”元楚星有些好奇。
他湊近黏在自己身後的男朋友,若有所思道:“說起來,小月雖然說不討厭海,但是對海、不對,應該說是對水好像有點警惕的樣子耶。”
畢竟之前元楚星每次洗澡,雲藏月都會像是一隻警惕的貓貓般守在門口,生怕元楚星會溺亡在浴室裡一樣。
雲藏月纖長的睫毛垂了垂:“因為、小星太脆弱了……”
他的聲音很憂鬱,就像是夜晚的風涼涼地吹過樹梢,發出嗚咽似的聲響。
元楚星:“?什麼?”
好端端的,乾嘛說他脆弱。
雲藏月朝元楚星也靠近了一下,鼻尖就這麼輕輕碰到了元楚星的鼻尖。
攜帶著莫名憐惜的聲音如水一般緩緩流徹進元楚星的耳膜:“這麼脆弱的小星、很容易就死掉了。”
“還好吧。”元楚星說,“也沒有那麼脆弱啦。”
雲藏月靜靜地盯了元楚星一會,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慢慢笑了起來。
那雙紅眸像是閃爍著漂亮的光芒,在人偶般的麵龐上照耀出幾分妖異和蠱惑。
“小星想的話,那就去吧。”
男朋友這麼說著,在元楚星唇上落下一個冰涼的吻。
這一刻,他吐露的氣息也像是晚間海麵上的刺骨凜冽的風,看似平靜的背後,帶著難以言明的危險——
轉眼就到了明日。
元楚星活力滿滿地收拾著東西。
很難得,雲藏月昨晚並沒有太作弄元楚星,隻是睡前親了他幾口,便摟著他睡覺了。
元楚星窩在戀人的懷中,輕易便陷入了香甜的睡夢。
神清氣爽地醒過來,收拾好東西,吃完早餐之後,便帶著雲藏月坐上陳叔的車。
“準備出發,go go go!”
陳叔通過後視鏡看了雲藏月一眼。
棕發青年有著一副毋庸置疑的好樣貌。
長發紮成辮子束在腦後,白皙的額頭垂落碎發。蒼白昳麗的臉龐上,紅眸深沉如淵。
這個如同世間所有熱戀情侶般黏在元楚星身邊的青年氣質很特彆,明明給人的感覺那麼危險,在尚未見到對方的時候,陳叔就感覺深淵在朝自己走近。
可如果不是陳叔特地去打量雲藏月,他甚至無法發現雲藏月的存在。
無比的矛盾。
陳叔心下發緊。
這算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麵。
之前雲藏月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隔著一扇門在警告陳叔,明明隻是被元楚星撿回來的家夥,卻如同主人家一般,對他帶著莫名惡意的凝視的同時,又無比輕視他。
明明對元楚星身旁出現的每一個人都懷以如此濃鬱的惡意,卻又傲慢得覺得他們連直視他的資格都沒有。
而現在,哪怕元楚星帶著雲藏月上了車,雲藏月的眼睛也一直停留在元楚星身上。
他凝視著元楚星,就像是凝視著自己的全部。
旁若無人的態度下,是無儘的傲慢。
“說起來,我還沒有去過海邊呢,也不知道好玩不好玩。嗚嗚,還沒出發就開始累了。小月,你想喝點什麼嗎?”元楚星邊問著,邊去翻著他的零食和飲料。
“不渴、小星喝。”棕發青年慢吞吞地回應著,即便初初聽上去似乎沒什麼情緒,但不改裡邊的溫柔縱容。
聲線同樣透徹,有些奇怪的咬文嚼字語調並不影響他聲音的好聽,甚至因為這點古怪而多出些許難言的悅耳。
可他的聲音和他的麵龐一樣,如同被藏在迷霧裡,無法被大腦記錄。
似乎是察覺到了陳叔的打量,上車後一直側眸靜靜聆聽元楚星說話的青年,終於在元楚星喝水休息的空隙中抬起了那雙眼睛,通過後視鏡與陳叔對視。
——危險。
無法形容的危機在陳叔的腦海裡炸響。
那雙紅眸什麼也映不進去,如同無心的神明,冷漠地俯視這個世間。
但更恐怖的是在對視那一刻,陳叔眼中出現的幻影。
遮天蔽日的黑影從海麵上探出,輕而易舉地將世界攏入掌中。
無法被“看見”,無法被“記錄”。
仿佛隻要與之對視,死亡便會如影隨形。
這一刻,陳叔的思緒出現了空白。
——會死。
哪怕不被針對,凡物也無法直視神明。
在陳叔的大腦緊繃到一定程度,下一瞬甚至可能暴斃的時候,元楚星忽然拉了拉雲藏月的衣袖。
無知無覺的少年臉上笑容清澈明亮,他說:“小月,我是不是還沒有給你介紹過陳叔呀?”
在元楚星伸手的那一瞬,雲藏月便提前收回了視線。
像是每一個貼心靠譜的男朋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最心愛的戀人。
元楚星說:“這是陳叔,從小照顧我到大的長輩。說起來還不太好意思,感覺陳叔就像是父親一樣,一直陪在我身邊照顧著我。”
然後,他轉向陳叔:“陳叔,這是我的男朋友,雲藏月。是我認定要攜手走過一生的人。”
他的笑容在這一刻還有點羞澀:“其實早就該介紹你們認識了,隻是到今天才有機會見麵。”
“對待長輩要有禮貌一點,對吧,小月?”元楚星握了一下雲藏月的手指。
在元楚星開口後,那無聲蔓延的危機便慢慢消散了。
雲藏月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可元楚星介紹完後,他的眉眼依舊融化了常年籠罩在期間的冰雪,如乖巧的後輩那般,隨著元楚星一並喊:“陳叔。”
那恐怖如深淵的紅瞳,也慢慢褪去了令人生寒的危機,變得溫順而無害。
“謝謝你、照顧小星。很高興認識你。”
依舊是慢吞吞、一個字一個字說話的奇怪語調,但那一刻,迷霧下的恐怖存在又重新披上了無害的外表,仿佛無視發生那般,朝他露出一點溫情的笑容。
笑意並不直達紅瞳深處,學著人類情感、卻隻學了表皮的未知存在,毫不在意地朝外人流露出自己的非人感。
而從危機中僥幸存活下來的陳叔,悄然握緊了方向盤。
明明是鬼怪,他卻如真正的人類那般,因為瀕死,心底騰升出無儘的恐懼。
這幅凝聚出來的、和人類差異極大的身體,竟是流出了無數冷汗。
恐懼讓他的手指在發著抖,靈魂似乎也在急促喘息著,為那從死亡僥幸逃脫而本能地慶幸。
可在被雲藏月注視的這一瞬,陳叔依舊像是無事發生那般,說道:“客氣了。小星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
明明說著這樣如同長輩交付自己疼愛小輩一般的話,陳叔的麵色卻在元楚星看不到的角落裡愈發難看。
——這並不是他想要說的話語。
可不聽指揮的身體卻像是換了個主人,陳叔完全無法自控。
小星身旁的這個人,危險得連鬼怪也抑製不住恐懼。
第109章 109(增修)
陳叔就像是一具被操縱的人偶, 所行所言完全都不受自己的控製。
就在他冷汗津津的時候,元楚星忽然掐了掐雲藏月的手,湊過去,極小聲地說:“小月, 對長輩要禮貌一點啦!”
他的聲音很小, 小到隻有被他附耳的雲藏月才能聽見。
說話時溫熱的氣流微微拂過雲藏月的耳垂, 讓雲藏月輕輕顫了一下漆黑濃密的睫羽。
但是車上的存在,除了他以外,都格外地耳聰目明,陳叔毫無疑問也聽到了。
他甚至聽到了那個披著人皮的可怕怪物似乎是委屈地在嘟囔:“我沒有、不禮貌。”
元楚星哼哼唧唧:“說謊啦!小月的表情分明就是在不爽……陳叔也沒做什麼吧,乾嘛突然看人家不順眼。”
雲藏月才不會說是因為從陳叔身上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警惕。
被警惕完全無所謂, 偏偏陳叔在警惕的同時,浮現出的念頭卻是想讓小星離開自己。
雲藏月稍稍有一點不高興。
這個世界上, 除了元楚星, 沒有任何存在可以讓雲藏月不高興的時候還會為之讓步。
所以他隻是稍稍做了一點小動作。
……但是,好像被發現了。
就像是被主人抓到在做壞事的狗狗, 雲藏月眨了眨眼睛,試圖賣乖, 然而元楚星看起來並不吃這套, 微微鼓起腮幫子瞪著他。
說實話,就算是這樣子的小星也很可愛。
這麼想著,雲藏月慢慢就鬆開了對陳叔的控製。
“對不起、陳叔。”明明背著元楚星做了很壞的事情, 但仗著元楚星不知道, 所以此刻的道歉聽上去似乎很誠懇,可隻有被雲藏月針對的陳叔才知道, 這聲道歉有多麼敷衍和惡意。
有著一張蒼白抑鬱麵孔的青年,看上去總是麵無表情, 似乎對萬事萬物都不在意的樣子,偏偏卻因為戀人,做出許多完全不符合他身份和邏輯的事情。
聽出了道歉下毫無誠意的陳叔:……
臭小子!
更生氣了——
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一開始,元楚星和陳叔說要去海邊的時候,陳叔甚至無比震驚。
他反過來,極力勸說元楚星換個地點。
元楚星詢問原因的時候,陳叔還沉默了很久。
有種想要開口但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感覺。
“……大海,很危險。”他這麼說。
聽進元楚星耳朵時,就變成了:“大海,沒什麼好玩的。”
“先去看看嘛。”元楚星說,“不好玩再回來。”
陳叔聽到元楚星這麼一說,隱隱明白了他的回答估計又被篡改了。
當他想要開口,身體就又出現了先前那種仿佛被什麼操縱一樣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後視鏡,對上了棕發青年那雙平靜的紅瞳。
對方若無其事地回望,似乎完全不把之前道歉當回事。
被操控著說出相反的話語,和說出話語之後內容被篡改,說不出哪種更過分一些。
陳叔感覺自己更惱火了。
他在後視鏡中,發愁地看著傻白甜地靠進雲藏月懷抱的元楚星,就像是在看自家嫩的出水的翡翠白菜傻乎乎地往豬嘴巴裡走,目光無比惆悵。
傻孩子,長點心吧。
最大的危險就在你身邊啊!
元楚星並不知道陳叔心裡在擔憂什麼,他下了車之後,難得有點興奮地四處觀望。
印象裡,元楚星還真沒有見過海。
他從小在內陸生活,來到永夜市這麼久也出門過,看到大海難免有些高興。
但是下了車之後,元楚星卻發現,看見的東西似乎和自己的想象差得有些大。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海邊並不熱鬨。
明明是按照攻略手冊來到的地點,卻像是一片尚未開發的海域,沒有什麼遊客,也沒有什麼景色。
從路旁往海邊走,需要走過長長一段階梯。
大海並不是常識中的蔚藍色,第一眼看上去甚至有點近似黑色的墨。
興許是天氣問題,天空有些暗沉,灰蒙蒙的。遠處的海麵則像是籠罩著什麼迷霧,讓人看不清海的儘頭是什麼。
附近沒有小島,沙子倒是顯得細膩,可惜在這種黯淡的光線下,它也變得不起眼起來。
與其說這是什麼值得遊玩的海邊,不如說是世界末日前沉默的海洋在凝聚著風暴。
“……總覺得和想象的不太一樣。”元楚星小聲地嘀咕。
聽到這句話,雲藏月微微側眸,眸色平靜:“小星、想象中的景象,是什麼樣的?”
元楚星左右環視了一圈,視線越過因為沒有遊客、而顯得格外突兀的海邊店鋪和更衣室,停留在不遠處灰撲撲的石頭上。
“有很多熱鬨的人,藍色透明的海,潔白柔軟的沙子,熾熱的陽光,帶著海洋特有氣息的風,之類的東西?”元楚星不太確定地說。
可是現在,眼前的一切都不符合想象。
——感覺被詐騙了。
元楚星的腦海冒出這麼個念頭。
他翻出攻略手冊,看著上邊的陽光、白雲、大海,以及被拍攝的行人臉上燦爛的笑容,手冊上甚至還敢在封麵寫“給你帶來一場難忘的盛夏之旅”,宣傳的每一個點都踩在元楚星的喜好上。
但看著手冊裡的被PS過的美麗圖片和充滿誘惑的宣傳語,再看著眼前這明顯灰敗的景色,元楚星秀氣的眉頭慢慢就擰了起來。
“編寫這個冊子的人,一定是個可惡的詐騙犯!”他嘀咕著說。
“小星喜歡這種嗎?”雲藏月湊過來。
“當然呀。不然也不會過來玩了。”元楚星有些鬱悶。
雲藏月微微垂了垂眸,若有所思。
“感覺美好的一天要泡湯了……”元楚星看著荒蕪的海景,忍不住歎氣。
雲藏月在旁邊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問:“那還玩嗎?”
“玩!”元楚星有些氣呼呼的,回答卻毫不猶豫。
雖然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還是那句話,來都來了——
“……那麼。要換衣服麼、小星。”
雲藏月無比自然地問出了這句話,明明聽上去語氣和平時沒什麼區彆,可元楚星莫名其妙地聽出了幾分期待的感覺。
元楚星:“?”
元楚星:“你不對勁。”
他眯起眼睛去看男朋友,雲藏月則非常無辜地回望。
“我聽說、來到海邊……要換衣服。”雲藏月用一種今天天氣很好的語氣說。
元楚星摸了摸下巴:“是這樣的沒錯——如果天氣好一點、海洋也清澈一點的話。”
他指著遠處的海:“這個海黑成這樣,加上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完全就是在說‘我很危險’,都這樣了還要頭鐵下海的人是笨蛋吧!”
雲藏月:“……”
雲藏月:“……哦。”
他垂下眼睛,模樣似乎有些失落。
“果然、還是去彆的地方玩會更好……”
元楚星頓了頓:“——但是話又說回來,雖然不能下海玩,但一起在海邊走走也不是不行。”
雲藏月抬起眼簾,紅眸亮了亮。
“走吧!說不定還能見到什麼好看的貝殼呢?”元楚星這麼期待著,拉著雲藏月往海灘邊的岩石走。
雲藏月慢慢回握住元楚星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這裡有一個,這裡也有一個。”
永夜市近海,而在元楚星的了解中,他似乎沒有在報道或者頭條上看到多少關於永夜市海運貿易、海鮮市場、海產品之類的消息,似乎海洋和海洋相關的一切是什麼違禁詞,沒有人會特地提及。
找到的宣傳冊子又全是詐騙的東西。
但走了一會後,元楚星的心情慢慢又好了起來。
“好神奇,這裡竟然有這麼多好看的貝殼。”
元楚星彎腰又見到一個色彩明豔的貝殼。
明明看上去如此荒蕪,但元楚星確實撿到了不少漂亮的貝殼。
這些貝殼無比美麗,落在岩石和砂礫的縫隙裡時,就像是落著細小美麗的星。
環境的惡劣,反而讓它看上去愈發熠熠生輝。
“小星、不喜歡嗎?”雲藏月慢吞吞地問。
“喜歡呀,就是覺得有些奇怪。”元楚星說。
“喜歡就好、奇怪一點也無所謂吧。”雲藏月的語氣聽上去依舊有點慢吞吞的。
元楚星很快就被說服了:“也是。”
他把撿到的貝殼都放進小包裡,柔軟的發絲上,依舊戴著雲藏月送給他的那個藍色發夾。
夢幻美麗的蝴蝶和星,就算在這樣黯淡的環境下已經美得不可思議,讓元楚星雪白細膩的麵容愈發耀眼。
“這裡好安靜啊小月。”
沒有任何行人,耳邊隻有海浪湧動的聲音。
雲藏月似乎輕笑了一下。
聽到這熟悉過頭的低笑聲,元楚星就知道,他的男朋友又開始切換了。
元楚星還沒回頭,就感覺自己被抱住了。
棕發青年伸出雙手,輕而易舉從背後攬住了他,然後將下巴靠在了元楚星的肩膀上。
雲藏月的體溫向來很低,於是此時,元楚星因他冰冷的吐息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細細的汗毛豎起,就像是炸毛的貓咪。
“小月?”他有些困惑地喚了一聲。
這個擁抱其實並不出格,兩人之間更為出格的事情不知做過了多少。
可是此時,元楚星卻忽然察覺到了一點危機。
“是啊,好安靜。”
元楚星聽到雲藏月這麼應和著說,說話的時候,他的尾音又些輕,仿佛帶著些許古怪的滿足。
“這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呢。”
雲藏月輕笑著說,語氣裡慢慢攜出幾分危險。
不知不覺中,海水開始上漲。
天氣在他們走動的時候愈發惡劣了,天空烏壓壓的,連帶風也凜冽起來。
漫起的海浪拍打在岩石上,幾乎要濺濕到元楚星裸-露的腳踝上。
雲藏月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熟悉“水”。
在元楚星將他撿回來的那個晚上,雲藏月坐在浴缸裡,被元楚星用沐浴頭打濕。
那溫暖舒適的水流,一點點漫過少年白皙的手,落在他的身體上。
漫起的水蒸氣浸濕了元楚星的睫羽,讓他那雙平日裡明亮澄澈的眼睛也變得濕漉漉的。
那一刻,雲藏月就在想,元楚星如果被拖進海底,模樣一定極為漂亮。
元楚星或許並不知道,雲藏月為什麼總是在他洗澡的時候守在門外。
並不是擔心元楚星洗澡的時候會溺死在水裡,而是怕自己太興奮了,抑製不住衝動和欲-望,迫不及待想將元楚星拖回巢穴裡,深溺在無儘的水牢之中。
披著人皮的未知生物,五感敏銳無比,任何動靜都不能瞞過他的感知。
元楚星洗澡時撥弄的水聲,輕緩的呼吸,特地買回來的泡泡球在水麵晃動撞擊的聲音,每一點聲響都在勾弄撥動著雲藏月的心弦。
所以,無論雲藏月這些時日忍耐的線如何變成一觸就破的薄膜,雲藏月也依舊在苦苦忍耐著。
元楚星和所有人都不一樣,這個不一樣,自然也包括他身體的羸弱。
縱然雲藏月想,整個世界都會被他籠罩於掌心之中,可正如所有怪物都會擁有自己的領域和巢穴那般,雲藏月也有獨屬於自己的領域和巢穴。
那便是如深淵般恐怖的深海。
而現在,他們就在海邊。
他最心愛的戀人,就這麼毫不設防地被他攏進懷中。
隻要稍稍一動,雲藏月就能把元楚星拖進自己的巢穴之中,對他為所欲為。
第110章 110
“雖然有時候過度安靜也不好, 不過這種時候,安靜一點也蠻好的。”
元楚星沒頭沒腦的說著,尾音輕飄飄的,讓人分不清他是在抱怨還是在撒嬌。
“是啊。”雲藏月微笑著, 平靜地回應, 心底的那點惡意卻如海草般搖晃騰升著。
難以言明的興奮像是潮水一樣將他的全部思維席卷。
愚鈍象征著混沌的白日, 遊離在無數睡夢中。
理智掌管著僅存的清醒,讓祂不至於徹底陷入沉睡,無聲無息地吞噬一切。
互相看不順眼的愚鈍與理智,卻在不久前,為了同一個存在而融合了。
兩者結合起來, 神的權柄就回來了。
一並回歸的,還有那不可控製、如本能般沸騰翻攪的愛-欲。
對於一個高維存在而言, 有時候, 愛-欲和殺意往往會被混合在一起。
興奮會被激化成無法掌控的亢奮,愛憐會變成吊死戀人的那根繩子。
越是喜歡在意某個人, 越是想要徹底殺死對方。
隻有這樣,才能真正地得到對方。
又或者——
把柔軟脆弱的愛人, 拖到巢穴中, 徹底囚禁起來。
在這片寂靜中,海浪聲愈發明顯了。
“小星,我好像想起來了一些東西。”雲藏月說。
“咦, 想起了什麼?”元楚星有些驚訝地抬眼看過去, 恰好對上了雲藏月的紅瞳。
棕發青年的神情還有著些習慣的懈怠與憂鬱,是元楚星所熟識的溫吞的小月, 偏偏與此同時,嘴角微微帶著笑意, 像是不可控的那一麵。
兩個小月似乎隱隱結合起來,一並對著元楚星微笑。
“想起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小星想知道麼?”
他如同蠱惑般地低語,聲音像是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混著若有似無的笑。
雲藏月的紅瞳一錯不錯地注視著元楚星。
在這一刻,無人得知,他的眼睛,已經看到了無數的“可能”。
他看到自己把元楚星拖下了這一片海域之中。
海是他的地盤,為他所控。
海邊怎麼可能會沒有沒有生物存在呢?怎麼可能荒蕪得如同世界末日呢?
這隻是因為,任何靠近這裡的生物,都被大海冷酷地吞噬掉了。
無論是性命、靈魂,或者是存在的一切證明,都淹沒在這片幽冷荒蕪的海洋裡。
隻有鬼怪們才能看到的視野裡,這片海域像是巨大的嘴巴,吞噬著周圍的一切事物。
在此之前,海邊堆滿了殘肢,血液將海水染成了墨色。鬼怪們和人類不同,它們的血液是黑色的,所以流到海水時,讓這片海域也呈出了墨一樣的顏色。
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大海沒有了任何美好,隻留下恐怖。
而此刻,被拖入海底的元楚星就像是被束縛的鳥,在黑暗中無比純白皎潔。
他的衣服徹徹底底被浸濕了,就像是雲藏月想象過的那般,緊緊貼在他纖細的身體上。
總是柔軟乾燥的手指和頭發也變得濕漉漉起來,但他摸上去依舊是溫熱的。
當雲藏月親上去的時候,依舊能夠輕易地把舌頭伸進元楚星狹小的口腔,他或許會不太習慣,因為嗆水而蹙起秀氣的眉頭,露出一點痛苦又可愛的神色。
元楚星被親吻時總是會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如果雲藏月太過分了,捉住他衣襟的手指便會緊緊繃著,流露出一點不安。
可在內陸長大的元楚星並不會水,他連如何在親吻中嘗試喘息都還不會,更不可能學會在海底裡憋氣了。
元楚星隻能被迫張開嘴巴,被雲藏月深入,依賴於他渡過來的一點氧氣。
興許一開始的時候元楚星會下意識地掙紮,如同蛛網裡的獵物在被蜘蛛捕捉那一刻會彈動。
可雲藏月壓著他,元楚星便隻能可憐地被迫朝雲藏月坦露自己的全部,四肢會無力地垂下,身體會慢慢散失力氣,整個人都會如同吸飽了水分的海綿,慢慢沉入海底,沉進他的懷抱之中。
先前那隻偶然在夢境中被元楚星捕捉到一點痕跡的觸手則毫無掩飾地從虛空探出,纏住元楚星。
它們是危險的,看似柔軟無害,卻可以輕易絞斷一座山峰。
然而此刻,它們卻幾近憐愛般地撫摸似地圈住了元楚星纖細的手腕和腳踝,一圈又一圈地纏繞。
它們可以是這個世界上最鋒利的刀刃,最可怕的繩索,刺穿這個世界的屏障,絞斷這個世界的生機。
但現在,它們將自己化作了網,網住了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墨色與雪色的極致對比,讓這畫麵莫名多出了幾分怪異,如同心底深處最不為人知的欲-望,漆黑而濃鬱。
雲藏月也看到他按下了那股急不可耐,和元楚星一起繼續走在這空曠的海邊。
元楚星是個可以自娛自樂的人,哪怕雲藏月就這麼慢吞吞跟在他身後,他也可以自己一個人撿貝殼撿的很開心。
他會說天空看起來陰沉沉的,感覺要下雨。
會說這裡的海域看上去雖然荒蕪,但是並沒有看見什麼垃圾,竟然還蠻衛生環抱的。
還會抱怨說,早知道永夜市的宣傳手冊這麼不靠譜,就帶他去彆的城市去看海了。
少年的聲音很好聽,說那麼多話的時候也不煩人,如同落進玉盤的珠子,碰撞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走累了,他看到一塊乾淨平坦的岩石,便叫雲藏月跟著自己一起坐一會。
這個時候,忍耐了心底那股漆黑的欲-望已久的雲藏月會默不作聲地上前,悄悄從背後環抱住他。
“……小月?”對戀人沒有任何警戒心的元楚星微微側頭,柔軟的發絲便擦過了雲藏月的臉頰。
雲藏月便鬆了鬆力度,讓元楚星側過身。
元楚星說話的時候喜歡注視著人的眼睛,所以,等元楚星抬頭望他時,雲藏月便無比自然地低下頭,吻住了元楚星。
先是溫和平靜的親吻,含住他紅潤飽滿的唇瓣,又溫柔地去舔-弄那顆可愛的唇珠。
在他微微張嘴喘出濕潤氣息時,如蛇一般闖進了那溫熱逼仄的洞-穴裡,肆無忌憚地吞吃甜蜜多汁的紅果,逼著對方流露出更多甜美的汁水。
元楚星受不住這樣細密卻又隱約帶著冷酷窒息感的親吻,可在他拒絕的時候,雲藏月便會輕笑。
他慢吞吞地舔去元楚星嘴角的濕痕,用孩童般天真的語氣抱怨說:“真過分啊小星,為什麼隻給他親,不給我親呢?”
然後便無比自然地繼續吻下去,因為被逼問的元楚星必定是不會拒絕他的。
雲藏月便可以肆無忌憚地繼續享用戀人的一切。
無論是吮得他舌尖密密麻麻生疼,還是害他唇周紅了一圈,又或者是做出更過分的行為,隻要在元楚星生氣前,盯著他,問:
“小星覺得,現在親吻你的,究竟是誰呢?”
元楚星便再也無法拒絕了。
這樣的手段低劣又卑鄙,充滿了惡意。
用這樣的話術,挑起元楚星的窘迫和羞澀,就算元楚星想要掙紮,在他張口想要說出答案的時候,雲藏月便可以順理成章地表示自己不想聽,然後把他壓在了岩石上。
冰涼的手指順著衣擺往纖細的腰肢摸,少年光潔的皮膚如同溫熱的玉。
被他壓著無法逃脫,又像是一隻即將迎來死亡的純白小鳥。
元楚星從來就沒有選擇,當他把雲藏月撿回家後,他就再也無法掙脫了。
——畢竟,祂就是這樣的存在。
隻要用嫉妒作為借口,便能輕而易舉從心愛的戀人討要自己想要的一切。
又或者是更深、更暗、更惡劣的行為。
無數種可能在雲藏月“眼前”劃過,隻要他想,他可以讓任何一種可能變成現實。
畢竟神明就是可以這樣為所欲為,不是麼?
但是雲藏月什麼都沒有做,任由無數的可能在自己的眼前劃過。
他知道,無論是那種可能,都不會實現。
在雲藏月將自己的惡念付之行動之前,他純白的小鳥,他心愛的小星,早已在他沉默之時便拉住了他的手掌。
和向來體溫偏低的雲藏月不同,元楚星總是暖洋洋的。
於是此時握上來的手指也帶著他的體溫,所有的惡念都如同雪花般融化在這溫暖之中。
“小月,你看。”
元楚星並沒有察覺到危險來臨,他的衣兜裡全是撿到的貝殼,手上也還拿著一個。
美麗的貝殼即便在黯淡的環境下也閃爍如星,在白皙如玉的指尖上,愈發閃耀出漂亮的光澤。
“這個貝殼上的花紋,有點像是月亮呢。”元楚星仔細地觀察了它片刻,忽然這麼開口,“被咬了一口的月亮。”
說著,他把貝殼遞了過去。
“月亮?”雲藏月垂眸望了過去。
貝殼呈出白色,如白雪一般純潔的顏色上,暗紅色的花紋是個不規則的圓,大部分人並不覺得它像是什麼東西,頂多隻覺得那點紅色有點鮮豔,可聽元楚星這麼一說,那不被在意的花紋,似乎真的變成了他口中那個被咬了一口的月亮。
“嗯!很好看吧。”元楚星有些得意,眉眼一下子生動鮮活起來,“撿回去可以拿個盒子將它裝起來,然後擺在房間裡。”
“……可是。”雲藏月沉默了一會,才說:“隻有它嗎?”
“當然不是啦。”元楚星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地鼓起腮幫子,“小月之前是不是又走神了?我之前撿到那麼多好看的貝殼,圖案像星星的,顏色像西瓜的,還有花紋是很多隻眼睛的,那麼多貝殼,都可以湊個九宮格了!”
說著話,元楚星臉上的笑意又重新明亮起來了:“沒想到這裡看上去那麼荒蕪,結果好看的貝殼到處都是。簡直就像是什麼神明聽到了我之前的祈願,真的為我實現願望了。”
他雙手合十,虔誠地說道:“啊呀,要是能撞見什麼藏有寶藏的洞口就更好了。”
雲藏月因為他的話語,莫名笑了一下。
元楚星:“?”
元楚星:“怎麼,我的話聽上去很奇怪嗎?”
雲藏月又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沒有。
可是說話的時候,元楚星看到雲藏月眼中的笑意分明更明顯了。
這樣的惡劣,一看就是喜歡捉弄人的小月2號。不知不覺,他們竟然又轉化了一次。
每次一看到小月2號,元楚星就會被欺負得很可憐。
想到眼前這個男朋友的惡劣之處,元楚星一下子就不高興了:“騙人!不許笑啦!”
他非常霸道地伸手捏住了雲藏月的嘴巴。
雲藏月先是不走心地道了歉,然後詢問元楚星想要遇到藏有什麼寶藏的洞口。
元楚星有些狐疑地盯著他,收回了手,半晌才說:“……怎麼說呢,比起金子這種東西,要是藏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盒子就好了。”
他興致勃-勃地描述著:“那些小盒子看上去很精致昂貴,但打開一看,發現裡邊隻有紙條。紙條上邊給著下一步往哪走的提示,上邊還有會動的簡筆畫小人。等看完紙條的提示後,地上還會出現箭頭的指示,然後我們就可以跟著走。”
“就這樣走著走著走到儘頭後——”元楚星壓低了聲音。
雲藏月眨眨眼:“會看到很多寶物?”
“——會看到最後一個小盒子,打開之後,是一句話。”
雲藏月很捧場地接話,像是真的被提起了興趣:“哪句話?”
元楚星咳了咳:“是——”
“——你被騙啦!”
“怎麼樣,我編的故事好玩嗎?”元楚星露出燦爛的笑顏,湊過去,故意問道。
然而雲藏月卻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笑得莫名其妙的,捧著肚子,仿佛元楚星說了什麼好笑得不行的話,讓惡作劇的元楚星重新氣鼓鼓地鼓起了腮幫子。
“小星真可愛呢。”他說。
元楚星:“……”
元楚星:“……雖然是誇讚,但有點想繼續捂住你嘴巴了。”
雲藏月眨了眨眼睛,重新露出無辜的表情,沒等元楚星行動,他便自覺地在嘴巴上做了個拉鏈往上拉的動作。
莫名其妙的,害生氣中的元楚星也笑了一下。
“狡猾的小月。”他這麼嘟囔著,然後繼續往前走了,笑完之後似乎又生氣了。
雲藏月不緊不慢地跟在背後,手裡還拿著元楚星先前遞過去的,像是被咬了一口的月亮貝殼。
期間,他試圖和元楚星搭話,然而元楚星並不打算搭理他。
“小星,彆生氣,我錯了。理理我吧。小星?小星大人?親愛的?親愛的、善良的、大度的小星大人——”
雲藏月黏黏糊糊地拉長聲調,非常之不要臉。
親昵黏糊喊得元楚星都受不了了,有些羞惱地回頭,瞪了他一眼。
“乾嘛?”
並不凶。比起惱怒,更像是戀人莫名的矜持,如同一塊即將軟化的夾心硬糖,隻要稍微主動一點,就能夠輕易咬碎上邊偽裝出的、用糖衣做的鎧甲,品嘗到裡邊甜蜜的糖汁。
雲藏月盯著元楚星看了一會,忽然說:“小星,我可以親你嗎?”
元楚星:“?”
元楚星似乎有些無語:“為什麼?”
雲藏月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說:“大概是,感覺你很可愛……所以,突然很想親你。”
他抬起手,冰涼的指尖落在元楚星柔軟的臉頰上。
“可以嗎?”他這樣問著。
元楚星聞言一愣,那雙像是閃爍著星星一樣的眼睛注視了他一會,慢慢的,臉上佯裝出來的冷淡表情慢慢消融掉了,笑容重新出現在他臉上。
這笑意並不算燦爛,還帶點難言的羞澀,紅暈像是春櫻在雪地上蔓延,慢慢暈紅了少年的臉龐。
“……笨蛋,這個時候不用問出來的。”
說話的時候,元楚星踮起腳,唇瓣像是花朵一樣落在了雲藏月的嘴角上,“不過你都這麼問了,善良大度的小星大人就勉強回答你吧。”
“——可以。”
他矜持地說——
和無數虛假想象中的吻不同,這次雲藏月得到了元楚星真實的吻。
可憐的、可愛的、真實的元楚星。
在無數個可能之中,或許一開始,他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與此同時,過於輕慢的態度也會讓他失去一切。
被拖入深海的元楚星無法適應隻有漆黑的環境,他不是魚類,在深海隻會被溺死。
沒有光,隻有彼此。
縱然雲藏月為此提供了可以呼吸的氣泡,改變了人類在水裡會窒息而死的設定,可他依舊一點一點地枯萎了。
他或許能夠隻靠愛意生存,但祂提供的愛意並不足以他信任。
而被壓在岩石下的元楚星並沒有拒絕雲藏月的舉動,他交付了自己,和自己脆弱的心一起交付了。
但貪婪的神明欲-望永不止境。
他過早地去采摘一顆未成熟的果子,摧折了它的全部。
雲藏月隻是想要,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要。
什麼都不知道,也尚未懂得珍惜,采摘下來,隻會讓它消失不見。
但是現在,沒有選擇看見的任何可能的雲藏月,卻感受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主動親上來的元楚星,在車裡吃了草莓味的糖果。
糖果被吃進嘴巴的時候,有兩種吃法。嚼兩下便咽下去,和讓它慢慢融化在唇齒之中。
三兩下嚼碎看似能飛速將它吞噬到身體中,實際上隻能粗略地嘗到一點甜意,便不再擁有;隻有慢慢去品嘗,一點一點融化掉那連看似堅硬的糖衣,才能徹底品嘗到這顆糖果的所有滋味。
“……不許、隻給他親。”
親吻逐漸變了個風格,含著醋意的聲音帶出淡淡不滿。
“小星、我也要。”
“誒?等、等下……唔!!!”
親吻時下意識閉上眼睛的元楚星並不知道,自己的戀人正在用什麼樣的眼神在注視著自己。
那雙紅瞳寫滿了惡意與愛-欲,注視他就像是注視世界上最柔弱脆弱的花。
可憐又可愛的小星。
他的小星。
即便此刻無法把元楚星拖地海底徹底藏起來,那就把整個世界都打造成囚籠吧。
所有的危險都要被剔除。
所有的因素都要被掌控。
這個世界就是雲藏月的囚籠,囚住被他親吻著的、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星——
無人能看見的海洋上,薄霧在逐漸變得凝實。
如同厚重的陰雲,正在凝聚出席卷全世界的暴風雨。
而纏繞在大陸架上的觸手,似乎愈發地絞緊,整個永夜市都陷入了動蕩。
離海洋很遠的鬼怪們察覺到了不安,忍不住將視線透向海洋。
它們竊竊私語。
“又有異動了嗎?”
“前不久才地震過,——雖然沒發生什麼,現在難不成又要來?”
“那裡好可怕……”
與此同時,新的指令被下達了。
命令無比自然地在鬼怪們的腦海裡出現,就像是它們的腦海裡本就有這樣的念頭。
——把所有礙眼的家夥,解決掉。
***
“媽的!”
高帆被困在公司裡了。
無法從這裡離開,也無法感知到半天黑夜,時間的流逝似乎變成了不值得被在意的東西,讓人不知不覺被迷惑。
如果不是道具還在起著作用,高帆甚至無法感覺到時間在流動。
“小高,這個方案再修改一下。”
“小高,你在做什麼東西?拿回去交一份新的過來。”
“小高,有空嗎?過來幫我個忙。”
“小高……”
無窮無儘的指使把高帆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前不久才從這樣的地獄中解脫,現在又被迫感受這樣的地獄。
“——該死!”他無能狂怒著。
這些繁瑣的事務折磨人並不隻是在於□□,也在消磨著高帆的精神。
無儘的惡意疊加著消耗高帆的心神,讓他的精神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
高帆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在不受控製地滑向深淵,像是一輛即將撞到懸崖圍欄的汽車。
可是他無法從這種感覺掙脫。
似乎從昨日他失去記憶開始,再醒過來時,就有什麼東西再也不受他控製了。
明明是碰壁過的危險人物,腦子在訴說著危險,身體卻很自然地過去搭話。
無論何時,高帆都無法忽視對方。
越是壓下自己心頭的欲-望,欲望越是浮現在心頭。
所以,在搭話的時候,高帆的目光再一次被對方吸引了。
少年有著一副讓人驚豔的外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
澄澈得讓人厭惡。
更讓人厭惡的是他那種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態度。
高帆厭惡著這樣的人,更厭惡著這樣的眼神。
仿佛記憶中,似乎也有某個人這麼看過他。
那一瞬間,高帆甚至想吐露出惡毒的話語,讓這雙藍色的眼睛染上水霧。
美好的東西,總要破碎了才好看。
然而搭話完後,名為元楚星的npc並不像之前那般流露出明顯的冷淡,他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高帆的背後,似乎高帆的背後有什麼人。
但是,怎麼可能?
在元楚星離開後,被同事們使喚著的高帆一直心不在焉,現在被壓迫得精神上的那根線即將斷裂後,高帆莫名又想起了元楚星看向自己背後的那一眼。
高帆莫名騰升出了一股恐慌。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心理暗示,高帆感覺自己的背後似乎真的壓著什麼東西。
那東西一開始輕飄飄的沒有什麼存在感,但在高帆開始注意到它後,它便愈發沉重起來。
高帆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了。
那東西似乎伸出了什麼,兩條冰涼軟爛的東西攔在高帆的脖子前,一點一點地縮緊。
高帆忽地把文件全部掃落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明明他脖子前空無一物,可高帆卻清晰地感受到有什麼在束縛著他的呼吸。
公司此時已經沒有一個人存在了,像是隻剩下被留下的高帆。
高帆知道,XY遊戲公司的領域再一次降臨了。
他又一次被席卷入了領域之中。
漆黑的夜晚如同死亡一樣悄聲無息地到來,但是這次,高帆沒有新的人可以拉下水了。
——他作為唯一的獵物,被黑暗裡的鬼怪盯上了。
可是,他明明都已經獻祭了那些人啊!
高帆雙目通紅,遍布紅血絲。
縱然失去了昨日夜晚的記憶,但高帆知曉自己的性子,他昨日就算沒有通過XY遊戲公司的未解之謎,但隻要從中存活,短時間內是不會被拉入同一個未解之謎的第二次領域之中的。
然而現在,所有的跡象都在說明,高帆再一次被這個未解之謎盯上了。
高帆覺得不可思議。
他這麼幸運,怎麼會淪落到此時這種不幸的處境之中?!
高帆神經質地翻閱自己的技能列表,翻到了自己立身之本,他真正的底牌。
【技能名稱:幸運】
【技能等級:SS】
【技能描述:當你直接或間接導致一個人死亡時,將視你在其死亡行為的占比,以及死者實力高低的影響,換取一定額度的幸運。】
【備注:沒有人會一直幸運,但一直有人幸運。隻要把彆人的幸運竊取過來,你就會一直幸運,不是麼?】
高帆都有些忘記自己是怎麼得到這個技能的了,但也是這個技能,讓他順風順水渡過了無數次難關。
沒有人會不喜歡幸運。
幸運,隻看這兩個字,就如同天命所歸。
他不正是像所有的劇本那般,是這個遊戲的天命之子嗎?
哪怕這個技能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幸運,甚至充滿了惡意的蠱惑,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這一次也不例外才對。
所以,到底是哪裡除了問題?!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高帆嘴巴裡發出如同破爛風車一樣的“嗬嗬”聲響,徒勞地掙紮著。
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窒息著死去的時候,脖子上的束縛一下子消失了。
高帆死裡逃生,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再也維持不住自己那副高傲從容的模樣,像死狗一樣癱在地麵上。
而此時,高帆眼中漆黑的辦公室,一下子明亮起來。
那詭異的寂靜消散得無影無蹤,變成了有說有笑的辦公室氛圍。
那些前不久還或扯高氣揚、或笑裡藏刀指使著高帆的同事,此時就像是正常人那般聊起了天。
“小趙,恭喜升職啊,什麼時候慶祝一下。”
“哪的話,要是李哥周末有空,我們KTV通宵!”
“麗麗,你的美甲真好看,哪裡做的?”
“就是附近廣場上一樓新開的店,喜歡的話到時候喊你一起去做。”
“好累啊,這咖啡一點用都沒有……”
“天氣預報顯示過幾天有雨,我討厭下雨,唉。”
顯然是午休時間,這些人臉上帶著高帆從沒見過的笑容,彼此融洽地聊著天。
然而,當一個人走過來的時候,這些人忽然停止了說話。
身形單薄的青年低著頭,似乎性格比較內向,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他看上去有些陰沉。
奇異的安靜讓他的腳步聲聽上去格外明顯,高帆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化起來了。
輕蔑、冷漠、不屑、傲慢、看好戲……
各種各樣的負麵情緒毫不掩飾地露出著。
在青年走過辦公室的時候,有人忽然伸出腳絆了對方一下。
青年雖然低著頭,卻更像是習慣性低頭,完全沒有看路,冷不丁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即便沒摔,但踉蹌的樣子看上去也極為狼狽。
高帆聽到有人忽然笑了一下:“哈哈。”
然後是第二聲笑聲,緊接著,安靜的辦公室裡便重新響起了一片惡意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
“小盧,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有人陰陽怪氣地問。
“就算是最近壓力比較大,但不看路可不行。”還有人試圖火上添油。
青年握緊了拳頭,沒有說話。
明明是青年被嘲笑著,但在這一刻,高帆卻也情不自禁地跟著握起了拳頭,仿佛被嘲笑的是他本人。
……被影響了。
高帆心底不安更甚,但他無法感知到自己的身體。
他此時就像是一個記載了一切的攝像頭,沒有屬於自己的意識,隻能被迫跟著已經發生的劇本走。
如此逆來順受,但這些人依舊沒有放過對方。
有些人因為無聊先走了,有些人卻變本加厲。
“小盧,我今天有事,這個就拜托你幫忙做了啊。”
“小盧,之前讓你做的東西做好了嗎?早點做,主管急著要。”
“小盧,這個代碼出了點bug,記得去修。”
無數人惡意地將不屬於他的工作推到他身上,青年呐呐著,隻能說好。
這些人沒有任何感激,反而理所當然,結伴著離開了。
“今天中午想吃什麼?”
“黃燜□□,要是有排骨飯就吃那個。”
“晚上去喝酒嗎?”
“好呀,去哪裡喝?”
他們熱熱鬨鬨的,反而顯得孤身一人的青年格外冷清。
青年回到了工位上,在所有人都離開後,他從抽屜裡翻出了本子,沉默了很久,寫起了他的日記。
而在這一刻,看到對方模樣的高帆也忍不住張大了眼睛。
他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盧謙。
也就是給他發短信、推薦他入職的前輩。
甚至一開始沒有得罪元楚星前,他還從同事的嘴巴裡得知,自己的工位,正是對方死前的工位。
【X月X日天氣:陰】
【又是一個人……】
熟悉的字跡讓高帆慢慢回憶起了昨晚的事情,他震驚地睜開了眼睛,然而,盧謙依舊沉默地在寫他的日記,寫完之後,又去翻閱前邊的日記。
【X月X日天氣:晴轉多雲】
【被同期的同事搭話了。雖然隻是彆的同事請客喝咖啡,我縮在角落,他問喝嗎?我剛想回答,就看見彆的同事拉過了他,對他竊竊私語。然後,對方看我的眼神就變了】
【X月X日天氣:晴】
【今天沒有消息,是個好消息】
【X月X日天氣:小雨】
【母親又和我要錢了。我說錢不夠用,她把我罵了一頓,說我是廢物。我似乎從來沒讓母親為我驕傲過,我是她的恥辱。她約我出來見麵,我拒絕了。然後她打來電話,又罵了我一頓。說我惡心得不應該存在】
【X月X日天氣:雨】
【又被同事們拜托了……明明他們在笑,但我知道,他們討厭我】
一點一滴,構成了盧謙這個人。
不善言辭的盧謙,不被人喜歡的盧謙。
他並沒有什麼錯,但世界就是這樣,哪怕你沒有錯,你弱小,你沉默,你的不反抗,在彆人看起來就是錯誤。
但在此之前,盧謙並不像是現在這般被人嘲笑討厭。
他沒什麼存在感,也不會有什麼人特地去針對一個沒有存在感的人。
問題隻出現在某一日。
在而那一日後,盧謙的世界變成了灰暗的。
【X月X日天氣:晴】
【和好久不見的學弟見麵了。他邀請我喝酒。我同意了。我們聊了一會天】
“很苦惱嗎?沒關係,學長可以把煩惱告訴我。雖然不敢說大話有辦法解決,但把煩惱說出來,或許會好受很多吧?……是秘密嗎?對不起,不想說也沒關係。啊?怕我覺得囉嗦?不會的,我會認真傾聽的。如果還在煩惱著的話,哪天有空了,學長再來找我吧,我隨時都可以出來。”
隨著日記的翻閱,盧謙的記憶似乎也浮現在高帆眼前。
一並坐在路邊攤上的青年似乎笑容吻合,透過記憶,高帆看不清對方的臉,隻看見他彎起的嘴角在開開合合,像是真的在用心傾聽。
哪怕被盧謙猶豫著拒絕了,他也依舊在微笑著,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這位突然出現在盧謙生活裡的學弟,品學兼優,脾氣溫和,家境也無比優越,在他人看起來是個完美的好學生。
基本沒有人討厭他,如果不是大學的時候一起加入了同一個社團,盧謙這種沒有存在感的人甚至不會被這種風雲人物注意到。
甚至那個時候,盧謙都是單方麵熟悉高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對方看上去對他似乎也很熟悉,還說出了如此溫柔的話語。
明明看上去是個美好的回憶,但從那之後,盧謙日記裡的天氣,似乎再也沒有晴朗過。
【X月X日天氣:暴雨】
【有人和我說過,人和人之間需要保持一定的距離,因為人是會變化的,說不準哪天,你現在信任的人或許會傷你最深。你和彆人傾吐的所有脆弱,都會是你遞出去的刀子,將在未來的某一日刺進你的胸膛。
我以前是不信這句話的。但這並不是我不認同,而是因為我沒有朋友。但是那天,學弟說,他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是可以互相傾吐煩惱和秘密的。我們是朋友嗎?我曾這樣猶豫。
可自此那日相遇,我和學弟的往來變多。他再次邀請我喝酒了。他問我,我們算是朋友了嗎?我說是。然後,我和他訴說了我的秘密】
盧謙似乎真的把話聽進去了。
他躊躇著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而坐在他對麵的青年也就慢慢笑了起來。
“當然可以。”他說。
盧謙相信了這句話。
——他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什麼秘密,日記裡並沒有寫到,浮現在眼前的記憶也沒有提到,高帆隻看見那看不清麵孔的青年嘴角一直是上揚著的,在黑暗中,像是一把彎起的紅色鐮刀。
但正如他先前在日記裡所說,你最信任的人,也有著自己最信任的人。
你告知與他人的秘密,也會被他人告知於另外的人。
如果真的想要保留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說出這個秘密。
然而盧謙並不知道。
——所以他踏入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