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貳玖(1 / 2)

[慶餘年]驚鴻雨 隨邇 15390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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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來得真比往年快些。

距那天入宮不久的時日,我院裡的葉便有些泛黃了。

而我也同南衣收拾好了行囊,擇了個好天氣啟程回澹州了。

但再早些的時候,我在街上買糕點時遇到了皇家彆院林婉兒的馬車。

一開始是她的丫鬟來找的我,說是林郡主近來身子好了些,今日計劃出城秋遊,正巧路上看到我,想著小時都是玩伴,但這些年沒怎麼來往,想邀我一起秋遊再牽係牽係情誼。

我卻感到困惑。

我和林婉兒打小時候就不多見,她有癆病在身,皇家彆院那兒的人又看她看得緊,基本上都難打照麵,連帶同她交好的葉靈兒都很少與我交際。

這會她突然邀我一起秋遊,我不可謂不驚詫。

但人家身體好了些,自是好事,我也不能掃了人興,所以我糾結了一番,還是領著南衣上了她的馬車。

同時,我心中也有了個猜想。

果不其然,我撩開簾子後,就在裡邊看見了範閒。

他同一身白衣的林婉兒都在裡邊,不同的是,人家林郡主端莊溫雅靠欄而坐,而範閒就抱袖蹲在簾後,還低頭垂眼,輕輕地笑,仿佛一開始就以那樣的姿態在那等我。

所以,我幾乎是一撩簾,就叫他的身影撞入了眼中。

即便心有準備,但我還是被驚得退了一步,這一步叫我險些從上馬車的車凳上摔下去。

可不等一旁的南衣扶住我,範閒已然伸出手來,就著我的手腕一拉,就將我從車凳上拉進了馬車裡。

可我卻鼓著嘴瞪了範閒一眼。

他同林婉兒有婚約,現在又是她的大夫,一起出去秋遊合情合理,但多加個我多不合適啊。

這要是被人拿去嚼舌根可就糟了。

我倒是無所謂,畢竟從小莽慣了,可林婉兒就不一樣了。

但範閒好像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

因為一直安安靜靜的林婉兒終於笑著出了聲:“顧姑娘不用擔心,其實,範閒說是想約顧姑娘一同秋遊,但怕你顧忌,所以得找個好點的緣由,才讓我出言約的你,這樣外邊人不會多說了,而且我這病好不容易好些了,難得秋遊,人多熱鬨些我也開心。”

這話許是真的,因為林婉兒的氣色確實比我以前見的任何一次都來得好。

而範閒這人最會趁熱打鐵,趕忙緊接著說:“你同顧兄來為林郡主湊湊熱鬨,沒事,我還叫了若若和我那弟弟,葉靈兒也在,還有婉兒的大哥,都在另一輛車裡呢。”

聞言,我淡淡地應了一聲,懶得同他多說了。

就是苦了南衣,同我一起被騙上車,臉冷得想將範閒一腳踹下車似的。

與此同時,我在馬車裡乖乖坐好。

林婉兒同我坐一邊,上來的南衣同範閒坐一邊,我挨到林婉兒身邊時,嗅到了她身上一絲藥香。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叫我一時間有些愣然。

我看向南衣,他抬眼,半晌後,他遞來了手邊的糕點。

我將它給了林婉兒,說:“林郡主,這是點小心意,這糕點可甜可好吃了。”

我以前喝藥的時候,就愛吃甜的,不然那藥多苦呀,我覺得林婉兒也是這樣的。

言畢,我去問範閒:“她能吃這個嗎?”

“可以的。”範閒笑。

他這麼說,林婉兒自然將糕點接過了。

但範閒突然就問我:“我沒有嗎?”

我一愣,正想將多的給他,就見他托著臉頰笑意盈盈,顯然是打趣的意思:“我要你親手做的鳳梨酥。”

我做的鳳梨酥哪有人家老牌店的糕點好吃啊。

我正欲說,南衣就先打斷了我的話頭:“沒有。”

冷冷的,不含情麵,還將多餘的糕點往旁邊一放。

範閒刹時一噎,鬱悶爬上了他的臉,他說:“顧兄還真是從頭到尾都看我不順眼啊。”

南衣懶得理他,抱劍閉著眼假寐。

我和林婉兒卻笑,覺得這一幕甚有意思。

在我們閒聊的功夫裡,馬車咕嚕咕嚕地駛向城外的郊邊,很快,我們就到了目的地。

我是第一個下車的,不等人搬來車凳就往下一跳,林婉兒的丫鬟被我嚇了一跳。

但我沒覺得哪有問題,我以前沒少爬牆遊水的,都是這樣沒有顧忌的。

畢竟有南衣在身邊。

這會,南衣緊隨其後,我們兩個踩著落葉,就見滿目的金紅。

郊外的林木葉子枯黃得快些,那些層層疊疊的草木猶帶夏末的墨綠,與之交織,窸窸窣窣,風吹來時,像一隻隻即將飛離樹梢的金綠羽蝶。

範閒踱步到我身邊來,邀功似的笑:“漂亮吧。”

我眼睛亮亮的,點了點頭。

同時,另一輛馬車上也下來了人,一看,正是範若若他們。

這些馬車的人,再加上隨行的下人,也得有十幾人了。

這場秋遊還真是熱鬨啊。

我們來到了一條潺潺流動的大河邊,雪白的堆石上,範閒自己先拿了一紋綠的榻子放在一棵大樹下,又拿了幾盞瓜果,示意我和林婉兒可坐那歇息。

可我不是個安份的主,起初我還能坐,但是看到林府的大公子和範思轍在河邊玩得起勁,我也耐不住了。

我提著裙裾跑過去,問他們在乾什麼。

兩位公子今天同我一樣,都穿紅衣,我們湊一起,他們說他們在挖蟲子。

這事我小時候也做過,可是光挖蟲子太乏味了,我便說要釣魚。

林府的大公子,人喚大寶。

他小時生了場重病,到頭來像個孩子般童心未泯,這會他開心地問我:“小姐姐你還會釣魚啊?”

我點頭,就聽大寶追著我笑:“魚好啊!我就很愛吃魚,爹說,爹說,吃魚聰明,要我吃很多很多魚,我給你挖蟲餌。”

“那我等下釣到的話魚就送你了。”我說。

好在範閒他們也確實帶了釣杆,當少年人將其遞給我的時候,我突然就想起我們在澹州時也釣過魚,隻不過那時候我中途跑了。

現在想起來,我還覺得臉頰燙,趕忙避開範閒清亮帶笑的眼,跑到大寶和範思轍身邊去了。

許是見我們玩的熱鬨,自己又無聊,一旁的葉靈兒不多時也走來了。

漂亮的葉家之女今天難得著了一身素雅的淺紫衣裙,不過同我們幾個紅衣的站一起時就有些搭不上色了。

她一上來就對大寶說:“大寶,彆玩什麼蟲子了,姐姐教你幾招防身術怎麼樣?”

我一聽,心想這葉靈兒當真癡武。

而大寶懵懵懂懂,一聽,豁地站起來,問她好玩嗎?

結果不等她說,就被範思轍拉走了。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回過頭來的大寶就對葉靈兒說:“小姐姐,他說你是母老虎,你會吃人嗎?”

“什麼?!”葉靈兒一聽,頓時火冒三丈,追著範思轍打去了。

我則是專心釣魚,南衣就靠坐在我身邊的一棵樹乾邊小憇,拿紗笠蓋臉上遮陽。

釣著釣著,範思轍突然湊到我身邊來,悄聲同我說:“誒——你沒事就幫我催催範閒,就我哥,催他寫書!我們要開書局的!到時開張賺了錢,請你吃飯呀!”

可不等我答應,葉靈兒就從身後來逮著範思轍了。

她毫不客氣地敲了對方兩拳,見範思轍又灰溜溜地跑回大寶身邊去了,一時間站在原地也不知道乾什麼。

我也覺著尷尬。

老實說,我還挺喜歡葉靈兒的,小時候所有同輩的小孩中,我就一直想和她交朋友,你看啊,我們多像,我們定是可以玩到一起的。

可是當年,葉靈兒是最有可能被指給李承澤的人,我自然不能與她走近。

而後來,是我被指給了李承澤,同理,身為京都守備之女的葉靈兒也得避閒。

這一來,我們也就沒什麼機緣湊到一塊了。

本來我們兩個性子都還算爽快,但現在,這一時碰到一起了,還真沒那麼自在。

葉靈兒好像也是這樣,好半天,她才說:“你、你這魚釣得不錯啊……”

我訕笑著應了幾聲,兩人一看,釣杆的線在水中一點動靜都沒有,連個魚影都不見,哪裡算釣得不錯了。

這下葉靈兒也有些尷尬了。

我便笑,拘謹地往旁邊挪了挪,說:“要、要一起釣嗎?我教你?”

給了台階葉靈兒自然要下,她便坐下來,同我一起釣魚。

而另一邊,一身雪白長裙的林婉兒坐在樹下的榻上。

她看著不遠處那一幕,轉頭去看身邊的人時,就見一身素色長衫的少年人被樹外斑駁的光影打柔了眼角。

他麵上帶笑,目光隻盯著一個方向。

林婉兒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下一秒,便輕輕柔柔地笑:“我小時候,在宮中的時候時不時會看到顧姑娘,她和靈兒一樣,活潑又雀躍,在宮中跑跑跳跳的,我當時好羨慕她們,不過我聽說她小時身體也不好,所以後來,我總會想要見她。”

“為什麼?”範閒困惑地問。

“因為很開心。”林婉兒彎著眼睛笑。

這叫範閒更困惑了。

林婉兒便接著說:“每當看到她生機盎|然的模樣的時候,看著她那樣,看著她那麼快樂漂亮地活著,我就會想,我有一天一定也會像她一樣,戰勝病魔,健健康康地活在這個世上,所以顧姑娘一直是我對抗這病的指標,我很想同她交朋友。”

“不過……”她又說:“大家不讓我和她玩,我為數不多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一個人玩,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她和這麼多人一起玩。”

對此,範閒麵上閃過恍惚,聲音很輕:“是嗎?”

片刻後,他道:“那謝謝你今天幫我約她。”

林婉兒卻搖了搖頭,說:“應該說得謝謝你讓我和她有機會一起玩。”

聞言,範閒輕笑兩聲,他拍了拍衣服,將身上的落葉都掃掉了,起身向那個方向走去。

不多時,範閒的聲音就在我和葉靈兒身後響起:“說起來,顧大小姐,我記得你還欠我一條魚,是不是該還我了呀?”

“啊?”我一愣,轉身去看他,見範閒背著手,垂著眸子,悠哉悠哉地看我。

但我沒想起自己什麼時候欠他一條魚了。

範閒也不惱,他很耐心,彎身下來時,披肩的墨發從耳後滑下來,好似被陽光穿透了。

他湊過來,挑了挑眉,眼裡似有狡黠的笑意:“你忘啦?就澹州那次啊,某人說要釣一條還我,結果中途就跑了,後麵魚還是我送你家的,怎麼樣?那魚好吃嗎?”

他這一說,我才有了些印象。

當時我們的釣杆都有魚上鉤,但範閒為了幫我釣那條沒來得及將自己的釣上來,我便說要多釣條魚給他。

可事實上,我中間就給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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