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才意識到秋天將近。
可是,京都沒有楓樹,那麼它又是從哪來的呢?
我已經忘記是誰告訴我的了,說楓這種植物不適合生在京都,它又高又蓬,應該長在長河大漠,長在深山老林,生在那些溫暖多雨之地,它們大片大片的,自由自在,每當葉子變紅時,就會染紅天空大地,堪比晚霞朝暮,絢爛至極。
今天一見,它或許真不是適合京都。
而頃刻之間,範閒好似已經看穿了我的疑惑,不過他沒有準確地回答我,隻是笑著說:“這就是與你的緣分啊,它落下枝頭,或許跋山涉水,或許飄洋過海,越過大街小巷而來,隻有你看見了它,隻有你會想讓它棲息,而它最終,也落在了你一個人的笠上。”
伴隨著這番話,白衣的少年郎稍稍湊前來,輕輕撩開了我眼前的紗簾,我一驚,瞳孔微縮,可是不等我逃開,須臾間,對方已將手中的葉子彆上了我的鬢角。
隔著白紗,他的麵容隱隱約約,我見他揚著明淨笑意的嘴角翕合,說:“而它溫情,火熱,明豔,又漂亮。”
“就和破曉的朝陽一樣。”
我刹時一呆,臉上的熱度比腦子更快地意識到這是多麼赧然的話,我在簾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也不知他看沒看到,我隻知他在霎時輕笑出聲,惹得王啟年投來詭異的眼神。
南衣眼神不明,冷冷地盯著他。
可是範閒視若無睹。
恰逢小攤老板端上了兩碗麵來,他觸碰著白紗的指尖有些顫,我聽到他輕聲說:“我幫你撩上去吧。”
就像在說一個秘密,他的聲音輕得像是一陣霧,我想著也要撩開吃麵,便點了點頭。
也許是錯覺也不一定,我在須臾之間感覺到他的呼吸一窒,連著吐息都放緩了。
很快,我的視野隨他抬起的手而清明,我上挑眼角瞅他,清晰地看到了範閒那張好看的臉,明明是自己說要幫我撩開的,可是此刻他的神情卻莫名有些呆,隻顧盯著我的臉看。
我被他盯著不太自在,便垂下眼睫去,去看那碗裡的麵。
這一看,我又看了看他碗裡的,然後問:“你為什麼沒肉啊?”
我的碗裡都是肉,可是範閒碗裡隻有麵,我環視了一下,見南衣和王啟年都有,隻有他一點肥油都沒有。
而我這一問也叫範閒如夢初醒。
他反應快,當下就眨了眨眼,抿了抿唇,拿乾淨的眼睛瞅我,也不說為什麼,但那副表情莫名有些可憐巴巴的。
身邊的南衣遞來筷子,那邊的王啟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沒懂他什麼意思,隻是在南衣遞來筷子時便將碗裡的肉分了一半給他:“給你,你加太多肉了,我也吃不完。”
被分了肉的範閒也不多說,瞬間喜笑顏開,重新拿起筷子就吃,還一邊鼓著腮幫子朝南衣和王啟年豎了個大拇指:“嗯!好吃!真是好吃!王大人您推薦的這家攤麵真的很好吃!顧兄,你也快吃,快嘗嘗老板的手藝。”
分不清是讚歎還是感激,範閒語氣含糊,但能感覺到他的開心。
對此,南衣毫不掩飾地給了他一個白眼,而王啟年看上去有些尷尬,但也很快便接著他的話道:“範大人吃得開心王某就心滿意足了。”
我總覺得這三個男人之間有台戲,但美食當前也懶得想,便開動起來。
期間,範閒突然說:“有件事要和你報備一下。”
他的語氣非常認真,叫我一時停下了筷子:“什麼?”
可是見我看來,他又有些怯,片刻後,才說:“就是,我不是前兩天闖了皇家彆院嗎?”
“嗯。”我平靜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這件事:“怎麼了嗎?”
範閒一瞬不瞬地盯著我,似是觀察,又像是不想放過我的任何一個表情,但他的語氣卻沒他的神情這般淡定:“那個,其實我和那位晨郡主……也就是林婉兒很早之前就見過了。”
“嗯,然後呢?”我眨了眨眼。
未婚夫妻在婚前最好少見,但範閒說他見了林婉兒我並不驚訝,應該說到現在來,這已經不是能叫我驚訝的事了。
畢竟他更荒誕的事都乾過,還乾過不少。
我頂多奇怪他之前為什麼突然闖皇家彆院罷了,但我也沒有抱根問底的習慣,便隻是應承下來,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是範閒自己卻慌了,他語氣頗急,配合揮手的動作道:“但你彆誤會啊,我與她也是清清白白,我之所以見她是因為聽說她有癆病,我是去治她的。”
這話叫我一愣,我沒想到範閒文武雙全,竟還會行醫。
他真的是有很多我猜不到的事啊。
我樂得笑了,問他:“那成果怎樣?她的病治得好嗎?”
林婉兒生來體弱多病,患有癆病,所以很少出門。
她的病症與我以前的咳喘之症有些像,也是會咳血的,出於同病相憐,我自然希望她能好。
與此同時,仿佛受到了我的感染,範閒也彎了彎眸子,道:“她還有得治,隻要配合我開的藥方,多注意葷食搭配和環境,痊愈是有可能的,不過她常年呆在深閨裡,對病情不好,我打算過一段時間帶她去郊外透透風。”
我一聽,便笑道:“去呀,那一定得去呀!”
聞言,他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