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遊夫人耽擱了一年才嫁進國公府。
也因著此事,遊夫人記恨上了孫娘子,處處苛待。
後來榮國公想挑隻烈犬養著,邀孫娘子一同相看。
遊夫人心思歹毒,竟命乳母之子將患了病的狗混入其中,想借機使孫娘子殘廢。
本是些後宅之爭,無傷大雅。
誰知不巧的是,那狗沒傷著孫娘子,反而傷著了榮國公。
後來若非孫娘子出手將那病犬打死,隻怕榮國公當場便被咬死了。”
柳姒所言半真半假。
隻改了些細節,就將孫悅懷說成了一個受後母苛待,又孝順懂事,救了父親的好女兒。
是遊氏陰差陽錯下害了榮國公?
聖人半信半疑。
當初他查到的真相,可不是如此。
於是問道:“既是孫家的後宅陰私,六娘又是如何知曉?”
柳姒解釋:“是孫娘子私下說與兒聽的,兒知此事不可外揚,便沒有告知於人。”
“那為何今日又說了出來?”
“阿耶是天下之主,對阿耶來說:這世上沒有什麼秘密是不可知的,因而麵對阿耶,無需隱瞞。”
“那你所說的私心,便是為了孫娘子?”
柳姒點頭:“是,兒與她都是喪母之人,加之她日子艱難,兒更憐惜。豐州那等苦寒之地,終究非久居之所;更何況兒並未隻是為了召孫娘子回京。
究其根本,是為了阿耶所想。
畢竟將孫家軍歸並火神營,於阿耶有利。”
其實要驗證柳姒所言真假,非常簡單。
隻要去查查那隻傷了榮國公的病犬,是否遊氏乳母之子尋來的,自然真相大白。
可惜聖人再怎麼查,也查不到異樣。
這是當初孫悅懷為了在孫啟鳴死後,徹底解決遊氏所設的一個計。
遊氏是她的後母,不可能又像從前那樣做出什麼意外,所以孫悅懷乾脆將這個臟水潑到遊氏身上。
孫啟鳴死後,孫悅懷在他的靈堂上,當著眾人的麵揭發遊氏“罪行”。
那時的孫家已儘數倒向孫悅懷,遊氏孤立無援,為了自己的兒子孫照,隻能咬牙認下。
於是孫氏族長將遊氏除名,趕出了孫家。
孫悅懷大度,將其送到偏僻之地的一座女庵裡,叫她自省罪過。
遊氏被趕出孫家一個月後,就暴斃而亡。
至於真正是否暴斃,隻有孫悅懷自己曉得。
不過為了解決遊氏而做的局,卻在眼下派上了用場。
聽得柳姒說自己與孫悅懷都是喪母的可憐人,聖人沉默。
態度也沒了一開始的冷硬。
他揉揉額角:“你先退下吧。”
其中真假,等他派人查了便知。
......
離開甘露殿,柳姒被涼風一吹,打了個寒顫。
低首瞧了瞧手心冷汗,她吐出口濁氣。
剛出宮門,便見月痕等候在公主府的馬車前。若無要事,她不會尋到宮門處。
果然,月痕上前,稟報道:“公主,火藥坊出事了。”
-
趕到火藥坊,眼前一片狼藉。
爆炸將一間主屋炸成廢墟,處處都是火燒的跡象,火神營中人正在清理倒塌的房梁。
“如何了?”柳姒聲音肅然。
來的路上月痕已將來龍去脈告知於她。
原來是營中出了奸細,趁著眾人疏忽之際,將主屋中存放的火藥給點燃了。
火藥遇著明火,將屋子直接炸了個破爛。
汪小兒一臉灰黑,衣衫像是被炸成了布條,看起來狼狽得很。站在他身後的曹守與姚健也是如此。
眼中帶著歉意,汪小兒答道:“公主,是屬下一時疏忽,才讓奸人得逞。”
“啪嗒”一聲,一道黑色的身影推開麵前倒塌的房梁,拍打身上粘的灰,不停咳嗽。
“咳咳咳!”
抹了把臉,眾人才看清他是誰,正是三清觀的清淨道人。
將嗆到肺裡的煙咳出來,他對著柳姒掐了個訣:“善信。”
柳姒開口:“坊中可有人受傷?”
他搖頭:“貧道已提前疏散了坊中眾人,並無人受傷。”
除了眼見起火,要趕去滅火的汪小兒三人,衣服都被燒出了大窟窿。
聞聽清淨之言,曹守立時反應過來:“公主早算到會有人縱火?”
因火藥的特彆,火藥坊中嚴禁一切火種,就連燒火做飯的廚房都是建在火藥坊外頭。所有人進入坊中,也都會事先搜身檢查。
所以今日這場爆炸,不可能是意外。
柳姒並未回答曹守的話,轉首問清淨:“人抓到了嗎?”
“抓到了。”
“帶上來。”
很快,一個火神營打扮的士兵被陳樹帶了上來,手腳束縛,一臉不甘。
他奮力掙紮:“你們憑什麼抓我!”
話音落下,陳樹便一腳踹在那人心窩上:“沒有公主命令,不許開口!”
他跟在柳姒身邊一些時日,也學了些狐假虎威的氣勢,他這樣厲聲嗬斥,那士兵露了怯,閉上嘴。
柳姒略略打量士兵一番:就是個很普通的年輕人,丟在人堆裡都不會記得的那種。
瞧那性情,也是個極為軟弱的,根本不需自己費什麼力氣拷問。
她淡聲吩咐:“拖下去,務必要讓他吐得乾乾淨淨。”
士兵被帶下去,曹守他們也大致明白過來。
營中出了奸細,公主與其他人提前布置了計劃,引蛇出洞,成功抓住了那人。
隻是既然目的隻是為了抓奸細,為何又真要由著人炸了房屋?
瞧出他們的疑惑,清淨與柳姒交換了個目光,立時默契回道:“其中另有緣故,暫且說不得。”
這樣神秘,弄得姚健心癢:“道人,你可彆瞞著我們了,快說吧。”
曹守看出什麼,及時勸道:“公主另有謀算,休要多問。”
他此人看著不出眾,但三人之中,最能拿主意的卻也是他。
聽曹守這樣說,姚健當即不再多問,隻是依舊好奇得緊。
柳姒則笑道:“你先替我辦件事,事成之後自然告訴你。”
“公主儘管吩咐!”姚健一拍胸脯。
環視四周,她壓低聲音:“這營中奸細不止一個,在上元節之前,你便替我盯著。若坊中有可疑人或事,定要及時稟報。”
一聽奸細不止一個,姚健來了精神:“公主隻管放心,此事交給我老姚就是!”
一旁汪小兒附和:“對,還有我!”
唯獨曹守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見狀,柳姒先令其他人退下,才道:“你有話要說。”
沒有彆人,曹守坦白問:“公主瞞著我與汪、姚,是心中也懷疑我們嗎?”
畢竟他們同樣是火神營中人。
柳姒承認:“是。”
在涼州時,他們能並肩作戰,是因為他們都是大齊人,麵對的敵人都是同一個。
而今回歸最初,他們卻不一定是朋友。
彆忘了,北衛軍最開始,可是莊彆辛手下的兵將。
曹守神色複雜,沒想到她會直接承認:“公主既懷疑我們,為何還要讓姚健監視?”
這次,柳姒抬手指了指他破爛的衣裳:“找機會添置兩身衣裳,你身上這個,可穿不了了。”
隨後沒再多言。
曹守低首望著因救火而燒出大洞的衣裳,刹那間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