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竹塢居。
主屋被人推開,謝七拿著從姑臧傳回來的信走進屋內。
裡室中,正將官服脫下的謝晏見他進來,解衣帶的動作未停:“何事?”
謝七開口:“回郎君,是謝六那邊傳信了。”
聞言,謝晏一頓。
當初他將謝六留在念念身邊護衛她的安全,命她若是念念出事,定要傳信於上京。
他離開涼州的這些日子以來,謝六從未傳過信。
此刻收到謝六的消息,便說明......
謝晏心頭一跳,也不管半敞的衣襟,疾步走到謝七身前,將他手中的紙條奪過。
展開看罷,眉間染上沉沉怒氣,一片冰涼。
竟有人敢對公主下毒?
信上說念念頭痛難忍,已到了需得就醫施針的地步;可往日他二人的書信中,念念卻從未提起過。
思及至此,謝晏心中不可謂不心疼。
他想起昨日他在桓王府書房中看到的那些信件,心下更是一沉。
燕奴說桓王早依附於太子,柳姒心中懷疑,便讓謝晏前去證實。
誰曾想昨日謝晏去桓王府,竟真在桓王的書房中發現了他與太子密切來往的信件!
若桓王真是太子一黨,那柳姒之前從他手中討要的五百兵馬,將會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而今姑臧的那些豪宗對柳姒虎視眈眈,背後又有桓王的兵馬潛在身側,埋伏在“神仙府”的奸細也已經迫不及待地朝她下毒。
手中紙條被碾成粉碎,謝晏神色冷峻,他開口,聲若寒冰:“通知涼州的暗樁,該動手了。”
他必須儘快回到念念身邊。
如若不然,他心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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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臧,神仙府。
後院之中一片繁花盛開,香氣迷人。大點就躺在花叢中,同第一微的大黃犬嬉戲打鬨。
第一微搬進“神仙府”後,曾回過他那小茅屋一次,將自己養的雞鴨鵝還有大黃犬統統帶了過來。
雞鴨鵝他圈了地方養在院子裡,至於大黃......
大點在公主府時一直沒有玩伴,都是特地護養它的下人帶著它散步遊玩,如今府中多了個同類,自是惺惺相惜。
柳姒見它們玩得來,乾脆便讓它們住在一處。
此刻大點與大黃躺在花叢中,懶懶地曬著太陽,睡得四仰八叉。
柳姒蹲在它們身前各自摸摸肚皮,隨手摘下兩朵小花插在它們頭頂;兩個小家夥也不動,就任由她作怪,頭頂著鮮花,看起來有趣得緊。
等到自個兒發間也被人簪上朵蘭花,柳姒才發覺身旁站著一道高大的人影。
她仰頭望去,男人頎長的身影將頭頂陽光遮擋,投下一片陰影。
柳承明垂眸看著蹲在地上的人,素衣墨發,明眸皓齒,渾身上下不著半點珠飾,鬢邊的一朵黃色蘭花更是恰到好處。
“你蹲在這兒做什麼?”他笑問。
嫌仰頭的姿勢累,柳姒扶著膝蓋站起身。
豈料這個動作令她眼前驀然發黑,便要一頭栽到花叢中去。
幸而柳承明眼疾手快才將她攔腰抱住。
這動作很快,等柳姒緩過神來,腰間的手臂已然離開。
她扶著尚且發暈的腦袋勉強笑了笑:“多謝三哥。”
說罷準備低頭整理裙擺,身前人卻輕按住她的肩膀:“等等。”
“怎麼了?”她茫然看他。
柳承明抬手,將她鬢間那朵搖搖欲墜的蘭花扶正,才滿意道。
“好了。”
柳姒好奇他弄了什麼在發上,想抬了手去摸,卻被他順勢牽住手:“你不是說要同我看什麼東西嗎?走吧。”
想著議事要緊,柳姒忽略掉心頭的異樣,跟著他的腳步朝屋內走去。
房內,柳姒將剛從上京送來的信拿給他看:“這是竹君去了桓王府後寄來的信,三哥瞧瞧。”
柳承明接過信紙,從頭到尾看罷。
原本散漫的神色也變得端正:“六妹是何打算?”
柳姒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書案上:“太子尚在上京,倒不必忌憚,我隻是怕桓王留在姑臧的那五百兵馬。”
當初以為桓王忠心聖人,所以柳姒才大膽地向他要來兵馬,有備無患。
如今倒成了棘手的東西。
若是突然將其遣回去,又會打草驚蛇,得不償失。
所以這五百兵馬必須暫時留在姑臧。
柳承明將信紙放下:“索幸這批兵馬是由桓王掌控,並非直接聽命於太子,隻要我們製衡住桓王,捏住他的軟處,他便不敢輕舉妄動。”
柳姒沉吟:“隻是桓王的軟處又是什麼?”
桓王此人不慕權勢,對金銀珠寶、高位厚祿一貫無意,除了對其妻兒愛護有加外,還能有什麼在意的?
等等!妻兒?
思及至此,柳姒猛然抬首,對上心中同樣有了主意的柳承明,兄妹倆異口同聲道。
“柳子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