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儉聲音幽幽,“將‘浮生半盞’開遍整個大景,做一個富可敵國的商業巨擘。”
“建學堂?再辦一座類似六疾館的場所?”
“或者你還有什麼未嘗的心願?隻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都可以提出來。”
他低頭笑了笑,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神情溫和寡淡,“便是我目下還做不到,也可以為你試一試。”
念兮蹙眉,“你究竟怎麼了?”
裴儉垂頭,有氣無力道,“總是我欠你的。將來我名下的產業,都留給你。”
“我們之間,談不上什麼虧欠。”
她糾正他,聲音溫柔一如往常,“況且我做那些事,隻是我喜歡,沒有太多野望。”
“我知道,”裴儉苦笑一聲,這總是他的執念。
補償她,賦予她,守護她。
前塵往事,至少在他與她之間,真切地存在過。
時光如墨,太能將一切掩埋。
總該有一些東西留下。
如飛鴻踏雪,仍有餘煙。
“念兮,我給咱們孩子立過碑。”
念兮聞言愣住。
裴儉垂下眼瞼,並不叫人看清他此刻眼底神情,他說:
“是我做上丞相的那一年。請大師替那孩子超度,大師說我官星太旺,妨礙子星。”
念兮從沒聽他講過這些,一時有些沉默。
“那時許宛歆跪在我腳邊,哭訴婆家苛待,求我接她進府。又說你整日鬱鬱,是無子嗣陪伴。你也知我與本族關係淺薄,一時鬼迷心竅,當真聽取她之讒言,將那孩子帶到你的麵前。”
他的聲音清冷,平緩,如冷玉擊罄,甚至沒有多少起伏,卻無端勾起人心底的酸楚。
也就是在那日黃昏,她向他提了和離。
狂妄蒙蔽了他的雙眼。
“我做錯了事,”裴儉苦笑,“無從辯駁。”
其實,他今生仍舊找到大師批命。
大師說,“官星過旺,子星緣淺。”
子星緣淺……
重來一生,仍舊是子星緣淺。
天知道,裴儉那一刻有多麼不甘心。
可是命運叵測啊。
裴儉不想信,又不敢不信。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做事狠絕。
這世上,他的父母雙親早早離他遠去,他唯一在乎的,他的全部真心,就隻有念兮一個。
裴儉從懷裡取出一個印信,遞到念兮麵前,“收下吧。”
念兮沒有接,反而抬頭看向裴儉。
他現在這副樣子竟有幾分脆弱的狼狽。
“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無可奈何地笑一聲,“其實我也有很多問題。你我之間,談不上什麼虧欠。”
她說:“將來,你還會有自己的孩子,我也會有我的孩子。”
關於孩子,是念兮從前橫亙在心底的死結。
她以為自己永遠都過不了這道的坎。
可在六疾館,在救助貧苦弱小,在教導姑娘們時,漸漸的便也解開了。
生活總是繼續,一味沉湎過去,才是對時光的浪費。
此刻的祝福出自真心。
念兮相信,即便裴儉眼下還沒有放下,總有一天,他會重新遇到一個喜歡的姑娘,有屬於他的,漂亮可愛的孩子。
裴儉仰頭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將那股突然湧上酸澀壓抑在眼底。
他輕聲問,“會嗎?”
耳邊傳來她輕柔卻有力的回答,“一定會的!”
真的,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