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儉已經累極。
他一路從漳州快馬回來,幾乎一刻不停,此刻坐在搖晃的馬車裡,即便心中還裝著千頭萬緒,可在念兮身邊,難得放鬆,竟這麼靠著車壁睡著了。
最近他做的事很危險,所以會將印信隨身帶著。他要將自己全部家產留給她,也不是一時起意。
然而念兮不收。
這也在預料之中。
裴儉有好些日子沒有好好安眠,其實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所剩無幾。
馬車裡滿是她的氣息,他竟是睡得香甜。
一覺醒來時,車裡已經隻剩他一個。
裴儉悚然一驚,問過下人才知道,念兮早已回去,見他睡得沉,便命車夫將他送回裴府。
他的身上,還蓋著一件絨毯。大約是她偶爾在馬車裡用的。
裴儉有些貪婪地將頭埋進去,仿佛連自己都沾染上她的氣息。
疲憊一掃而空,他甚至心情罕見地好轉起來。
重生以來,念兮還是頭一回關心他。
車簾此時被人從外麵掀開,露出秦朗那張放大的臉:
“裴時章,你聞什麼呢?跟個變態一樣。”
秦朗一早收到裴儉的傳信,等在裴府,反倒是約人的那個,半晌不現身。
裴儉不理人。
仔細地將毯子疊好放下,起身準備下車,途中身形頓了頓,又回身將毯子抱回懷裡,這才下了馬車。
馬車是溫府慣常跟著念兮的一輛,將人送到後,車夫張大便要回溫府複命。
秦朗這時候才發現端倪。
顧不上說他查到的情況,先擠眉弄眼半晌,“這是妹妹那輛馬車?時章,你出息了啊~”
不知為何,秦朗竟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心酸。
他眼睜睜看著裴儉舔著臉硬往妹妹身邊湊,到如今也有一年光景了。
真不容易啊。
裴儉才懶得理他,徑直越過他往裡走。
“你可是忘了傷心時是誰開導你?安慰你?心疼你?”
秦朗在後麵痛心疾首,“裴時章你沒有心!”
“查到什麼了?”
裴儉放下毯子,轉身問他。
涉及正事,秦朗也端正了臉色,“你讓我往三年前的賬目查,的確看出些端倪。”
鹽引一案,戶部不少官員都牽涉其中,因秦朗進戶部不到一年,反倒乾淨,人又能乾,升遷很快。
裴儉叫他查的,便是原戶部侍郎張鴻哲前幾年所放鹽引憑證和收繳的稅銀,“有個叫何元的商賈,前幾年打量購入鹽引,反倒這兩年銷聲匿跡。你前一陣查案,他也僥幸逃脫。”
靖王豢養死士,私鑄胄甲的銀子,便是貪墨兩淮鹽引所得,先前裴儉將所有涉案人員都查了一遍,仍舊找不出貓膩,這才叫秦朗往前查。
“將此人信息給我。”
秦朗早有準備,來之前將戶部記檔的關於何元的內容都謄抄一遍,“鹽引案不是結案了?你找這人的目的何在?”
……
陸聞笙最近忙著公主遇刺的案子,陸淮時不時會來溫府尋念兮。
他是最嘴甜的那一個,哄得李氏眉開眼笑,疼他的不行。
溫清珩呢,愛屋及烏,倒也不再多說。周言禮如今進了國子監,等閒不得空,是以念兮反倒是與這小鬼頭相處最多。
這日,陸淮想要吃魚膾。
念兮忙完六疾館的事,便與等候多時的陸淮往廣德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