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用空著的手拍了拍張湛,笨拙安慰:“你不是,打算去告發我早戀,讓主任拆散我們嗎。到時候我肯定也生氣想揍你,然後把戰書給錯,最後在我身邊的還是你。”
可張湛看起來並沒有被安慰到,臉色還更差勁了。
許言俞覷他的表情,用快要炸開的腦子揣摩他男朋友的心思:“你是不是隻是想告發我,並沒決定要告發我。”
張湛不說話。
許言俞當他默認了,哽了兩秒,凶巴巴:“你真是。”
但沒有萬一。
許言俞沒有用心,於靜寧也不願意遷就。
陰差陽錯中許言俞還以為於靜寧拒絕了自己卻喜歡張湛,決定給他遞戰書決一死戰。
張湛知道他那天是想打架,也知道所謂的情書是假的。
他說“我也喜歡你”,不是看出許言俞虛假後的挑釁,而是無力又真誠的表白。
許言俞光是想想過去自己那些誤會,心裡就和潮水倒灌一樣,又酸又澀。
“所以我們在一起後,你也知道……”
“你之前拒絕我的原因,一是不想早戀,二是不喜歡男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假的也開心。”
許言俞又念叨了一遍:“你真是……”
張湛不知道真是後麵會接什麼形容詞,緩了一會兒,把話題拉回三年前。
“好在你懶得記人,我表白被拒後隔兩天厚著臉皮和你吃飯,你也沒認出我來。”
“就接著相處,一直到放假,我轉學。以後……就是現在了。”
不是。
放假前那一周,還發生了一件事。
但許言俞今天接收太多信息,腦子實在轉不動,隻抬頭看著張湛。
手機突然響了。張湛先看許言俞,才想到是自己的手機在響。他走到一邊接起電話。
外賣小哥打過來了:“你好,您這個二單元怎麼走,我這邊怎麼一直找不到二單元。”
張湛:“放門衛室,我自己拿。”
“誒誒,好。”
電話掛斷。
剛剛的氛圍也散了大半,張湛看許言俞:“是不是還沒吃飯?”
“沒。”
“我點了雞腿蓋飯,你還有什麼想吃的,我在便利店再買點。”
許言俞現在沒功夫思考這個,搖頭:“你看著買吧。”
張湛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推門出去了。
他去小區門口拿了外賣,又在便利店買了些吃的,拎著大包小包東西回來。許言俞不再是剛剛失魂落魄精神恍惚的樣子,他坐在書桌前埋頭苦寫著什麼。
張湛走近一看。
他的練習題被許言俞做完了。
張湛:“……”
=
百日誓師很快就到了。李俊蕊耳提麵命要求大家在這天一定要統一穿校服。
誓師在操場舉行,最前麵是主席台,底下密密麻麻穿校服的高三學生。
原本同學都是按照班級分配區域坐的,但領導講話越來越長,隊伍後麵就開始亂了。
許言俞穿著校服,又披了件校服擋太陽,懶散盯著主席台上講話的領導,思索還有多久才輪到張湛。
張湛代表優秀學生演講,提前被主任叫去準備了。許言俞本想跟著去,主任又揪著他去當宣誓領誓人。
許言俞不愛站在台上說義正詞嚴的官方話,主要是他有種做事就要做到最好的觀念,要做好就得提前做準備,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準備這些沒用事上麵。
但如果準備時能陪自己男朋友,那就也還能接受。
他就沒有馬上拒絕,試探問主任之前沒有找領誓人嗎。
主任:“之前找了兩個,一男一女。你要是願意的話再給你找個女搭檔,你們四個分分詞,這半小時儘快準備一下把詞說熟了。”
許言俞當時有點猶豫,看看張湛,思考要不要留下。
然後主任就隨便叫了個老師:“對了,你之前說你們班有個女生可以領誓是吧?叫什麼?”
老師:“於靜寧。”
這次許言俞都沒有看張湛,都能想到張湛看自己的眼神。
他嚴詞拒絕主任的領誓邀請,讓張湛去準備,自己孤零零的在隊伍後排,頗有些無所事事。
郝宇星偷偷去學校小賣鋪買了飲料零食,回隊伍時看到最後麵撐著校服發呆的許言俞,乾脆坐在他旁邊的空椅子上,把買回來的薯片往前一遞:“吃不吃。”
許言俞看看他再看他身下張湛的椅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郝宇星看出他的意圖,把屁股挪起來:“不讓坐?”
剛剛都坐過了。
許言俞妥協:“你坐吧。”
郝宇星就坐下,悶頭吃薯片,同時關心他好兄弟的感情狀況:“哄好了?”
“嗯。”
“猜想驗證正確?”
“正確。”
郝宇星感慨:“愛情啊!”
正好薯片吃光老師也離開了,他一溜煙回到自己的位置。
在自己的地方坐穩了才意識到把飲料忘許言俞那裡了,連忙回頭看許言俞,想讓他把自己的飲料傳過來。
站起來往後這麼一看,許言俞不知道從哪兒拿了濕巾,在擦自己剛剛坐過的張湛的椅子呢。
郝宇星:“……”
他隻當沒看見,又默默坐下了。
教師發言後就是優秀學生發言,許言俞把手頭的東西都放一邊,遠遠看主席台上他男朋友。
盤亮條順,穿那麼醜的校服褲子都顯得腿那麼長。
許言俞一眨不眨的看著台上的人。
這個人,自己的。
=
演講結束後宣誓,總體說來這個誓師大會還是熱血而激勵人心的。
誓師大會正式結束,大家各自回班。
操場上那麼多同學都要回教學樓,不用想都知道會堵在樓梯口。許言俞也就沒著急,拎著自己和張湛的椅子,找陰影地方坐著。
孫巍然原本在人擠人,一回頭看到許言俞老神在在坐著,也拎著椅子坐過去。
他問沒看手機沒看書,就盯著操場那麼多人的許言俞:“看什麼呢。”
許言俞:“找張湛。”
剛剛演講結束張湛沒回來,應該是被老師叫過去忙其他的了。不過現在應該忙完了吧。許言俞有點擔心張湛去班級區域找自己但找不到。
孫巍然指指操場這麼多人:“這麼多人裡找張湛?你不是臉盲嗎?”
許言俞理所當然:“我當然記得我男朋友了。”
孫巍然指自己:“你看我是誰?”
許言俞偏頭看他,反問:“你是我男朋友嗎?”
孫巍然想到張湛,打了個哆嗦:“不是也不想,你彆把我們的對話講給張湛,我怕他揍我。”
“他怎麼會揍你,他看上去脾氣不好嗎。”
郝宇星看孫巍然和許言俞在這坐著,加快腳步遠遠走過來。
許言俞旁邊有空椅子,但他想到剛剛許言俞擦椅子的動作,無比心塞並不試圖坐過去,而是一屁股坐在孫巍然腿上了。
孫巍然:“那有空凳子。”
郝宇星:“那是誰的凳子?”
孫巍然:“張湛是那麼小氣的人嗎?他看上去脾氣不好嗎?”
郝宇星不可置信:“他當然不小氣,他也就在許言俞有關的事情上小氣。”
“但他看上去脾氣好這件事,你什麼時候瞎的?千萬不要諱疾忌醫啊。”
孫巍然不反駁,隻看著許言俞,哼哼兩聲。
許言俞沒理他們,接著看操場這麼多人。
過了一會兒又來兩個男生,看看許言俞再看看疊坐在一起的兩個人,一邊和許言俞打招呼,一邊推推郝宇星的肩膀,又坐在郝宇星腿上。兩人配合默契,一個人剛坐下,另一個人也飛快坐在這個腿上
孫巍然差點被三個人壓死,大叫一聲推開郝宇星,拎著椅子站起來。郝宇星不設防被推翻在地,沒站起來呢就去拽孫巍然的腿。四個人纏打在一起。
許言俞瞥了眼,看打鬨間有人的腦袋馬上就要撞到張湛椅子上,飛快拿開張湛的椅子,並一腳把人踹到一邊。
那人嗷了一聲,以為是唯一站著的孫巍然乾的,快速撲過去錘孫巍然。
太神經了。許言俞的嫌棄都要溢出來了,本想離這群人遠點免得被誤以為也是一樣的神經病。但一抬頭看到他盤亮條順身高腿長一張帥臉的男朋友走過來,方向正對著他。
許言俞就又安安穩穩坐著,等他男朋友過來。
身邊四個人現在以一種奇怪的姿態扭在一起,郝宇星被擠在中間,朝許言俞伸手:“救我。”
許言俞剛看過去,郝宇星的手就被折回去,另一個人說:“彆理他,我今天必狠狠教訓他。”
孫巍然:“那我又做錯了什麼,我隻是坐著而已啊。”
郝宇星錘他:“誰讓你突然推我。”
他們再次扭打在一起。
好神經。
許言俞再次看馬上就要走過來的自己男朋友,等他男朋友走過來,站到他麵前,和他一起回教室。
卻看到張湛在距離他兩米的地方停下腳步,很自然的跟著人群一轉彎往旁邊走了。??
沒認出自己?
還是嫌旁邊打鬨的人太丟人?
許言俞懵了一下,看張湛離開的方向。
然後就看著,他又逆著人群走過來。
許言俞一動不動看著張湛。
張湛在他麵前站定:“走吧。”
許言俞看他:“剛剛乾嘛去了。”
張湛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嗯?”
許言俞虛空劃了下他剛剛的行動軌跡:“你剛剛都走到哪兒了,又轉彎去那邊,乾什麼去了?”
張湛眼裡遮不住的愉悅:“剛剛很多人。”
“嗯。”
“你認出我了?”
許言俞:“……”
“不然呢。”
張湛翹起嘴角,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晃了晃。
許言俞反握住他:“真的記得了,人再多也能認出來。”
“現在信了吧。”
第67章 第 67 章
誓師大會後, 同學們也從假期的餘韻中清醒過來,無奈接受了高考在即這一殘忍事實,班級學習氛圍濃厚起來。
某天放完學許言俞多學了會兒, 張湛陪著一起。莫名其妙呆到晚自習, 索性就一起在學校學到自習結束。
晚自習放學後許言俞看著一起蜂擁而出的學生, 問張湛今晚要不要留宿。
元宵節後張湛爸媽都忙於工作不在家,現在許言俞一問,他馬上點頭。
有一就有二。
一周後, 許言俞家裡多了些張湛的東西。
許言俞估摸著讓張湛住自己家也挺好,就和開學第一天想的一樣,離學校近,能節約時間來學習。再說,家裡那麼大那麼多空房間, 張湛隨便挑著住。
但是……他家真的沒有多餘的被褥, 前幾天張湛留宿,都和他一個房間。
雖然什麼都沒做。但身邊多一個張湛,許言俞總忍不住分神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而且早起確實會有些身體衝動。
許言俞決定趁周末,給張湛買床新被褥,讓他下周去客臥住。
——就算不在客臥,起碼要多準備一床被子給張湛。不然兩個人一個被窩,晚上睡著睡著就纏在一起了。
周五這天正好輪到他倆值日,把教室打掃完學校裡已經沒幾個人了, 兩個人一起回家。
今天中午又在食堂踩雷, 許言俞一早就餓了,他問張湛等會吃什麼, 自然把這個難題甩給張湛。自己則拿著手機打開地圖軟件,搜索家居店。
專心看手機時沒法注意腳下的路, 張湛索性勾住他的肩膀帶他往前走,問:“牛肉麵?”
許言俞想了想:“好啊,吃完我們去這家店看看。”
“買什麼?”
“被褥,再買個舒服的椅子,還有杯子,我上一個杯子豁口了也一直沒換,今天直接買兩個。”
兩個人絮絮說著要添置的東西,一起往前走。
身邊有人突然站起來。
許言俞剛剛餘光看到那裡有個東西,以為是石墩子就沒在意。現在人突然站起來,他嚇一跳,往那邊看了一眼。
是個眼睛鼻頭都紅紅的,頭發卷卷的人。
不認識沒印象。
他收回目光,接著和張湛商量等會兒去哪兒吃牛肉麵。
小卷毛冷不丁叫他:“許言俞。”
許言俞回頭,很禮貌打招呼:“嗨。”
然後一點都不禮貌的回頭看張湛,眼神幾分疑惑。
張湛介紹:“夏青。”
許言俞眼裡的疑惑一點沒少,顯然不僅不記得人,也不記得這個名字。
如果是之前的夏青,這時候應該都炸毛生氣了。但今天,悲痛至極的他沒在乎許言俞的遺忘,蔫噠噠的抽抽鼻子,告訴許言俞:“我失戀了。”
許言俞:“哦。”
他又看了眼張湛,虛偽禮貌,“節哀。”
夏青悲憤:“你看上去一點也不節哀!”
許言俞試圖讓自己禮貌,但未果。他用很禮貌的語氣說一點都不禮貌的話:“失戀的又不是我。”
夏青好不容易止住的悲傷再一次決堤,他含恨看許言俞:“為什麼!你們兩個男的!這種開局都能在一起這麼久!我初中就喜歡她了,為什麼最後還是要和我分手。”
許言俞:“……”
誰不是初中就認識,初中就開始喜歡了。
禮貌讓他沒有傷口撒鹽,但內心深處湧上來的喜悅甜蜜又讓他實在不能共情對方。
他儘量不讓自己顯得太高興,一點也不真誠的安慰:“節哀。”
說完接著跟張湛往前走。
夏青一開始本來在偷偷難過,聽到有聲音怕擋住路才動一下。這一抬頭看到許言俞,錯誤的認為經過自己幫他和張湛宣戰,和上次他幫自己打架之後,兩個人的關係很不錯,才開口想要安慰。
沒想到許言俞依舊不記得他,還一副遮都遮不住的興奮樣,一看就是在幸災樂禍。
夏青更看不得許言俞和張湛的融洽,跟上去,嚶嚶哀啼。
許言俞:“先把書包放家裡吧,不然東西拿不下。”
身後夏青:“嗚——”
“行。”
夏青:“嚶——”
“麵店和家居店在一個方向嗎?”
夏青:“嗯哼哼哼——”
“打車過去,在家居店附近吃?”
夏青:“我……”
許言俞實在受不了噪音攻擊,麵沉如水:“你哀嚎什麼?”
“哀嚎我死去的愛情。”
夏青擦擦眼淚,“我還沒吃飯,今天是她生日,我原本訂了她愛吃的俄餐餐廳的位置,想給她過生日的。但是她和我分手了。”
許言俞臭著臉當調解員:“為什麼和你分手?”
“從百日誓師後她對我就很冷淡,她說馬上要高考了她想好好學習,說她想考好點的大學但我成績太差了以後沒辦法在同一個學校。我們本來說好,她老好大學我在她學校附近的學校上就好。但誰知道她們老師發什麼瘋,開了個禁止早戀的班會,她一放學就和我分手了,說什麼早戀影響學習馬上就要高考了她隻想好好學習,不想每天擔心會被學校老師發現早戀,也不用考慮我要上什麼學校我在其他學校會怎麼樣。”
“我一點都不想和她分開,我覺得早戀對我也沒什麼影響啊。”
夏青噙著淚看他倆,“你們覺得有影響嗎?成績退步了嗎?”
一點都沒。
甚至在不斷內卷下,許言俞的成績越來越好。
許言俞禮貌且謙遜:“還好。”
夏青:“你看,你們也覺得還好,那她為什麼就覺得不好啊。嗚嗚嗚你們也會因為大學的事情焦慮嗎?”
許言俞看了眼張湛。
他沒回答夏青的詢問,隻是好奇:“你和她成績相差很大?不然她為什麼焦慮。”
夏青擦眼淚,聲音沉悶:“我倆選一樣的科目,她五百二五百三左右。我三百五左右。”
許言俞:“那她確實也沒必要擔心。”
夏青得到認同,激動:“看吧!你也這麼想吧!”
許言俞:“到時候她上大學,你就在她大學門口攤煎餅,永遠不分開。”
夏青:“……”
他糾正,“我在她學校附近上學。”
許言俞眼尾微挑,很顯然是聽到了什麼知識儲備外的新內容,些許探尋:“三百五也能上學?”
他看張湛:“那我們多考出來的三百七算什麼?”
夏青又找到那種被許言俞的雲淡風輕氣死的感覺,他跳腳:“算你們沒有性價比!”
許言俞:“所以很有性價比的你你被甩了。”
夏青又開始跳腳了。
許言俞也沒什麼勸學的愛好,隻是看隨著他動作一甩一甩的卷發,好心:“彆氣餒,學個手藝也挺好的。萬一你女朋友就是喜歡吃煎餅呢。”
“她不愛吃,她愛吃手抓餅。”
“那你投其所好學唄,到時候去她學校門口,說不定做得好吃了她還帶她新男朋友一起去吃。”
夏青氣得叫都紅了:“我要去舉報你倆早戀!”
許言俞上下掃他,眼神逐漸危險,原本垂在身側的手也緩緩舉起,握緊。
被狠揍的記憶複蘇,夏青一個哆嗦,擺手:“騙你的我不會說的,就當是積德了。”
“我都分手了,怎麼能拆散有情人呢,嗚嗚嗚。”
看在他很識趣的份上,許言俞沒有動手,頗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說風涼話:“學習和手抓餅總得學一個唄。就算你不聰明,努努力半年也能把成績提到五百三吧。”
“一百八十分啊!是我現在成績的一半了!”
許言俞:“還好吧。”
他男朋友之前學的還不是現在的教材呢,不還是一轉過來就考第一。
夏青:“……”
他有點想讓許言俞自己試試,轉念一想,許言俞那成績也沒有試的空間。於是他詭異的沉默了。
沉默了一會兒又想到自己已經失戀了,越想越難過,決定還是跟著許言俞他倆:“你們去吃飯嗎?”
沒人理他。
他自己絮絮叨叨:“吃俄餐嗎?我都訂好了。開會員卡的時候用的我女朋友的信息,餐廳還說送一個慕斯蛋糕。”
依舊沒人理他。
他又蹲下嗚嗚哀泣:“連你們都不理我了。”
張湛:“不想分手就去挽回,跟我們做什麼。”
許言俞附和:“對啊,挽回不了再哭唄。而且你乾的都什麼事,人家喜歡手抓餅,你非定俄餐。”
夏青破音:“你生日的時候吃手抓餅啊!”
太激動,還不小心弄了個鼻涕泡。
許言俞露出嫌惡的表情,偏過頭不看他,又心軟勸:“你問她要不要吃,再爭取一下。告訴她不用擔心,不能在一起讀大學就去她學校賣手抓餅,你們互相喜歡的話,總能在一起的。”
夏青掛著破開的鼻涕泡:“真的?”
麵前兩個人沒一個看他的,非常刻意避開他的眼神。
許言俞隻看張湛:“真的。”
=
把書包放下,隨便吃了飯去逛家居店。
一路走過去,挑選椅子時,許言俞注意到一個懶人沙發。圓形,深紅色,後麵的背靠帶著狐狸耳朵。
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張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喜歡嗎?”
許言俞沒回答,而是問他:“你喜歡嗎?給你買,就……”
他想到張湛家那個溫暖的陽台,思索,“放你房間窗邊?或者放你家陽台那裡。”
張湛:“放你家不行嗎?”
許言俞微微蹙眉。
雖然平時說話時都把那棟房子稱作家,但他其實一直隻把房子當落腳休息的地方,也就是今年過年在張湛家裡才有了家的歸屬感。既然沒有歸屬感,他不怎麼在意,抱著反正早晚會換的想法,也沒添置過太多東西。
如果要買懶人沙發……
一句話到了嘴邊,他偏頭看張湛。
張湛推著購物車,扶在把手上的手背又漂亮青筋,家居店燈光明亮,把他照得像在發著光,但背景是布置得像家一樣的場景,又給他添了濃濃的生活氣。
那一瞬間許言俞想了很多。
張湛走到懶人沙發前,看他:“試試嗎?”
許言俞回神,跟著走過去坐下。
柔軟得像陷在棉花裡,讓人失去力氣和意誌力。
他看張湛:“等……”
張湛看他,認真聽他要說的話。
許言俞在他溫柔深邃的眼神中失去思考能力,身上熱熱的,緩緩說:“等我們大學住到一起,買一個放在家裡。”
我們家裡。
而不是,暫住的地方。
張湛嘴角翹起弧度,怎麼也壓不下去。
像是怕許言俞後悔,他飛快答應:“好。”
——然後兩小時後回到家的他,看許言俞翻出洗乾淨的床單被套,問他:“你想睡客臥嗎?”
張湛:“……”
他冷淡:“不想。”
但許言俞還是把新被子鋪在床上,把被罩扔過去,指使:“拽那邊的角。”
許言俞也就去年把阿姨趕走後才開始學著做家務,出於保持整潔的目的還算挺有動手熱情,奈何動手能力確實堪憂。
張湛拽住角,他就開始磨唧唧把自己這邊的被角塞進被罩,捏住兩個角抖開。
他抖了一會兒沒抖開,張湛就接手這項工作,沒一會兒把被罩換好。
然後兩個人盯著床上的新被子,張湛再次重複:“我不想住客臥。”
許言俞本來也沒非常堅定想讓他睡客臥,他把被子團吧團吧塞到櫃子裡:“那就不去,這床被子明天曬曬你蓋。”
張湛:“不是有被子嗎?”
“每人一床,更方便點。”
張湛:“……”
許言俞又把買回來的椅子放到書房:“你就可以在這裡學習了。”
前幾天都是在許言俞房間那個不倫不類的小茶幾上看書做題的。他平時做題也就是瞅一眼直接寫答案,再加上他早就習慣了也沒覺得不舒服。但張湛要在茶幾上認真做題的話需要彎腰,看上去就很彆扭。許言俞讓他去書房,但書房配套的椅子太硬也不舒服。現在買了新椅子,就能更舒服的學習了。
但張湛並沒有表現出開心的樣子,蹙眉:“你坐哪兒?”
“我接著在我房間學啊。”
許言俞回房間。
張湛跟上。
許言俞:“我又不像你這麼聰明,學幾個月就能掌握全部知識,我肯定要花更多時間學習。”
張湛:“不是幾個月。”
許言俞:“國外的教材不是不一樣嗎。”
“我沒打算在外麵上學,從一開始就在學,我才是那個不聰明要花更多時間學習的人。”
許言俞卡了半秒:“你成績確實比我好啊。”
“因為按步驟給分,但你太聰明了,看一眼就知道怎麼做,略步驟會扣分。”
許言俞:“……”
他在心裡暗罵這詭異的給分點,又安慰張湛,“你成績確實好。”
“因為想考第一讓你看到我。”
許言俞:“……”
搞了這麼久原來內卷源頭在自己身上啊。自己想穩住自己第一地位贏過張湛,張湛想考第一讓自己看到,於是不斷內卷,每天晚睡早起除了睡覺就是學習。
自己怎麼不早點記住張湛啊!早點記住早點在一起,現在……
一定會比現在快樂很多吧。
“那你要學兩套教材,而且還要回來卷高考……”
許言俞想到楊訪之前和自己說的,看張湛,“阿姨說你拒絕保送?”
“之前參加物理競賽拿了獎,好像說是可以保送。”
“為什麼拒絕?你先保送,再考個第一,我還是會注意到你。”
“報名的時候以為你也會報名,但你沒參加。保送……要先選定學校,我不知道你想去哪。”
明明有那麼多簡單模式供他選擇,偏偏挑了個最卷的。
許言俞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焦躁,還有點自責內疚。
他沒想過上學的問題,知道自己的成績能隨便挑學校,對去哪兒上大學有種得過且過的隨遇而安。但沒想到張湛會因為遷就他的得過且過浪費這麼多機會。
他眉心皺著,輕輕拍張湛:“就不能挑個你喜歡的學校,再哄我和你去同一所嗎?”
張湛蹭他手心:“你不喜歡我不願意和我去怎麼辦。”
“我都不願意遷就你,那你還願意和我去同一所學校嗎?”
張湛理所當然:“我本來就這樣打算的。”
許言俞不想早戀不喜歡男的,還正在追求於靜寧。他做好許言俞依舊不記得他或者乾脆討厭他的準備,還是想和許言俞在一個學校。
許言俞好像蒙頭被砸了下,反應過來一看,懷裡多了個金元寶。
他看著他比金子還要更貴重的男朋友,啞聲:“我……沒什麼喜歡的學校,也不知道要學什麼。”
他得過且過,一度隻在乎得到第一後給自己爭的那口氣。但現在那口氣也散了,前所未有的輕快。
“你挑你喜歡的學校和專業。”
許言俞又摸摸張湛的臉,目光從他眼睛往下看到柔軟嘴唇。
捧著臉親上去,唇瓣輾轉間,他保證。
“去哪兒都行。”
“我和你一起。”
第68章 第 68 章
晚上鬨了一會兒, 都躺床上了又莫名其妙開始說著沒營養的廢話。從明天早上吃什麼聊到即將到達的一模考試,從物理競賽說到遊戲新上線的皮膚。於是氪金抽卡,頭對頭趴在床上一起玩遊戲。
新賽季開始後許言俞都沒怎麼打過, 段位不高, 再加上太晚了, 遊戲給他匹配到兩個趁晚上爸媽不留意偷偷打遊戲的小學生。
小學生聲音嫩嫩的,怕爸媽聽到,很小聲的說:“兄弟, 我隻會射手和輔助。”
選了射手的許言俞朗聲:“那怎麼辦,我要帶妹,我的妹就要當輔助。”
被帶的張湛偏頭看他。
許言俞:“那我打野吧。”
幾番調整終於選好英雄進入遊戲,許言俞在野區迅速發育,和對麵打野硬剛。
設想中被他帶飛和他當連體嬰在野區纏綿, 看他各種秀操作的張湛, 卻因為陌生的隊友失去躺平資格。
小學生被兵線圍住。
他去救。
另一個小學生逛去野區被怪一巴掌打掉一半血。
他去救。
隊伍裡另外一個可能是嫌棄這一隊除了小學生就是連體情侶,選擇掛機。許言俞打野被迫兼職法師,一個人又推塔又搶怪,手指都要飛出殘影。
但無力回天。
“啊我又死了。”
小學生泡在泉水裡,聲音依舊嫩嫩的:“我們投降吧。”
許言俞:“還沒輸,不投。”
“他們都要打到老家來了。”
小學生發起投降,嫩生生勸降,“投降重開吧。你技術挺好的, 不帶妹就更好了。”
許言俞沒覺得被隊友連累有什麼, 平心靜氣的打著,但現在聽小學生這句話, 火氣就上來了。他一點沒愛護幼小的自覺,反問:“我帶的妹怎麼了?要不是他你就焊死在老家了。”
小學生:“反正他就是不好。”
許言俞:“你懂個屁。你遊戲綁定的家長身份信息吧?信不信我明天給你爸媽告狀, 大半夜了不睡覺還打遊戲,上學期期末考試考多少啊?”
小學生囁嚅著不敢回答,低聲催促:“投降。”
許言俞字典裡還真沒有投降這兩個字,他拒絕投降:“你不想打就退了,我還要打。”
“你自己也會輸!”
“那也不投降。”
許言俞先這麼說,又意識到什麼,“也不是我自己,還有我帶的妹。”
旁邊張湛又看了他一眼,眼裡滿是笑意,無聲往他那邊挪,貼得更近。
小學生低聲嘟嘟囔囔,好像在罵人。
許言俞:“不想打就退,再嘟囔我就錄音告訴家長了。”
小學生閉麥了。
許言俞操作著遊戲,還在生氣:“反了天了,操作這麼爛的小學生還來罵我男朋友,也不知道是誰……”
在地圖上和對麵兩個人遇上,他一邊操作人物一對二,一邊自己都沒意識到,夾裡夾氣學著小學生嫩嫩的聲音:“投降重開吧~”
青春期後他聲音一直帶著啞意,現在非要裝嫩,就顯得嗲裡嗲氣的。
張湛受不了的閉眼緩了會兒,最後一絲冷靜支撐他操控人物去輔助許言俞。
但太晚了,對麵已經看出他們這一隊誰在C,又來了個人,三個人把許言俞圍死了。
僅剩最後一絲血的時候許言俞極限操作,把最開始和自己打的兩個人帶走。
他死掉回老家,迅速看地圖,指揮張湛:“你彆過來了,去守塔。”
說完把自己的手機丟到一邊,靠過去看張湛操作。嘴上還學著小學生:“啊我死了~”
張湛手指一頓,又迅速操控著人物躲進草叢裡藏起來。
許言俞茫然:“乾嘛。”
剩下的話沒說完,張湛放下手機,按住他的頭徑直親上來。
實在是太可愛了,明明打遊戲的時候那麼帥,維護自己的時候那麼帥,但怎麼能這麼可愛呢。
張湛受不了的挑他的舌頭,恨不得把他整個人吞下去,好好研究他是怎麼發出這麼可愛的聲音的。
許言俞聽著手機裡遊戲音效,並不堅決的推他,含含糊糊說:“守塔。”
張湛順著力氣退開,看了眼手機。
頁麵已經灰了。
很顯然沒藏好,被送回老家了。
他們隊隻剩下三個掛機的,沒一會兒就被錘爆了。
許言俞:“……”
張湛:“還玩嗎?跟郝宇星打?”
許言俞退出遊戲:“不玩了。”
張湛也退出遊戲,放下手機下一秒又貼過來。
許言俞垂眸看他同樣殷紅的嘴唇,主動湊上去。
親了好一會兒才退開。
他有點喘不過氣來,嘴唇微張,目光卻還是看著張湛,伸手擦去張湛嘴角水潤。
平複過呼吸,他告訴張湛:“下次找認識的人一起打,免得小學生影響我帶妹。”
張湛圈住他,聲音被染上啞意:“我不是妹。”
許言俞:“……”
靠得很近,能證明他不是妹的證據就貼在許言俞大腿上,雖然已經很老實本分了,但依舊很有存在感。
許言俞的腿又成了假肢。
=
鬨了一會兒,後半夜才睡過去,第二天起來發現還在張湛懷裡。
張湛的頭埋在他肩膀那邊,看上去比他低了一頭,四肢卻非常霸道的圈住他。
嘴唇還有點腫脹的不適感,手指摸到柔軟溫熱的皮膚。許言俞把胳膊調整到更舒服的位置,再次閉上眼。
這次沒睡太死,迷迷糊糊間做夢,夢到自己變成了遊戲人物正清兵線攢金幣快速成長,結果路過草叢時被人攔腰抱進去。
那人比他高很多,把他攔腰抱起來來回晃,胡亂揉著他的肚子和背,又用一隻手捏住他的後脖頸,另一隻手想去摸他的尾巴,癡笑著說:“好可愛的小狐狸呀。”
許言俞下意識掙紮,擰身蹬腿,啪得睜開眼,剛剛對上張湛的目光。
幸好是個夢。
他感覺了一下,自己和張湛還是一開始的睡姿,張湛矮一點,胳膊圈住自己的腰,自己一條腿壓在張湛腿上。
另一條……
另一條被他睡夢中無意識蹬出去,頂在張湛大腿上。
他緩緩收回腿,啞著嗓子:“醒了?”
張湛應了聲,一隻手往前,攀過他大半個後背捏他的後脖頸:“怎麼了?”
現實和夢境重疊,許言俞後脊背都麻了,有種自己真是狐狸的錯覺。他掰開張湛的胳膊,凶巴巴呲牙:“起床。”
洗漱完後張湛下樓買早餐,許言俞拉開窗簾。
是個陰天。
曬被的計劃被迫擱淺。
後麵連著陰了兩天,太陽羞怯怯的,許言俞沒曬。
新一周開始,他忙著學習,就把曬被的事忘到腦後。
張湛記得,但也不主動提醒他。兩人就還一直睡在一起。
=
這周的拓展課,李俊蕊風風火火過來,沒和之前一樣給他們播時政熱點新聞,而是打開PPT,又拿起粉筆,一邊寫字一邊大聲說:“上周太忙沒時間,這周我們先來開個主題班會啊,占用大家二十分鐘。”
粉筆在黑板上寫出“青春無限好,莫因苦果負。”幾個大字。
李俊蕊退後拍照,問大家:“應該能看出班會主題吧?”
底下同學發出嬉笑聲。
李俊蕊拍照留存:“彆笑。”
“我知道你們現在都高三了,基本都成年了。學校還打算在青年節那天給你們統一辦成人禮。但話說在前頭了,你們現在還在上學,又即將麵臨高考,早戀這件事,還是嚴令禁止的。”
她說著收起手機走上講台,多年班主任的本能讓她環視教室觀察每一位同學的表情,想從小動作和微表情裡揪出那些偷嘗愛情果實的小鬼。
但是……
班裡確實有幾個同學鬨了個大紅臉眼神閃爍肉眼可見的心虛,但大部分同學,臉上帶笑,一邊和同桌竊竊私語一邊往後看。
李俊蕊看他們目光所及之處。
許言俞蒙著校服睡得正香,他旁邊的張湛坐姿板正桌上還攤著筆記本。
……
一兩個三五個女生回頭看她也理解,畢竟一開始班裡就有幾個女生對許言俞很有好感。張湛轉過來後也有很多人經常回頭看他,少年慕艾,看到這種長得帥成績好的男生,有些心動也是正常的。
但現在是整個班,除了女生,男生也在看。
為什麼?
她半分訓斥半分試探:“一個兩個都怎麼都回頭看?再這樣我就懷疑你們在看暗戀對象了。”
班裡又傳來嬉笑聲。
而教室後門,張湛偏頭看許言俞。
李俊蕊以為他要把許言俞叫起來,但他就這麼看著,似乎還笑了笑。?
怎麼個事??
她刻意咳嗽吸引同學們注意力,說:“把許言俞叫起來,他又睡多久了?”
班裡同學終於正大光明回頭看許言俞。
張湛伸手,跟洞房花燭夜掀蓋頭的新郎一樣,輕輕掀開許言俞頭上的校服,又把手伸進去,輕推許言俞。
嬉笑聲不大,充滿蕩漾感,整個教室好像都飄著小桃心和波浪號。
李俊蕊越發不解。
後門,許言俞被張湛那麼一捏,迷迷糊糊睜開眼,從張湛挑開的縫隙裡耷拉著眼皮看他,小聲:“怎麼了?”
張湛:“開班會。”
看許言俞清醒過來,才把校服徹底掀開。
許言俞坐起來,李俊蕊這才發現他桌子上還放著個疊起來的校服。
身上一件桌子上一件,那剛剛披著的校服從哪兒來的?
沒太細想,李俊蕊敲黑板:“我們今天班會主題就是,禁止早戀。”
許言俞剛醒來耷拉著的眼皮一下就完全睜開了。
李俊蕊:“寒假我就在群裡發了一些暗示大家好好學習彆把心思放在這些情情愛愛上的信息。但學校的意思是,大家都大了也不用暗示,就直接說吧。現在大家當務之急是學習和即將到來的高考,早戀對成績的影響相信大家都清楚……”
底下有人小聲:“沒看出來啊。”
李俊蕊沒聽清說了什麼,但注意到他說話,目光銳利看過去:“你說什麼?”
那位同學連連搖頭。
“那就先彆說話,等會兒讓你們發表意見。”
“在剛剛過去的假期呢,咱們學校有一對小情侶,借著學習的名字,天天和父母說是和朋友一起學習,其實是在和早戀對象約會。有一天被家長撞見了,家長很生氣,不僅當場罵了另一個小孩,還找了雙方班主任質問,要求學校嚴抓早戀。”
李俊蕊說得滔滔不絕,無奈又痛心。
目光所及之處,一些同學若有所思,一部分同學震驚無語,還有兩個——許言俞和張湛又對視一眼。?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臉上有什麼東西這麼一直看啊?
李俊蕊:“所以這學期學校會對早戀抓得特彆緊。我前兩年帶大家的時候,不是沒看出來些什麼,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你們不是太過分,我也沒有過於乾預。事實上,你們這時候的戀愛,不用老師乾預,過幾個月就分手了。現在馬上就高考了,你們要把所有心思所有精力都放在高考上,不要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不然戀愛的時候隻想著戀愛沒心思學習,平時吵個架就沮喪,分手了又要死要活需要緩很久,多影響成績和複習狀態……”
李俊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又是勸告又是校規威脅,說了十幾分鐘,又程序化留出些時間讓同學們自己想想,有什麼想說的也可以大膽發言。
她特地點了剛剛說話的那個同學:“剛剛你說什麼?”
那個同學大著膽子:“我說早戀也不一定影響成績……主要還是看人吧,我們……我知道一對,他們早戀就一點沒影響成績。”
李俊蕊:“哦?你知道一對早戀的?可以告訴我是誰,我看看他們成績到底怎麼沒被影響。”
同學又不是傻子,會因為李俊蕊看似無害的好聽話就把人賣了。他擺手:“不是我們學校的。”
“最好不是。這學期讓我發現你們早戀,更彆讓我知道你們因為早戀導致成績下降。”
許言俞又和張湛對視一眼。
李俊蕊說完,結束班會,接著給他們播新聞。
許言俞緩緩神,指著自己,遲疑問張湛:“她是不是……在點我們?”
“不是吧。”
張湛握住他的手指,輕輕摩挲。
許言俞任由他牽著,一點都不擔心會被看到,隻是疑惑:“班裡同學剛剛是不是在看我們?”
張湛:“沒有吧。”
許言俞:“……”
他不知道同學們有沒有在看他,但總不太相信張湛說的沒有。於是問,“你確定?”
張湛:“……”
他從張湛的沉默裡讀懂什麼,有些疑惑:“不是說順其自然嗎?他們知道了?”
張湛:“我沒告訴班裡人。”
孫巍然也不知道聽了多久,回頭吐槽:“不是,你倆是沒告訴其他人,我們也都沒告訴過彆人。但你倆在後門天天膩歪在一起,放假在KTV聚會,你倆玩著玩著親一塊了,班裡其他三十八個人七十六雙眼睛,都是瞎的嗎?”
第69章 第 69 章
他說的是那次真心話大冒險, 許言俞喝多了教張湛在暗戀對象麵前表現自己,讓張湛表白並親對方。
接過張湛就捧著他的臉說喜歡,還親了他。
——那天他喝多了, 事後想起來也儘是當時淩亂的心跳, 輾轉猶豫全是張湛, 根本沒想到那麼短暫的親吻會被人看到,還引出今天這麼一出。
現在驟然得知,他頓了一下:“都知道了?”
“不然呢?你對你自己和你男朋友的知名度有什麼錯覺嗎?”
許言俞:“……”
範子晉不知道也偷聽了多久, 冷不丁轉過來,推推眼鏡,眼裡閃著睿智的光:“上次你們商量誓師大會誰去演講的時候我就想說了。一開始大家知道湛哥確實是因為他考了第一,但後來就是因為他是你對象。”
“後門人實在太多了,來來往往都看著呢。”
在許言俞越發恍惚的眼神中, 他聲音越來越小:“我們一開始還試圖幫忙解釋, 說男生之間的接觸就是這樣的,但那些女孩子都……她們很能觀察又很能傳播。你沒發現現在根本沒人給你倆送情書送零食嗎?因為她們都等著你倆發喜糖。”
許言俞:“……”
範子晉:“你倆這學期開學這半個月交流少了點,還有幾個女生問我你倆是不是鬨矛盾了。”
範子晉說著,看看許言俞再看看張湛,推推眼鏡,鼓起勇氣:“我也想問了,你這學期都沒再說情話了,還老沒事打湛哥一下, 你倆是不是吵架了?”
許言俞:“……”
他繃著臉:“我什麼時候打他了?”
範子晉:“早上啊, 你就這樣……”
他學著許言俞的樣子,拍了下孫巍然的肩膀。
許言俞沒想起來, 他看張湛:“我打你了嗎?”
張湛搖頭:“沒有。”
許言俞看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就跟飽睡醒來一樣, 骨頭都泛著軟,讓他想做著什麼喚醒僵硬的身體。
他控製不住拍了拍張湛的胳膊:“真的?”
範子晉大驚小怪:“你看你又動手了。”
許言俞:“……”
他的手停在張湛胳膊上,不自覺用力,感受到衣服下微微繃緊的肌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刻意夾著聲音說流水線情話,也赧於坦蕩說出自己的情緒感受。那些說不出來的就在內心一再翻湧,催促他做些什麼。
他就想摸摸張湛,輕輕拍一下,有時候還想咬一下。
平時在外麵不會輕易動嘴,但回到家裡接吻時,他跟沒完全馴化的小動物一樣,總想磨牙。
他以為自己已經藏很好了,沒想到連範子晉都看出來了。
他又看了眼張湛。
張湛給他一個眼神,麵不改色回答範子晉:“他從來不對你們動手。”
範子晉似乎想說什麼,但張張嘴,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最後恍然大悟:“哦哦。”
許言俞輕易不會對人動手,如果沒人主動招惹他,他就把所有人都當陌生人理都不理。如果有人招惹他,他下手從來不會客氣。
這種輕輕的,甚至沒有一絲痛感的動手,隻對張湛而已。
範子晉星星眼,再次變成無條件支持許言俞的第一迷弟:“不愧是許哥。”
許言俞捏在張湛胳膊上的手突然有點燙。
他晃腿碰了碰張湛,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麼,就跟沒事做非要用尾巴掃主人的小動物一樣。
張湛垂眸,手掌張開,握住他的大腿。
拇指不自覺摩挲了下。
許言俞止不住抖了下,繃緊肌肉。
那是那顆痣的位置。
天殺的張湛,許言俞前十幾年都沒發現自己多了顆痣,那天被張湛看到後,他總要摸。要不是許言俞嚴令禁止,他還要親——張湛是真的很喜歡,許言俞很瘦,腿也是細長筆直的,他打架會踹人,每次一抬腿,張湛就會想到那白玉竹似的大腿上細小的痣。
很色。
還隻有自己知道。
現在許言俞因為不適應繃緊肌肉,那顆痣也會跟著鼓起來,一定會更漂亮。
張湛低頭,目光好像能穿過衣物看到那顆痣。
許言俞心裡發毛,鬆開他的胳膊,又去掰他的手:“拿走。”
範子晉不知道他倆在搞什麼,隻是樂觀:“你倆還好好的就行。至於早戀這件事,花姐肯定還不知道,我們整個班都會幫你倆隱瞞的。”
許言俞把張湛的手按在桌洞裡,不自覺玩弄他的手指,假笑:“謝謝。”
孫巍然:“但你倆也當個事,當著整個班同學的麵親嘴這件事還是太超過了。”
許言俞:“……”
他冷漠:“滾遠點。”
孫巍然白眼:“好人沒好報。”
許言俞沒理他,看被張湛反攥住的手指,哽了一下。
他自己是不在意校規校紀的,但不想連累張湛,更不想張湛在這個節骨點上,因為早戀被叫家長。他很喜歡張湛爸爸媽媽,不想給他們留下壞印象。
反握住張湛的手,他提議:“藏一下?”
張湛把許言俞的手指握得更緊:“不用了吧。”
“不過,如果你擔心你爸媽的話——”
許言俞看張湛:“他們都知道了。”
張湛的話哽住了,眼裡很明顯的詫異。
許言俞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低頭看看還牽在一起的手:“你爸媽那邊不要緊嗎?”
張湛有個暗戀三四年的人,這件事還是楊訪和自己說的。
但張湛又說沒有暗戀,很早就表白了。也就是說楊訪並不知道張湛喜歡的人是自己。驟然得知張湛和自己在一起了,能接受嗎?
張湛:“他們也知道了。”
許言俞:“?”
明明一起過年的時候還不知道啊!
兩個人麵麵相覷好一會兒,許言俞問:“他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張湛:“情人節那天。”
許言俞:“?”
不是大年初七,頭一天張湛在自己家留宿,自己發現張湛腿上有疤確定張湛身份,第二天又……互幫互助,在家呆了一天的那個情人節嗎?
張湛:“我帶玫瑰花回家時被看到了,他問我從哪兒來的,我就說了。”
——許言俞提前買了花,白玫瑰和茉莉。花束太大,張湛拍了照片後就拆開,一部分插在許言俞家的花瓶裡,剩下的一部分重新包好帶回家。
回到家楊訪正在客廳彈琴,看到他拿著玫瑰花回來,頗有些驚喜的問他情人節哪兒來的花,是不是約會去了。
張湛說是。
楊訪有點好奇又有點激動,在詢問和尊重孩子隱私中糾結片刻,沒追問對方是誰,是不是他暗戀很久的那個人。
張湛料理那些花的時候,她隨口說起:“小俞真的沒戀愛啊。我今天遇到那個女孩了,以為她情人節會和小俞一起過呢,結果她在和朋友吃飯。”
張湛捏緊手裡的剪刀,說:“許言俞不會和她一起過情人節。”
“因為他在陪我過情人節。”
楊訪當時就懵了。
張湛又把花晃了晃,補充:“他給我買的。”
楊訪:“你……你從初中就喜歡的人,就是他?”
想到自己做了什麼,她懊惱,“上次家長會我還和他說你有個從初中就開始,暗戀了三四年的人。”
張湛:“一直是他。”
至此,在家長麵前,他攤了明牌。
但,許言俞是什麼時候說的?
許言俞還在震驚楊訪已經知道的事,目光有些閃爍:“阿姨……沒說什麼嗎?”
“她讓我帶你回家吃飯。但元宵節你沒去,之後她們就忙工作了。”
許言俞伸手抵住額頭:“我想一下。”
張湛看他額頭上半蜷著的手指,神使鬼差伸手摸,輕輕撓一下。
許言俞手心一癢,下意識握緊,順著看張湛。
張湛:“……”
“你爸媽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媽是我生日那天,她從監控裡看到你來,問我你是誰。”
許言俞無意識摸張湛的手指,“我就說了。”
“我爸……”
他已經忘了具體為什麼,隱隱記得好像讓自己去接觸一個女生。
張湛會生氣吧。
他目光遊移:“反正他也知道。”
張湛:“算公開了嗎?”
許言俞恍惚:“算吧。”
那天晚上陰差陽錯點上的小火苗,居然也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
時光飛逝,一模很快就到了。
畢竟是模擬高考,這次考試和之前的月考不同,是和幾個學校聯合共同考的,考場也是隨機安排。
考試前兩天,班裡學習氛圍濃得能把人嗆死。
其他同學都在查漏補缺,許言俞在盤答題步驟。
他隨便找了個題,認真:“第一步畫輔助線,設方程。”
張湛:“這一步要寫出來,有0.5分。”
許言俞:“……”
他忍氣吞聲寫了,順著往下解方程,迅速寫出答案。
張湛:“方程要驗證,驗證也有0.5分。”
許言俞:“……”
他又找了個化學題,速讀題乾後提筆要寫答案。想到張湛說步驟點給分,又硬著頭皮寫了個方程式。
張湛:“四氧化三鐵怎麼來的?”
許言俞指題乾:“這兩個反應得來的。”
“這一步也要寫方程式,不然可能會扣分。”
許言俞:“……”
他不可置信,“我的分是這樣丟的?”
張湛麵無表色點頭,提醒:“而且越簡單的題,你略的步驟越多,扣的分就越多。”
許言俞:“這合理嗎?”
張湛不說話。
許言俞:“你知道我為什麼扣分?”
張湛點頭:“老師也都知道,講題的時候一再強調不能略步驟。”
許言俞:“說過嗎?”
張湛點頭。
許言俞刷題太多,看到題目先想思路後想答案,再根據答案推步驟。思路正確答案正確,他也就不考慮步驟有問題。就算老師一再強調,他也不知道是在說自己。
許言俞蹙眉:“為什麼不直接和我說。說了的話……”
“說了的話,除了語文扣點分,其他科目都考滿分。”
除了語文扣點分,其他科目都滿分。隻要語文作業不跑題,語文能考一百三。自己穩坐第一。
哪怕隻是想想這個可能,許言俞都控製不住勾起嘴角。
他把卷子推到一邊,看張湛:“我看你做題步驟。”
張湛開始做題,認真寫好每一步,字體遒勁有力,跟印刷上去的一樣。
張湛跟著自己上的書法課。
許言俞記得自己初中確實學過書法,先學軟筆再學硬筆,還參加過書法比賽拿了獎。但後來不學也不參加比賽後,他懶得寫字,字體越來越草越來越飄,變得很難看。
他墮落得很,張湛卻還保持著這一手好字。
趴著看了一會兒,看張湛做完這一道,他拍拍張湛手腕:“有個更簡單的做法,連接這兩點,畫垂直線,然後……”
張湛迅速理解他的意思,把剩下的步驟接下去。
“是更簡單些。”
張湛看趴在桌子上的人,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腮幫子,“好聰明。”
許言俞:“是你刷的題太少了。”
張湛:“……”
他又戳了戳。
許言俞捂住腮幫子,坐直身體自己做題。
開考前一天,考場分配和考場分布圖正式貼出來。許言俞對著兩個表看了好一會兒才確定,自己和張湛不在一個考場,兩個人的考場甚至不在同一棟教學樓。
其實這時候也隻是有點不習慣並沒有太耿耿於懷。畢竟就是概率問題,而且除了考試的那幾個小時,其他時候一直在一起。
正式考試那天,張湛去另一個教學樓的考場,順便把許言俞送到考場外麵。
許言俞正和他說話,看到迎麵走來個女生,張湛和那女生對視一眼,彼此微微頷首算是招呼。
擦肩而過。
許言俞梗住,心情不是那麼美妙的問:“誰啊?”
張湛:“於靜寧。”
許言俞頓住,下意識回頭看。
張湛和於靜寧現在這麼熟了?
但是回頭也沒認出一走廊的人裡哪個是於靜寧,隻是再轉過來,對上張湛幽幽的目光。
許言俞又哽了下。
於靜寧沒和他一個考場,隻是剛好被分到同一樓,兩天裡偶然碰到兩三次。
他不怎麼能認出於靜寧,每次都是從張湛的不對勁中按圖索驥,猜到對麵是於靜寧的。
直到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同學紛紛從考場出來各回各班,樓梯口有點堵,許言俞落在最後麵,遙遙看著校園,打算等等他男朋友。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女生問:“考得怎麼樣?”
許言俞偏頭看了一眼,不確定:“於靜寧?”
於靜寧故作驚喜,實則有點陰陽怪氣:“呦嗬認出我來了?”
許言俞其實太沒認出來,隻是知道於靜寧在附近考場,猜和自己說話的人是她。
“今天不是遇到了嗎,你還和張湛打招呼。”
於靜寧:“我就是為這事來的。”
她幾分幽怨幾分悲憤,“你倆是不是沒公開?情人節那天我去看演出,遇到他媽媽了。他媽媽還誤會咱倆有什麼呢,問我怎麼沒和你在一起。我都和他媽媽解釋了,張湛不知道呢?你倆都在一起半年了,怎麼一看到我就那麼死守嚴防?我是能直接扛走你把你藏起來不給他看,還是能再把你掰直怎麼著?”
許言俞:“……”
在他記憶裡,於靜寧是一個溫婉開朗的人,雖然有時候會有些活潑,但也是恰到好處的俏皮。他著實沒想到有天有天能聽於靜寧抱怨這麼多。
看來是真的很無法接受了。
他有點尷尬,又有點窘迫:“那時候是不知道的,但那天他就和他媽媽說了……”
至於張湛死守嚴防什麼的……他為男朋友解釋,“他沒有惡意,他就那樣,外表看上去冷冷的,其實很……”
在老實、善良兩個詞中猶豫一會兒,總覺得都沒法完全概括張湛。
於是他硬著頭皮重複:“總之他沒壞心。如果他讓你覺得不舒服了,我會告訴他的。”
於靜寧:“他是沒壞心,但他讓我覺得我有壞心。每次一看到我那酸味飄三裡地能熏死我。”
“我喜歡你那麼久,你最開始接近我說喜歡我的時候我也很開心。但咱倆現在不是什麼也沒有嗎?你不喜歡我,和他在一起了。我還能怎麼辦?我見到你不和你打招呼都和他打招呼了。”
許言俞對於靜寧一直是有點內疚的。
他之前真以為自己喜歡於靜寧,認為自己在追求於靜寧。被於靜寧點破不喜歡後,就覺得那些追求幾近騷擾讓於靜寧不舒服了。被張湛告知於靜寧真喜歡自己後,更內疚了點。
如果於靜寧譴責他,他是老老實實受著不反駁任打任罵的。
但於靜寧現在在說張湛。
他對張湛更內疚,不僅內疚,還很喜歡。
所以麵對於靜寧的譴責,他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是我不對,我當時太不成熟了。我不應該在不知道什麼是喜歡時打擾你。”
“要是你不接近我,我可能就一直喜歡你,再鼓起勇氣追求你。但你主動接近,我以為你不是完全沒意思,先入為主覺得你喜歡,對你的要求就高了。但你不喜歡我,我一直很清楚,我也接受了。”
於靜寧之前真的很喜歡許言俞,也知道是自己拒絕吃夾生飯,對許言俞說不出什麼重話,隻是把矛頭對準張湛,“你現在喜歡他還和他在一起,他為什麼針對我?他不知道你喜歡他嗎?”
許言俞硬著頭皮:“我會說他的,下次讓他和你道歉。”
“你怎麼說?”
“我和他說,下次看到你彆針對你,我和你沒什麼。”
於靜寧原本氣勢洶洶,聽許言俞這麼說,眼神逐漸空虛,幾分震撼:“就這麼乾說啊?”
許言俞:“不然呢?”
“不愧是你啊,土象人機。”
許言俞蹙眉:“什麼?”
“土象!星座!你是摩羯座,土象星座,口是心非,固執,做得多說得少,真心話永遠憋在心裡。”
於靜寧看他,“你是不是不和張湛說喜歡?”
許言俞:“……”
不喜歡張湛的時候,是說的。但確定自己好像喜歡張湛之後,他反而不說了。
他轉移話題:“張湛什麼星座。”
“你男朋友,我怎麼知道。他生日多少?”
許言俞:“十一月二十一號。”
“天蠍,水象。占有欲強控製欲強,敏感多疑愛吃醋。”
那些對自己的死守嚴防原來有跡可循。於靜寧評價,“水土不服。”
許言俞:“……”
他不太喜歡這個評價,糾正,“水來土掩。”
於靜寧:“……”
雖然他口是心非不說愛,但他真的還挺戀愛腦的。
許言俞沒覺得張湛控製欲強占有欲強敏感多疑愛吃醋,隻覺得張湛是個小可憐,對張湛很內疚。聽於靜寧這麼說,他說:“他挺好的,沒控製我。”
“占有欲強沒得反駁吧?愛吃醋也沒得反駁吧?他要是占有欲不強不愛吃醋,就不會這麼防備我了。”
“那我該怎麼辦?”
許言俞也意識到問題,誠懇,“怎麼……哄他嗎?”
於靜寧:“……”
被迫成為喜歡過的人的軍師。
她想說什麼,看大部分同學陸陸續續回班,怕等會兒張湛過來看到他倆說話,又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說:“過會兒再說吧,你先回班,彆讓張湛發現咱倆背後說他。”
許言俞點頭,和於靜寧分開,各自回班。
教室的桌椅都拉開布置考場了,現在大家都在收拾東西。他把桌子拉回原本位置,去搬書時,張湛回來了。
把筆袋放進口袋裡,張湛幫他一起搬書,說:“不是說等我一起回來嗎?”
“……”
之前答應過不會對他說謊的,許言俞隱瞞,“反正,就回來了。”
張湛也沒追問,把東西搬回去,再重新整理過。
其他同學三三兩兩討論著考試,許言俞沒覺得題難,也不參與話題,摸出手機搜索星座。
摩羯。
天蠍。
愛恨交織的靈魂伴侶。天蠍需要很多情感表達,但摩羯內斂不肯開口,兩者吃軟不吃硬又總愛試探對方,容易傷人傷己……
許言俞認真學習著陌生的知識點,覺得全都是重點內容。
後門被推開。
李俊蕊冷不丁出現,問:“乾嘛呢?”
許言俞沒意識到是老師在問自己,依舊低頭看手機。
張湛無聲伸手,遮住他的手機屏幕。
乾嘛?
許言俞偏頭看張湛。
張湛示意他回頭。
許言俞轉頭。
李俊蕊又說:“你是不是早戀了?”
兩人一起愣住。
許言俞轉頭的動作停住,接著看張湛,詢問他想怎麼辦,要不要告訴老師真相。
“看張湛乾什麼?”
李俊蕊沒想到他這時候了還在看張湛,冷酷,“不要想著讓張湛給你打圓場敷衍我。剛剛其他班老師都告訴我了,最後一場考完試,他看到你和其他班女生一起,憑欄遠望談情說愛的。”
“我都打聽了,那女生今年藝考成績不錯,如果沒意外一定能上央音,你彆在這個節骨眼上影響人家。”
許言俞:“……”
以為是被發現自己和張湛的戀情,還思考要不要公開,就聽到這麼一番話。
但沒有一絲慶幸,隻覺得天都快塌了。
張湛這麼死守嚴防,自己剛剛還隱瞞他,現在被他知道自己和於靜寧聊了天才沒等他獨自回班,他……
許言俞硬著頭皮和張湛對視。
李俊蕊還在後門,張湛卻隻看許言俞:“於靜寧?”
許言俞:“……”
不能說謊,他硬著頭皮點頭。
李俊蕊沒想到有天能在許言俞臉上看到這個表情,心裡直咯噔,隻覺得許言俞可能是真喜歡對方,所以才這麼害羞又尷尬。
她敲敲門框:“張湛也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如實招來。”
許言俞一個頭兩個大,他看張湛:“能說嗎?”
張湛:“我還是於靜寧?”
許言俞:“……”
李俊蕊:“?”
第70章 第 70 章
許言俞其實也不太在意李俊蕊怎麼想, 但不想張湛誤會。
他發誓:“我和於靜寧什麼都沒有,說謊的話我這輩子不管乾什麼都排在你下麵。”
永遠屈居人下,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最惡毒的詛咒。
但張湛沒一點高興的樣子, 似乎想說什麼, 但因為老師還在, 並沒有直白說出來。
李俊蕊倒是被許言俞這信誓旦旦的一句話說服了。她拍拍許言俞:“知道就好,這時候彆誤人誤己。”
自從和張湛在一起後,其他男生或主動或被動的和他減少肢體接觸, 現在冷不丁被老師這麼一拍,他哆嗦一下,回頭看老師。
李俊蕊終於離開了。
現在隻需要哄他男朋友就好了。
許言俞心虛的覷張湛,腦子一團混亂。
他的軍師還沒告訴他怎麼哄呢。
按照他自己的哄人習慣,現在肯定是先實話實說。
許言俞硬著頭皮拉了拉張湛的胳膊:“那個, 老師走了。”
張湛咬肌鼓了下, 沒看許言俞,但回應:“嗯。”
許言俞:“……”
“真沒什麼!就是這幾天偶爾碰到,她覺得你對她很防備,問我和你怎麼回事。我說我會教你,然後我問她你生氣了怎麼哄你,我們就分開了,一直在說你,沒說其他什麼。”
“後來不和你說, 是怕你生氣。”
這句話許言俞說出來就更心虛了。他認錯:“我知道, 覺得你會生氣就不該做這件事。但我和於靜寧沒什麼,你一直這麼防備, 她也很苦惱。”
張湛按照他的邏輯:“我都這麼防備了她還找到機會和你告狀,我不防備的話, 她是不是就把我擠走了?”
許言俞連連搖頭:“不會。”
舌頭好像打了個結,他需要捋很多遍,才能順暢的說:“我喜歡的人是你,不會讓你被擠走的。”
“所以她果然想擠走我。”
許言俞意識到自己表述有誤,連忙糾正:“不是,她沒有想擠走你,她知道我喜歡你,沒想掰我。”
“你還在維護她。”
敏感多疑愛吃醋在這一刻具象化了。
許言俞很難有這種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應對的情況,他隻看著張湛,妥協:“那我們去找她,三個人說清楚?”
張湛冷臉不說話,咬肌又鼓了鼓。
好,看起來是挺不願意去的。
許言俞束手無策:“那你想怎麼辦?”
張湛目光驟然幽深下去。
許言俞補充:“我什麼都行,你怎麼樣才能不生氣,你說嘛。”
張湛:“你先把於靜寧的聯係方式刪掉。”
許言俞:“……”
自己剛找到的軍師,還是懂星座的軍師,就這麼刪掉?
看出他的猶豫,張湛偏過頭,緩緩閉眼,語氣像妥協又像歎息:“算了。”
許言俞被他這個語氣弄得心裡一漲,說不出的酸澀和無奈。他連聲應:“刪刪刪。”
“不用勉強。留著吧。”
許言俞:“沒有勉強。就是一聲不吭就把人刪了不禮貌,我和她說一聲啊。”
張湛冷臉不說話。
許言俞悶頭給於靜寧發消息。
“沒哄好,也沒瞞住,他不開心了。”
於靜寧:“……”
許言俞在為了哄男朋友留下軍師讓男朋友難過,和刪掉軍師留下一攤爛賬還錯失學習機會中,猶豫片刻,緩緩打字:“要不你加下張湛,通過他告訴我解決措施吧。”
於靜寧:“?”
“你說得這是人話嗎?你再讓我,一個喜歡你兩年多的小女孩,加你男朋友?還通過你男朋友教你怎麼哄他?你不知道我們女生向來勸分不勸和嗎?”
許言俞:“……”
“對不起啊,但是我真的有點需要你。”
於靜寧驚恐:“撤回!撤回!彆讓張湛知道你給我發這種話!”
許言俞飛快撤回,打下後半句:“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哄他,很需要你的幫助。”
這條消息發出去,他仰頭看張湛。
張湛正麵無表情的整理東西,側臉冷峻,有點刻意的不關注。
許言俞多看了兩眼,又低頭看手機。
於靜寧鬆口了。
他鬆了口氣,攀住張湛胳膊。
張湛終於冷臉看他。
許言俞:“你加下於靜寧吧。一會兒我把她刪了,聊天都從你這邊走,行吧?”
“彆刪了,有什麼要說的你們直接說好了。”
張湛又說,“我沒生氣,也理解你們瞞著我……”
許言俞滿心內疚更濃,甚至添了幾分煩躁。
他表情冷淡下去,拍張湛:“你理解什麼?”
占有欲強就占有欲強,吃醋就吃醋,生氣就生氣。自己哄不好會慢慢學,用得著他理解了?理解什麼?自己現在和於靜寧什麼都沒有,萬一真有些什麼不願意刪,他也能理解?要是能理解現在還吃醋乾嘛?
有點搞不清楚口是心非的人是誰了。
許言俞又拍了他一下,這次有點用力,許言俞的手都有點疼了。
他甩了甩手,把於靜寧推給張湛:“你加她。快。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哄了,讓她告訴我,如果有不對的地方,你糾正她一下。”
張湛麵無表情添加好友。
於靜寧顯然做了準備,很快通過申請。
係統提示他們可以開始聊天。
許言俞催促:“你幫我問問她。”
張湛麵無表情看許言俞,眼底有些鬱氣和隱隱的委屈。
許言俞和他一樣麵無表情,狹長鳳眼看上去有點冷:“快問。”
張湛低頭打字:“你彆看。”
不看就不看。誰還稀罕看了。
許言俞彆過頭:“問完告訴我。”
張湛低低應聲。
剛考完試一時半會不用上課,許言俞認真整理桌子上的書本卷子,感覺到身邊張湛正在飛速打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湛說:“好了。”
他看似坦蕩把自己和於靜寧的聊天記錄往許言俞麵前一推。
卻做著一點都不坦蕩的事——剛剛手速如飛啪啪打字好像還截圖了,現在給許言俞看的就隻有兩頁記錄。
一句打招呼一句詢問。
於靜寧解釋過下午他們聊了什麼。張湛說你以後直接和我說就行了。
然後於靜寧發過來些星座相關科普文章截圖,之後是個“怎麼哄生氣天蠍男”的視頻。
許言俞點開視頻,靜音播放。
一分半的視頻,博主侃侃而談,還非常有條理的把論點分一二三打在屏幕上。
歸根結底就是。
首先態度端正講清楚保證不會再犯,千萬不要隱瞞。
其次用實際行動取得信任,一直黏著對方讓對方感覺到你的愛意。
最後,請不要吝嗇肢體接觸,如果上述哄人方法用多了不好用,就強硬一點,親親抱抱舉高高。
許言俞:“……”
張湛還跟怕他看不清一樣,把手機又往他麵前遞了遞。
許言俞:“……”
夾帶私貨的意圖非常明顯。
=
但問是自己讓問的,也是自己說萬一於靜寧說的不對讓他糾正的,現在他都把答案擺在自己麵前了,不說是不是於靜寧找的,但按理來說,應該是張湛認可的。
許言俞帶著點舍身成仁的決心,他看張湛:“你覺得可行嗎?”
張湛點頭。
許言俞:“……”
學校人多,而且大部分都處於剛考完試的興奮期,許言俞沒好意思在班裡哄,怕出現像上次那樣親一口被整個班所有人都知道的尷尬事故。
他一點也不好聲好氣,甚至有點凶巴巴和張湛商量,先預支一下被哄好的正常狀態,等晚上回家自己就把哄人這一步驟補上。
張湛同意了,恢複正常狀態開始收拾東西,甚至還給範子晉講了道題。
一直到晚自習放學。和之前沒什麼不同,兩人一起收拾東西放學,一起在外麵吃過飯再一起回家。
雖然張湛什麼都沒說,但兩個人都知道。
是時候兌換那個預支的哄了。
許言俞不是沒主動過,但都是情之所至隨性而為,現在想到要很有目的性的進行肢體接觸,總有些趕鴨子上架的羞恥感。
他逃避似的把東西放好,快速去洗漱,仔仔細細刷牙,思考等會兒要怎麼哄。
親親抱抱舉高高。
不能一上來就親吧,不然闕值拉上去了抱抱舉高高可能就沒用了。
許言俞做好打算,洗漱完在房間等張湛。
張湛從衛生間出來,一言不發站在他麵前,臉上寫滿了“該來哄我了。”
許言俞沒辦法的攔腰抱住他:“彆生氣了。”
貓叼走了他的舌頭,他需要找很久才能正常說話發聲,非常不熟練的哄:“於靜寧不都和你說了嗎。真的就是你防備她讓她覺得不舒服,才來找我說的,後來說到星座,我多問了幾句。後來不跟你說就是不想多生事端,不是故意瞞著你的。現在你和於靜寧有聯係方式,以後乾什麼都不會瞞著你了。”
張湛悶悶:“嗯。”
許言俞:“不生氣了?”
張湛:“親一下。”
許言俞隻好主動親他。
不是深吻,啄木鳥一樣不停的快速的啄吻,發出很大的“啵唧”聲。許言俞啵唧啵唧親了一會兒,小奶貓親人似的舔去他嘴角水漬,問:“好了吧?不生氣了。”
張湛不說話,反手掐住他的腰,重重吻回來。
他親得很深,恨不得把許言俞整個人吃下去的力道。許言俞被親得有點腿軟,下意識往後退。但身後就是床,腿碰到床沿,還沒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就坐在床上,而張湛跟著俯身親過來。
剛換好的睡衣亂了,張湛摸他腿上的那顆痣,聲音沉悶:“這裡。”
都想好了今天先抱抱舉高高,保持低闕值。
結果現在不僅親了,還這裡?
許言俞一個激靈,下意識蹬腿。
但張湛的手就在大腿上,拇指按著那顆小痣,他這麼一蹬,肌肉滿滿湧在張湛手心,被他一撈一卡,就再也動彈不得。
那顆小痣被按了又按摸了又摸,被欺負的直泛紅,可憐兮兮的,摸一下就打顫。
許言俞抱著張湛的枕頭整個埋在臉上,露出的下巴尖、脖頸、鎖骨和胸膛也都是紅的。看上去就熱熱的軟軟的。
張湛控製不住親他的下巴,又一路往下舔他的鎖骨。
許言俞被弄得火大,大腿的酸軟更是火上澆油。他推張湛:“起來。”
張湛順著他的力氣起身,翻到一邊,又緊緊抱住他。
許言俞很不舒服。
有種長了四條腿,現在張湛抽走了自己還剩三條腿的感覺。
但這不對。因為正常來說自己應該隻有兩條腿,所以腿根就漲漲的酸酸的,他擺弄自己亂糟糟的腿,想找個舒服的姿勢。不經意間踢到張湛。
他還沒來得及收回,膝蓋就被張湛撈著架到他身上。
許言俞惡狠狠把腿抽回來。
所以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許言俞試圖複盤。
三分鐘後,勉強找出線索。
他冷漠看張湛:“不生氣了?”
張湛忍住沒有露出吃飽喝足的饜足表情,隻輕輕頷首,看上去有點乖。眼睛深邃黑亮,看上去少年氣很足,甚至有點任人揉搓的軟。
可明明剛剛一點都不乖一點都不軟。
許言俞更火大了:“那該輪到我生氣了。”
張湛一愣:“怎麼了?不舒服嗎?”
許言俞被他這好像一無所知的無辜表情弄得更為煩躁:“你還問?!白天讓我刪於靜寧,我剛猶豫一會兒你就算了你能理解,剛剛我都說不行了,你怎麼不說算了你能理解然後就不用了?!”
張湛把許言俞抱得更緊,聲音帶著點還沒平複過來的氣喘,呼吸灑在許言俞脖頸上,“萬一你很喜歡於靜寧不想刪,事後再生氣……”
“這是於靜寧的事嗎?”
許言俞一邊掰開他的手,一邊一腳蹬開他,聲音陰冷:“你再這麼把我往於靜寧身邊推,就不怕我真很喜歡她?”
張湛被踹到小腿,沉沉的鈍痛。但他隻看著許言俞,眸色黑沉渾身帶著鬱氣,好像被搶走寶貝的野獸。
許言俞把人蹬出去了,又坐起來,居高臨下看張湛:“你要真覺得我喜歡她,要裝大度裝不在意,那剛剛又為什麼不顧我的拒絕非要蹭?你試探什麼呢?”
他又不是傻子,想一想就知道張湛的口是心非。但知道歸知道,聽張湛這麼說還是不爽。
張湛喉結滾了滾。
許言俞:“說話。我現在生氣了。”
張湛跟著坐起來,抱住他的腰親他:“對不起。”
許言俞推他:“這招對我沒用。”
沒推開。張湛道歉:“對不起。”
白天自己道歉,也說對不起,就一點都沒用,還要晚上親親抱抱舉高高,出賣自己的腿。
許言俞投桃報李,決心不會因為這簡單的對不起就原諒張湛。他冷漠:“對不起沒有,你說錯哪兒了。”
“我不該這時候說彆人。”
“那你為什麼說?”
張湛順著他的力氣退後一點,聲音暗啞:“我吃醋了。”
終於承認吃醋了。許言俞更不爽了:“那你吃醋為什麼不直接說?又為什麼要算了說你能理解?”
“你之前很喜歡於靜寧。”
“你也知道是之前。”
“那現在……”
許言俞被張湛語氣裡的不確定弄得很煩,捏著他的下巴,咬牙切齒:“這半年我說這麼多喜歡你,都說給鬼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