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沒看完春晚, 十點多的時候楊訪就坐不住,詢問許言俞要住哪兒。張湛的床夠大足夠兩個人睡,但如果他不想和張湛住一起, 家裡也有客臥。
許言俞和張湛對視, 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一點詢問。
許言俞說:“和他一個房間就好。”
楊訪起身:“那我給你加床被子。”
許言俞跟上。
楊訪翻出條曬過的被子, 抱去張湛房間。她招呼張湛:“給小俞找找睡衣和洗漱用品。”
洗漱用品有新的,但是睡衣隻有張湛穿過的。
許言俞一眼看到那個同款的深藍色格子睡衣,把衣服從衣架上取下來。
洗漱完換上睡衣, 吹頭發時浴室裡水汽漸消,許言俞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明明是一樣的睡衣,身後也是差不多的浴缸,看上去好像和之前沒什麼不同。
可鼻尖都是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味道。那個他在張湛身上聞到的香味,現在緊緊裹著他。棉質布料柔軟, 動作間貼在身上, 好像還帶著另一個人的體溫。
吹乾頭發,許言俞把浴室恢複成剛開始的樣子,確認自己睡衣穿著整齊,這才出去。
床鋪已經整理好了,兩床被子兩個被窩,看上去井水不犯河水。
許言俞坐在床上,摸出手機。
郝宇星在群裡發消息問有沒有人一起打遊戲,鄭誌新和孫巍然一拍即合, 三個人開黑去了。但除了群裡那些消息, 郝宇星還單獨私聊他,好奇詢問他今天在乾嘛, 有沒有去張湛家裡。可能是他一直不回消息,郝宇星自顧自判斷:“你不回消息, 張湛也不回。看來就是去了,正在度過完美溫馨的除夕夜。”
“看在你今天見公婆的份上,我原諒你的怠慢。請你明天務必一五一十坦白從寬,不讓我就昭告天下你的戀愛腦!”
許言俞隨便發個表情包敷衍。
下一刻手機響了。
郝宇星給他開視頻。
許言俞接起。
郝宇星看他頭發還帶著潮氣,穿睡衣歪在床上的樣子,疑惑:“在家?今天不是去張湛家裡玩了嗎?”
許言俞偏偏鏡頭給他看身後的牆:“張湛家。”
剛剛覺得許言俞在家,擔心他一個人孤獨無聊想要他在張湛家有人陪。現在聽他真在張湛家,一點安心之外,郝宇星露出個沒眼看的表情:“咦!”
“還是張湛的房間?”
“嗯。”
“張湛的床?”
“嗯。”
“張湛的衣服?”
“嗯。”
“我冒昧的問一下,內褲……”
許言俞假笑:“新的。”
新的,但是張湛的尺寸,穿他身上空蕩蕩的。
郝宇星:“新的,但是張湛的?”
許言俞:“你不覺得太冒昧了嗎?”
郝宇星忘了剛剛自己先說了冒昧兩字,理直氣壯:“張湛的人穿著張湛的衣服躺在張湛床上,多正常的事,有什麼冒昧的。”
許言俞咬牙:“你皮癢了?”
郝宇星飛快掛掉電話。
許言俞盯著手機頁麵,兀自惱火。
耳朵捕捉到房門打開的聲音,眸光顫了顫,惱火儘數消失,隻剩下些許不自然。
空氣中洗發水的香味更濃,說不清是自己身上的還是張湛身上的。
張湛走過來坐到床上:“剛剛在打電話?”
“郝宇星。”
“叫你打遊戲?”
許言俞:“……”
想到郝宇星那冒昧的問話,他沉默兩秒,艱難:“不是,彆管他。”
“不打遊戲嗎?”
“很晚了,不打。”
“那你現在睡覺嗎?”
許言俞搖頭,忍不住看張湛。
張湛正看著他,臉上寫滿欲言又止。
許言俞心領神會:“你想說什麼?”
燈光明亮,把房間的一切照得那麼清晰。許言俞穿著自己的睡衣,散漫放鬆歪在自己床上。睡衣鬆垮,隻有領口那顆扣子沒扣,但露出那麼大塊皮膚,白花花得晃得他眼熱。
垂在床上的手攤開,張湛聲音微啞:“能抱抱嗎?”
許言俞:“……”
手機變得很沉,他一個沒拿住,沉甸甸落在床上,發出沉悶的聲音。許言俞的心也跟著沉沉往下墜,落在厚實棉花裡,被柔軟包裹起來。
兩米的大床,兩個人剛好一人一邊,中間隔著近一米的間隙。許言俞緩緩挪過去:“抱。”
身下床墊加被褥,又厚又軟,小腿放上去就整個陷下去。許言俞不想弄亂被子,動作很慢。
才慢吞吞的挪到大床中間,就感覺到張湛手肘撐著床趴過來。許言俞還沒反應過來,腰被掐住,下一刻整個人懸空又下墜,整個人被張湛抱在懷裡。
許言俞:“……”
他感覺到張湛一隻手順著腰一直往上,放到他後頸微微用力。許言俞順著這點力氣,把下巴放在張湛肩膀上,胳膊也圈住他的腰。
張湛呼吸一沉,偏頭親他的額角。
鼻尖是另一個人的體溫和氣味,胸膛緊緊貼在一起能感覺到彼此的心跳。
放在後頸那隻手誇獎似的揉了揉他,剛洗過澡,被熱水蒸得柔軟的皮膚。
不管是剛剛被掐著腰抱到懷裡,還是現在被揉脖頸,都讓許言俞升起一種自己是貓科動物的感覺。在床上到處爬,被可愛到的主人攔腰把小動物抱到懷裡,一邊揉一邊親。
明明是張湛問能不能抱,自己寵他才過來給他抱的。怎麼現在地位互換,搞的好像自己沒主動權了?
一點點不爽。
反手捏住張湛脖子,微微用力往後拽。
張湛往後仰身,目光依舊釘在他臉上,眼睛裡像起了層霧,灰沉沉的看不到底。
許言俞很輕易被蠱惑,手下卸了力,仰頭去親他的眼睛。
唇下眼皮輕薄,能感覺到眼瞳細微顫動,還有睫毛掃在唇邊格外不容忽視的癢意。
許言俞退開一點,問張湛:“能親親嗎?”
這麼近的距離,他看到張湛粗大的喉結上下滾動,捏在他腰上的那隻手用力得讓他有點酸。
“嗯。”
許言俞就毫不客氣吻上去,捏著張湛的後頸不讓他使力,冷酷無情的吮著張湛嘴唇,挑開牙齒嘗他和自己一樣的牙膏味道,憋著股氣想把張湛親得喘不過來氣。
但張湛坐在床邊,他跪坐在床上,姿勢彆扭使不上力。親了沒一會兒就有點腿酸,看張湛很沉醉的樣子,他一邊接著親,一邊撐著張湛變換重心,把腿往這邊移過來。
小腿平移,帶動大腿也往前挪。許言俞終於找到舒服又好使力的姿勢,放鬆卸了力。
腿根自然往下落,猝然壓到什麼東西。
親吻停住,原本按在後脖頸的手一軟,指尖往前滑,剛好觸到喉結邊緣,感覺到那塊軟骨上下滑動的軌跡。
許言俞整個人都熱起來了。
倉促移開大腿,他跪坐起來,麵無表情和張湛對視。
張湛瞳孔細細顫著,好像下雨天的湖麵,一圈圈的漣漪,還蒙著蒙蒙的霧,就這麼看著他。
許言俞下頷不自然的酸疼,腦子都燒成漿糊了,被看得沒一點辦法。
這種情況怎麼辦啊。
自己要為了和他攀比也……有點反應嗎?但這也太奇怪了吧,今天明明這麼溫馨,一定要轉這麼奇怪的賽道嗎?
而且張湛這崽種怎麼回事啊?!這是合理的嗎?!
現在要說什麼才不顯得像臨陣脫逃,看上去輸得不那麼難看?
但cpu徹底燒壞了,他想不出一點。下意識起身,稀裡糊塗踩上拖鞋:“叔叔阿姨還在外麵,我去和他們一起看春晚。”
張湛沒說話。
但他聽到張湛格外沉重的呼吸聲。
踩著拖鞋迷迷瞪瞪往外走,推開門的前一刻意識到什麼,摸摸自己的嘴唇,又擔心剛剛親腫了等會兒下去會被看出來。
“算了太晚了還是睡覺吧。”
轉身回到大床另一邊,才發現自己的拖鞋還在床邊。那自己腳上的這雙?
是張湛的。
許言俞隻當不知道,坐回床上摸到自己的手機,心不在焉隨便刷著,覺得每一次呼吸都是熱的。
不能想了,再想萬一真有反應,就更奇怪了。
他緊急轉移注意力,掀開被子躺到被窩裡,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
整理好被子,又覺得腦袋下有點硌。
他蹙眉伸手去摸,摸到枕頭底下厚重硬實像磚頭的東西。
他拿了一下,沒拿動。掀開枕頭再看,發現是個紅包。
不是常見的紙紅包,是暗紅色布包,上麵繡著新一年的生肖,還掛著精致的流蘇穗子。包裡塞得滿滿的,鋪在床上有半個枕頭那麼大。
他是想今天先不和張湛說話,讓張湛自生自滅,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就當今天什麼都沒發生的。
但摸著這麼厚的紅包,想到剛剛來整理被褥的楊訪,他把紅包遞過去,說:“阿姨給的紅包。”
開口說了話才發現自己聲音多啞。
床那邊,張湛終於動了。
許言俞呼吸一窒,隻看著天花板上的電燈,但餘光卻忍不住往張湛那邊飄。
張湛沒接他遞過去的紅包,而是在自己枕頭下摸了摸,摸出個一模一樣的紅包。
“放枕頭下壓歲,保平安。”
許言俞發現張湛聲音也不遑多讓的啞,帶著濃濃的他不想懂但顯而易見的欲。
“……”
“太多了。姥姥已經給很多了,這個不能收。”
“收著吧,她們也都很喜歡你。”
張湛也躺下,側身看許言俞。
許言俞把比板磚還沉的紅包放到一邊,心猿意馬:“姥姥……之前見過我?”
張湛:“……”
“嗯。”
許言俞深吸一口氣,問:“你初二下學期末腿上受過傷?”
“嗯。”
“嚴重嗎?怎麼傷到的?”
“不嚴重,被車擦著了。”
許言俞目光放空,今天下午聽到張湛初中受傷後就開始想的事又浮現在腦海裡。
——六中門口正是主乾道,來往車輛很多。為了學生安全,在六中門口那邊有架立交橋,平時學生過馬路都是走立交橋。
初二下學期期末考那天下午,許言俞剛走上立交橋,就看到有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拿著零食往馬路上衝。
當時正好有個摩托車經過,眼看就要撞到小女孩,有個穿六中校服的男生拽住小女孩。
小女孩沒事,男生被摩托車撞一下,校服褲子登時就被血浸濕了。
然後……
摩托車主驚慌失措,小女孩哇哇大哭,校門口的保安衝過來,安撫小女孩並維持秩序。
許言俞背男生去學校醫務室。
男生傷得很重,小腿上那麼大的破口,校醫處理不了,通知老師聯係家長並打算把男生送到醫院。
外麵每個人都焦頭爛額,許言俞坐在椅子上,和男生聊天。
其實許言俞現在也不怎麼記得那天到底說了什麼,好像什麼都說了一點,期間說過是不是認識對方的話題。男生說認識,但你不記得我了。
當時的許言俞臉盲已經很嚴重了,他也能坦蕩麵對這件事。但那天看男生傷那麼嚴重,唇色都白了,心裡不忍。他努力思考,看到男生的手,靈光一閃從記憶裡找出一副畫麵,詢問男生:“我們是不是一起上過實驗課?那天你帶了乳膠手套在攪拌鹽水。”
男生說是。
許言俞就把那個畫麵又回憶了一遍,告訴男生:“看吧,我記得你。”
男生臉色依舊蒼白,卻笑得很滿足。
後來考試鈴響了,男生讓他去考試,前十五分鐘還能進場,不影響他考第一。
他沒去,莫名其妙和男生說起自己稀爛的家庭,說自己考第一家長才會想起他,說同父異母的弟弟說他考再多第一也沒用。他越說越茫然,覺得可能就是因為自己不討人喜歡才這樣的。
男生看他:“沒有,你非常討人喜歡。”
“因為我考第一嗎?”
“考第一說明你很厲害。”
男生坐在床上而他站著,男生就仰頭看他,窗口陽光照在他臉上,他好像會發光,那麼堅定的說,“你不是第一也很討人喜歡。”
許言俞一直記得這些,也記得聽到那句話後好像被托住的安定。
他看著眼前這個好像能發光的人,決定自己要和他做朋友,一直記得他。
但後來他沒在學校見到腿受傷的人,沒找到男生,漸漸忘掉大部分細節,隻記得這麼個人。
如果……
那個人是張湛……
想到這裡心臟就快速跳起來,震得許言俞胸腔悶疼。
張湛受傷了,爸媽都不在國內沒辦法照顧他,給他辦了轉學。
張湛給他發過消息,但那時候他手機壞掉,當時沒看到消息事後也沒了能看到消息的機會。
是……張湛。
會是張湛嗎?
許言俞真的記不得回憶裡那張臉了,隻記得對方左腿上的傷口,巴掌一般長,當時流了那麼多血。他腦子亂亂的,一時是現在告訴自己當時被擦傷了的張湛,一時是過去在醫務室渾身發光就是記不清臉的人。想著想著兩個人就變成了一個。
許言俞覺得有很大可能。唯一能證明他們真是一個人的,就是腿上的傷口。
當然他也可以問張湛,但他莫名不敢開口,怕張湛說是又怕張湛說不是。
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的記得,也羞於啟齒自己的不記得。
所以還是自己想辦法看看張湛腿上有沒有那道傷口。
但張湛今天的睡衣是長袖長褲,小腿被遮得嚴嚴實實。
想辦法讓張湛把褲腿撈上去,或者把睡褲脫了。
但怎麼自然又不動聲色開口啊?
許言俞哽了許久,偏頭看張湛,心裡發虛但強行裝出凶巴巴的樣子:“你……那個好了嗎?”
安靜的房間,他好像聽到張湛吞咽的聲音。
嗓子一乾,他忍不住也乾咽了下。
張湛聲音更啞了:“怎麼了?”
許言俞:“不然你……把褲子脫了,我……”
剩下的話被堵回去。
張湛手指虛虛搭在他嘴上,隱忍:“你確定?”
不確定。
而且也太奇怪了。
尤其這是在張湛家裡,樓下張湛爸媽還在看春晚,自己枕頭底下還有張湛媽媽給的紅包。良心戰勝好奇和勝負欲,讓許言俞不要做這種恩將仇報拱人家兒子的事。
他掰開張湛的手,嘴硬:“你不要就算了。”
張湛沒掙紮,順從的收回手。
沒人再說話,房間裡一片沉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床頭櫃上的鬨鐘叮的響了一聲。
許言俞下意識偏頭看過去。
張湛也在看他,眼裡帶笑:“新年快樂。”
複雜詭異的心情又被溫馨暖意覆蓋,許言俞悶聲:“新年快樂。”
“有新年願望嗎?”
許言俞默了兩秒:“嗯。”
“什麼?”
許言俞巡視張湛五官:“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張湛:“……說一下都不行嗎?”
“不行。”
許言俞問,“你呢?有什麼新年願望?”
張湛默了兩秒,學著他的樣子:“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明明他自己也是這麼說的,但從張湛嘴裡聽到同樣的話,卻升起陣陣煩躁。
“說一下都不行?”
許言俞暴躁,“你告訴我,我幫你實現。”
張湛還是看他:“要我自己做才行。”
“對小狐狸更好一點,多陪陪他,讓他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
許言俞:“……”
“不行的話我給你買新的,上次那隻雪狐幼崽賣出去了,但寵物店還有新的狐狸幼崽,你從小養就容易馴服。”
“不要。就要那一隻。”
“我給你買個籠子,關起來。”
張湛似乎想到什麼,目光都幽深起來,透著種讓許言俞發怵的危險。
但他依舊說:“我還是更想他心甘情願。”
許言俞:“那你自己看著辦吧。”
第62章 第 62 章
新年第一天, 許言俞在張湛家裡醒來,和張湛的家人一起吃了早飯看了春晚回放,中午一起吃了遲到的年夜飯。
下午許言俞覺得已經過了自己十八年來最溫馨愉悅的春節, 打算回家。但張湛爸爸說郊區一個度假村莊有熱鬨新年表演, 讓他彆急著走今天一起去玩。許言俞半推半就, 跟著又在外麵玩了兩天。
真正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大年初四了。
上午剛從郊區度假村回來,堵在路上時聽車載音樂, 熱熱鬨鬨的欣賞這幾天拍的照片。
現在回到空蕩蕩的家裡,沒有一點人氣,就連親自貼上當時覺得很可愛的窗花,現在也冰冷暗淡。
許言俞無法抑製的生出點戒斷反應似的寂寥。
他深呼吸壓下這點不適應,把書包放下——在外麵玩的那兩天零零碎碎買了些東西, 再加上回來時楊訪又給他塞了些, 東西太多拿不下,就用張湛的書包背回來了。
拉開書包,先把最底下那個重得磚頭似的紅包拿出來,珍惜的放到房間抽屜裡。
把在度假村買的文創冰箱箱貼貼到冰箱上。
還有……他們的合照。
看著照片上的四個人,許言俞很有些束手無措。
他把照片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一起收到抽屜裡。
楊訪還給他裝了其他東西。
可愛的多肉盆栽,針織的手套,他說很好聞的手工皂……
把東西一一收好, 許言俞窩在床上, 怔怔出神。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個計劃,好好度過接下來十天的假期。
但確實提不起什麼精神, 跟餓了十幾年一下子吃到滿漢全席的餓死鬼一樣,不斷反芻回味那種感覺。
但越回味越顯得現在的空寂。
如果……能一直那樣就好了。
飲鴆止渴, 妄念橫生。
=
除夕那天攔著張湛沒大掃除,回家後許言俞就找了家政阿姨,把家裡除了自己房間外所有地方打掃一遍。
範子晉從老家回來了,說給他們帶了禮物,問他們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郝宇星:“我說一個地方……”
鄭誌新:“網吧!”
孫巍然扣一表示同意。
郝宇星艾特許言俞和張湛:“你倆也來,一起開黑。”
許言俞正一邊收拾房間一邊和張湛開視頻,在張湛的提醒下看到群裡的消息,勉為其難放下手裡的東西,打字:“不去。”
範子晉:“許哥你來吧,我奶奶曬的柿餅可甜了,還有我們自家灌的臘腸,自己做的牛肉乾和乾炸雞塊!我特地帶過來的。”
鄭誌新:“好小子你帶這麼多東西?能放到明天嗎?你現在告訴我你家在哪,我直接去吃。”
範子晉:“那今天也行,許哥今天有事嗎?我直接把東西給你送過去。”
鄭誌新:“那我們呢?這麼自然掠過我們了?”
範子晉:“……”
“你們明天自己來拿,你們明天又沒事。”
“但是我今天就想吃,而且我們今天也都沒事。”
孫巍然吐槽:“所以都是放假的學生,為啥我們天天都沒事顯然這麼無所事事遊手好閒?”
郝宇星:“孫子你不要這麼助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你應該問,都是放假的學生,為啥就他倆這麼特立獨行有事忙啊?明天為什麼有事,明天要去搞什麼?!”
許言俞忙著收拾東西,分不出眼睛看消息。好在張湛一五一十轉達群裡的對話:“郝宇星問為什麼我們明天有事,明天要去乾什麼?”
許言俞把櫃子裡的東西歸置好,冷靜:“你回答他啊。”
張湛應:“好。”
他打字,“明天十四號。”
郝宇星:“明天不是初七嗎?”
“郝狗你過年過得陰陽曆不分了?陰曆明天正月初七,陽曆二月十四。”
鄭誌新暴躁。
範子晉:“所以二月十四怎麼了?”
底下郝宇星鄭誌新孫巍然三個人跟著問:“怎麼了?”
張湛:“情人節。”
四個人沉默一會兒,孫巍然生硬轉移話題,他艾特範子晉:“你不是說初五回來嗎?怎麼初六才回來?”
範子晉跟著轉移話題:“老家下大雪,怕上高速路況不好容易堵車,就多等了一天。大家呢?過年都玩了什麼?”
郝宇星落淚:“回姥姥家,有個表姐TOP大學保研,作為對照組,我被狠狠羞辱。”
鄭誌新:“跟奶奶沙灘度假,曬黑一度。”
孫巍然:“為了逃避照顧三歲的小侄,在家差點把書翻爛。”
範子晉一一回複過他們,又問:“許哥呢?”
他許哥沒回複,倒是張湛發消息:“初一開始郊區度假村有篝火晚會,跟我爸媽在那邊玩了兩天。”
範子晉回複他:“聽起來挺好玩,湛哥今年過得也很有趣嘛。”
又問,“許哥呢?”
張湛:“。”
他引剛剛那條消息,“就這樣。”
範子晉:“等等,不是你和你爸媽一起去度假村玩,是許哥?”
“嗯。我們一起。”
範子晉:“……”
孫巍然再次出場,更加生硬轉移話題:“我們還是說說柿餅臘腸牛肉乾的分配吧。”
鄭誌新:“對啊對啊你彆給許言俞送到家了,說不定他現在還在張湛家裡呢,你再跑空怎麼辦。”
張湛:“他在家,初四回去的。”
群裡四個人:“……”
好了好了,我們都知道他今年和你一起過年,初四才回家初七又要一起過情人節了。
範子晉:“那我今天把你的那份也送到許哥家裡?明天你直接讓許哥拿給你。”
孫巍然放棄轉移話題,吐槽之魂回歸:“你的意思是,明天他倆情人節約會,帶一口袋農副產品?”
範子晉:“那我給許哥送過去,你今天就去拿吧。”
“你乾脆把所有東西都拿過去,我們在許言俞家裡會和並瓜分算了。”
一拍即合。
在許言俞還不清楚的時候,幾個人就飛快敲定並立即出發。
就連視頻通話裡,張湛都翻出羽絨服穿好,告訴他:“我也過去。”
許言俞:“……”
但想到什麼,他應:“你來吧。”
一小時後,孫巍然最後一個到達。他按照張湛發到群裡的地址,進入小區找到單元樓,上樓找到正確的門牌號,敲門。
門開了,張湛穿著居家棉拖鞋給他開門,看到他時還微微頷首算招呼。
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莫名給孫巍然一種熱情好客主人形象的感覺。
孫巍然對他笑笑,抬腳要進去。
張湛:“換鞋。”
孫巍然不明所以,順著張湛的目光,看向鞋櫃上一雙醜不拉幾的深藍色涼拖。
許言俞:“阿姨今天剛拖的地,給我多保持幾天。”
孫巍然換上涼拖走進去,看到客廳裡三個電燈泡腳上一模一樣的醜涼拖。而許言俞和張湛,穿著同款柔軟家居棉拖鞋,張湛那雙鞋麵上還帶了雙貓耳朵。
主客分明。
他無語:“你倆也是過上日子了。”
許言俞涼涼瞥過來一眼,沒理他。
張湛卻無聲翹起嘴角。
=
把範子晉帶來的東西瓜分,其他人心滿意足離開。隻剩下過日子的兩個人,歪在沙發上看手機。
張湛以為許言俞不停的滑手機是在刷題,沒想到許言俞冷不丁把手機遞過來:“晚上去吃這個?”
定睛一看,手機頁麵上是餐廳團購。
張湛湊過去看菜品。
“吃這家,到店裡點想吃的菜。或者你還有什麼想吃的餐廳?”
許言俞說著,瞥了眼張湛的手機頁麵。
沒熄屏的手機上,密密麻麻的時政熱點作文素材。
許言俞:“……”
內卷之魂蓄勢待發,想到自己今天的計劃,又忍住了。
張湛也注意到他的視線和忍耐,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許言俞凶巴巴:“可以嗎?”
“嗯。”
於是去吃飯。
吃完飯順理成章在外麵玩了會兒。
夜幕降臨,到了之前許言俞要回家休息的時間。
許言俞打開地圖軟件看了許久,裝模作樣估量回家的距離,若無其事邀請張湛:“要不要去我家住。”
張湛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不可置信,問:“嗯?”
“反正明天還要一起過情人節,今天要不要睡我家?”
張湛:“可以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甚至這是許言俞計劃了好幾天的“自己看著辦”
他攔了輛車,招呼張湛:“走。”
路上張湛爸爸打電話過來,問張湛怎麼還不回家。
旁邊許言俞無聲用口型說:“去我家。”
張湛眼尾彎了彎,對那年說:“我今天去小俞家住。”
張湛爸爸恍然:“這樣啊,會不會麻煩小俞?”
張湛看許言俞。
許言俞湊過去,軟聲:“不麻煩的。”
張湛爸爸爽快答應張湛留宿的事。
張湛掛了電話,久久看許言俞。
許言俞和他對視:“怎麼了?不願意去?”
張湛搖頭,說:“情人節禮物還在家裡。”
許言俞:“……”
他不太知道怎麼辦,又心不在焉想著自己的計劃,擔心張湛會為了那個禮物回家睡。雖然也不急於一時,但他不想再拖下去。
他咬牙牽住張湛的手,矯揉造作夾子音重新上線:“我不在意那些,你能和我在一起就是給我最大的禮物。”
明明之前可以麵不改色說出來的,現在卻失去信念感,把自己酸得腮幫子疼。
好在張湛還是吃這一套的,眼神似乎都恍惚了。
許言俞得寸進尺,更夾了:“我想你今天陪我,可以嗎?”
張湛恍惚點頭。
達到目的的許言俞羞恥咬緊牙關,偏頭看窗外平複心情。手卻依舊牽著張湛的手,從沒想過分開。
打道回府。
睡前許言俞把自己其他睡衣塞到櫃子深處,找出寬鬆的T恤和短褲,給張湛當睡衣。
張湛洗澡時,他心不在焉的翻著櫃子,想找床被子給張湛。
但家裡一直就他自己一個人住,他冷了才會去買被子,一時半會兒真找不出多餘的被子來。
他清楚,卻還是就這麼翻著,隻是想讓自己動起來,不要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浴室裡的張湛身上。但效果甚微,他還是想張湛。
張湛的腿上,到底會不會有那塊傷疤呢?
他也不知道是想有還是想沒有,心亂如麻。明明很早就坦蕩麵對自己臉盲不認人這件事,卻在意識到不記得自己和張湛之間的舊事時,再三懊惱。
浴室裡水聲停止,許言俞動作越來越慢,不可抑製的注意著浴室門。
過了半輩子那麼久,浴室門終於打開,張湛走出來,一邊用毛巾揉頭發一邊問:“有吹風機嗎?”
許言俞沒說話,練習了那麼多次的目光熟練落到張湛左腿上。
小腿側麵有一道手指長的傷疤,新長出來的肉顏色淺一些,並不算顯眼。
但對許言俞來說,卻像是黑夜裡的閃電般,刺得他眼疼。
腦海裡走馬燈似的閃過很多畫麵。那些記不清人的零碎片段終於清晰起來,每一張都長著張湛的臉。
原來真的是你。
原來我們那麼久之前就認識了。
說不清到底什麼感覺,腦子裡亂糟糟的,反而詭異的保持冷靜。
他麵不改色收回視線,問:“你剛剛說什麼?”
“吹風機。”
許言俞去浴室櫃子裡找出吹風機。
張湛接過來,插上電吹頭發。
頭發上的水珠被吹乾,熱氣模糊了鏡麵。
許言俞站在張湛身後,若無其事開口:“腿上怎麼回事。”
吹風機聲音聒噪,張湛還是聽到許言俞的問話,低頭看一眼,沒看出腿上有什麼異常,問:“什麼?”
許言俞抬腳,溫熱腳心踩在張湛小腿那道傷疤上,羽毛般劃過整道傷疤。
“這裡,怎麼回事。”
吹風機歪了,風口對著空氣胡亂吹著,依舊是很聒噪的聲音。
張湛卻聽不到也感受不到了,滿腦子都是剛剛小腿上的觸感。
小狐狸有一雙很好看的腳,他一早就知道的。骨頭瘦削勻稱,皮膚白皙有光澤。腳背象牙板雕琢而成,足弓彎彎的,腳心泛著粉。
剛剛洗過澡,被熱水泡得那麼熱那麼軟,踩在自己小腿上。
張湛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連呼吸都冒著熱氣。
他緊緊看著模糊鏡子裡自己身後的許言俞。
奈何許言俞滿心都在他腿上那道疤上,一點沒注意到他的心猿意馬蠢蠢欲動。
許言俞又踩了一腳:“嗯?”
抬頭看吹風機都快吹到鏡子上了,把吹風機接過來認真給張湛吹頭發,手上一下下撩著張湛的頭發,一邊問:“就是上次你說,初中被擦到的傷?”
熱風吹在頭發上,還能感覺到許言俞手指的觸碰,張湛勉強拉回理智,應:“嗯。”
許言俞不說話,認真等張湛接著說。比如開玩笑似的說起受傷時自己也在,再透露一些過去的事情。
但張湛已經確定並接受許言俞忘掉自己這件事,他什麼也沒說。
許言俞等了很久,直到頭發吹乾了張湛也沒說。
他從下往上揉張湛的頭,確定頭發乾透了,收手:“好了。”
把吹風機收起來,他轉身:“走吧。”
嘴上這麼說,目光還是忍不住看張湛小腿上的傷。
再往上……
他眨眼偏頭轉身,隻當自己瞎了。
第63章 第 63 章
許言俞躺在床上刷手機, 耳邊是浴室裡淋淋水聲。
手機裡還在播遊戲精彩剪輯,他的心卻早就飄到浴室裡,就著這個水聲, 想張湛現在在乾什麼。
可能是暖氣太足也可能是被子太厚, 他覺得自己也熱起來了, 和熱一起到達的,是身體某些反應……
許言俞上過生理課程,知道這是正常生理現象, 之前也多多少少有過這種正常生理現象。
但依然覺得現在很怪。
說不清是在浴室裡好端端吹個頭發就……的張湛怪。
還是現在乾瞪眼想一下張湛在乾什麼就……的自己怪。
他深呼吸試圖調整。
在把手機看穿之前,張湛終於出來了。
許言俞躺平,斜斜睨他一眼,默默往床邊躺,分出一半的床和被子。
張湛躺下, 被窩裡一陣涼意。
許言俞眉心微蹙, 伸手摸張湛的胳膊。
冰涼。
他不可置信的抬腳碰了下張湛的腿。發現小腿同樣也是涼的。
偏偏張湛跟被電著一樣飛快收回腿,動作幅度很大。
許言俞原本想當不知道,裝聾作啞直接略過這種奇怪反應,但沒想到張湛洗了冷水澡。
剛剛浴室水聲響了那麼久。
現在才二月,那麼冷的天氣。
他啞聲:“你瘋了?”
張湛看他,眼睛晦暗不明,並不說話。
剛剛強壓下去的心火四起,許言俞煩躁伸手, 粗暴把張湛被角掖好。
他不想和張湛生氣。
在醫務室告訴他就算不考第一也很招人喜歡的那個人對他來說很重要, 就是他初中三年記憶最深的人。他真的很想和那個人做好朋友,後來雖然沒找到那個人, 但想到對方的每一次都是感激的。更何況他現在對張湛的感情很複雜。一開始被張湛搶走第一的惱怒不甘已經找不到了,也嘲笑羞辱的屈辱也被認定為錯覺, 現在的攀比更像是一種習慣,比不上讓他心煩意亂摸不著頭緒的喜歡。
而張湛又是對他很重要的那個人。許言俞更是給張湛加了層濾鏡,想和他做最好的朋友。
甚至剛剛還在想,反正張湛有暗戀的人自己和他走不到最後,不如就做朋友,皆大歡喜。
但還沒過一小時,看這個身體反應,許言俞總覺得單純做朋友有點懸。
也不知道是氣張湛,還是氣自己不爭氣。許言俞深呼吸一下,氣衝衝起床給張湛倒了杯熱水,又翻出上次自己感冒張湛買來的感冒衝劑,把東西懟到張湛麵前:“喝。”
張湛聽話喝光。
許言俞臉色這才好了點,他掀開被子躺好,不滿:“這麼冷的天,沒有其他辦法處理嗎?”
張湛:“你以為我會怎麼處理?”
許言俞:“……”
這是故意的吧?張湛什麼意思?
最佳男友的攀比,接吻不是終點,又一路狂奔到了這個十八禁賽道?
張湛不會因為自己這兩次的避讓,認為自己臉皮薄不會接話吧?
他不輕不重拍了下張湛的臉,咬牙:“你說呢?浴室都空著給你了,你不會處理一下啊?”
拍得很輕,手腕貼在臉上隻用指尖貼了下,相較於疼,更多的是輕慢的懲罰態度。
許言俞拍完自己都覺得不禮貌太過分。但張湛並沒有他想象的屈辱,眼神反而更幽深了。
張湛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我怕你生氣。”
許言俞深呼吸,咬牙:“你起反應的時候不怕我生氣?”
張湛:“忍不住。”
許言俞又拍了他一下,手順著側臉弧度滑下去,遮住他的眼,微微用力往後推一下,說:“那還說什麼怕我生氣?”
張湛順力往後仰。
許言俞的手就順著滑下來,從飽滿的眉弓,山丘似的鼻梁……
手心猝忽一熱,被嘴唇輕輕貼上來吻過。
許言俞手指一顫:“我在打你。”
張湛又親了他一下。
=
第二天許言俞一醒來就察覺到不對勁。
之前在張湛家裡和張湛一起睡,但當時有兩床被子,每天早上醒來他都裹著自己的被子睡在一邊,很輕易給了他一種自己睡相很好的錯覺。
但這次在他自己的床上,隻有一床被子,可能是睡著了習慣性往床邊滾而中間又沒有被子隔絕——他一睜眼,先被指尖溫熱柔軟的觸感嚇一跳。
動作幅度很大收回手,才慢一拍的發現,是張湛的胳膊。
而自己現在,整個被張湛擁在懷裡,呼吸間都是張湛衣服上的香味。
意識和感知逐漸回籠,許言俞發現自己和張湛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纏在一起,他隻能感覺到張湛一條胳膊放在自己腰上,手垂在自己後腰,有點沉,壓得他呼吸都開始困難。而他自己,一條小腿當在張湛腿上,膝蓋頂著張湛大腿,而他的大腿處……
許言俞緩緩閉眼,艱難找到自己的左手——那隻手就窩在張湛胸前,早就麻木到失去知覺,活像剛安裝上的假肢。
他試圖操縱這隻假肢把張湛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開,同時把放在張湛腿上的腿收回來,再尋找自己早已麻木的另一條腿。
但他剛稍微一動,眼前張湛就撩開眼皮。
許言俞:“……”
動作幅度大起來,但麻木已久的假肢太難操控,一點不聽話的橫上橫下跟木頭似的。
他一慌,狠狠把腿甩到後麵,腰胯不自覺往前。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他好像也不是完全清心寡欲。
張湛的呼吸驟然亂了。
許言俞:“……”
現在裝睡顯然也不可能了,把那啥剁掉太血腥,他在隱忍不發看張湛怎麼處理和用於攀比莽上去等張湛退縮中猶豫片刻。
沒想出到底怎麼選呢,聽到張湛的聲音。
不知是剛睡醒的困倦,還是被欲催出的沙啞,聲音跟剛倒出的啤酒般蘊滿泡沫。
“你生氣嗎?”
許言俞:“不。”
聲音剛落,他感覺到身上被子微挑,張湛好像要伸手了。
攀比。
不能讓張湛覺得自己認輸了。
許言俞快狠準伸手,任憑那點詭異的勝負欲操縱,先一步莽上去。
張湛呼吸更亂了。
許言俞這才理智回籠,意識到剛剛張湛未必是想摸他,也可能是想掀被子。
但他已經莽上來了……
一年前——甚至五個月前,如果有人跟許言俞說,有一天他早上醒來給同床的張湛解決生理反應,他指定先把那個人揍成半死。
但現在真的在做這種事。他覺得自己很熱,從手心裡蔓延開來的熱度,被張湛急促呼吸一催,燎原般炙烤著整具身體。
荒謬。
怎麼連這個的尺度和尺寸都比不過張湛。這崽種到底哪兒有缺點。
腦子不知是稀裡糊塗還是過於活絡,給他出壞主意,讓他得寸進尺,既然都攀比到這一步了,不如更進一步直接做到最後。
張湛會退縮的吧?
會吧?
他不是不喜歡和彆人肢體接觸嗎?這種程度的接觸應該更沒辦法接受吧?
張湛推自己一下,自己馬上收手並借機終止這該死的攀比,把和張湛的關係拉回正軌,忘掉那點朦朧心動,從此做最好的朋友。
然後……
張湛真的伸手,終點是他。
許言俞一哆嗦,小腹都開始泛酸。但不想給張湛看出自己發怵,硬著頭皮用儘自己知道的一切技巧……
攀比!
許久之後,張湛回神開燈,許言俞彆扭的翹著手指拿床頭櫃的紙巾。
他一下下擦著手時,張湛簡單處理過自己,把被子掀開了。
許言俞隻覺得身上一涼,小腿就被張湛握住了。他支楞著彈起來,下意識抬腳想把腿抽出來。
張湛這才發現,他大腿中間縫匠肌那塊有顆痣。
黑色的一小顆,在蒼白乾淨的皮膚上格外顯眼。而許言俞抬腳踹人時,縫匠肌鼓起,那顆小痣就跟著鼓起來,異常……色情。
張湛握著他小腿的手越發用力。許言俞有點疼,又被張湛這麼直勾勾的看得羞恥,小腿一蹬踩在張湛肩膀:“鬆手。”
張湛順勢把許言俞的腿搭在肩膀上,俯身摸他大腿內側那顆小痣,聲音嘶啞:“這有顆痣。”
手指濕熱,被摸到的地方過了電似的酥麻,許言俞不自覺繃緊肌肉。
那顆痣就跟著他的每一次用力,一跳一跳的,跳得張湛失去理智。
目光一寸寸掃過許言俞身體每一寸,他問:“其他地方還有嗎?”
聲音太啞太沉,帶著股之前從沒有過的陰鬱,又有點像低到塵埃裡的央求。
許言俞大腦皮層一炸,咬牙:“變態。”
張湛跟沒聽到一樣,俯身親他腿上那顆痣。乾燥嘴唇一下下蹭著那處軟肉。
許言俞再也受不了了:“臟!”
張湛沒聽到一樣,甚至伸舌頭來舔。
張湛很怪。
他真的為了攀比能這麼豁出去?
就應該讓他去洗冷水澡,讓他感冒躺床上動不了就知道什麼叫色字頭上一把刀。
眼看張湛舌尖一路往上,許言俞再也受不了了,另一條腿蹬著張湛胸膛:“滾啊!你敢再往上我就不跟你親嘴了。”
好像被觸發關鍵詞,張湛停下,用鼻尖蹭了蹭那顆小痣,這才戀戀不舍抬頭。
他鼻尖還是沾上了。
許言俞都要瘋了,粗暴抽了紙巾蓋他臉上:“自己擦。”
張湛隨手擦了擦,又拿新的紙巾給許言俞擦乾淨。
紙巾亂糟糟的,不知怎麼的就飄許言俞手邊一張。他拿著,粗暴擦大腿上那顆小痣,想把剛剛被舔舐的感覺擦掉。
擦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翻開紙巾一看,是剛剛張湛擦鼻尖的那張。
許言俞:“……”
兩人在床上又鬨騰了兩小時,最後張湛如願以償,在許言俞肩胛骨處也找到一顆小痣。
許言俞衣冠不整麵如土色,放過紙巾乾脆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張湛已經把床整理過了。
他躺在床上盯天花板,身體極為倦怠,腦子卻要炸掉一樣突突疼。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試圖複盤自己和張湛之間的恩怨。
初二張湛轉學過去,那年聖誕節就加了好友並保持聯絡,當時關係應該不僵硬。奈何自己不記人,甚至那次張湛受傷自己和他在醫務室,絞儘腦汁想起上過同一節實驗課都沒想過他和自己是同班同學。醫務室之後自己想和張湛做好朋友,但張湛轉學自己沒找到他。手機壞掉那天張湛似乎給自己發過消息,但自己也沒看到。
難道他真的在長期第二以及長期不被自己記住的憤懣裡,變態了?
三年後,他逆襲歸來以身入局,誓要報複自己奪走自己的一切。
自己的第一,自己得過且過的麻木態度,包括自己平平無奇的性向。
以後隻要自己的腿還在,看到那顆痣就會想到張湛。
這就是他的計謀嗎?
但他何至於此啊!他不是還有個暗戀三年的人嗎?真的用做到這個份上嗎?!
浴室裡水聲停止,張湛走出來。
昨天說沒有多餘睡衣隻有T恤短褲,今天卻還是從衣櫃裡找出睡衣來,和他一樣的深藍色條紋,帶著許言俞的味道。
張湛爬上床,湊過來要親許言俞。
許言俞偏頭躲過去。
張湛眨眼,聲音低沉:“我剛剛沒再往上了。”
腿上好像還殘留著剛剛被嘴唇擦過的感覺,許言俞肌肉繃緊,自顧自惱了一會兒,捏著張湛的下巴親過去。
有點暴躁的咬著張湛的嘴唇,他氣:“你知道你失去了什麼嗎?”
張湛含糊:“什麼?”
“你失去了做我最好朋友的機會。”
從初二喜歡上許言俞,到轉學過來的那個月,張湛都在想,如果許言俞不記得自己,如果許言俞真的隻喜歡女生。那自己能做他朋友就很好了。
可現在,已經吃到肉的人怎麼甘願被趕下餐桌?
不甘心隻是朋友,哪怕是最好的朋友。
下巴被捏住。
張湛重重吻他,聲音在唇瓣間輾轉。
“不要。我是你男朋友。”
第64章 第 64 章
情人節過得稀碎, 兩人甚至沒出去。
張湛小田螺換洗床單被罩扔垃圾,許言俞聯係跑腿小哥取自己早早訂好的花和蛋糕。
在家吃了飯和蛋糕,看了電影。
下午張湛處理鮮花, 許言俞窩在沙發上思考人生。
最後什麼也沒思考出來, 倒是在長久的思考中, 對張湛產生一種奇怪的愧疚感和補償欲。
以後又過了一周,元宵節過去後就開學了。
畢竟高三下學期,一開學老師就耳提麵命, 恨不得直接把他們攆到學習的海洋裡一頭溺死。
“大家都知道,住宿生每天都要上晚自習,學校的意思是呢,為了有更多的學習時間,外宿學生也可以考慮住宿, 節約時間用來學習。”
許言俞感覺到張湛看自己一眼。
他坦蕩看回去。
兩秒後, 咬牙:“是兩人寢嗎你就看我?”
李俊蕊:“學校住宿條件也不差,前兩年剛翻新的寢室樓,都是上床下桌的四人寢,在寢室也能學習。”
張湛勾勾嘴角,拉住他的手。
“如果是兩人寢,你願意和我一起住嗎?”
許言俞:“……”
他拍了下張湛的手:“不如住我那邊。”
張湛找到指縫十指相扣。
“把客臥收拾出來給你,書房的書桌搬過去,外麵的衛生間給你用。”
張湛:“……”
“為什麼是客臥。”
“還有三個空房間, 你隨便挑唄。你要願意, 住書房都沒關係。”
張湛:“你的房間呢?”
許言俞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但想到那天早上, 裝傻:“我的房間我住著呢。”
他知道張湛知道他的裝傻,並不隱瞞, 甚至挑釁的看張湛。
張湛捏了捏他的手:“住著吧。”
他牽的是左手,許言俞任由他牽著,翻出課本來複習。
高三最後一學期考試一定更多,堅決捍衛自己的第一,再也不能出現被張湛甩六分這種事了。
後門突然被推開,許言俞手腕微動想收一下,但沒抽動,被張湛拉得死死的,就放在大腿上。但凡有人經過又不眼瞎,都能看到的位置。
許言俞:“……”
推門進來的李俊蕊也看到了,她不以為意隻當是這個年齡段男生相處沒分寸,自然通知許言俞:“過兩天百日誓師,主任的意思是讓你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去演講,鼓勵大家。你願意嗎。”
許言俞客氣:“不願意。”
李俊蕊:“……”
她耐心勸說,“你高一入學開始成績就好,同學也都知道你,我們覺得你上去演講更有感染力,其他同學也更買賬。”
許言俞指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我都這麼擺爛了,從哪兒看出我有感染力?遲到逃課的感染力嗎?”
李俊蕊:“胡說什麼,這學期你不是不逃課天天好好學習嗎。浪子回頭多好的榜樣啊。”
許言俞:“不想去,找其他人吧。”
他實話實說,“百日誓師我都不想去。”
“嘿,你還起勁了?你敢不去我就派人跟著你,讓你剩下這半學期每周國旗下演講。”
許言俞:“……”
李俊蕊沒理他,看張湛。
發現他倆的手還叩在一起,親密無間。
她叮囑張湛:“你看著他,百日誓師那天他有一點逃課的苗頭你就告訴我。”
許言俞捏了捏張湛的手,示意他先答應下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張湛沒理他,答應李俊蕊:“好。”
許言俞:“……”
棧道是修好了,張湛看著卻著實沒有度陳倉的意思。
李俊蕊還在似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真的不去嗎?學校沒人成績比你好,也沒有誰有你這麼出名。”
她試圖用捧殺的方式達到目標:“你不去的話我們根本不知道找誰。”
許言俞下巴微抬指張湛:“他。”
李俊蕊順著看張湛。
許言俞拒絕她的捧殺,真誠:“他成績比我好,而且長得帥,轉學過來第一個月就有一年級學妹遞情書,而且踩著我上位,知名度更高口碑更好。”
說著說著給自己氣著了,陰陽怪氣,“他成績真的好,上學期期末考試總分比我多六分呢。”
李俊蕊:“……”
張湛:“……”
張湛看他,眼神中帶著一絲熱切。
李俊蕊不太明白他眼神裡都有什麼,隻覺得怪怪的,順著問:“那張湛願意去演講嗎?”
許言俞:“他演講的話,誓師那天我一定去。”
李俊蕊:“那就張湛你來演講吧。”
她學許言俞,“畢竟你期末考試總分比許言俞還多了六分。”
許言俞:“……”
明明是他自己說的話,但再從彆人嘴裡聽到,還是微妙不爽。
張湛看他:“真的想讓我去?”
他用力擠指縫裡張湛的手指:“去吧。”
李俊蕊被他倆這對話弄得一時混亂,幻視些戀愛小情侶。又看到張湛對她點頭:“那我去吧。”
李俊蕊心裡奇怪,但剛開學要忙的事情太多,也沒多觀察,記下這件事,就去忙其他事了。
她離開了,後門又隻剩下十指相扣的兩個人。
許言俞拿著筆重新看書,想把和張湛牽著的手拉出來翻書,但張湛牽得太緊拿不出來。他隻能示意張湛:“翻頁。”
張湛把這一頁翻過去,問他:“你怎麼知道?”
許言俞看書,隨口:“知道什麼?你成績比我高六分?不是你把成績條給我看的嗎。”
那幾天感情問題摸不著頭緒,驟然發現成績被甩下去這麼多,對許言俞來說天塌了也不過如此。
奈何對麵是張湛。
“不是成績。”
許言俞:“那其他的都是事實啊,成績好長得帥,如果其他同學知道我,沒道理不知道比我成績還好的你。”
張湛卻說:“你知道彆人給我送情書。”
許言俞:“嗯。”
“記到現在。”
“嗯。”
張湛:“你在意嗎?”
許言俞一頓。
他之前並不在意,甚至高一小學妹送情書這件事還是後來從彆人嘴裡聽到的。聽到的時候也沒有在意。畢竟自己一開始還不記得張湛這個人的時候,每次看到他都會被帥到,知道自己剛轉過來的新同桌有張帥臉,配上高冷的性格妥妥的校園男神。因為知道他的魅力有多大,所以聽他說於靜寧給他奶茶,馬上想到於靜寧可能是喜歡他。
他清楚張湛很有魅力,越相處越覺得張湛很值得喜歡,甚至控製不住自己的心動。
心動之後,再去想那些給張湛送情書的人,捫心自問也是理解的。
至於在意不在意……
他目光遊移:“之前還好。”
眼裡的熱切褪去,張湛:“哦。”
他不自覺用力握著手心那隻手,聲音沉悶:“你隻在意我的成績。”
許言俞試圖掙紮:“如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不在意你的成績了。”
修正三年前的陰差陽錯,走上正確的軌道。最佳男友的攀比結束,至於成績什麼的就各憑本事。
張湛麵無表情。
許言俞舉例:“你看,我從來不和郝宇星比較。”
張湛:“你是說郝宇星那乘1.5才能和你比的成績?”
前麵範子晉噗呲一聲笑了。
他倆也不知道偷聽多久了,孫巍然還回頭,認真糾正:“這還是在你的幫助下提了一百分的成績,如果是你還沒轉過來的時候,要乘1.9才能和許言俞比。”
許言俞冷漠:“滾。”
範子晉不聽。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摻和情侶之間的爭執,但他可是許言俞一號迷弟,無條件支持許言俞,知道許言俞和張湛在一起時的恩愛甜蜜,不想看他們吵架。
他推推眼鏡,認真勸架:“怎麼了?前幾天不是還一起過情人節,情人節過得不開心嗎?”
許言俞想到情人節荒唐的早晨,大腿那顆痣好像都泛著熱。
他臉色更加緊繃。
在範子晉眼裡,顯然就是肯定自己情人節過得不開心的猜測。
他歎氣:“情人節本來就是慶祝的,彆因為那一天就否定這麼久的感情。”
孫巍然先勸範子晉:“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要不他倆早就打起來了,不至於現在還好聲好氣商量。你就彆摻和人家小情侶了。”
“說不定他還在氣張湛期末考試比他成績高六分。他們學神的世界我們不懂,可能等這次月考成績他比張湛高六分就好了。”
範子晉沒辦法理解學神的世界,弱弱:“成績這件事湛哥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再努力一點?”
許言俞:“……”
他再次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修身養性隻糾結著張湛的事,才給他們留下自己脾氣很好的錯覺。
把和張湛牽著的手拽出來,他拿了卷著,一人一錘:“滾遠點,你們那成績還來教育我再努力一點?”
孫巍然:“……”
範子晉:“……”
他們齊聲:“我不配。”
轉頭回去學習了。
許言俞把書放下,餘光看張湛。張湛還保持著剛剛的動作,就連被他掙開的手還攤在膝蓋上。他垂頭看空蕩蕩的手心,側臉凝著鬱氣。
=
剛開學事情多,剩下的大半天時間都在打掃衛生整理假期作業,好不容易空閒一點,教導主任又來叫張湛,說要商量百日誓師那天的演講主題,一走就是一下午。
雖然他表現得很正常,中午一起吃飯,幫許言俞收拾桌洞。但許言俞就是從他一貫麵無表情的臉上,看出點鬱結來。
他覺得張湛在生氣,或是情緒低落。追根溯源,是從早上開始的。
也就是說,自己惹張湛不高興了。
張湛沒給他擺臉色甚至沒說什麼重話,對他一如既往的耐心。可許言俞一想到自己可能讓他不高興了,心裡也跟著鬱沉。愧疚心和補償欲催促他趕緊采取行動,讓張湛高興起來。
奈何沒有經驗,脫離網上那些套路情話,再按下性取向不提,他就是個鐵直男,根本不會哄人。
而且他心裡很亂,不確定張湛為什麼不高興。
是因為自己把手掙出來不給他牽?
還是自己拿他和郝宇星比?
還是讓他覺得自己隻在意他的成績了?
不知道。
先道歉再說吧。
許言俞就這麼邊學習邊等張湛,但等到放學,張湛還沒回來。
郝宇星倒是躥過來,一臉嚴肅:“聽說你倆今天在羞辱我。”
許言俞還在做題,分給他半個眼神:“彆坐張湛椅子,他一會兒回來了沒地坐。”
郝宇星聽話的沒坐,卻一拍桌子假裝生氣:“你都羞辱我了,憑什麼讓我聽你的?”
“我沒羞辱你,你可是我好兄弟。”
許言俞依舊不抬眼認真做題,隨口問,“誰挑撥我們好兄弟的感情?”
“孫巍然。”
“他倒打一耙,其實是他羞辱你的。”
“他和……他和範子晉說,你的成績乘以1.5才是我的。還說沒遇到張湛前,你的成績得乘1.9才能和我的成績一樣。”
郝宇星默默算了一下:“這不是實話嗎,也不能算羞辱吧。”
許言俞:“……”
他找了張卷子,“要不你還是做題吧。張湛不是也沒教你多少次嗎,成績進步還挺快啊。”
“那是,主要是他願意把卷子借給我抄。你的卷子簡單題從來不寫,難題隻寫大致步驟。但他寫得非常詳細,還比答案簡單易懂。我抄著抄著還是學了點的。”
許言俞想到張湛卷子上那些印刷出來一樣的字跡,認同點頭。
郝宇星拿著卷子做了兩道題,一假期沒動過的腦子嗡嗡疼。他把卷子一和:“不寫了,都放學了,先回家吧。”
“你先回去吧,我等張湛。”
郝宇星:“哦,那我和你一起等。”
許言俞摸出手機放在桌麵上,時不時看一眼。
其他同學陸陸續續都離開了,張湛才進來。
他先看許言俞,又看坐到範子晉椅子上,轉身過來趴在許言俞桌子上做題的郝宇星。
郝宇星感覺到視線,抬頭和他打招呼:“你回來啦。”
許言俞順著郝宇星的視線抬頭,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郝宇星:“許言俞在等你,咱收拾東西去吃飯唄。”
張湛收拾書包:“走。”
郝宇星:“吃火鍋去。我都找好店鋪了,想以你們羞辱我需要給精神損失費的理由訛你們這頓飯呢。”
許言俞看張湛:“一起?”
張湛:“不去了。”
他拿出手機戳了幾下。
郝宇星突然驚呼:“乾嘛給我發紅包。”
張湛:“精神損失費。”
郝宇星:“許言俞不是說,那些話是孫巍然範子晉說的嗎?我剛想說我請你們吃呢,你給我發什麼精神損失費。”
最開始羞辱郝宇星的張湛沉默半秒:“收著吧。”
張湛:“我回去了,你們去吃火鍋吧。”
眼看他轉身要走,許言俞拽住他的書包。
張湛回頭。
許言俞看看他再看看郝宇星,譴責過這個好兄弟電燈泡。但顧不上太多,看張湛這樣低落就不舒服,一點不想讓張湛就這麼低落著回去自己調理心情。
他誠懇道歉:“對不起。”
郝宇星保持電燈泡的自覺,默默走遠一點,蹲在路邊收下張湛的紅包。
貨真價實的精神損失費,安撫自己驟然被塞狗糧的心。
張湛沒覺得許言俞有什麼需要道歉的,聽他說對不起後甚至有點疑惑的:“為什麼說對不起。”
許言俞鬆了手,幾分倉皇迷茫:“你今天早上開始就不高興,我不知道為什麼,但……”
張湛看他,目光沉沉:“我沒有不高興,隻是想聽你說要和我做好朋友,有點無力。”
許言俞沒正兒八經交過什麼朋友,現在被這句話砸蒙了:“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無力?
“不是所有人都是郝宇星,隻做朋友就能被你記住。我和你做過朋友,但你還是不記得我。”
張湛沒有譴責的意思,語氣也很平淡,他說,“可能是我上次沒說明白——我不甘心隻做朋友了。”
第65章 第 65 章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郝宇星收了張湛的紅包,自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剛剛隔著那麼遠沒聽清他倆說了什麼,但許言俞一開始的“對不起”和現在的迷茫煩躁是萬萬抵賴不得的。
他認真問許言俞:“你怎麼惹我們湛哥生氣了?”
許言俞沒理他。
郝宇星看他精神恍惚眉心蹙著幾分煩悶, 人雖然還在但魂和心早就跟著張湛飄遠。很有自知之明的閉嘴, 跟著暴躁僵屍似的許言俞怒走一條街。幾度欲言又止想說走錯了要拐彎。
但和許言俞認識這麼久, 真沒怎麼見過他這麼複雜鮮活的情緒,僅有的幾次都和張湛有關。張湛能哄,他卻根本沒有頭緒, 生怕一開口,許言俞就把哄不好張湛的煩和惹張湛生氣的內疚,一起打包了宣泄在他頭上。
於是就這麼默默跟著。
終於在許言俞要走出這條街並穿過超寬馬路時,忍不住提醒:“拐彎。”
許言俞滿腦子都是張湛,冷不丁聽身後傳來聲音, 下意識回頭:“張湛——”
他對上身後的人。
沒有張湛。
隻有郝宇星表情複雜的一張臉:“你真的, 你超愛。”
許言俞:“……”
郝宇星幽幽歎氣:“明明之前都默認在你身後的人是我,現在不過三個月,你身後就換了個人。”
許言俞有點被惡心到,臉色扭曲起來。
但很快又想到張湛說不是所有人都是郝宇星,隻做朋友都能被自己記住。
他和很多人玩的時候,並沒有刻意把那些人劃分到朋友範圍裡,再加上知道自己記不住,也懶得用心記。
郝宇星……
他問郝宇星:“我們一開始怎麼認識的?”
郝宇星深吸一口氣就要從頭講起, 許言俞抬手示意:“長話短說。”
郝宇星:“……”
他長話短說:“一開始我看你不順眼但在作業的淫威下忍辱負重, 辛苦六年好不容易混個眼熟,初中沒在一個學校開學半個月我差點六年白乾。”
許言俞捕捉到關鍵詞:“初中之後呢?”
“還好, 初中不在一個學校但我堅持關心你,所以在高中重新抱上大腿成為你第一狗腿子。”
許言俞:“那我初中有和你提過張湛, 或者我其他朋友嗎?”
郝宇星:“……”
“沒有。”
許言俞失落下去:“哦。”
郝宇星忍不住又問:“你怎麼惹他了?”
許言俞默了兩秒,大致講了早上的事情。
郝宇星神情憐憫:“你真的還好?”
——人都記不住,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哪兒聽說之前很多人喜歡張湛甚至還有高一小學妹送情書,隔了這麼久重新提起,真的還好?
許言俞哽住。
郝宇星誠懇:“在張湛麵前嘴硬就算了,彆把自己也騙過去了。”
許言俞暴躁:“閉嘴。”
“我在問你張湛為什麼不開心,彆給我東拉西扯。”
郝宇星也犯難了:“我一個母單直男,哪裡知道你們的小心思。再說,我和張湛也沒熟到可以讀懂他想法的程度吧。”
“你猜呢?”
“我猜有一個可能,但我猜你也猜出來了。”
兩人對視,郝宇星一臉真誠。
許言俞冷臉:“吃你的火鍋去吧。”
“你不和我去吃火鍋啊?”
“不去了。”
“那你乾嘛?”
許言俞更暴躁了:“驗證猜想。”
=
打車到張湛小區樓下,許言俞拿出手機慢吞吞給張湛發消息:“到家了嗎?”
張湛:“嗯。”
許言俞看看小區大門,拍照過去,有點心虛:“你能下來一下嗎?出租車把我放在這個門口了,我找不到路。”
很久的對方正在輸入。
最後也就是一句“等我。”
許言俞就叉手等著,同時在心裡醞釀等會兒要說的話。
但等真的聽到有人叫自己,一回頭看到張湛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看著張湛大步走過來。
路邊殘雪未消,來往行人腳步匆匆,張湛裹著風穿過人群,站到他旁邊,極自然的拉住他的手:“不是去吃火鍋了嗎?”
“不想吃了。”
“你想吃什麼,我陪你去吃。”
“我不是來找你吃飯的。”
許言俞深呼一口氣,看張湛,“我……”
“早上我就是吃醋了。”
太羞恥了,這種先嘴硬不承認,又推翻嘴硬剖白自己的感覺,讓許言俞眼眶都微微泛紅。
但他還是說下去。
“之前還好,但後來就不好了。我知道你很好,但你是我的,不想給彆人喜歡。”
手被張湛捏得有點疼,恍然昭示著對方和自己同樣跌宕的心緒。許言俞垂頭看握在一起的手,又仰頭看張湛。
——猜想驗證正確。
張湛早上以為自己吃醋了才問,得到否定的回答後才心情低落的。
現在自己說吃醋了,他臉色馬上就好起來了。
所以還剩下一件事……
“我已經記得你了,不會忘的。”
張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哪怕無法分辨真假,也依舊高興。
“好。”
他低頭看許言俞,又道歉:“對不起,我今天話說重了。”
“我沒有怪你,我一早就知道你不記得。這不怪你,你不用道歉,也不用內疚。”
“所以,你能把之前的事告訴我嗎?”
張湛低頭,很受不了了似的蹭了下他的額頭,一觸即分,隻留下肌膚相貼的觸感。
他說:“你都不記得了,不重要。”
“但你現在對我很重要。那些過去也就很重要。”
“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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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到了張湛家裡。
張湛爸媽都不在家,於是甚至沒在一樓停,就被卷著帶到二樓張湛房間。
過年時住過的房間,許言俞隨便掃了一眼。書桌上攤著書,顯然張湛剛剛正在看。
——他又偷偷內卷。
但許言俞沒功夫管這個了,他隻順著張湛的引導坐到床上,隨後仰頭看張湛。
也就是這一下,餘光掃到床頭櫃,他才發現那裡有個相框。
是過年在度假村他們四個的合照。
禁燃禁放,除夕夜沒有煙花爆竹,但在度假村那天,有打鐵花表演。表演者在湖中心的小島上,他們圍在湖邊觀看。
這一張四個人隨便圍在一起,背景就是天上火樹銀花般的鐵花和身後波光粼粼映著星河和光彩的湖麵。
許言俞又忍住拿起照片仔細看回味那天美好的想法,看張湛:“說吧。”
張湛:“我轉學過去,因為是班裡同學,一起吃過飯就熟悉起來,後來我轉學失去聯係,直到去年轉過來又重新認識了。”
許言俞:“……”
他表情古怪眼神複雜。
做好聽一出跌宕起伏細致入微引人入勝《西遊記》的準備,結果張湛一句“師徒四人曆經九九八十一難成功西天取經”給打發了。
如果沒記錯,他倆根本沒有“故事很長”“長話短說”的拉扯。張湛就這麼簡短的概括了?
張湛顯然也看懂了他的情緒變化,眼裡閃過一絲窘迫。
許言俞低聲下氣:“這些我也猜出來了。能不能說點我不知道的——比如我們怎麼認識的?”
張湛:“我不確定我們究竟有沒有認識過。”
許言俞:“……”
被回旋鏢刺中,他沉默兩秒,糾正題目:“那你是怎麼知道我注意我的?”
張湛看了他好一會兒,摸了摸他仰起來時尖尖的下巴。
“轉過去的第二周,那天上體育課,你和其他同學往下走,有一個是我當時的同桌。”
——
“那個剛轉過來的轉學生,都一周了也不和彆人說話,裝什麼高冷。”
“為什麼不轉到彆的班,我不想和轉學生坐一起,他都不懂我們之前的事。”
“都一周了怎麼還叫他轉學生。不都一個班的嗎。”
“你說得怪好聽,你記得他的名字嗎?”
剛剛仗義執言的聲音沒一秒停頓,理直氣壯:“不記得。”
張湛被這個聲音吸引,低頭看過去。
樓梯轉了彎,這麼看過去兩層間細小夾角,下麵一群人裡,那個說不記得的人仰頭看過來。
眼睛細長,下巴那麼尖。目光一陣風似的掃過他,沒認出來也沒記住,又輕飄飄的收回去。
——“我知道你,忍不住開始關注你。”
許言俞整個人都傻了。
張湛不止一次說過“知道你不記得我,一直知道”這種話。
他試圖追根溯源,一直以為是因為之前認識但自己不記得,再加上張湛轉過來第一天自己就說了不記得,因為那句“不記得”所以張湛耿耿於懷。
沒想到實際上要比那還要早。
從一開始,自己就不記得。張湛還都聽到了。
張湛顯然也想到這裡,又摸摸他:“所以我一開始就知道。後麵認識你喜歡你,是為了滿足我自己。”
許言俞嗓子一啞:“然後呢?”
“關注久了就不想隻是關注,就想和你做朋友。因為性格原因和頻繁轉學,我沒什麼朋友,也不覺得自己需要朋友,一開始也不會和同齡人相處。但你是個非常容易接近的人。”
許言俞不記人,好壞都不記。他就做他自己,平等大方一視同仁的對待所有人,他永遠不缺朋友。所以張湛跟著一起吃了頓飯,就成了他的夥伴之一。
多吃了幾頓飯後,陰差陽錯幫忙打了飯,就加了聯係方式A錢。
放在普通人身上,這時候就算不是摯友,也是路上見到會打招呼,能約著一起玩的朋友。
但許言俞依舊不記得,張湛隱在無數朋友中,並沒有值得注意的。他當時斤斤計較的,是在月考中超過他拿了第一的魏綠柏。
“我也努力學習,跟你一起參加物理競賽,跟你一起練拳擊和書法。”
許言俞更傻眼了:“什麼?”
“你跟我一起學的?”
“嗯,拳擊是同一個教練,書法是同一個老師。周末我們會一起上課。但你不記得我,我也就跟其他陌生人沒什麼不同。”
“那我那個拳擊手套……”
“我送的。”
許言俞:“……”
“然後……”
“然後,我喜歡你,仗著你不記得我,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割舍不下的友誼,表白了。”
許言俞腦子都要炸開了:“什麼?”
張湛又一字一頓告訴他:“我表白了。”
初二下學期春天,剛過了清明,學校花壇裡的芍藥開得正好。
一起吃過飯,回班的路上張湛被攔住,女生自然大方,問他考慮得怎麼樣了要不要做自己男朋友。
許言俞非常禮貌的退後一步:“我先回去。”
張湛拉住他,告訴女生:“我有喜歡的人了。”
女生失落離去。
許言俞對彆人的八卦不感興趣,隨意看著花壇裡的花。
張湛繞過去走到他麵前:“我喜歡你。”
——許言俞甩開他的手,麵無表情:“滾。”
“根本沒有什麼暗戀四年,我暗戀的第四個月就表白了。”
許言俞cpu燒壞了,宛如卡頓的機器人,傻傻看張湛。
張湛目光幽深:“你不記得我,不喜歡我,拒絕了我。”
第66章 第 66 章
許言俞緊急叫停了張湛的講述。
他腦子熱熱的要燒壞了, 甚至騰得站起來,在房間裡走了兩圈。這才艱難找回一點理智。
張湛,喜歡自己?
初中就表白了?
沒有暗戀三四年的人, 隻是暗戀自己四個月就表白還被拒絕?
懊悔懷疑喜悅, 和數不清的內疚一起湧上來, 把他打得頭暈目眩。
張湛聽話的停止講述,看許言俞小螞蟻一樣團團轉。
許言俞艱難找回思維能力和語言組織能力:“所以那天真心話大冒險,你說的……”
“是你。”
“那天晚上, 我不小心把彆人寫了情詩的紙條給你……”
“我知道那是彆人寫給你的,那天你其實是想揍我。”
許言俞眨眼,聲音乾澀:“你知道。”
“你那天都炸毛了,我以為你會在學校動手呢。”
“你……不生氣?”
張湛垂眸:“我想……打起來,找主任告狀, 給你個處分。”
許言俞:“?”
“????”
雖然他完全不在意有沒有處分, 但這個發展是不是不對勁?
看出他的震驚,張湛解釋:“處分進檔案,你可能會記得我。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主任你和於靜寧早戀,讓他拆散你們。”
許言俞:“……”
那天張湛看上去麵無表情跟個木頭一樣,原來腦子裡這麼多想法嗎。
不在沉默裡滅亡,就在沉默裡變態。
許言俞陷入沉默。
張湛有點怕他生氣,觀察他的臉色。
許言俞走過來,輕拍了兩下他的腦袋, 聲音悶悶的, 先說:“我那時候已經記得你了。”
又說,“我和於靜寧沒什麼, 她不喜歡我。”
張湛拉住他的手,拒絕接受他的虛假反駁:“你隻記得搶了你第一的張湛。於靜寧也很喜歡你, 剛開學軍訓她被食堂保安罵浪費,她性格好不會說話,你幫她回懟說食堂把飯做成這樣才是浪費,她就開始喜歡你了。”
“萬一你稍微用點心,萬一她稍微遷就一點,現在在你身邊的就不是我了。”
許言俞一時疑惑張湛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一時又被張湛語氣裡的後怕和慶幸弄得心裡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