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8. 形同陌路的重逢(3)(1 / 2)

群青之塔 夏竣 7424 字 8個月前

弦千渡絮絮叨叨地說著,又說了將近三十分鐘,從特蘭西瓦尼亞說到北歐,又說回羽山市,然後再發散到全世界各處我們聽說過、或者從未聽說過的地方。夏洛蒂歎了口氣,看著這個一直滔滔不絕的人,一直不願切入重點,反而幾乎每段話開頭,都要引述一段莎士比亞的台詞。於是她招了招手,示意弦千渡停下來:

“好了好了,今天不是來聽故事的。我們言歸正傳吧,□□的那群傭兵想要什麼?你加入他們又想要什麼?”

弦千渡的眼神中帶著些許失落,仿佛自己的故事沒說完就等於是沒有得到認可,但他還是配合地從隨身攜帶的皮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夏洛蒂的麵前:

“他們當時得到消息,一名對聖座十分重要的秘儀師被真主黨囚禁在一家廢棄的醫院,於是他們的上頭讓他們前去查看,視情況而決定是槍殺還是解救——我猜那個人對於他們來說無關緊要,這項行動隻是在針對聖座進行的一次示警。不過他們最終都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全部消滅,任務並未完成。”

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池諭佳隱隱皺了皺眉,但最終還是沒有打斷他,隻是冷眼看著。弦千渡頓了頓,然後接著說了下去:

“而我作為軍醫加入他們,是因為我想知道,到底是哪群人在試圖像我從前那樣,幻想著要製造出生命,順便再找到他們的真正動機。”

從一開始就保持沉默到現在的朗納終於開了口:“那這樣看來,我們似乎曾經做過相同的事情。”

他向弦千渡輕輕點頭,但並沒有自我介紹,而是直接說起自己數年前在那家廢棄醫院裡的經曆:

“八年前我跟著雷根斯堡的煉金術士去到黎巴嫩,也想要查清楚他們想要乾什麼,但他們除了一次次失敗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成果。這樣的一事無成持續了很多很多年,再後來,戰爭局勢變化,我隻好離開那裡,回到雷根斯堡。”

弦千渡的眼神從滿懷期待,逐漸變為無比惋惜,慨歎著我們時運不濟。夏洛蒂又看向神穀,仿佛在征求是否要把那封信的內容說出來,而神穀隻是簡單地用一句“沒有什麼不能說”,便將決定說什麼的權利完全交到了她的手上。於是她重新看向了對麵的男人準備正式將談話引入正題:

“羽音小姐和林先生也曾去過那家醫院調查,而且發現了一封信,恰巧是從雷根斯堡寄出,落款是一個神秘結社,叫‘The Olympians’,弦千渡先生,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他們?”

他沒有說話,反而把身體微微後仰,做出沉思的樣子,不置可否。看著這種悠哉遊哉的姿態,即便我對從前的他抱有高度的敬意,現在也隨著他自作清高的姿態而一點點被磨掉。神穀反倒是逐漸心平氣和了下來,她翹起腳,眯眼看著這位不久前剛把自己激怒的秘儀師:

“弦先生,我們對您已經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了,希望您能夠對得起我們的坦誠。”

既然其中一方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另一方也就沒有了繼續擺譜的必要,於是弦千渡挺直了背脊,身體微微前傾:

“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這個結社就是我的上峰,準確來說是上峰的上峰。”

夏洛蒂暗暗吸了口涼氣,手中的筆停了下來,然後輕輕地用筆尖敲打著筆記本的書頁:

“如果您的話屬實,恐怕我們就要認真考慮是否繼續與您溝通了。既然您就是這個結社的下屬,想要自行調查易如反掌,何必再來聯係我們?”

弦千渡也馬上表示了自己的誠意:“他們對外宣稱,研究人偶是想要為那些即將崩潰消逝的靈魂,尋找一副新的軀殼。他們在雷根斯堡的會議,參與人數越來越少,直到最後,達不到召開會議的必要人數,會議因此被無限製延期,若不再次召開會議,‘The Olympians’必然名存實亡。我不否認這部分的原因,但真相絕不隻有這些說辭,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幫助,一起查清楚暗藏深處的真相,我想這裡麵也一定有你們想要的情報。”

夏洛蒂湊到了池諭佳的身邊,耳語幾句,在得到了點頭肯定之後,她緩和了語氣:

“很多人都說,‘The Olympians’是三百人委員會的另一種稱呼,但不管這種說法是我曾經聽說過的,還是從一些書裡看來的,事實恐怕都並非如此,您可否解釋一下呢?”

果然,對於這樣的描述,弦千渡隻是緩緩搖了搖頭,並未急著做出解釋,而是先從口袋裡拿出一枚金屬製品,放到桌麵上,夏洛蒂把它拿在指尖端詳,觀察著上麵的圖案——由數字與倒五角星構成的抽象貓頭鷹,這與我們從那些士兵殘骸身上找到的彆針差不多。

“三百人委員會和那個結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比如說同樣都已光照派的準則為指導思想,主張人類解放,構建新的世界秩序。但這兩者歸根結底,依舊是不同的兩個組織,隻是大多數人都隻是簡單粗暴地認為‘The Olympians’是三百人委員會中的一部分,並不加以區分,於是這個謬誤便延續至今。”

“你認同那個什麼所謂的新世界秩序麼?”

雖然這是一個與我們的計劃無關的問題,但夏洛蒂似乎是想讓他捫心自問一番,以此來判斷我們該以怎樣的態度來對待這個在秘儀師當中頗有爭議的結社,更重要的是,評判眼前這個男人能夠讓我們給予何種程度的信任。

弦千渡猶豫了一陣:“說實話,我對那件事的看法很複雜。新世界秩序是我們的終極理想,一個要求我們終身為之付出的美好前景,但我很難說,是不是每個加入光照派結社的人,都懷揣這個理想,甚至可以說大部分人都是為了除開這個理想之外的東西。就連我也很難說清楚我自己,我知道這個理想實現之時,人類的美好年代也就會到來,但他們實現這個理想的方法,同樣讓我無法接受:人類花了成千上萬年,一直在證明自己是神的火花,而不是機器,但現在指引我前進的那個理想確說,所有人都是為世界運轉而生的機器,甚至隻是人類社會這台大機器上的一顆微不足道的螺絲釘。”

“明知是錯的,還要硬著頭皮做下去,精神可嘉,但您這也是在助紂為虐,不是麼?”

夏洛蒂雖然說著譴責的話語,但神情依舊平靜,她依舊是在試探著眼前這個放棄自己的同僚,轉而向我們尋求協作的男人。弦千渡的話語依舊坦誠,坦誠到讓我也感到有些陌生,但也無法不讓我想起在宿英城時的那個雨夜,在得知方修瀛與三合會暗通款曲之後,他那失望而又不失信念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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