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7. 形同陌路的重逢(2)(1 / 2)

群青之塔 夏竣 8542 字 8個月前

兩個小時後,我們把並不算大的會議室收拾妥當,然後坐在了正對房門的四張座椅上。在等待的空隙,夏洛蒂突發奇想地想要看一看池諭佳的手帳本,雖然上麵大部分都是漢字和假名,隻有極少數關鍵術語用法語寫上了注釋,但她依舊目不轉睛地瀏覽著每一頁筆記,尤其是那些經由諭佳寥寥數筆便臨摹下來的簡筆插圖。

“如果你想一起研究,我這就把悠華小姐的翻譯文件發給你。”

池諭佳剛好打開電腦屏幕,便順勢問了夏洛蒂一句,但她隻是擺了擺手:

“我隻是先了解一番,如果真的有興趣,我以後會向您多多請教,多謝池小姐。”

她把自己麵前的筆記本打開,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開始靜靜地等待。朗納推門走了進來,在此之前,他就以他也是知情者之一的理由,執意要求旁聽這次會談,神穀對此有些猶豫,而諭佳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向旁側的一張椅子做了個“請”的手勢,於是這位執事便拍了拍自己袍子的前裾,正經危坐,與我們一起等待著那個即將到來的客人。

過來好一會兒,有人在外麵輕輕敲擊著會議室的門,隨後房門緩緩打開,若利韋出現在了外麵,他扶著門,向我的視野之外微微躬身。伴隨著皮鞋踏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響,一個熟悉的身影繼而出現,我不由得摒住了呼吸。我轉頭看向兩位女士,她們的表情上也寫著難以置信與一言難儘——來者不是彆人,正是那個在機場對諭佳說了一大堆怪話的弦千渡。

池諭佳的眼神又開始迷離地躲閃,不想看到那張會讓她莫名來氣的臉龐,而神穀則乾脆是低下頭去裝模做樣地看諭佳的筆記,一點也沒有想要搭理他的樣子。最後是朗納向他微微點頭示意,他才在我們的對麵坐了下來。若利韋關上會議室的門,在朗納身邊落座,但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我同樣也不敢去看弦千渡,仿佛一看見他,就會想到我們在宿英城時,那些表現於外在的醜惡與笑臉相迎背後的偽善——最讓我不忍回憶的,是他遇襲之後,想要努力站直身體,卻最終體力不支而倒地時的無力感,那個場景讓終於我相信,在浪潮之下,我們根本無力讓事情產生任何改變。

尷尬的氣氛逐漸在這間不大的屋子裡蔓延開來,這種壓抑令我幾乎窒息,但沒有人願意主動打破這種沉默。神穀和諭佳因為各自的原因選擇了回避,夏洛蒂作為諭佳的秘書,理論上隻是做一做會議記錄,並無問話的必要,而朗納和若利韋是局外人,更沒有義務替我們打這個圓場。

我扭頭看向了夏洛蒂,她微微頷首,皺著姣好的眉頭,輕輕咬唇,轉動手中的鋼筆。仿佛意識到我在看她,她也轉過頭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但我隻能聳聳肩,艱難地歎出一口氣。終於,她清咳一聲,下定決心,看向坐在我們對麵的弦千渡:

“先生,雖然我不知道您與我身邊這三位有什麼過節,但鑒於隻有我從前未曾與您謀麵,就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夏洛蒂·德肋撒·斯賓賽,池小姐的秘書。請問您就是□□巴伐利亞總會所派來協助我們調查的專員麼?”

弦千渡看著這位年青的修女,收斂起了在看到池諭佳時,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傲氣:

“可以算是吧,但確切來說又不是,但我自認為,我比總會所打算派來的專員更加有資格協助你們調查。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弦千渡,一個流離失所的秘儀師,時常寄人籬下,卻又總是甘心去當彆人的白手套。”

夏洛蒂那閃著光亮的眼睛裡劃過一絲疑慮,在麵前地筆記本上簡短地寫下幾個詞,然後換上一種嚴肅的目光,審視著這位從前隻出現在我們口中的天才秘儀師:

“天賦異稟,有著遠超常人的能力,想找到擁躉其實輕而易舉,但您總是依附他人。在我們進入正題之前,我覺得我有必要多問您幾句:為什麼您會如此選擇?被眾多人簇擁追捧,對您來說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

弦千渡倒是一臉坦然:

“那樣的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台上指手劃腳的拙劣的伶人,登場片刻,就黯然退下;就像是一個愚人所講的故事,充滿著喧嘩和騷動,卻找不到一點意義。被擁躉們簇擁追捧,與伶人被觀眾注視,又有多大區彆呢?隻是徒增笑耳。”

夏洛蒂記下幾行字,步入了正題:

“您說您比原本派來的那位專員要更有資格協助我們,為什麼您會這麼說?”

“因為我曾見過的,與我現在所見到的,它們都令我感到痛心。”

離題十萬八千裡的回答,讓夏洛蒂鬆弛下來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她壓低了聲音,對著眼前這位比她年長十餘歲的男人,拿出了嚴厲的語氣:

“請不要答非所問,弦千渡先生,當您在這兒出謎語的時候,我們的時間正在一點一點地在這種毫無意義的猜忌當中被耗掉。如果您真的認為您比原先的那位專員更有資格,那就應該正麵回答我的問題,拿出一個說法,讓我們都信服,而不是在這裡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讓我們去想去猜。”

她的強硬態度就連我都感到有些吃驚,從前我一直僅僅是把她當作一位優雅且柔弱的秘書,話語輕柔,待人溫和,就連先前姑姑對她的讚許,我都有些將信將疑。眼下時刻,我看到諭佳同樣是滿眼的欣慰,而神穀在看著弦千渡時,眼中則有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夏洛蒂再次開口問他:

“所以,為什麼您要頂替那位專員來找我們?”

弦千渡的臉上並沒有過多表情,既便遭到了責難,也隻是唾麵自乾:

“人間萬物,我觀之已是乏味,枯燥,平淡,也令我心灰意懶。但我來找你們,是為了一係列我已經為止努力了將近二十年的事情。”

“你所說的,和我們向巴伐利亞總會所詢問的事情有關麼?”

他點點頭:

“可以說有關聯,但並不是完全相關,□□的傭兵們有他們的打算,而我有我的考量,所以我加入了他們,成了他們隊伍中的軍醫。”

一聽到他提到軍醫,夏洛蒂的眼神又亮了起來,但依舊不苟言笑:

“軍醫……你從前是個醫生?”

“其實也不算是,我不是學醫出身,隻是簡單地替人看過病,治過傷,懂點基礎的急救技巧而已。”

正在書寫的筆尖停了一下,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會議室裡雖然已無尷尬氛圍,但夏洛蒂那前所未有的強勢,卻讓原來本該是雙方平等和善地溝通變得有點像上下級之間的訓話——更讓我們感到異樣的是,那樣的強勢竟來自一位二十歲出頭、從未被重視的年青少女。但夏洛蒂本人並不在意這種詭異的氣氛,她依舊是一副不讓寸分的態度:

“先生,看來您是真喜歡把話說得雲山霧罩的……也罷,那我們就先從您身上的事情說起好了。您剛剛說,為了一係列事情,您努力了近二十年,什麼事情值得從年少時就開始一刻不停地為之奮鬥?讓全人類都走向良善麼?”

弦千渡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依舊還是之前那一套回答方式:

“可以說是,但又不全是,我的主要目的並不是這個。”

夏洛蒂不再計較他的回答,她簡短地又記錄下幾句話,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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