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倚青洗了個澡,站在二樓的露台上抽煙,微風陣陣拂麵,一旁的檸檬樹已經有了黃色的果子。
彆墅區裡靜謐,盤山路上偶有車燈忽而閃過。
吸完煙,江倚青的心情也終於平複下來。
兩人一同躺在大床上,屋裡安靜極了。
“江倚青。”小孩突然喊她。
“你在想什麼?”
江倚青微微轉過頭:“怎麼不叫姐姐了?”
“姐姐。”溫璃重新喊她。
“你在想什麼?”
江倚青並沒有煙癮,可她的喉嚨現在有些癢,莫名的想再抽一支煙。
“我在想夏天快到了。”
溫璃問:“你喜歡夏天麼?”
江倚青又答:“不算很喜歡,我比較喜歡秋天和春天,我這人,怕冷也怕熱。”
溫璃點點頭,越過露台去牆邊那叢高高的冬青樹,她想著江倚青剛才就站在這裡。
沉默良久後,她又問:“你和許醫生還會再見麵麼?”
江倚青答:“會吧。”
溫璃悶聲悶氣的:“他哪裡好?”
江倚青轉過身來捏了捏小孩的鼻梁:“你很多問題唉。”卻也還是答:“踏實,對我還不錯,不嫌棄我的家庭,沒準還願意跟我結婚。”
她沒把小孩的行為當真,溫璃才十幾歲,年紀還小,分不清欲望和感情,江倚青有時候想,自己再大點都能當她媽了,儘管她也才二十九歲。
小孩又問:“那你呢?”
江倚青疑惑:“我什麼?”
“你愛他麼?”
聽到這話江倚青竟輕輕的笑出了聲。
溫璃看著這笑很熟悉,有點像她生日那天,江倚青在舞台上跳舞,麵具下的那一抹笑:“姐姐馬上要三十了,已經沒愛了,愛是年輕人才有的東西。”
說罷又補充了一句:“像你這樣的年輕人。”
“姐姐的小名是小滿麼。”溫璃輕巧的轉移開了話題。
江倚青也沒介意,隻是笑:“你怎麼知道?”
“那天偶然聽到的。”
江倚青撇撇嘴:“我家確實隔音不太好。”
“八月我要去爬雪山。”溫璃忽然說:“聽說日照金山很漂亮。”
“那很好啊,不過也要注意安全。”
“姐姐要一起去麼?”
江倚青轉過頭望著空洞洞的天花板,她的神色依舊笑吟吟的:“姐姐很忙,還要掙錢養家。”
“你當我的陪同,我付你工資。”溫璃不死心似的,繼續加碼:“一天給你一千塊。”
“不了。”江倚青轉過身去,溫璃隻瞧見她光裸的鎖骨,上頭有個極淡極淡的吻痕:“姐姐怕冷,高處不勝寒。”
江城最近霧氣大,早晨看不清路,交通擁堵的不行,溫璃騎著電車好一陣穿梭才到學校。
清晨商業街還未蘇醒,昨夜留下的塑料杯,燒烤簽還有花花綠綠的傳單漚了水,疲軟的貼在地上。
溫璃留心看了一眼街口的咖啡店,門上掛了個大盤鎖,隔著玻璃門能看到不鏽鋼的咖啡機泛著冷冷的光澤。
她照常在校門口的包子鋪買灌湯包。
一輛瑪莎拉蒂穿過霧氣頂在溫璃的車尾。
溫璃回頭看了一眼,繼續若無其事的從口袋裡掏錢。
裴予寧放下車窗,一臉歡快:“好巧。”
她這一停車剛好把路堵住了,後頭的車直按喇叭,裴予寧沒聽到似的,又問:“這個好吃麼?”
“打包吧阿姨。”溫璃把錢遞出去,將塑料袋掛到車把手上。
“你怎麼不理我?”裴予寧乾脆下了車,一下坐到她的後座,溫璃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沙灘襯衫,後擺被她抓在手裡。
“下去。”溫璃皺眉:“我們不熟,還有,你的車橫在門口妨礙交通,路□□警一會就來抓你。”
“啊?!”裴予寧往身後一看,果然有到紅藍閃爍的光在霧裡頭逼近,趕忙坐回駕駛位。
大階梯教室人頭攢動,溫璃尋了個前排的空位坐下。
周圍有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這就是溫璃啊。”
“真漂亮。”
“娶了她一輩子,不,十輩子都吃喝不愁了……”
這時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你不看看你自己長什麼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
裴予寧抱著書站在一旁,衝著溫璃笑了笑:“同學,這有人嗎?”
溫璃瞥了一眼,淡聲道:“有。”
裴予寧卻還是拉開椅子坐下了:“這麼多空位,讓她坐彆地。”
她似乎很喜歡粉色,今天也是一身淡粉色的紗裙,書皮也是粉色的。
兩人的衣服倒有點相稱。
“你為什麼不搭理我,難道你還生我的氣?”裴予寧趴在桌上,眼神亮晶晶的看著她。
“沒有。”溫璃翻開書,跟隨著教授的思路寫寫畫畫。
“那我下午請你吃飯吧。”
溫璃答:“有約了。”
裴予寧聽完倒有點垂頭喪氣的樣子,也沒再繼續說話,安安靜靜地聽起課來。
正午,正是咖啡店裡客流最多的時候,江倚青在櫃台裡忙前忙後,新來的小賀毛手毛腳的,凡事都很生疏,等她教完小賀一款簡單的拉花,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江倚青用微波爐加熱了一下盒飯,坐在更衣室的軟凳上吃飯。
她摸出手機,上有居然有一大串未接電話。
江倚青趕緊回撥。
“您好……是,我是她姐姐。”
“賭博?我弟不可能去賭博,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好……謝謝張警官,我這就來。”
江倚青趕忙同店長請了假,摘下圍裙,看了看包裡還有多少錢,又急匆匆的到路口打車。
一路上她思慮甚多,江垂雲高考後一直呆在家裡,忙活些小店的雜活,他這弟弟雖然寡言少語,但也算懂事聽話,怎麼可能拿錢去賭博。
西城區派出所是個老舊的筒子樓,周遭算是些棚戶區,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出租車一路開過來,連司機都忍不住說:“姑娘,都快到城鄉結合部了,這地方可不太平,你自己可得注意安全。”
到了派出所門口,江倚青卻躊躇了,她心裡想的江垂雲帶著腳銬手銬蹲在地上的模樣,又想著父親剛去世時他梗著腦袋縮在牆角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值班室的民警是個鬢角花白的中年男人,說起話來不疾不徐的,看見了她,上前問了幾句,江倚青說來領賭博的那個男孩,他哦哦兩聲,背著手領著江倚青進了筒子樓,過了幾扇門,又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
日光燈晃的人有些暈乎乎的,江倚青捏著自己的周遭定神。
民警在前頭絮叨:“剛高考完就這麼大膽,這事說大說小,你們家長可得重視……幸虧沒到18,不然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他領著江倚青到了一間辦公室,推開門朝裡喊了一聲:“18那小夥子家長來了。”
江倚青進了屋,左右看了一眼,這是個挺大的辦公室,紅木桌子上堆著電腦和文件夾,裡頭的警官正忙著打電話,瞧見她進來了,手往某個角落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