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江倚青瑤了搖頭,眉間是關切和擔憂。
她擱下手裡的瓷杯,忙從櫃台上抽了張紙巾,去擦女孩臉上的雨水。
“摔倒了嗎?怎麼沾了這麼多水,衣服都濕了!店裡沒關係,雨天一定要注意安全。”
江倚青又繞到她身後替她係好圍裙:“我在備餐間給你留了杯紅糖薑茶,一會去喝了暖暖身子,下回這種天氣就不要來店裡了,我可以替你班,你騎車過來多危險啊。”
醫科大學周邊的幾條路儘是些石板老路,顛簸易積水,雨天路滑,騎車十分容易磕碰,江倚青知道這些,不免得有些揪心。
“謝謝江姐。”小姑娘點了點頭,側身接過機器,她的眼角微紅:“我沒事的,哪能老讓你替我班,我知道姐姐你也很累的。”
“嗨,沒事,你還是學生呢,學業為重。”
江倚青看著女孩指節得傷口,從圍裙口袋裡掏出一盒防水貼塞進她手裡,叮囑道:“學醫不容易,一定把自己的手保護好,知道麼?”
“謝謝江姐。”
女孩背過身去擦打奶管,聲音悶悶的點了點頭。
江倚青走進休息間,順手把桌子上吃完的盒飯丟進垃圾桶,她脫下圍裙,從儲物櫃裡摸出手機。
屏幕亮了下。
隻兩句簡短的訊息,一條是在四點三十,江垂雲問她有沒有帶傘,另一句是五點十九,許鳴說有戶上門看診的,碰巧會路過咖啡館,一會可以送她回家。
江倚青沒說過自己在咖啡館工作,想來是母親說的。
江城的雨依舊下個不停。
店裡的雨傘被顧客撐走了,傘架空蕩蕩的,江倚青擦乾一小塊玻璃上的水霧,往門外看去,好在隻是細密的雨絲。
雨絲打在玻璃上彙成了水珠,她裹緊了風衣,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時,一朵泡桐花落在她的肩上。
路旁停了幾輛等客的出租車,江倚青看了眼,裹緊了外套,大步邁進雨裡。
公交站離得不遠,隻有三百多米的距離,密閉的車空氣不再流通,窗戶上起了層薄薄的霧氣,江倚青給弟弟發了條信息,而後將霧氣抹去一小團,去看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
到站時,江垂雲正撐著傘站在雨裡,他瞧江倚青肩膀上未乾的水漬,抿著唇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
“怎麼不打車回,淋成這樣。”
“打車太貴了。”江倚青攬住弟弟的胳膊,少年的衣衫單薄,骨節有些硌手。
“許鳴怎麼沒去接你?”江垂雲說:“我聽見他給媽打電話問了你上班的地方,說是要去接你。”
“麻煩彆人乾什麼,受了恩惠,終歸是要還回去的。”
“你不喜歡他?”江垂雲思索了一會,忽然問。
“小孩子管這麼多乾嘛?”江倚青沒回答,倒是反嗆了他一句。
江垂雲沒繼續說話,垂著頭繼續走路。
幫母親收拾好店鋪,他端了一碗熱糖水送到三樓,江倚青正整理醫院的票據,江垂雲站在一旁看了會,轉身下樓時突然回頭說:“不喜歡也彆勉強自己,媽那邊我來說。”
江倚青看著弟弟的背影,忽而想起來最初搬家時他哭哭啼啼的耍賴模樣。
那時為了賠款,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了,連江垂雲的鋼琴也不例外,江倚青和宋嵐瞞著他,隻說爸爸欠了筆錢,他撒潑打滾怎麼都不肯,那時也才個十歲的小人兒,哪懂那麼些,隻會伏在她的肩膀上抽抽搭搭的哭。
都說由奢入儉難,可他也沒多麼矯情,溫璃在醫院照顧父親,他似乎隱約知道了點什麼,不再鬨了,放學就幫母親刷碗,連在學校被同學欺負都不肯說。
江倚青看著少年的背影。
一晃眼,已經七年過去了。
五一假期轉眼即逝,溫璃一如往常在校門口的許記包子鋪買了份灌湯包,教學樓下劃分了非機動車位,各式各樣的電動車挨在一起,溫璃把車停在邊角,踏著鈴聲進了階梯教室。
老師正在上頭講課呢,張茵湊過來小聲說:“唉,看沒看學校論壇?”
溫璃搖了搖頭,繼續垂眸記筆記。
課後,張茵瞧著她一無所知的樣子,舉著手機給她看學校的論壇:“我的大美女,你要火了。”
是一個匿名帖子發的照片,夕陽西下的餘暉裡,女孩的側臉流暢姣好,一身灰白色的衝鋒衣,正認真的畫著風景。
照片其實拍的並不專業,邊緣處有些模糊,也正是這些模糊才使得意境朦朧,反而成了極好的一張人像照片。
底下的評論已過千,不少人還發出來自己曾偶遇溫璃時偷拍的照片:她騎著電動車、走在長廊下、校門口等車。
溫璃打小生的白淨,多少小男生說以後長大要娶她當老婆,那時候她也淘,隻要有人敢說這話,上去就是一個拳頭,把人牙打掉好幾個,年齡越大,出落的越發好看。
她倒是不記得那個男孩有沒有給自己拍過照片,論壇是匿名的,沒有點技術也查不出發帖人是誰。
論壇隻有國立大學校內的學生,影響不大,溫璃粗略翻了翻,評論大都隻是好奇和欣賞,倒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評論,索性也沒再繼續往下看。
倒是張茵挺歡喜:“你人氣這麼高,後頭有個歌唱比賽,就你去吧,正愁咱們班選不出人來。”
“不了,五音不全。”溫璃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下午回到彆墅時,江倚青已經到了,兩人事先通了電話,知道小孩沒吃飯,她提著一個保溫桶,裡頭裝了份熱抄手。
溫璃也沒換睡衣,仍舊穿著白天那套休閒西裝,脫了外套,隻留一件潔白的襯衣。
抄手很有食欲,上頭浮著一層紅油,還是熱的。
江倚青坐在一旁逗金寶,它似乎有些犯困,蔫巴巴的縮成一團,盤在女人的腿上。
溫璃吃的慢條斯理,卻也沒耽誤太多時間,她洗淨了保溫桶,小心的擱在島台上,說了句:“謝謝,很好吃。”
“沒事。”江倚青倒不覺的有什麼,算起來她跟自己的弟弟差不了幾歲,隻當是個小孩子罷了。
底下收拾妥當,江倚青跟著她來到畫室,她一眼便瞧見沙發上搭著件旗袍,看了眼小孩,笑著征詢道:“穿這個?”
溫璃“嗯”了一聲,去拿堆放在牆角的新顏料。
兩人擦身而過時,溫璃聞到了股子淡淡的煙味,混在清淡的香氣中,倒也不難聞。
一回生二回熟,江倚青也沒那麼拘謹了,俏皮的衝溫璃眨了眨眼,拿起衣服去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