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郊外山中有一座百年古刹,香火鼎盛。
五一長假溫璃有自己的安排,她要去寺廟裡替過世的姥姥燒紙祈福。
這一天也是老人的冥壽。
明老板操心庫裡的存貨,得知兩人沒見成,催著她去見這位姓阮的公子,稍微示個好,先把燃眉之急解了,明澈聽的心煩,為了尋個清淨,索性將手機關了機。
溫璃開著自己的新車,偏頭瞧了眼:“要不要讓我爸……”
“不用。”話還未完,明澈便拒絕了:“這點事幫什麼。”
路上有點堵,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終於在正午前抵達了寺廟。
小沙彌引著兩人進了山,路過正殿,有人再給門框潤油,裡頭的佛祖露出半張垂眸的臉,溫璃停住腳,微微弓身行禮,後殿的僧人給她們收拾好了寮房,兩人便住在這裡。
中午吃了齋飯,素得很,隻有土豆蘿卜,兩人倒也沒挑,吃的餮足,沒剩下一粒米。
下午,溫璃跟著僧人到了大雄寶殿東側的地藏殿,殿前有個巨大的黃色灰爐,旁邊站著六個身穿黃色僧袍的僧人。
溫璃的奶奶小時讀私塾出身,後趕時興上了高級中學,一輩子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
她生活的頗有條理講究,小到茶碗、衣料,大到家具、住房,都要講究個雅致,每天的發髻都要盤的規整精致,後頭插上點翠的珠釵。
下午,陪溫璃練完畫,還要擺上幾塊點心,再喝一壺黃山毛峰,睡前扮上相再唱兩句黃梅戲,哪怕觀眾隻有溫璃一個小人兒。
溫家人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不信鬼神,隻有奶奶信佛,而且很是虔誠,初一十五都要拉著溫璃吃素,平日裡最喜歡抄寫經文,腕上總纏著一串檀珠。
自打奶奶意外離世,溫璃每年都要去廟宇替她祈福念經。
幽幽的誦經聲中。
忽然刮了一陣風,林間樹葉颯颯作響。
她換了一身素衣,頭發也小心的用帽子裹好,臉埋在帽簷和灰爐的陰影中。
一片樹葉打了幾個旋落在她的肩膀上,溫璃愣了一下,眼角是淺淡的紅。
她語氣十分謹慎,皺著眉去問一旁握著佛珠的老僧人。
“方丈,靈魂會回來嗎?”
老僧人看了她一眼,又閉上眼睛,手掌合十定定的擎再身前。
他的眼皮蒼老枯乾,連下眼瞼都覆蓋住了,他張了張嘴,吐出的依舊是渺遠低沉的梵音。
明澈覺得悶,在寺廟周遭逛了幾圈。
穿過幾條遊廊,有一條很長的林間棧道,直通到山頂,中午道邊灑掃的小沙彌說風景很好,晚上可以遠遠的看到江城市中心的夜景。
明澈看著陡峭的台階,終究是放棄了登山的欲望。
越過寺廟的黃牆紅瓦,有束熱浪裹著火星衝上天。
穿過門洞,明澈看到溫璃一個人跪在蒲團上,一張一張的往灰爐裡遞紙。
僧人念完經已經散去了。
空氣中還餘留著火焰的溫度。
明澈走上前去,輕輕攬住溫璃的肩膀。
此時正值春夏相交,新生的樹葉嘩嘩作響。
每年這時候,溫璃的奶奶會在院子裡用小陶罐熬八珍湯,扇著蒲扇慢熬許久,明澈去找溫璃玩,也要被按頭喝一大碗。
那時溫璃淘氣又活潑,兩個人偷偷把藥液倒在牆下的一顆薔薇根上,端著空碗回去邀功,後來奶奶意外去世,翠屏山的院子沒人打理了,唯獨那顆薔薇像是瘋了一般生長,開出的花能覆蓋住一整麵牆。
如今又到春夏之際,那碗八珍湯卻是再也沒喝過了。
明澈也有些傷感,捏起一把紙錢,學著溫璃的樣子,一張張的送到灰爐裡。
燒完最後一張紙錢,溫璃起身拍了拍膝蓋,輕聲說了句:“走了。”
道旁鬆樹上還掛著去年秋天的鬆果。
明澈瞧溫璃情緒低落,便指了指山頂:“去爬山啊?小僧人說風景好看。”
“你腿可以?”
明澈踮了踮腳:“沒問題,t台都能走,爬山算什麼。”
於是兩人沿著棧道一路向上爬,夜幕四合中,果真看到了江城的夜色。
倒也沒那麼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