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玩點遊戲啊?”
女人身段豐滿,肌骨窈窕,說話間手已經撫到桌上的骰盅,嘴角帶著一摸若有若無的笑。
一群入世未深的大學生哪見過這種世麵,個個瞪大了眼不知道往哪擱,倒是許茵小聲說了句。
“這是酒吧麗人。”
“嗯?”溫璃不太明白,卻也不躲避,視線直直的落在女人身上。
“就是賣酒女。”許茵在她耳邊悄聲解釋。
溫璃點了點頭,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不玩了,開兩瓶軒尼詩。”秦淮依舊鬆垮垮的坐著,姿態卻不散漫,他手裡端著杯馬天尼,朝某個方向極輕的挑了下眉:“今天同學過生日。”
“帥哥豪爽。”舞女的唇角揚起笑,瀲灩水波似的,起身時有意無意地看了溫璃一眼。
那人扭著身段去取酒,她的背影也很漂亮。
大家隔著酒桌繼續慶祝,嘈雜的樂聲中大聲說些祝福的話,後半程,溫璃也忽略了方才的插曲,放鬆下來,隨著音樂的節拍,輕點著腳尖。
很多雙眼睛在看這個金發女孩。
她微微仰頭,酒精滑入口腔,幾根金色的發繞在脖頸上。
正低頭之際,隻覺身側一陣香風拂麵。
是帶著兩瓶酒翩然而至。
而溫璃的手邊落了一杯黃燦燦的橙汁。
本以為會是庸俗廉價的脂粉氣,繞進鼻腔裡卻又極為清淡芬芳,轉瞬即逝,毫無侵略性,像是秋天裡起了陣風,風裡裹著金桂。
“這杯我請你。”舞女退開身,隻在她耳邊輕輕留了句:“生日快樂,小朋友。”
她的動作極快又極熟練,離開時像一隻蝴蝶在花叢中翩翩飛舞。
那杯橙汁溫璃到底是沒喝。
“今天謝謝大家,酒水算我的。”溫璃知道有些人的好意,終了還是敬了一杯酒,她的音色清亮如溪流,最後倒轉酒杯,把空空的杯底扣在桌上,示意不再喝了。
“真不給人麵子。”陳江搗了下秦淮的胳膊。
後半程她安靜的坐在卡座裡。
意識到什麼,摸了摸口袋,似乎不勝酒力的模樣,舉目環顧,拿著包起身離開了座位。
卡座對角處,陳江怪聲附和,又捅了捅秦淮,小聲道:“自己結帳去了吧,正點哦。”
“不打緊。”秦淮漱了口酒,目光在女孩身上擦過,他摩挲著杯口,輕飄飄的來了句:“瞧著是不願承人情,挺倔的。”
今天是他秦淮挑的地方,開的酒,若再把賬結了,自然是彰顯他大方的魅力,也有一點同溫璃交往的談資,可這女孩看著不是那種平凡角色,沒給他留這個機會。
廁所在吧台的右側,緊挨著後廚,二者共用一條走廊,時不時有端著托盤的服務生進進出出,溫璃躲著侍應生,瞥見秦淮正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低聲跟酒保說著什麼。
空氣是濃稠且迷離的,舞台上換了敲擊樂,架子鼓的鼓點似乎在這片湖泊中濺起陣陣波紋,溫璃遊蕩在其中,腳下顫巍巍,喧囂的聲音渺遠,廁所的門似乎在天旋地轉。
大概是低血糖犯了。
這是高中集訓時落下的病,高考後養了許久,也還是落下點病根,晚飯不吃點什麼就會出現眩暈的小毛病,倒很好解決,儘快吃些甜食就能恢複,她自己也不怎麼當回事。
跌跌撞撞,踉蹌的倚在牆邊,冰冷的觸感讓她精神微微繃緊了些,溫璃閉著眼摸索手包,想給自己找顆糖,
沒有。
她歎口氣,想起剛才那杯橙汁,轉身往吧台走,正要□□右倒之際,一隻手微微攙住了她,灼熱的手緊貼著她冰冷光裸的側腰,像是烈火灼燒,一陣清冷的馨香從背後將溫璃籠罩起來。
“小朋友,怎麼了?”是輕柔的女聲,像是一汪春水中泛起的那陣波紋。
“糖……糖……”
溫璃繃著臉,竭力不讓自己失態,咬著牙從唇縫裡擠出幾個字:“彆打120……低血糖……我”
她的手掌開始輕輕發顫,空間恍惚中開始倒轉,有些吸不上氣來,女人不知在跟誰說話,兩人之間像是隔了層毛玻璃。。
死死的扒住她的肩,像是溺水的人總會掙紮著抓住所能觸及的一切。
她兩眼一黑,隻聽見自己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幾乎惡狠狠喊了一聲:“糖!”
溫璃站著躺在她的懷裡,輕薄的肩胛頂著柔軟的東西,熱熱的,出了一層細膩的汗。
女人似乎聽懂了,扶著溫璃進了員工休息室,重重的關上門,周遭終於靜了許多。
房間的布局很像澡堂的更衣室,三麵櫃子,夾角處有個洗手盆,中間是兩排沙發凳,漆黑的軟皮磨損的嚴重,露出一塊內裡的黃色海綿。
一陣悉悉簌簌的塑料摩擦聲之後,一顆糖被輕輕按進了溫璃的口中。
很老式的玉米硬糖,過年時總會出現在果盤中,藏在酥心糖、酒心巧克力和堅果底下,不怎麼起眼,卻意料的好吃,如今卻已經很少見了。
見她穿著短裙,女人抽了幾張紙墊在皮凳上,然後才扶著她坐下,擋在她身前以防走光,一隻手輕輕的順著她的後背。
將糖咬碎了壓在舌下,極力吮吸著,清甜的味道在口腔彌漫,恍若水底的一絲氧氣,又仿佛春風催動枯草回生,玉米的種子萌發新芽。
“需不需要聯係你的家人或者朋友?”她聽見女人柔聲問。
溫璃了解自己這個毛病,以往都隨身揣著水果糖,休息一會便無恙了,她耳鳴的緊,女人的聲音也模模糊糊的。
撐著臉,搖了搖頭:“謝謝你,我朋友會來的。”
門外不知誰在喊。
“哎。”女人應了聲,又道:“那你在這休息會,有力氣了再出去,這裡還算安全。”
高跟鞋噠噠的聲音遠去了,門一開一闔,隱沒在喧囂中。
那人有股淡淡的香。
溫璃身上沾了些餘味。
像是輕柔的飄帶,撫過手心,還未握住,便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