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鬨了一通還想維護那點臉皮子全身而退,蔣遼不把蔣家剝的皮都不剩都算手下留情了,怎麼可能讓她逞心如意。
“我朝律法沒有明文規定?男子不能嫁人,我當時的親事是連官府都蓋章認可的,你現在藐視律法口口聲聲指責我嫁給人做妻,怎麼不敢提起?當初漫天要價討要彩禮錢?”
方氏聽完臉色驟變,驚的隻能瞪眼。
任她怎麼想都不會想到,蔣遼身為男子卻嫁人做妻這種?抬不起?頭的事,他竟然敢這麼堂而皇之當眾說出來。
圍觀的眾人也?被?他這番話驚的突然合不攏嘴,看他相貌堂堂身正不怕影斜的,又?忽然覺得此話頗有道理。
男子給人做妻這事雖少見?,但古往今來又?不是沒有過,如今連官府都蓋章過禮了,這樣咋的一想,這事似乎倒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即使早就知道蔣遼不會在意外人的看法,不管言論多難聽他都能雁過無痕聽過就過,廉長林聽聞他的話後還是愣了下。
隨即一想,不免心裡有些?發笑?。他剛才?的庸人自?擾確實是多慮了,蔣遼不是一般人,豈會被?些?無關痛癢的非議左右。
他心下放鬆緩緩呼出一口氣,聽到蔣遼接著反問?道:“要不是當初從我們這兒得了十兩彩禮錢,你們蔣家能在鎮西開雜貨鋪?”
眾人聞言一片嘩然。
“十兩啊,這當賣兒子的吧?!”
“通常的彩禮錢都才?二三兩,窮苦些?的人家嫁丫頭,彆?說收禮錢了,能有身體麵的衣裳送嫁就不錯了!”
“我說這婦人怎麼看著眼熟呢,原來是鎮西蔣家雜貨鋪的老板娘,聽說他兒子下個月要成親……”
捂著多年的臉麵猝不及防被?硬生生撕下,方氏臉色鐵青相當難看。
她千算萬算都沒想到,蔣遼怨恨蔣家到了這種?的地?方,寧願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把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抖漏出來。
他就是存心不想讓蔣家好過!
孫氏滿眼憤恨看過來,蔣遼沒空去管她心裡怎麼想,繼續沒說完的話。
“連著三年都沒有來往,現在卻假惺惺過來裝模作樣,不就是你兒子要成親了家裡沒錢才?過來的,如今要錢不成就嚷的一幫人過來要讓我做不成生意,你們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蔣遼輕嗤了聲,繼續道:“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然都是嫁人,那麼男嫁女?嫁又?有什麼區彆?,從沒聽說嫁了人又?斷了往來後,夫家做生意還要給本家送錢的道理。”
他越描越偏,外麵眾人卻聽的一愣一愣的,廉長林默默偏過頭,很想示意他點到即止,最後還是沒多做什麼。
“我看你不單單是為了錢,分明就是衝我們的吃食方子來的!”
蔣遼最後這話一出,眾人又?是嘩然不止議論紛紛。
“我是讓你回家一趟什麼時候跟你要過錢?還打你們方子的主意?!”
方氏過來後見?到蔣遼的生意好,是起?了些?念頭,也?怒不過被?他這樣扣帽子。
“家裡的鋪子開了幾年,生意一直好好的會連半親事的錢都沒有嗎?還跟你開口!”
剛才?說出蔣遼的事本意是讓他吃苦頭,沒想到蔣遼不怕事情鬨大,最後反而她落到騎虎難下的地?步。
今日這事要是真鬨開讓未來親家知曉了還能得了,她心裡對蔣遼恨得不行,也?隻能故作深明不跟他計較。
“怎麼說你都是蔣家的人,我好意過來讓你回去,你到現在都還……既然你不想回去,我也?不在這兒討人嫌了。”
“你爹那裡我會轉告說你忙沒有時間,等以後不忙了,你記得回去看看你爹,他這些?年都記掛著你。”
怕再待下去不知道蔣遼又?會扯出什麼來,方氏說完匆匆轉身離開。
沒了熱鬨圍觀的人各自?散開,這一片瞬間變得冷清。
石頭和石塊過去桌椅處,上?麵幾份吃食還剩下大半碗,這種?情況先前從沒有過,兩人苦悶著臉收拾。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先不說是不是真的,這彆?人的家事又?沒礙到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管不著,吃飽撐的還管彆?家兒子是娶是嫁啊。”
“就是就是,”兩個青年說著話走到推車前,“小兄弟,今日也?是老樣子給我們哥倆都來一份。”
廉長林正要收拾地?上?的碎碗,聞言衝他們點了點頭,轉身到推車後準備。
“剛才?多謝兩位幫忙說話,你們今日在這兒點的東西,都給你們免費。”蔣遼對他們道。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一人笑?道,“先說好啊,我們吃完要給家裡打包的。”
這兩位客人平時若來得早,吃完都會給家裡帶一份,蔣遼記得他們。
他笑?笑?道:“既然話都說了,你們最後就是把攤子都吃空了,我保證不會跟你們收錢。”
兩人頓時就樂了:“那我們是撿著大便宜了,今日可要敞開了多叫幾份。”
不過說是如此,他們最後再打包時也?是照常帶那幾份,並沒特意多點。
蔣遼把碎碗收拾乾淨,見?沒什麼事了便走去糖水攤。
“小蔣,今日的糖水也?照樣啊?”
糖水攤老板轉頭看到他過來,神色有瞬不自?然過後還是如常笑?著招呼道。
“嗯,還有一份裝碗我帶回去。”
蔣遼把手裡裝水的兩個竹筒給他。
之前買糖水回去,石頭和石塊都喜歡把糖水留到最後要收攤了才?喝,廉長林就從家裡給他們帶了竹筒,裝回去他們想留到什麼時候喝都行。
糖水攤老板娘一道幫忙,很快將糖水裝上?,蔣遼付錢後聊了兩句端著糖水回去。
往常這時候蔣遼的攤子正忙著,買糖水都是趁空過來的,這會兒攤位上?卻冷清的很,糖水攤夫婦看的不免歎氣。
蔣遼到這邊做生意後,隻要出攤了每日都雷打不動到他們這裡買糖水,老兩口怎麼說都快走過半生了,蔣遼不說他們也?看得出來。
是希望平日他若是有事要走開,攤子上?的小兄弟遇到事了他們能幫著照看下。
旁的他們不去多論,蔣遼兩人都是本分做生意的,原本好好的生意要是因為今日這事毀了,實在就可惜了。
第66章
鎮上供人茶餘飯後的新鮮事少?, 每回出點什麼熱鬨的事很快就會?被傳開?。
方氏今日到攤上一鬨,之後半個上午就沒來多少客人。
蔣遼和廉長林過了飯點才收攤,推車上的東西都?還剩著沒?賣完。
石頭和石塊以前過怕了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如今有份穩定的活不用再挨餓還有工錢拿,每日都?是早早就出門等?著開?攤,生怕乾活少了白拿工錢。
今日生意不好, 蔣遼照樣給他們?結工錢,兩人就說什麼也不肯再跟著去食肆吃飯。
蔣遼和廉長林隻好把?剩的吃食裝好讓他們?帶走。
鄭忠從鎮上走水路去府城要一個多月,途中路過寧城時會?停下歇一段時間。
鄭武有些東西要給他寄去,算著時間他差不多到寧城了,前兩日就讓人過來跟廉長林說了聲。
他想給鄭忠去信的話就送過去一道寄走。
存放完東西到食肆簡單吃了飯, 廉長林和蔣遼去找鄭武。
鄭武就住在延順街附近,兩人沿著街走過去, 路上不時就有探究打量的目光投過來。
多數隻是打量一眼沒?有太出格, 有些人卻停下來, 眼神露骨地在他們?身上打轉。
隻要沒?有不識趣的湊到跟前擋路,蔣遼就沒?多浪費個眼神看?過去。
這種?事廉長林以前不少?遇到過,該是不會?放在心上, 蔣遼這麼想著還是轉眼看?了看?他。
確實如他所想,這才?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即使沒?有特地去留意, 廉長林也能感?覺到,那些讓人不適的目光越發肆無忌憚。
如今當?著麵這些人都?這麼露骨不掩,背後會?怎麼議論可想而知。
半個上午事情就被傳開?, 不做點什麼加以遏製, 以後怕隻會?傳的更不可收拾。
這件事要想解決並非無計可施, 即使是從根源上徹底杜絕也為時不晚。
如今看?著蔣遼因為他被牽連遭人非議,廉長林卻都?沒?起過那個念頭。
上次得?知蔣遼的真實身份, 他不想和離的原因當?時也道不清楚,現在……
廉長林斂回眸光,轉而看?了看?身旁心無旁騖往前走的人。
不管蔣遼是怎麼想的,和離的事他不會?主動跟蔣遼提起-
到鄭武的住宅把?信給他後,廉長林思考了片刻,轉頭眼神示意蔣遼。
知道廉長林的意思,蔣遼腦海簡單理了下措辭,看?該從哪兒?說起。
他其實是無所謂蔣家那邊到底想做什麼,但也不能完全一無所知就等?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蔣兄弟,是還有什麼事?”
鄭武把?信給下人拿去放好,回頭看?他們?似乎還有話要說,便問道。
“是有件事,想麻煩大當?家幫個忙,讓人查查鎮西那邊的一家雜貨鋪。”
“鎮西那邊……是不是蔣家雜貨鋪?”鎮西那邊鄭武最?近去過幾趟。
“大當?家知道他們??”
“他們?家兒?子下個月底要成親,娶的是鎮西一個員外?的女兒?,我和那員外?有點表麵交情,他前段時間拖人給我送了請帖。”
蔣遼和廉長林突然問起,再看?他們?聽到這有些了然的神情,鄭武覺得?這事幾句話可能說不完,轉身帶他們?往屋裡去。
然後再一想:“這麼說來,那是蔣兄弟家……”
“以前是,總之現在沒?什麼關係。”
蔣遼和廉長林先後走進屋裡:“大當?家還知道什麼?”
之前應他大伯的要求去打探廉長林的消息,鄭武倒沒?多注意蔣家那邊。
隻知道他們?和蔣遼口?頭斷了關係,沒?多久就搬到鎮上做生意,現在蔣遼問起,看?來是蔣家找來了。
“具體的不太清楚,小道消息倒是知道些。”
鄭武進屋後讓人去備茶,接著道:“蔣家對這門親事很重視,定親時聘禮就給出了一百兩現銀,還承諾會?把?親事辦的風風光光,就因為這,盧員外?看?他們?家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他們?家鋪子這麼掙錢?訂個親就給得?起一百兩禮錢。”
蔣家鋪子雖說開?了三年,但就是一普普通通的雜貨鋪,家裡又還供著個燒金念書的。
要是沒?記錯,他們?那鋪子到如今還是租用的,蔣遼是不認為蔣家能有什麼家底可以拿來這樣揮霍。
廉長林也覺得?有些蹊蹺。
蔣家的小鋪在鎮西其實上不了台麵,即使生意好這幾年掙到不少?錢,也不至於能讓他們?學起大戶人家走禮,舍得?大肆鋪張地辦親事。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盧員外?家大業大生意做的又雜,蔣家鋪子那些貨不少?都?是從他那裡進的。”
“他在鎮西也有勢力,隻要結成親家攀上關係,以後生意上就有人仰仗,日後想做什麼也方便,現在花錢再多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本萬利。”
這樣看?來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為了巴結人跟人攀上關係,沒?錢也不惜打腫臉充胖子這種?事,蔣遼相信蔣家絕對做得?出來。
方氏今日過來時,蔣遼和廉長林還隻是猜測,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他們?兩次三番找來就是為了錢。
蔣家既然能誇下海口?要把?親事辦的風風光光,說明能把?親事辦的像樣的錢還是有的。
最?近得?知蔣遼做了生意,賣的還是鎮上大受歡迎的新鮮小吃,自然就把?主意打到蔣遼身上,指著他出錢出力。
成親定在下個月底,現在就迫不及待接二連三找過來,看?來是挺急著用錢。
方氏今日親眼見識到他們?的生意,知道他們?賣吃食能掙錢,如今空手而歸肯定不會?就此打住。
廉長林想到這眉頭輕蹙,若有所思。
既然已經知道蔣家是為了錢,他們?再想做什麼或者又讓誰過來,蔣遼都?懶得?費心思去多想。
幾個跳梁小醜要想收拾還不容易,廉長林要是不會?從中阻撓,他能讓這些人這輩子都?沒?法在他麵前蹦躂。
蔣遼和鄭武再聊了一陣,起來告辭準備去餘宅,廉長林卻不知道在想什麼,低眸凝神一動不動坐著。
又等?了會?兒?他還是沒?有動靜,蔣遼這下是站不住了,曲起手指就過去給他腦門敲出個亮響。
“彆想了,不管他們?要做什麼,真找來了不就知道。”
前額倏地一疼,廉長林被敲回神,他轉眼看?向身旁。
始作俑者打完就不管身後事,已經轉身走出去,步履輕快邁得?生風。
鄭武默默端著茶遲遲沒?喝,有些狀況外?又覺稀奇地盯著兩人瞧來瞧去。
廉長林回頭看?了他一眼,抬手揉了下陣陣發疼的腦門,起身走出去。
放下手後,額前被敲出的一團顯眼紅印短時間內是消不掉了-
“加了浮生草服用了兩日,有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同?,比如身體或心情各方麵會?感?到輕鬆一些。”
鐘立辰給廉長林把?完脈後詢問。
“正常來說,這副藥服用之後,身體的變化即使再輕微也是能感?覺到的。”
廉長林收回手把?褶起的袖口?放下,聽完點了點頭回他。
連著用了兩天藥,雖然不太明顯,但確實能感?到身體似乎是變輕鬆了,早上加時辰鍛煉也不會?跟往常那樣吃力。
“那就好。”鐘立辰笑道,“服藥三日之內,身體若是還是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我就隻能重新給你開?藥方了。”
沉屙宿疾需要長時間用藥才?能知道見效,其餘不管是什麼隱疾,隻要對症下藥,三日的藥量足夠發揮藥效。
廉長林嗓子雖然失聲多年,但加了浮生草這味重要的藥引,服用後若是沒?有起效,那隻能說明他配的藥方不對症,再往下加量服用也是徒勞。
“今日施針後明日先不用過來,等?剩下的藥用完我再給你把?脈診治。”
鐘立辰拿起藥箱準備給廉長林施針,他的嗓子要想徹底治好,得?講究有張有弛最?是急不來。
蔣遼坐在前麵旁聽到這,廉長林要施針這裡就沒?他什麼事,便起來隨餘楓走出房間。
“今日怎麼來這麼晚,你們?總不會?還忘了時間吧。”餘楓問道。
他上午打牌玩的不儘興,過來就是想叫蔣遼去打牌。
“碰到點事耽擱了。”
見他大步流星往大廳趕,蔣遼笑道:“我看?你府上的人也不少?,還找不來幾個人跟你打牌,這說不過去吧。”
“找是能找來,這不是身份地位擺在這兒?他們?放不開?嘛,還是跟你們?打牌比較儘興。”
昨日蔣遼和廉長林回去後,餘楓閒來無事又手癢了,府上的人都?有事要做,叫來的一幫人一個個的都?坐不住多久。
鐘立辰對打牌又不感?興趣,昨日找不到人,餘楓把?他小徒弟拎來禍害了半日。
今日還想找決明打牌的,奈何這小子實在難堪大任,出門就被逮了,罰抄書到現在都?沒?抄完。
兩人一路聊著走到大廳。
看?到屋裡多了張專程用來打牌的楠木八仙桌,蔣遼對餘楓這吃喝不愁的紈絝子弟是又有了新的認知。
餘楓知道蔣遼和廉長林跟鄭行賭坊的大當?家認識,昨日又得?知廉長林會?打紙牌還是蔣遼教的。
和他們?打牌他後麵也看?出來些門道,旁的不多說直接就讓蔣遼教他幾招贏牌的技巧。
“你就平日打打牌,又不去賭坊,沒?有用武之地學來做什麼。”
“這話說的,你不去賭坊不也會?這手藝,我就學個趁手的夠糊弄人就行。”
見蔣遼似乎沒?有要教的意思,餘楓出口?闊綽道:“放心,不讓你白費力,你看?看?我這兒?有的,看?上什麼了隨便拿走。”
他屋裡這些擺件,隨便拿一件價錢都?不便宜。
“要是沒?有看?上的我就先欠著,怎麼樣蔣老板,這生意做的夠誠意吧?”
這就是個口?頭玩笑當?不得?真,蔣遼剛要回話,隨意看?了一圈屋裡後又改了主意。
廉長林施針結束,過來看?到蔣遼教餘楓打牌,他在門口?站了片刻抬步走進去。
記牌裝牌這些都?不難,餘楓學的也快,就是得?從最?簡單的一步步教,中間簡了個步驟就不行。
這半個時辰教的蔣遼都?有點悔不當?初。
還是教廉長林省事,能舉一反三隨你中間怎麼簡略都?能繞回來。
餘楓現在基本已經學會?,就是剛開?始手法生疏看?著磕磕絆絆不忍直視。
蔣遼剛想讓廉長林坐著等?一會?兒?,抬頭看?到他時突然頓了下。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蔣遼問他。
廉長林目光從餘楓手裡的紙牌上挪開?,側過臉看?他。
不知是不是居高臨下看?下來的緣故,他神色近乎漠然,沒?等?蔣遼再看?出什麼來,他略搖了搖頭坐到旁邊。
每次施針結束,廉長林都?有些沒?睡夠一樣乏困,看?他麵色倒沒?什麼不對,蔣遼回頭繼續指點餘楓裝牌的要領。
來回又練了幾次,餘楓終於有了點手感?,知道兩人回去還有事這才?沒?繼續耽誤人時間。
廉長林剛要起身,見蔣遼徑直走向一旁的書櫃,正覺不解時聽到餘楓問他。
“長林,你當?時跟蔣遼學打牌,賄賂了什麼東西他才?肯教你?”了卻了件事,餘楓悠哉地扇起扇子。
廉長林轉頭他,神色茫然,餘楓見狀頓時就不樂意了。
唰地折起扇子衝蔣遼道:“我說蔣遼,咱們?都?這麼熟了,跟你學點打牌技巧還要從我這兒?弄點好處才?肯點頭,你可真會?做生意。”
蔣遼站在書櫃前,目光一本本掃過上麵的書籍,抬手抽出來一本聞言笑了笑。
“這不是看?餘老板盛情難卻,實在不好推脫。”
餘楓笑了起來,悠悠打開?了扇子:“這麼說來,還是我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雖說剛才?那幾句是玩笑話,但既然話已經說出口?,那蔣遼就是把?這裡值錢的物件都?搬走,他也不會?多說什麼。
就是著實沒?想到,蔣遼要訛起人東西來是真的一點不含糊。
廉長林聽到這裡總算是知道怎麼一回事,他起來沒?等?多久,蔣遼拿了本書回來。
過來後卻把?書塞給他,廉長林低頭看?去,愕然愣了下。
手裡的書質地普通,書麵陳舊邊角甚至有些破損,放在雜亂無章的書櫃裡並不起眼。
正是他昨日隨手拿起來才?看?了幾頁那本民間雜記。
第67章
現在村裡不少?人依然對蔣遼和廉長林閒話不斷, 但多少?是知曉他們當時成親的前因後果,所?以即使背後議論也隻是止於?閒話。
如今這事在鎮上幾經傳開,男子嫁人違世悖俗就該千夫所指遭人唾棄, 原本對?他們攤上小吃心?心?念念的客人大多都膈應地打消了念頭。
剛開始隻在上午出攤是條件有限,後來?有了本錢蔣遼沒做任何變動,一是他們初次做生意?, 又隻是個小攤子,做什麼變動都為時過早。
再者是避免彆有用心?的人在上麵?做文章,他是打算循序漸進等條件成熟了就在鎮上盤間鋪子。
昨天?事情才傳出去生意?就慘淡下來?,現在彆說循序漸進,搞不好生意?都做不成。
不過蔣遼倒沒有太擔心?。
再風靡一時為人樂道的事過久了總會變淡, 這些人現在覺得震驚無法理?解,時間長了再說起?來?也就那麼回事。
但要是什?麼都不做隻聽天?由命的話, 並不能?確定生意?什?麼時候能?回暖。這時候要是推出新的小吃, 效果會大打折扣也不可取。
蔣家那邊又是個定時麻煩, 指不定哪天?就會再找來?……目前看來?,還是先解決蔣家要緊。
最近田裡要除草施肥,收攤回去備出吃食還得去地裡, 昨天?回到家已?經晚了,今天?要賣的小吃蔣遼就減了一半的量, 最後等東西賣完都過了午飯時間。
家裡的食材已?經用完,米麵?這些也要買,存放推車和石頭兩人分開, 他們走去藥鋪, 買完香料出來?雇了牛車到雜糧鋪進貨。
“小兄弟你們過來?了, 我這裡上了新米,你們帶些回去嘗嘗看?”米糧店後老板笑著迎上來?。
“新米先不拿吧, ”蔣遼道,“米麵?這些照舊,彆的我自己看著拿。”
“好嘞,我讓人給你們裝上。”老板和店裡的夥計分彆給他們裝袋。
現在生意?上的每筆花費廉長林都詳細記到賬上,進錢出錢都經他手,蔣遼過來?就隻管拿東西。
要用的食材過來?前都列了出來?,兩人在雜糧鋪沒多久就把東西都買齊了。老板稱重算清價錢,收錢後跟夥計把米麵?搬出去。
蔣祿升出來?置辦物品,正跟店老板洽談,聽人說看到蔣遼在附近的雜糧鋪。他正打算忙完了去找這不孝子,過來?就看到雜糧鋪的夥計吃力搬著米麵?,在蔣遼的指示下裝上候在旁邊的牛車。
車棚四麵?敞開,看到裡麵?疊放的大包小袋,他鼻間哼斥衝聲道:“真?是掙了錢有底氣了,讓你回去一趟,是不是還得家裡挨個兒都來?請你才行?!”
蔣遼轉頭看去。
中年男人小眼矮個,一臉威色看過來?,要是不說話他可能?都猜不出這人是誰。
“你娘在前頭的禮品店置辦東西,昨兒個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讓她下不來?麵?,你現在過去好好給她賠個不是。”
蔣遼聽完站著沒動,蔣祿升立眉豎起?眼:“還站著乾什?麼,要我親自請你過去?!”
蔣遼還想著蔣家什?麼時候會找來?,這就急不可待送上門了。
禮品店離這裡隔了兩條街,大中午的太陽毒辣,蔣祿升過來?是走近道穿過中間交雜橫插的小巷。
這會兒街上的行?人少?,蔣遼視線往後看了眼沒人走動的巷子,轉身對?車上的廉長林道:“你在這兒等我。”
蔣遼不可能?給方氏賠禮道歉,會過去肯定另有打算,廉長林聽完就走下車。
蔣祿升麵?色不愉,礙於?跟一個啞巴實在沒什?麼好說的,甩了甩袖往巷子走去。
廉長林執意?要去蔣遼是攔不住的,就讓車夫到前麵?的樹蔭下等他們。
兩人並肩進到巷子,走在幾步前的蔣祿升回頭瞪了眼廉長林:“讓他跟著做什?麼?我們蔣家的事外人湊什?麼熱鬨!”
蔣遼沒賞眼看他,進來?後就留意?起?這處的地勢,走了小段路轉過拐角,寬巷裡除了他們沒有彆人。
風聲細微,聽外麵?的動靜靠的近的巷口?都沒人走動,蔣遼停下腳步。
每到新的地方蔣遼都會下意?識留意?周邊的一切,這點廉長林以前就察覺到。剛才進到巷子一看他的樣子,廉長林就知道他根本沒想過要見方氏,跟著他停下。
沒聽到腳步聲跟上,蔣祿升一臉不悅回頭看,剛要催促蔣遼不冷不淡的聲音在巷子裡響起?。
“我會過來?是想把話說清楚,當初是你們要斷絕關係,那現在蔣家有什?麼事都跟我沒關係,我對?你家的事不感興趣更不想知道。”
蔣祿升一聽就怒了:“有點錢就想跟家裡撇清關係,當年要是沒有我你能?有今天??彆說是口?頭斷了關係,就是寫了斷親書我都是你老子——”
“說這些沒用,有事也彆繞來?繞去,不就是見我做了生意?想跟我要錢嗎。”蔣遼懶得聽廢話打斷道,“錢給你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這錢你是當給的孝敬自己用,還是想給蔣興禹成親用。”
“這些年一分錢不給家裡,你還有臉提孝敬!”蔣祿升怒道,“彆說是讓你給孝敬,讓你出錢給你弟成親都是你當哥的應該做的!”
要錢要的天?經地義,蔣遼耐著脾氣問:“那依你看來?,蔣興禹成親,我這個當哥的應該給他多少?錢合適。”
他鬆口?要給錢,蔣祿升這才消了點氣:“對?方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親事要辦的像樣……你就先拿一百兩銀子過來?。”
蔣祿升很篤定他拿的出一百兩銀子,聽起?來?似乎還覺得要少?了。
他們攤子才擺多久,每天?就上午做生意?,用點腦子想想都知道掙不了多少?錢。
這方氏挺有本事,不知道昨天?回去怎麼說的,竟然能?讓蔣祿升認定他拿的出一百兩銀子。
想讓他當冤大頭,這是還想連皮帶骨啃下他們攤子?
蔣遼麵?露不耐直接道:“先不說我有沒有錢,就是真?有,哪怕拿去燒了都不會給你,不管你們找我是為了錢還是彆的什?麼,我勸你們都打消念頭彆想了。”
蔣祿升向來?對?這個窩囊兒子不關注,這時不得不正眼留意?起?他來?。
以前整天?低著頭都不敢拿眼瞧人,現在站姿挺拔,精神麵?貌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
昨天?方氏到家就跟他哭訴,說蔣遼現在有錢了更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當著一幫人的麵?想動手打她,他當時還不相信。
蔣祿升怒道:“你弟要成親你不給個表示,看都不回去看一眼,錢寧願拿去燒了都不給家裡用。”
“當時人一句話就硬要嫁個啞巴,到人家裡養兩個半死不活的藥罐子。”他看了眼麵?帶病氣的廉長林,口?不擇言詛罵,“現在老的倒了,小的看就撐不了多久,一家都是短命的還可著給人送錢,你那些錢拿去燒掉的還少?了?!”
蔣遼開始隻是想讓蔣祿升吃點苦頭,警告他彆再找過來?。現在,不能?直接弄死也得先弄殘了再說。
蔣遼剛走出去,廉長林抬手攔在他身前,幅度輕微衝他搖了搖頭。
不管怎麼說,“蔣遼”和蔣祿升是父子,兒子打老子傳出去吃虧的是他們,鬨到衙門更不占理?,不是打幾大板子就能?過去的。
“好啊你個混賬東西!當麵?說他們一句都不行?了,昨兒個對?你娘動手不成,還想打你老子!”蔣祿升指著他怒罵,“掙點錢翅膀就硬了,我看你是沒嘗過衙門的板子和牢飯,連老子都想打!”
以前蔣遼在家裡低眉順眼讓乾什?麼就乾什?麼,現在公然忤逆他不算竟然還要對?他動手!
當年要不是陳氏慫恿,蔣遼不會硬和家裡鬨翻都要執意?嫁過去,害得他們家在村裡丟儘臉麵?。
“陳氏那個賤人不就給你吃過幾碗飯,你以為她是為你好啊?廉二當年出事,她恨透廉家故意?利用你報複他們呢。”
“她要是真?為你好,會讓你嫁給個個小幾歲的男人?這幾年遭了多少?閒話還要我給你說嗎!”
“我們是哪裡對?不住你了,辛辛苦苦把你養大還覺得我們虧待你,個吃裡扒外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這回廉長林再攔都不管用了,這麼能?說,舌頭不割下來?另作他用實屬可惜。等他一腳踏進閻王殿就知道做人該安生點,不是什?麼話都能?說的。
蔣遼還沒做什?麼,廉長林先他一步鬆開了手,徑直朝蔣祿升走去。
“傻子一個被騙的團團轉,把自己搭進去不算現在還帶他做生意?,一個啞巴能?做什?麼?趁早從?他那兒搬出來?,以前的事家裡都可以不計較,你的生意?就到鎮西來?做,我給你找間鋪子再給你找門親事啊——”
蔣遼看著廉長林的背影,剛覺不妙,還說個不停的蔣祿升就被他一腳踹飛,慘叫著趴到地上。
把廉長林的基礎鍛練出來?,蔣遼都是按最嚴格的要求教他防身術。
他學彆的東西上手快,練武也不負所?望,該學到的都沒落下。看似簡單踹了一腳,發力極其刁鑽,蔣祿升捂著肚子趴在地上臉都紫了。
“你個喪門星竟然敢打我,跟你短命的——”蔣祿升爬起?來?罵罵咧咧,又被廉長林一個側踢掀翻。
這下用的狠勁,蔣祿升捂著僵硬的臉脖子嘴裡隻剩痛苦的抽氣聲。
蔣遼在後麵?看得嘖嘖稱讚,然後自我檢討了一秒,在他的言傳身教下,廉長林這棵苗子似乎被教歪了。
不過,蔣遼轉眼看他。
兒子打老子傳出去不好。
你打自己“老丈人”傳出去就好了?
蔣祿升粗氣大喘狼狽起?身,捂著陣陣作痛的肚子衝蔣遼吼道:“混賬東西!長眼睛乾什?麼用!就看著他打你老子!”
“我可沒你這種老子,少?在這兒亂認兒子。”蔣遼抬腳重重踩上他脖子,蔣祿升頓時連抽氣聲都發不出了,臉逐漸憋成豬肝色。
廉長林望了眼蔣遼,轉頭看巷子口?。
“聽清楚了,讓你家的人以後彆再來?我們跟前晃,更彆想使什?麼招到攤子鬨事,要是不怕你兒子成親那天?被人攪黃親事的話,你儘管試試看。”
蔣遼說完將人狠踹到地上,蔣祿升得以呼吸大口?喘著氣,驚恐萬狀抬頭看他。
這、這個人真?是他兒子?
怎麼可能?做個生意?就完全變了個人?!由著彆人對?他動手,現在還想弑父不成?!
廉長林打了人依然不慌不忙,再看想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蔣遼,蔣祿升顧不上這趟兒的目的,慌亂爬起?來?拖著腿踉蹌跑開。
上次瞞著他隻身一人揣刀去賭坊,這次當著他的麵?動手想把自己往官府送,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不過廉長林不是沒腦子的人,更不會因為幾句話就被激怒,失控到青天?白日動手打人也不怕留下把柄。
蔣遼轉頭看他:“你又想乾什?麼?”
蔣祿升既然認定蔣遼有錢,家裡又急需用錢,過來?要不到錢不會善罷甘休。
蔣家對?“蔣遼”的生恩養恩擺在那裡,真?不勝其煩找過來?他們也不能?多做什?麼。
以前虧待“蔣遼”,要他儘孝蔣祿升就配不上,更彆說現在跟他非親非故的蔣遼。
要是讓蔣家索錢得逞一次,照蔣祿升和方氏的精打細算,肯定會沒完沒了借各種由頭要錢。
這種事要想徹底杜絕,拔本斷源才能?一勞永逸。現在不方便?繼續留在這裡,廉長林看了眼蔣遼,拉過他的手簡明扼要在他掌心?寫了個字。
蔣遼看完略一挑眉。
廉長林的想法和他算是不謀而合。
蔣家幾次找過來?,說到底還是因為“他”是蔣祿升的兒子。
古代重孝,老子教訓兒子跟兒子要孝敬什?麼的,可不就是天?經地義不容置喙。
第68章
次日, 蔣遼和廉長林正做著?生意,幾名官差氣勢洶洶迎麵走來。
“你們兩?個,是不是塘禾村的廉長林和蔣遼?”為?首的官差問道。
“是我們, 不知幾位官爺過來有什麼事?”蔣遼走出推車。
“有人狀告你們當街傷人,現在跟我們去衙門走一趟!”
老百姓都懼怕官差,這幾人又都帶著?刀, 廉長林正給客人準備吃的,客人見狀連忙擺手說不要了,匆匆讓到一旁。
以前乞討時經常被官差驅趕,也看到過官差強行帶走擺攤的小販,人回來?後被打個半死, 石塊縮在石頭旁邊又怕又急。
官差堵在推車前,鄰近攤子上的客人聞聲都紛紛避開。
茶水攤老板小心詢問就近的官差:“這位官爺, 我們都是老實?本分做小生意的, 當街傷人可不是小事,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去去去,問那?麼多乾什麼,”那?人揮手喝道, “有你什麼事啊,該乾啥乾啥去, 妨礙我們做事連你一起?抓了!”
“你們兩?趕緊跟我們走,讓大?人等久了拿你們是問!”為?首的官差催促。
“這就過去,勞煩幾位官爺帶路。”蔣遼走之前對石頭道, “石頭, 看好攤子。”
石頭見識過官差當街打人, 正急得不知所措,聞言點頭保證:“是!我和石塊一定看好攤子等你和長林哥回來?!”
以往就有些個官差吃著?公糧不乾人事, 儘欺壓老百姓,隨隨便便就能安個罪名抓去牢房。
前日那?個婦人過來?一鬨,蔣遼的生意就變得慘淡,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人了,今日來?了這麼多官差,糖水攤夫婦有些擔憂。
見廉長林看過來?,老板娘不太?看得懂他的意思,還?是道:“放心,這邊有什麼事我們看著?。”
廉長林衝兩?人點點頭,隨蔣遼走出去,圍觀的路人都跟了過去。
望著?人走遠,石頭想起?什麼連忙回頭道:“石塊,你快去賭坊告訴大?當家!”
大?當家長得凶神惡煞,來?過兩?次這邊,石塊心裡挺怯他的,但更怕蔣遼和廉長林回不來?,聞言拔腿跑去鄭行賭坊-
官差帶人回來?,衙門口圍觀的一眾人紛紛讓出道。
公堂上站著?幾個人,蔣家除了在私塾讀書的小兒子,其餘的人都在。
看到他們,蔣遼和廉長林毫不意外。
進去後掃了眼?被幾人護擁著?坐在椅子上的蔣祿升,蔣遼麵色如常轉回頭,還?真是不出廉長林所料。
昨天他把話說開,蔣祿升知道要不到錢,但認定他有錢是不會?甘心就這麼作罷。
廉長林是斷定打傷他之後,蔣家會?借著?機會?在上麵大?做文章,動手時才特意留著?分寸。
蔣祿升昨天臉脖子上隻是輕微的擦傷,現在鼻青臉腫就快認不出本來?模樣,氣短神昏坐在椅子上。
蔣遼和廉長林走上前,意外看到高堂一側的客座上,悠閒地坐了個熟人。
餘楓今日沒什麼事,路過衙門就想進來?跟知府聊聊,誰知坐下還?沒聊上幾句就有人擊鼓鳴冤。
要換做是平時,他肯定不會?湊這個熱鬨,就要告辭時聽到被狀告的人是蔣遼和廉長林,那?說什麼也得來?看看了。
蔣遼和廉長林短暫望了眼?過去便收回目光,對知府行禮跪拜。
“草民拜見大?人。”
廉長林抱拳頷首時注意到,蔣遼脊背挺直跪拜自然,有一邊膝蓋卻離地上寸遠並?沒有觸地。
幸而今日穿的長衫有布料遮擋不怕被旁人看出來?。
不過蔣遼要是真不想行跪拜禮,即使沒有長衫的布料遮擋,廉長林也很肯定他依然會?這樣做。
“起?來?吧。”
何墉讓他們起?身,隨後問蔣遼:“你可是蔣祿升的兒子蔣遼,身旁的人是跟你同村的廉長林。”
“回大?人,正是草民二人。”
“昨日午時,蔣祿升去陽尋街的吳記雜糧鋪找你,你們之後隨他去附近的禮品店,走到巷子時他跟你提要孝敬,你沒給,可有這事?”
“是有這事。”蔣遼承認。
“蔣祿升狀告你們將他打成重傷,打傷他之後還?惡言威脅,昨日午時他單獨接觸過的人就你們兩?個,”何墉正嚴厲色道,“現在人證物證都在,你們可認罪?”
“大?人,因?為?前日的一件小事,他昨日過來?找我,要我跟方氏賠禮道歉,他們這些天幾次三番找過來?妨礙我們做生意,我昨日是想把話說清楚才跟他過去。”
蔣遼回道:“走到巷子裡他有些話說的實?在太?過分我才跟他爭論了幾句,最後鬨得不歡而散,但我絕對沒有打他,更沒有威脅他。
和我們分開前他人還?好好的,臉上的傷是怎麼來?我們也不知情,望大?人明查!”
蔣遼和廉長林都行的正站的直,何墉見狀沉思不語,身旁的師爺把新?的證詞呈給他。
蔣祿升的傷勢都驗了,與他說的都符合,身上的摔傷和拳傷均是昨日午時留的。
衙役去查了昨日午時那?段路附近的行人,蔣祿升從?禮品店過去時身上完好無損,回來?後就一身大?大?小小的傷。
有幾人更是親眼?目睹他拖著?腿一臉傷從?巷子出來?。
蔣遼和廉長林隨蔣祿升進去巷子後沒多久便出來?了,按照附近證人的說辭和前後時間來?看,兩?人都脫不了傷人的嫌疑。
不給孝敬、發生口角,蔣遼都供認不諱,現在卻又喊上冤。
“大?人,我身上的傷,是那?個啞巴打的,昨日氣頭上說了幾句、不由他意的話,他就對我拳打腳踢。”
蔣祿升斜靠著?椅子,上氣不接下氣訴控:“大?人,您看我臉上的傷,這分明是,衝著?我的命去的咳咳咳——”
“爹您彆?說了,好好歇著?,您放心,大?人一定會?給您討回公道的!”
蔣祿升咳得不停,蔣方珠慌忙替他拍背順氣,轉頭惡狠狠瞪了眼?蔣遼。
“大?人,我當家的昨日從?禮品店出去就隻見了他們,不管說了什麼不中意聽的話,他故意打人這是事實?,我當家臉上的傷可都是證據。”方氏指著?廉長林冤聲叫屈。
“他到現在都不認罪,還?有沒有王法了!蔣遼當時就看著?我當家的被打,這可是他親爹,一家老小都指著?他養活,如今被打得路都走不了……大?人您可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啊!”
“大?人,我弟弟身體向?來?不好,這些年一直都在服藥也沒見好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麼可能把一個好端端的活人打成重傷。”
蔣遼反問:“如果真是我弟弟打的他,試問他有手有腳的難道會?躲不開,還?由著?被打成重傷?”
何墉看過去,廉長林站在蔣遼旁邊,緊緊握著?拳頭看向?方氏,臉上充斥著?被冤枉的憤怒和不甘。
蔣祿升剛要說話,蔣遼先聲奪人衝他道:“你對我不滿衝我來?就行,竟然看他無法說話就汙蔑他,你以為?大?人那?麼好糊弄,會?被你們幾句話給騙過去?”
“昨日我們兩?個人都在,你冤枉他將你打成重傷,還?不如說是我打的,傳出去彆?人可能還?會?聽信幾分。”
“你個混賬東西!”
蔣祿升怒吼蔣遼,手臂被及時掐住,頓時咳個不停說不出話。
“爹您彆?激動,三哥、可能不知情被他給騙了,有什麼話慢慢說,彆?氣傷了身體……”蔣興禹扶著?蔣祿升勸撫。
他剛才暗中製止的舉動,蔣遼和廉長林留意到,不動聲色交換了個眼?色。
“你,你敢對天發誓,”蔣祿升咳完後,指著?蔣遼氣得手抖,“昨日,沒眼?睜睜看著?這個啞巴打我,最後還?踩著?我脖子威脅我?”
“我有什麼不敢,沒做過的事我自然不會?承認,”蔣遼道,“更不會?由著?彆?人空口無憑汙蔑我們。”
“我,我今日就打死你,你個吃裡扒外的混賬東西!”
“爹您消消氣,大?人會?替咱做主的,您可彆?著?了他的道!”蔣方珠攔住他。
“是啊當家的,他這是故意激怒你,你要是一個氣不過打了他,就著?他們道了。”方氏連忙道。
鄉裡間的糾紛衙門處理過很多起?,大?同小異基本都是為?了一個利字。
今日這起?還?看不出什麼來?,何墉詢問身旁的師爺有什麼看法。
“大?人,依這情況,還?得再看看。”師爺低聲回道。
能找到的人證物證都盤查過,蔣祿升的證詞應該是不假。
蔣遼和廉長林都不認罪,目前並?沒有充足證據給兩?人定罪,暫時還?不能下定論。
“大?人,當著?您的麵,他都不把我這個當爹的放在眼?裡,”蔣祿升哀聲抽氣,“您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廉長林身形單薄麵帶病氣,這幅弱不禁風的模樣,說他將人打成重傷,實?在說不過去。
不過斷案不能隻憑表麵,何墉問道:“廉長林,本大?人問你,你要如實?回答,蔣祿升說身上的傷都是你打的,可有這事?”
何大?人執法如山,若查到在公堂上有半句假話,事後絕對不會?姑息。
蔣祿升在鎮西開鋪子,也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被傷的這麼重,汙蔑彆?人這種事應該是做不出來?的,所有人都看向?公堂上無法說話的年輕人。
早些招認點頭認罪,何大?人說不定還?會?看在他身體不好的份上從?輕發落。
廉長林在眾目睽睽下,坦坦蕩蕩搖頭否認,絕無此事。
“他撒謊!昨日、昨日就是他打的我,大?人您可彆?信他!”
蔣祿升身上的傷不全是廉長林打的,但他昨日確確實?實?挨了這喪門星的打。
沒想到都告到了公堂,這死啞巴竟然半點都不認,蔣祿升瞪直了眼?,腰上被踹的一腳到現在還?陣陣作痛。
他這回是真氣到說不出話,一口氣險些勻不回去,方氏和蔣方珠嚇得忙慌給人安撫下來?。
照他爹昨日的說法,蔣遼的性子跟以前截然不同,廉長林也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欺罵的啞巴,狀告他們傷人這事,蔣興禹猜測可能不會?如願進行。
現在看來?,他們是打定主意不認賬。
廉長林死不認罪,又沒有最直接的證據斷定是他傷的人,這事再僵持下去隻怕會?對他們不利。
想到這,蔣興禹開口道:“大?人,我爹絕不會?拿這種事說假,更不會?憑空捏造罪名誣告他人。
被打傷後我爹原本並?不想追究,畢竟是與自己親兒子有關,不想把關係鬨得更僵。
昨日帶著?重傷回去,即使一夜睡不踏實?,我爹仍然念著?父子情誼,本想著?息事寧人,卻沒想到……”
他轉頭看了眼?蔣遼,忍無可忍般繼續道:“沒想到今日早上店裡來?了一群蒙麵人,進來?後一句話不說就打砸東西,走之前說這隻是個警告,要是再不識相去招惹不該惹的人,就放火把鋪子燒光。”
“我們家平日從?沒跟任何人結過仇,一直好好做著?生意,直到昨日我爹去見蔣遼,讓他給該給的孝敬,他非但不給還?由著?外人打傷自己親爹不算,竟然還?用我的親事威脅。”
蔣興禹說到這,對蔣遼深惡痛絕:“三哥,你昨日威脅爹,我還?以為?你隻是氣頭上隨便說說的,沒想到……你竟然真做出這種事。”
他抱拳對何墉道:“大?人,鋪子是我爹娘經營多年的心血,實?在氣不過這才狀告他們,請大?人做主還?我家一個公道。”
“我就說我們開鋪子這麼多年,一直好好的從?來?沒跟彆?人交惡,怎麼會?突然惹到什麼人,一早就過來?店裡又打又砸!”
方氏哭訴:“我是造了什麼孽啊,養出你這麼個白眼?狼,自家鋪子都狠的下手讓人去打砸,虧得我們還?想著?以後你們兄弟各自成家後,鋪子平分給你們……”
蔣遼聞言心下哂笑。
他們怕是連留在村裡的大?兒子都忘了,還?會?給他分鋪子。
那?麼間破屋,給他分半扇門還?是半扇窗?點火都不夠燒的。
廉長林聽完輕蹙起?眉頭。
蔣祿升把傷勢變重是怕定不了他的罪,竟然不惜拿家裡的店鋪下本,又打的什麼心思?
“是我蔣祿升沒本事,教不好兒子,被打也就認了——但是讓人打砸鋪子,這件事、我是如何都過不去。”
實?在是不孝子欺人太?甚,蔣祿升身形虛晃,不得不把家醜外揚。
苦不堪言有氣無力地道:“鋪子是我們的生計,今日能讓人過來?打砸,以後,豈不是要出去害人……既然我管教不了兒子,隻好請大?人替我依法處置了,省的以後出去害了彆?人。”
蔣遼和廉長林處變不驚,站在旁邊靜觀這場鬨劇要演成什麼樣。
對薄公堂的兩?方人神色各異,餘楓坐在高椅上握著?扇柄輕敲起?手掌,看得是越發起?興了。
雖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不過蔣家這幾人,還?真不是省油的燈。
“臉打的都認不出人樣了,腿也給打瘸了,多惡毒才下的去這種狠手!”
“烏鴉都知道反哺,這種人任由彆?人對自己親爹動手,一定得嚴懲才行,免得真出去害人!”
“造孽啊,今兒早上蔣家鋪子被打砸好多人都看到了,裡頭的東西險些就被砸完了!”
“為?人子的給家裡孝敬不是應該的,不給就算了還?威脅,又讓人去家裡店鋪打砸,做出這種事不認罪還?跟沒事人一樣,我看啊遲早得遭天譴!”
“是不是都不一定呢,俗話不都說知人知麵不知心,還?有那?什麼片麵之詞最聽不得的,要我看還?是彆?下定論太?早,聽大?人怎麼判吧——”
“這還?用怎麼看!前日大?街上當著?大?夥兒的麵都能對養大?自己的後母動粗,還?有什麼事他做不出來?的……”
門口的民眾喧騰不止,何墉抬手示意,就近的兩?名官差過去喝止:“安靜!都安靜——”
蔣家店鋪被砸,蔣祿升是不是真顧及父子情麵一開始才沒說,事情還?得另查。
待眾人安靜下來?,何墉道:“光天化日進店打砸做惡,這件事本官會?查明真相將人繩之以法,還?你蔣家一個公道。”
他轉頭對蔣遼道:“進店打砸這事是不是你們指使人做的,暫且先不論,蔣祿升被打成重傷的前後時間就你們兩?人跟他碰過麵。
種種證據都指明你們跟這件事脫不了乾係,蔣遼,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
第69章
“大人, 我們昨日午時從巷子出來後就直接坐牛車回去?了?,馬行的車夫還有吳記雜糧鋪的老板和夥計都可以作證。”
蔣遼道:“今日早上出門坐牛車到?鎮上,直到?過來衙門?這裡?, 旁邊都有人可以作證我?們沒有單獨走開過,根本就不可能安排人去鬨事。”
“你前一天威脅爹,後天家裡鋪子就被人打砸, 家裡?跟彆人又無冤無仇,不是你的話,還有誰會做這種事?”
蔣興禹反駁道:“你剛才說的時間內是有人可以作證,但你們回去?後還有有半天多時間,想找人鬨事還不容易。”
即使對蔣遼失望透頂, 他最?後還是忍不住勸道:“三哥,事到?如今你再不承認, 大人查出來後是要嚴懲的, 你們早點?認罪事情還有餘地, 爹隻?是希望你能認錯——”
“你們有沒有真跟人結過仇,自己不說?的話誰會知道。”
這副兄友弟恭的嘴臉蔣遼是看不下去?了?,打斷道, “我?們到?鎮上擺攤後,生意一直做的好?好?的, 我?跟你娘不也無冤無仇,她還不是私心作祟,看不得我?們生意有點?起色, 故意到?我?們攤子鬨事, 害得我?們現在的生意一落千丈。”
“大人您可千萬彆信他的話, 他從小就對我?有意見,前幾年?又跟家裡?鬨了?些不愉快, 更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方氏欲哭無淚叫苦喊冤:“我?那日專程過去?是讓他回家,他非但不給我?好?臉,最?後當著大夥兒的麵還想動手打我?。
這些年?他對我?不敬,我?從來都沒跟他計較過,他倒好?,反倒埋怨起我?來了?,竟然誣蔑我?故意毀他的生意。”
她轉頭看蔣遼,寒心道:“我?隻?是當後娘的,跟你沒有血親關係,但好?歹都養了?你二?十多年?,自問?沒有虧待過你,你怎麼?能憑白冤枉我?!”
方氏說?著傷心抹起眼淚,欲泣又止看的眾人不忍側目。
“娘,您彆傷心了?,三哥他,肯定是離家久了?,聽信了?彆人的讒言,才會跟家裡?離心做出這種事。”蔣興禹安慰道,“這些年?你照顧我?們幾兄妹,沒有血親關係也都視如己出,這些我?們都知道,不是幾句話就能扭曲過去?的。”
越演越上勁了?還,生怕事情鬨不大是吧。
等兩?人的母慈子孝演完,蔣遼道:“既然這樣,那就請大人做主,讓人去?打聽,看看你那日都說?了?什麼?,免得說?我?空口無憑冤枉你。”
那時候要說?做的出格的事,就是砸碎了?個碗,又沒碰到?她,說?是對她動手簡直太牽強。
方氏當時揚言以前就該餓死他那副惡毒嘴臉,離得近的人都看到?了?。
他態度再差也是事出有因,真追究起來,被非議的怎麼?也輪不到?他。
蔣遼極力?想追究這件事,看得方氏突然底氣不足,回想那日的話有沒有落下不該落的把柄。
一看她猶豫閃躲,蔣興禹正要開口,就聽到?蔣遼接著對何墉道。
“大人,蔣祿升昨日跟我?要孝敬時,我?念著父子情麵是想給他錢的,卻沒想到?,他張口就要給他一百兩?銀子。”
眾人聞言嘩然一片。
“天爺啊一百兩?銀子他咋要的出口,誰家孝敬要那麼?多,咋不去?搶錢莊!”
“都沒做多久生意的小攤子,怎麼?可能掙得了?那麼?多錢?這不是存心為難人嗎!”
“一個月給家裡?的孝敬超過一百文都算多了?,怎麼?想的張口就要一百兩?,虧得自己也是做生意的……”
外麵的討論聲逐漸消停下來,蔣遼繼續道:“如果他隻?是簡單要孝敬倒也罷了?,這錢他卻是要給蔣興禹成親用,說?我?這個當哥的出錢給他籌辦親事是應該的。”
“其實就算他不說?,知道蔣興禹要成親,即使我?現在沒什麼?錢,肯定也會給些表示,但蔣祿升開口就要一百兩?銀子,我?們的生意都沒做多久,欠了?彆人幾年?的錢前陣子才還清,哪裡?來這麼?多錢給他。”
蔣遼停了?頓,欲言又止後無奈道:“……也是因為這樣,我?氣不過便跟他爭論了?幾句,最?後才鬨得不歡而散。”
蔣祿升聽完就要張口怒罵,蔣興禹給他使了?個眼色,他及時轉口,少氣無力?地喊冤。
“大人冤枉啊,他這三年?來,從沒給過家裡?一分錢孝敬,我?這才跟他提起,我?的生意做了?幾年?,會不知道他那個小攤子能掙多少錢嗎?我?怎麼?可能,會跟他要那麼?多錢。”
廉長林一直默聲留意蔣家幾人的反應,進來到?現在將他們的表情舉動都儘收眼底。
昨日知道蔣遼不可能給錢他,蔣祿升要是還想從蔣遼這裡?拿錢,隻?有鬨到?衙門?這一條路。
按理來說?,蔣遼掙錢後每個月都該給家裡?孝敬。
這幾年?他確實沒給蔣家拿過錢,隻?要告到?衙門?,不出意外都要按律法每月給蔣祿升一筆孝敬。
如此一來,狀告他們傷人的事不論能不能定罪,蔣遼不孝的罪名是如何都摘不掉了?,還會因此牽連他們的生意。
廉長林最?後看了?眼蔣祿升臉上的傷,轉而看向蔣遼。
蔣祿升這個人藏不住脾氣,雖然吊著半口氣靠在椅子上,剛才衝向蔣遼的下意識反應,卻完全不像重傷到?無法動彈的地步。
他能看出來這點?,蔣遼肯定也看出來了?。
蔣祿升斷斷續續說?完,蔣遼對何墉道:“大人,草民剛才說?的句句屬實,不信您差人去?查看,如果查出來我?說?的有半句假話,全憑大人處置。”
該盤查的都已經盤查過,事發的巷子處於縱橫交錯的中間地段,哪怕是站在轉角的巷口處,也是聽不到?裡?麵任何風聲。
當時巷子裡?隻?有他們三個人,具體發生了?什麼?也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現在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何墉雖不知道誰說?的真誰說?的假,倒是看出了?些名目。
“蔣祿升跟你索要孝敬你不給,這是事實,你剛才也承認了?。”何墉道,“如今看來,你不僅拒絕給家裡?孝敬,更是三年?來都不曾給過家裡?一分錢孝敬,蔣祿升這話可有冤枉你?”
“回大人,這三年?來,草民確實沒給過他一分錢孝敬。”蔣遼回道。
“為人子給父母孝敬是本分,不管有什麼?原因,該給孝敬而不給都視為不孝,本官現在勒令你近日內把虧欠的孝敬補回去?。”
“大人,如果是昨日之前,您讓我?補給他孝敬錢,我?沒有怨言,但如今這個錢我?是如何都給不了?。”
何墉聞言拍起驚堂木,不悅道:“給不了?,你是對要補孝敬這事不滿意,還是說?對本官的判法有異議?”
“草民不敢,會這樣說?也是事出有因。”蔣遼回道,“蔣祿升和孫氏一直以來都對我?不聞不問?,自從三年?前搬出家裡?後,我?其實便跟蔣家斷了?關係。”
“蔣祿升一直就對我?不喜,如今他突然找我?要我?給孝敬,見要錢不成就惱羞成怒,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一身?傷,故意冤枉我?們打傷他——”
“大人,您看我?當家臉上的傷,這傷難道還是假的不成?”方氏打斷道,“就因為他以前跟家裡?鬨不愉快時說?了?幾句狠話,沒想到?他記恨到?現在,自己做出這種事,到?頭來反倒冤枉我?們誣陷他!”
“昨日蔣祿升跟我?們分開前人都好?好?的,那麼?湊巧我?們一走他就傷的走不了?路,”蔣遼掃了?眼蔣祿升,緊跟著道,“我?看他身?上的傷分明是他故意摔的,就為了?陷害我?們!”
見勢有些不妙,蔣興禹挑起方才被中斷的話頭:“三哥,沒想到?你竟然……看人打傷了?爹你不管不顧,最?後威脅爹還找人打砸店裡?,如今到?了?公堂都不認,還連名帶姓直呼爹的名字,不管怎麼?說?爹這些年?從沒少你一口吃的!”
圍觀的眾人聽聞這話,紛紛評頭論足指責起來。
“對自己親爹都這副態度,真做出那些事也不足為奇。”
“我?看打人砸店十有八九都是他乾的,狼子野心啊,對自己親爹都下的了?手。”
“好?歹都把他養這麼?大,不記著恩情還如此不孝不敬,要是不依法處置的話以後還得了?……”
剛才蔣遼連名帶姓直呼蔣祿升的名字,何墉就對他頗有微詞,餘楓見狀轉頭看他。
這個老頭執法從嚴,若沒人提出來還好?,現在當眾提及,看來是不會姑息了?。
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怎麼?說?蔣祿升都是他的生父,蔣遼當眾直呼其名實在是大不敬。
公堂內還嘈雜不休,何墉拍起驚堂木。
待眾人安靜下來,他對蔣遼道:“你拒絕給家裡?孝敬已經是大不孝,如今又當眾直呼自己生父名諱,我?朝律法有規定,對父母不敬不孝者,若被告到?公堂上,輕則杖三十,重則發配邊關勞逸。”
“你在公堂上還當著本官的麵對父不敬,是該依法處置,來人,上板子。”
方氏聽聞後暗喜。三十大板打不死他也能打個半殘,最?後還不是得乖乖給孝敬他們。
今日就是定不了?廉長林傷人的罪,他被處罰這事一傳出去?,沒了?名聲誰還會光顧他們的生意!
官差得令走過去?要依法辦事,廉長林剛要抬步走上前,被蔣遼先一步抬手摁住。
第70章
手臂被抓住, 廉長林暗暗使力掙了下,沒掙開。
轉眼看去,見?蔣遼不慌不忙, 廉長林猜不透他想怎麼應對,躊躇了?下還是收了?力。
蔣遼餘光掃了眼廉長林的臉,都不知道他急著想乾什麼。
就算真要打板子, 你那身板能挨得住幾下打?
需要你上趕著頂上去?
廉長林安分下來,確認他不會突然找事或者搞出什麼事來,蔣遼這才鬆開他手臂。
官差已經走到?旁邊,蔣遼向何墉拱手道:“還請大人等草民把話說完,再看要不要依法處置草民。”
“你態度惡劣直呼其名?對父不敬, 大家?都有目共睹,既然你對本官的處置有異議, 那好, 本官就給你個機會說說看。”
何墉揮手讓官差退下。
蔣遼道:“三年前?, 蔣祿升當?著村裡鄉親的麵跟我斷絕了?父子關係,勒令我以?後在外麵見?到?他不準認他,我如?今隻是按他的話照做而已。”
“大人啊, 當?年是他不孝在先,他不聽勸阻, 硬是要……”想起?當?年的事蔣祿升就覺得臉麵無光。
事到?如?今說出去丟麵的隻會是蔣遼,方?氏接話道:“他硬是違背我們的意願,要嫁給個隻能吃藥吊命的啞巴,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死活都要嫁人, 我當?家?的是氣頭上才說出那些話。
大人, 我們養了?他這麼多年,哪怕他對我們沒有感?情, 那也該了?我們恩情的,更何況血濃於水,哪兒能口頭上說幾句就真能把關係斷了?。”
“我是沒想到?,這不孝子,因為當?時的幾句話,竟然記恨到?了?現在……”蔣祿升垂下頭苦不堪言。
“三哥,當?年是你執意要嫁給他讓家?裡蒙羞,爹在氣頭上才說了?不認你的話,”蔣興禹憤然指著廉長林對蔣遼道,“你不顧父子情分說走就走,三年來都沒回家?看過爹,你知不知道爹為了?顧及你的麵子,儘管是你有錯在先,就是到?了?公堂上,爹都沒想過把這件事說出來。”
“當?年的事爹早就不計較了?,如?今他親自去叫你回家?,你非但不給麵子,最?後竟然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打傷,你就是這麼回報爹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嗎?!”
蔣興禹是方?氏第一個兒子,從小被看的比什麼都緊,事事有方?氏對他親力親為。
向來什麼都不用做隻會坐享其成,有什麼資格在這裡作姿作態對蔣遼妄加指責。
廉長林雙眸發寒,直視他片刻後便轉開目光。
生怕罪名?不夠多會讓他翻身一樣,蔣興禹過來到?現在,話裡話外都在給他扣帽子。
麵從腹違步步進逼,張口閉口的禮義孝悌,無非是想把事情鬨大。
蔣遼聽完就道:“我是嫁人又怎麼樣,當?朝律法並沒有規定男子不能嫁人,何況我們是遵照成親的章程過的禮又在衙門落了?戶。
這事大人都沒說什麼,你就在這裡指手畫腳,口口聲聲指責我成親是不孝,不就是在責怪衙門辦事不妥,當?年不該給我們過文書。
怎麼,你是覺得自己比他們會辦事?還是在暗指大人治理不當?,手下的官吏給我們過文書是出了?紕漏?!”
蔣興禹以?為把蔣遼嫁人的事說出來,他們會自亂陣腳,畢竟這種違世背俗的事一經傳出去,人口一個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們。
沒曾想蔣遼不僅絲毫不介意這件事被公之?於眾,反而轉口就給他倒扣一頂重帽,蔣興禹突然覺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他穩住心神?,失望透頂地道:“三哥,兄弟一場我不忍心看你被處罰,好意勸你認罪,你卻惡意揣度我。鎮上誰不知道大人向來秉公執法對下更是治理有方?,你張口就汙蔑我……你再這樣執迷不悟,大人查明真相後一定不會輕饒你!”
“當?年你不顧家?裡反對硬是要嫁給男人是事實,做的那些惡事被說中了?就詆毀我兒子,一樁樁一件件的,不敬父母不悌兄弟哪一點說錯你了??!”
方?氏見?不得自己兒子被潑臟水,衝蔣遼怒目瞪眼:“就因為你這些年家?裡一直被人閒話,我們都沒說過你一句不是,你怎麼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蔣興禹無憑無據就說是我指使?人打砸你家?鋪子,費儘心思?讓我認罪沒做過的事,沒有一點對長兄該有的恭敬,該說不悌兄弟的人是他不是我。
而且現在倒是說的好聽,那時候加倍討要彩禮你們怎麼不說?蔣祿升用十兩彩禮錢賣了?兒子,當?即就在家?譜上給我除名?,既然我都不是蔣家?的人,那我直呼他名?字有什麼不對,又哪裡來的不孝,更彆說需要給他孝敬!”
蔣遼最?後道:“大人,我的話說完了?,如?果您覺得實在該杖罰,草民絕無二話。”
圍觀的一些人已經得知蔣遼嫁人的事,現在聽他再次當?眾承認,依然看得震驚不已。
餘楓當?時要買辣醬方?子,讓人調查後知道蔣遼和廉長林的關係,實在聞所未聞又過於好奇,才決定親自見?見?這兩人。
男子嫁人為妻可?是犯天下之?大不韙,會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蔣遼卻絲毫不在意大大方?方?說出來,全然不怕日後落人口實。
他收起?看戲的神?色,正經目視起?公堂上舉止自若的兩人。
方?氏在攤子上把事情嚷開,即使?街頭巷尾再怎麼議論他們,也隻是短時間的。
公堂上紀律嚴明,事情如?果從這裡傳出去,生意無法回暖還是小事,蔣遼一旦名?聲掃地,基本就沒有回旋的餘地。
他們成親的事廉長林是想避重就輕,最?好能避而不談。
但蔣家?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指控他們的機會,所以?不可?避免都要提及,蔣遼想的是倒不如?直截了?當?說起?。
廉長林並不讚同蔣遼的做法,想到?這趟的主要目的,他垂了?垂眸,轉而看向何墉。
蔣祿升到?衙門狀告蔣遼和廉長林後,何墉查看黃籍得知蔣遼三年前?嫁人這事也是驚訝不已。
隨後記起?,當?年辦理文定事宜的官吏有跟他提過兩句。
蔣遼毫不回避的一番話說完,何墉一時之?間不好判定,更詫異於他敢當?眾直認不諱。
不管是出於什麼緣由,蔣遼和廉長林成親是經過官府一道道章程敲定的事實。
這事若判他不孝,豈不是承認當?年官府失職,承認自己管治不當?,手下做事不嚴才給他們落了?文書,傳出去會有損官府威嚴。
若是否認他不孝,又過於荒唐,男婚女嫁是天經地義不可?更改的,不處罰他實在說不過去。
不過男子嫁人世間少見?,卻並非沒有先例,當?今律法上也確實沒對此有什麼明文禁令。
但事有先後,蔣遼忤逆家?裡嫁人在先,確實不孝,蔣祿升除名?在後,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定期給蔣家?孝敬錢。
何墉短暫為難了?片刻,師爺附身在他耳邊說道了?幾句,他沉吟著點了?點頭。
見?狀,蔣遼和廉長林對視了?一眼,在何墉發話前?開口道:“大人,三年前?我寧願違天下不恥都要這樣做,也是蔣家?先對不住我。”
蔣祿升和方?氏聞言心下驚慌,隨後一想,蔣遼就是把以?前?的事都說出來又能怎麼樣,長輩管教小輩可?嚴可?寬,誰家?不是這樣過來的,傳出去彆人能說什麼。
哪怕何墉會差人去查,來來回回不知道得費多少時間,隻要今天把蔣遼不孝的罪定下,他以?後就得看著他們臉色做事。
蔣祿升和方?氏剛才一瞬間驚惶色變,現在完全行若無事,再對比一直坦然大方?的蔣遼和廉長林,何墉準許道:“你說說看。”
“我生母過世的早,蔣祿升很快就娶了?方?氏,自我有記憶起?,我在蔣家?就沒有一天好日子。蔣祿升和方?氏經常對我又打又罵,更是經常一連幾天都不給我東西吃,一年到?頭哪怕是寒冬臘月,我即使?吃不飽穿不暖仍然還要在地裡乾活。”
“你少在這兒胡謅亂扯些沒有的事!”方?氏尖聲反叱,“我們真不給你吃的你還能長這麼大?!這麼多年來我捫心自問沒有一點對不住你——”
“蔣方?氏!等會兒有你說話的時候!”
蔣遼剛才說話就屢次被他們打斷,將話頭岔開拋來轉去,何墉已經很不滿,厲聲拍起?驚堂木。
方?氏被訓責警告,心裡再有氣也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再說一個字。
何墉斂眉掃視蔣家?餘下幾人,最?後看了?眼低眉止話的蔣興禹,他讓蔣遼接著往下說。
蔣遼理了?下思?緒,繼續道:“以?前?如?果不是我娘,也就是廉陳氏,長林的母親,如?果不是她?天冷時給我添衣又多次給我吃的,我早就被餓死凍死在外麵。”
“三年前?她?病重,身體每況愈下,擔心她?走了?之?後,長林會被黑心的廉家?人搶走僅能安身的房屋和田地,就托我照料體弱多病的長林。
她?是為了?自己兒子,又何嘗不是不忍心看我在蔣家?辛苦勞做,到?頭來卻吃不飽穿不暖還得被辱罵,出於種種考慮才不得不讓我嫁過去。”
蔣遼停頓了?下,緩聲道:“試問大人,她?一片苦心為我考慮,又對我有救命之?恩,拖著重病囑托我照料她?遺留的兒子,我怎麼可?能不答應。”
廉長林眸光半散,無聲垂下眉眼,想起?以?前?難掩低落和難過。
蔣遼旁看過去時,他已經收斂起?情緒,抬眼目視高堂。
蔣遼轉頭對何墉道:“草民剛才說的絕對沒有半句假話,大人您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塘禾村打聽,我二十多年在蔣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方?氏憋著一口氣,正等著何墉發話她?好為自己辯解,就聽身後有人高聲喊話。
“大人!我是塘禾村周家?的,我可?以?作證,蔣遼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一位挽著竹籃的大娘,喊著話擠到?前?排:“我家?就在蔣家?旁邊,是看著蔣遼長大的,他從小被方?氏和蔣大打罵的事我經常撞見?,直到?蔣遼長大些能掙錢了?,才沒再被他們虐打,但也是經常被辱罵。”
“大人,蔣遼以?前?何止是經常餓著肚子去地裡乾活,生病了?他們都不給請大夫,幸好都是些小病小災遼小子才沒出什麼事。
方?氏說的好聽沒虧待人,她?自己的幾個兒女我從沒見?他們下地乾過活,在地裡勞作的永遠都是原配的幾個兒女,大人您讓人去我們村裡打聽打聽,這些事我們這一輩的人全都知道!”
他們當?年也不是沒人勸說,但隔天隻會看到?孩子被打的更狠,手上臉上看得見?的都是鞭傷打傷,一身傷站都站不穩了?還得在外麵乾農活。
村長多次出麵都沒用,畢竟誰家?不教訓孩子的?又有誰家?沒打過孩子?
旁人再看不慣都不好多管閒事,不然孩子私下指不定又被怎麼打罵。
公堂上說的話都有文官記錄下來,誰敢隨便糊弄事後總能查出來,何墉執法嚴明,相信沒人會想不開敢在公堂上說假話。
眾人聽聞後一片唏噓,議論紛紛。
“蔣家?鋪子開張後我經常去他家?買家?用,沒想到?老板看著人模人樣的,私底下竟然這樣對自己親兒子。”
“所以?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人都有私心,對自己親生的好點又沒什麼,但也不能這麼區彆對待吧。”
“一個大男人寧願嫁人都要跟家?裡斷絕關係,可?見?他們做的有多過分,說來說去要怪隻能怪他們自己。”
“但怎麼說也生了?他又養那麼大,就是斷了?關係,該給的孝敬還是要給的吧。”
“既然是嫁出去族譜又除了?名?,就是彆家?的人,哪家?閨女出嫁了?還要每個月倒貼錢給娘家?的?”
“自個兒把兒子給虐待走,又放話不認兒子,都這樣了?怎麼還有臉討要孝敬,我看就不該給……”
子女對父母不孝是重罪,更嚴重是要掉腦袋的,父母不善待子女雖不會攤上多大的罪名?,但嚴重的話也是要受罰的。
平常來論有因才有果,家?裡生而不養,又加上種種不公,蔣遼的做法倒真不該用不孝來定論。
何墉聽完捋起?胡須,沉吟一陣後,他放下手對蔣遼道:“如?此說來,你知恩圖報抗大不為,當?年不顧家?裡阻攔都要與男子成親,倒是情有可?原。”
廉長林昨日攔著不讓他對蔣祿升動手,卻設法把自己往官府送,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讓他背負不孝的罪名?。
蔣遼其實無所謂會不會被人說不孝,更不在意何墉會怎麼判定。
公道自在人心,剛才那番話,他是站在原主的立場上必須為他說出來。
何墉五十多歲頭發半白,瞧著跟個泥古拘方?的老古董一樣,聽完他的話蔣遼確實挺意外。
在這以?天為尊以?長為先的古代,何墉竟然能就事論事沒直接給他定罪。
外人都傳鎮上的知府秉公執法是個為民主事的,確實對得起?這名?聲在外。
昨天回去後廉長林解釋自己傷人的打算,還跟他保證去了?官府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不會讓自己有什麼損失。
蔣遼當?時還覺得這小子未免太?過自信。
現在看來,他還真是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