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從餘楓的住宅出來還未過午時, 碼頭沒?到上工的時間,兩人走?去趙潭家。
“怪不得我說怎麼打探都沒有消息,還以為?人不在?鎮上了, 竟然跟聚楓酒樓關係這麼深。”
“不過你那兩道菜方就這樣免費給他們了,會不會太吃虧?”趙潭問道。
“那倒不會。”
蔣遼繼續道:“他們那裡備有的藥可以直接拿走?,有?些難找的藥他們會幫忙弄回來。”
真要算起來他確實不虧, 和酒樓應該說是雙贏。
“他們真能幫忙找藥回來倒是省事了。”
趙潭說著?轉口道:“我呢手頭的錢雖不多,但你們若是缺了跟我提就是,反正我的錢不花出去也存不了。”
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有?存錢的想法,錢都是想用就用了。
蔣遼笑?道:“放心, 真需要了肯定跟你開口。”
“儘管開,都是兄弟彆客氣就是。”趙潭爽朗笑?笑?, “你們給聚楓酒樓的是什麼菜方, 我有?空也去嘗嘗看。”
“你真有?空不如直接跟我們回去, 到家裡吃。”蔣遼道,“還能順便嘗一下我們研究的新菜。”
廉長林也是這個想法,看著?他點了點頭。
聚楓酒樓的菜不便宜, 尤其是新上的這兩道,他們既然能做, 就不用花這個冤枉錢。
“你們還研究了新菜,”趙潭聽?著?新奇,“那行, 我看酒樓做的估計還沒?有?你做的好吃, 我哪天有?空了跟你們提。”
“對了, 今日辣醬還有?剩的?”他最後問道。
如今他就靠這辣醬下飯。
“今日剩的不多,不過家裡做了一批辣醬, 過段時間能醃製好,到時候給你帶過來。”
先前楊鎮買完辣醬,兩人就開始醃製了一批。
“什麼時間能好?”
“還得過幾日。”
“那我就過幾日去,拿辣醬再順道嘗那什麼新菜。”
和趙潭約好了時間,兩人再坐了一陣,他到時間去碼頭上工了,幾人一起出門。
家裡的涼粉籽沒?剩多少,蔣遼到家後徑直走?去柴房。
沒?多久拎著?個背筐出來,對廉長林道:“我進山一趟摘些涼粉果。”
廉長林坐在?桌前記賬,聞言拿著?筆起來走?出去。
“?”蔣遼在?他前麵停下。
廉長林轉頭看外麵的天色。
今日天氣陰涼,現在?日頭被層雲遮住,天邊飄著?幾片烏雲,也不知會不會下雨。
家裡剩下的涼粉籽還能用兩次,不用非得今日進山。
蔣遼跟著?看了眼外麵的天色。
“現在?還有?時間出去,明日若是天氣更差,想去還去不了。”
廉長林回頭看了看他,轉身放了筆,準備一道出去。
“你記完賬在?家裡弄吃的就行。”蔣遼叫住他,“都出去了,再回來弄吃的晚了不方便。”
涼粉果樹在?進山後不遠的地方,蔣遼自己去也能在?天黑前回來,廉長林也不堅持。
蔣遼提著?背筐就要出去,廉長林拉住他示意等一下。
然後轉身去後院拿了蓑衣和鬥笠-
蔣遼進山後先摘了涼粉果和涼粉草,然後拿背筐放到一旁的草堆藏好。
走?之前望著?上麵的蓑衣和鬥笠,他最後還是拿了出來,才轉身往深山裡走?。
以前進深山打?獵路過一處深潭,當時並沒?多留意,鐘立辰說到時他才想起來。
既然知道有?深潭,肯定要去看看。
深潭的位置比較偏遠,今日回來有?些晚了,若是加快腳程過去還是能儘早趕回家的。
蔣遼進到深山時,天色昏暗開始飄起細雨。
他把蓑衣和鬥笠穿上,又走?了近半個時辰才走?到那處深潭。
坐落在?陡峭的崖壁下方,目測有?一畝地寬。
高出潭麵的石壁高矮不一,蔣遼沿著?潭邊走?過去,一路仔細查看。
碰見有?些浮生的雜草,停下仔細看了都不是。
繞著?走?到一半時,看到水麵與石壁的縫隙處,有?幾簇細竹葉大小的青綠野植。
形狀看著?和書上見到的有?些相似。
這是崖壁的正下方,高出水麵的石壁有?一人多高,蔣遼蹲在?上麵觀了片刻。
確定路線後,他解開蓑衣和鬥笠,手攀著?壁麵,踩著?石壁微陷處,緩緩落到能夠到野植的地方。
穩住身體後,他雙手抓著?略凸的壁麵,伸腳去夠那幾簇野植。
看著?是幾簇隔開,底下卻是連著?根,蔣遼鞋尖夠到後全?部拿起來。
然後拿著?野植小心爬上去,仔細查看。
浮生草都是連根而生,一根隻生幾簇,模樣看著?和書上見到的相差無?幾。
蔣遼抹掉葉麵細密的雨珠,葉脈走?向似乎又不太像。
他沿著?深潭繼續走?出去,最後回到起點,沒?再看到類似的野植。
天色變得更暗沉,他拿上蓑衣鬥笠,邊披上邊往回走?。
途中雨勢突然變大,最後走?出深山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雨天沒?有?月色,又處深山裡,除了些許雨點看不到光亮。
蔣遼視力不弱能看清路,但下著?大雨這會也走?不快。
最後花了半個時辰才走?到放背筐的地方。
拿上背筐剛走?不久,就看到遠處有?火點晃動,想到了什麼,他快步走?過去。
走?近些看清來人頓時被氣的不輕。
“這麼黑的天又下著?雨還一個人跑進山!你,腦子怎麼想的!”
這會兒雨勢變強,邊上的枝葉被風雨打?的刷刷巨響,蔣遼的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廉長林穿著?蓑衣戴著?鬥笠,一路提著?防水的油燈,小心看著?腳下的路,突然聽?到聲音他猛地抬頭看去。
雨勢模糊了視線,油燈昏弱卻也足以照清前麵的人。
蔣遼戴著?寬大的鬥笠,雨點斜打?的臉上全?是雨水,眼帶怒意看著?他。
廉長林停在?原地,抬頭緊緊盯著?他。
確認他沒?事後,呼吸也沒?放鬆下來,眼睛一錯不錯看著?他。
今日施完針從鎮上回來,就見廉長林有?些犯困。
出門前天色看著?昏沉,不確定會不會下雨,蔣遼又要進深山,這才特地不讓他跟著?。
現在?他能走?到這裡,看是天要黑就進來了。
這麼晚又下著?雨,進山也不知道喊人一起,真是不要命了。
風刮的大還打?起雷,蔣遼氣頭上沒?注意到廉長林的情緒。
說完見他傻了似的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看,蔣遼伸手拿走?他手裡的油燈,走?在?前麵開路。
走?了兩步又回頭抓上廉長林手腕。
山路本就不好走?,下雨路麵又泥濘,烏漆嘛黑的稍不注意沒?踩穩就得滾下山。
廉長林還敢獨自摸黑進來,路踩穩了沒?摔死?,運氣不好碰上頭野獸也得玩完。
第一次摘的涼粉果用完,他們進山補摘過一次。
今日從鎮上回來晚了些,但按著?正常時間算,傍晚時間蔣遼就該到家了。
然而雨勢逐漸變大,也沒?見他有?回來的跡象,廉長林心緒不寧穿上蓑衣提著?油燈出門。
蔣遼過來時是雨天,如今又下著?雨,廉長林不敢往下深想,匆匆往山上趕。
哪怕此刻近距離望著?夜色裡熟悉的身影,廉長林依然緊提著?呼吸。
直到手腕傳來確切的實感,他才逐漸放下心。
蔣遼還在?。
蔣遼沒?走?。
沾著?雨水的手帶著?涼意覆蓋手腕,往外冰涼,手腕處的暖意卻越漸加深。
廉長林低頭看了一眼,手部輕轉,反手緊緊抓上蔣遼的手腕-
下山後來到平地,蔣遼鬆開手,才發覺手腕被廉長林用力抓著?。
廉長林嘴唇緊抿,垂眼看著?他的手,隨後緩緩鬆開手,抬頭看他。
眼底凝著?掩飾不住的擔憂和後怕。
蔣遼看的一愣。
隨即想到,原主就是這種天氣走?的,廉長林怕他也一樣。
會突然被動離開。
蔣遼要訓斥他獨自進山的話就沒?說出口。
前屋門口旁掛著?一盞油燈,廉長林出門前掛的。
蔣遼往家走?,遠遠就能看到,門口的一抹暖黃在?夜色裡被強風烈雨吹的搖曳不止。
他走?近後把手裡的燈盞給廉長林,抬手取下門上的油燈。
進屋後油燈放到桌上,蔣遼拿下背筐,解開鬥笠和蓑衣。
雨水順著?脖子而下,衣領的部位已經濕了緊貼著?皮膚,風吹過來覺得有?些涼意。
蔣遼回頭看廉長林。
他披的蓑衣隻長至膝處,長衫的下擺和褲腳全?是濕的,黑靴上泥濘一片。
“先去換衣服。”蔣遼催道。
廉長林放下蓑衣鬥笠進房間後,蔣遼提了一盞燈走?去廚房。
水鍋裡倒了半桶水,沒?來得及燒上。
蔣遼抹了抹流到眼瞼的雨水,蓋上鍋蓋開始生火燒水。
沒?多久廉長林來到廚房,過去拿走?他手裡的柴,讓他去換衣服。
夜間涼又淋了雨,水是給廉長林燒的,見他換了衣服臉上沒?什麼不適的,蔣遼起身打?了桶冷水提去澡房。
廉長林見狀眉頭輕皺了下。
後院走?廊到澡房的距離不遠,蔣遼剛才圖省事,拿換洗衣服後就懶得去拿雨傘。
洗完澡打?開澡房的門,雨勢並沒?減小,出來後正要快步走?回去,就看到門邊靜靜斜靠著?一把雨傘。
廚房亮著?燈,窗戶後麵人影正在?忙動,他打?開傘走?過去。
熱水已經燒好,廉長林另起了小灶在?煮薑湯。
將?雨傘側放在?門邊的走?道上,蔣遼走?進廚房:“去洗澡,我來看火。”
廉長林回頭看去。
蔣遼一身寬鬆的白?衣黑褲,兩邊長袖隨意挽起露出線條緊實的前臂。
走?過來時一邊袖口垂落到手腕,他抬手幾下又翻了回去。
先前嫌棄頭發太長清洗起來麻煩,他剪短了一半,隻留到足夠盤發髻的長度。
隨意擦拭過的濕發被順到腦後,些許亂發隨著?低頭的動作垂落到肩膀搭著?的乾布上。
“怎麼了?”
蔣遼抬頭見廉長林神色不明直直看著?他,袖子翻完要拿開的手停了下。
廉長林眼睫略垂搖了搖頭,又看了他一眼後轉身拿水瓢添熱水到桶裡,兌上冷水調好水溫提去澡房。
蔣遼莫名轉回頭,過去打?開飯鍋看了眼,合上鍋蓋後轉身坐到小灶前。
薑湯剛熬上不久,等煮好後,他就著?灶火的暖氣差不多將?頭發擦的全?乾。
廉長林洗了澡出來時,倒在?碗裡的薑湯熱氣散的正好。
薑湯是給蔣遼熬的,他出去沒?多久喝不喝都行,蔣遼端過來後廉長林還是抬手接了。
門口的走?道有?些風吹進來,廉長林喝了薑湯,坐到堂屋的走?道旁擦頭發。
蔣遼看了眼過去,發尾還在?滴水,轉身去找了塊乾布。
出來坐到旁邊給他擦頭發,依然手法粗糙。
廉長林剛才把背筐的涼粉果和涼粉草拿出來,看到裡麵有?幾簇連根的陌生野植,被單獨隔開放在?樹葉上。
今日熬藥時看到藥方,廉長林若有?所思後,和藥材對比完發現差了一味藥。
廉長林低垂著?頭,任蔣遼給他擦頭發,想到這他回頭看蔣遼。
在?蔣遼不解看過來後,他起身走?向旁邊貼牆而放的背筐。
廉長林拿著?那幾簇野植走?回來,站停後居高臨下看過來,蔣遼就知道瞞不過他。
對視一陣後,見他隱隱有?些生氣,蔣遼便簡單說起。
“鐘大夫說這種藥長在?山裡,隻能用生的,他們那裡沒?備有?外麵也沒?有?的賣。”
“既然進山了,順道看看能不能找到,不過我隻在?書上看過,不確定是不是這種,明日得過去問問。”
他簡而又簡幾句交代?完,然而廉長林聽?完就抓住了關鍵。
隻簡單在?山裡就能找到的草藥,鐘立辰會提前備上,絕不會讓他們自己去找。
摘涼粉果的地方進山後不需要走?多久,就是再往深了走?,見天黑了蔣遼也足夠有?時間趕回來。
更不可能那麼晚還在?山裡。
他怕是專程進去深山,才執意不讓自己一起去。
廉長林捏緊了草藥的根須,默不作聲看著?蔣遼。
說完等了一陣,見廉長林還站著?沒?動靜,蔣遼隻好起身拿走?他手裡的草藥,放到剛才拿過來的木盆裡育著?。
然後走?回去,沒?等他再說什麼,廉長林便轉身坐回去繼續擦頭發。
沒?再表示什麼。
蔣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畢竟剛才看他的樣子,顯然不像隻問到此就算了。
廉長林的藥是早晚飯後服用,藥現在?還在?廚房用炭火熬著?。
飯鍋裡的飯菜都沒?動過,在?廚房打?開看時已經冷了,等廉長林的頭發乾的差不多時,蔣遼起身去廚房將?飯菜熱上。
剛才本想提醒廉長林,以後他若是再晚回來,煮了飯就自己先吃。
想到廉長林匆忙趕進山找他的樣子,蔣遼想想便算了。
以後去乾什麼還是早點回來。
省的不知天高地厚又獨自跑出去。
第62章
“你家小相公怎麼沒在?”
帶著隨從來到?攤位, 紅裳看?了一圈沒見到廉長林便直問道。
“紅裳姑娘下次說話還是注意些,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給旁人聽到引起什麼誤會就不必要了。”
到?底是封建年代,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被人聽到?再?亂傳出去,處理起來蔣遼嫌麻煩。
“那?不是你?家小兄弟先說的, 怎的反倒怪起我來了。”
紅裳往兩邊街上瞧了瞧,附近的人都看?了過?來,她回頭笑道:“而且聽到?就聽到?了,蔣老板看?著可?不像會在意閒言碎語的人。”
蔣遼是無所謂什麼閒言碎語,不代表他就想上趕著被人議論。
這短短兩天紅裳就過?來了幾趟, 圍著廉長林道東道西?地?打?趣,回不了話也不影響她過?來站樁。
剛才收了客人的錢暫時空閒下來, 廉長林便拿著裝好的食盒送去茶館。
蔣遼是不想再?應付她, 手腳麻利給她的食盒裝滿吃的。
隨從給了錢接過?食盒, 廉長林不在尋不到?樂子,紅裳也沒急著離開。
“話說蔣老板,你?弟弟當?真成家了?”她是真的好奇。
“他要是沒成家你?想怎麼樣, 真要給自己贖身?”蔣遼問道。
“若不是的話,即使對我無意, 我們樓裡的姐妹可?不少,模樣為?人個頂個的不差,總有他能看?上的吧。”
紅裳故作生氣:“而且給自己贖身怎麼了, 蔣老板是瞧不起我們醉紅樓的人?”
“我是看?紅裳姑娘沒這意思, 就沒必要浪費時間。”
“現在沒有可?不代表日後也沒有, 再?說了這有什麼浪費時間的,我就樂意過?來。”
一句話的事蔣遼就是不給個答案, 再?想廉長林這兩日的反應,著實不像有家室的人。
紅裳看?了看?不想多透露的蔣遼,隨即笑道:“不過?既然他沒成家,你?這當?兄長的怎麼不對人親事多上些心??”
“要我說,看?蔣老板你?就不懂這些,彆人家可?都是早早就給物色好了人選,說到?頭你?該感謝我給你?提了個醒。”
“這事就不勞紅裳姑娘費心?了。”
蔣遼這會兒希望廉長林回來了,起碼見到?他後紅裳即使再?怎麼打?趣,還知道適可?而止見好就收。
紅裳還欲再?說,身後有兩個客人走上來買吃的,這才作罷悠悠領著隨從回去。
她的話每次都半真半假,蔣遼是聽聽就過?,不過?剛才有一句倒是沒說錯。
他對這些事確實不上心?。
廉長林看?著並沒有這方麵的心?思,對此也不熱衷,他就更沒想到?這一層。
如今想來,這裡的男子通常都是十七八歲就娶妻了,再?晚的這時候也定了親。
廉長林從茶館回來,攤位前的客人端著酸粉走去桌椅。
現在是上午能抽空閒著的時候,前麵沒有客人,蔣遼坐在椅子上拿竹筒喝水。
廉長林走回去站了片刻,餘光發覺蔣遼落到?他身上的目光有些奇怪。
轉頭看?去,等了好一陣也沒見他說話,廉長林眉頭微斂眼神詢問。
“沒事。”蔣遼盯著他又看?了片刻轉回頭擰緊竹筒蓋。
這才成年多久。
生計都沒穩定成什麼家。
廉長林略帶不解看?了看?他,將信未信轉回頭。
攤子前走過?來一個身穿黃衣的女子。
將竹筒放到?推車裡,蔣遼坐好後隨意看?了眼過?去,見人走過?來時一直盯著他看?。
瞧著十八九歲的模樣,在他看?過?去後更是徑直朝他走來。
顯然就是衝他來的。
臉看?著很陌生,蔣遼腦海搜索了一番,確實對這人沒什麼印象。
不知是不是來過?他們攤子買東西?的客人,正想著,女子站到?推車前盯著他看?了看?後出聲?叫道。
“三哥。”
蔣遼懵住了。
平靜地?抬眼望著人一腦袋的問號。
他右手隨意搭在推車內的隔板上,廉長林瞥了他一眼,轉回頭時左手不著痕跡搭過?去,指尖在他手背寫了個字提醒。
蔣家人。
字寫到?一半蔣遼的手指上下起落了下,廉長林收到?示意寫字的手停住隨後挪開。
蔣遼坐著沒動,看?著推車前的人語氣淡淡道:“什麼事?”
這兩年蔣方珠沒見過?幾次蔣遼,少有的偶爾在鎮上碰著了也不會打?眼瞧去。
以前讓乾什麼就乾什麼悶不作聲?隻會埋頭做事,如今大方自在地?坐在推車裡麵,衣服也不再?是以前灰撲撲沒眼看?的短打?。
方才一路走過?來她都不敢相信這人竟然是蔣遼,這會兒仔細看?著,若不是長相沒有變化她簡直不敢認。
不情願地?喊完人,蔣方珠轉頭一看?突然愣住。
沒想到?半死不活的啞巴如今這麼體麵,身上衣服那?料子,一套下來怎麼都得花上幾兩銀子。
他們到?鎮上做生意都沒多久,還每日隻出攤半天,這生意那?麼掙錢?
蔣方珠回頭打?量起他們的攤子。
吃的用紗布蓋著,看?著沒什麼特彆的,再?看?到?坐在推車後麵不遠處洗碗的兩個小子,她輕蔑地?收回目光。
隻能請乞兒來幫忙的破攤子而已,能有多掙錢。
“三哥你?都多久沒回家了,爹娘他們都掛記著你?,今日收攤後你?回家一趟。”
蔣方珠眼底瞧人,高人一等命令的口氣,顯然是以前在蔣遼麵前向?來如此成了常態,廉長林聽完皺了皺眉。
三年前蔣遼住到?他家,蔣家一開始並不同意。
他母親知曉他們的本性,當?時家裡銀錢不寬裕彩禮也給足了誠意,在正常的禮錢上隻多不少。
蔣家聽完卻張口就要加錢,說蔣遼雖是男子好歹是個難得的苦力,不能跟女子出嫁的彩禮錢相比。
一聽有錢拿就換了嘴臉,開出價錢後就咬定不鬆,全家沒一個人詢問蔣遼的意願,對此更是漠不關心?。
蔣遼留在蔣家日子隻會更不好過?,他母親不願跟他們多費口舌浪費時間,最後禮錢翻了倍。
蔣父拿著賣兒子的幾兩錢加上自家存的些錢在鎮西?租了間鋪子賣雜貨,去年更是搬到?了鎮上,之後便很少回村裡。
家裡的田地?讓大兒子夫婦留下耕種,兩人累死累活他們都鮮少關心?,更彆提會記起蔣遼。
蔣方珠以前在村裡就不待見蔣遼,這會卻突然過?來讓蔣遼回去……
廉長林不清楚蔣遼記得多少蔣家的事,轉頭看?他。
“我跟你?們蔣家早就沒什麼關係,這話當?初可?是你?們特地?警告我的。”
蔣遼依然紋風不動坐著,最後好心?提醒蔣方珠:“所以你?日後看?到?我彆再?像剛才那?樣喊人,我擔待不起。”
當?初蔣遼一個大男人要給人做妻,嫁的還是個啞巴,害他們家在村裡抬不起頭,如今還敢提起這事!
兩人還一起出來做生意,也不怕人知道了戳脊梁骨!
蔣方珠今日出來買完東西?再?過?到?這邊腳都走酸了,本就不想過?來心?裡憋著氣,一聽這話更是氣急,想到?出來前她娘說的話又生生收斂了脾氣。
“那?都是氣頭上說的話哪能當?真,三哥還不知道,爹都是豆子嘴豆腐心?,你?是他親兒子,真不認你?不讓你?回家就不會讓我過?來了。”
“我看?可?不見得,兒子賣出去錢都收了,如今真想認回兒子的話,不是應該先把錢送回來。”
蔣遼對蔣方珠沒什麼印象是原主平日忙著乾活,根本就沒時間多注意他們。
而且久而久之,腦海裡有關原主的記憶隻剩下些印象比較深刻的事。
蔣家去年搬到?鎮上後,原主連他們新?家在哪裡都是從彆人口中得知。
但凡他們以前對原主好一點,原主都不會那?麼決絕要住去廉長林家,更是連彩禮錢都不想便宜他們。
彆說是他,現在就是原主在這裡,也肯定不會再?回去。
蔣方珠心?裡想什麼臉上都表露無疑,看?就是被嬌慣養大的,蔣遼可?沒閒功夫陪她打?啞謎。
蔣遼是被家裡趕出去,誰讓他當?初執意要嫁給一個啞巴,如今肯讓他回家一趟是家裡不計前嫌,他不感恩戴德竟然還敢不給她好臉。
蔣方珠忍著氣道:“讓你?回去是爹的意思,反正話我帶到?了,你?自己看?著辦。”
“老板!再?來兩碗酸粉!”旁邊桌椅處一位客人衝這邊喊道。
“稍等,這就給你?們做。”蔣遼站起來,說完回頭和廉長林一起裝碗。
石頭擦乾淨手過?來等了一會兒,他端著兩碗酸粉給客人送去。
之前忙的時候沒時間收錢,客人付錢時要等,現在都習慣了拿到?吃的就先給錢。
石頭拿錢回來給廉長林,回去坐下繼續洗碗。
蔣方珠是最近才知道鎮上都在談論的涼粉是蔣遼賣的,這條街位置不好太偏遠,從他們那?走過?來得半個多時辰。
她看?不上這邊賣的東西?,說完胳臂挽著竹籃就要回去交差。
蓋著吃食的紗布拿開看?到?裡麵,她停下來挑剔地?看?了眼,指著推車上的東西?道:“這些都裝一份,我帶回去給爹娘他們嘗嘗。”
廉長林對蔣家的人沒有好感,一聽這理?所應當?的語氣,再?看?蔣方珠趾高氣昂指使的模樣,他站著並不打?算動手。
若不是他們一家,以前的蔣遼日子不會那?麼難過?。
“一共十四文錢,帶上碗要給壓錢再?加十文,碗還回來後會退壓錢。”蔣遼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著手給她裝起來。
“你?要我給錢?”蔣方珠不敢相信地?瞪他。
“買東西?給錢不是天經地?義,你?們家店裡賣的東西?不給錢能拿走,”蔣遼反問,“還是說你?過?來就是想吃白食?”
蔣遼以前在家裡讓乾什麼話都不敢多一句,現在竟敢跟她收錢。
有人路過?聽到?吃白食停下看?過?來,蔣方珠臉上難看?:“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吃白食,你?賣個吃的還要跟你?妹妹收錢嗎?”
“我跟你?們家早就沒有關係,更何況親兄弟都得明算賬。”蔣遼下逐客令。
蔣方珠忍著脾氣道:“今日出來的突然,錢沒帶夠,等還碗回來再?一起付錢。”
“沒錢你?還出來買東西?,”蔣遼坐了回去,“我們攤子雖小,規矩還是有的,想吃白食到?彆地?去。”
蔣遼一開始就不打?算動手,廉長林也無動於衷站在旁邊。
見狀蔣方珠氣急敗壞道:“我是看?你?這沒幾個人來買吃的,不然誰稀罕你?這破攤子賣的東西?!”
說完挽著竹籃氣衝衝轉身走人。
蔣方珠是蔣家最小的女兒,家裡幾姐妹數她出落的最好,自小就比較嬌慣。
她向?來對蔣遼不滿,如今蔣家讓她過?來叫蔣遼回去,肯定不是簡單的事。
蔣方珠走開後,廉長林回頭看?蔣遼。
“彆想太多,他們還能翻天不成。”蔣遼道。
話是這麼說,但蔣遼不回去一趟的話,隻怕蔣家其他人還會再?過?來,廉長林垂了垂眸,隨後轉回頭。
不管他們想乾什麼,這對蔣遼來說都不重要,這一插曲很快被他拋到?腦後。
昨夜摘的野植放在淺口的木盆裡用水育著,收攤後蔣遼帶上木盆,和廉長林叫了個馬車過?去東郊。
第63章
兩人到餘宅時, 鐘立辰和餘楓都不在,管事領他們?進去。
“鐘大夫這段時間上午要出診,前?些日都差不多是這時辰回來, 兩位先?隨我到客堂。”
“有勞。”蔣遼和廉長林隨他走過去。
大廳會?客處貼牆設放了架半人高的書櫃,上麵?擺滿參差不齊的書籍,放眼望去過於雜亂在井然有序的房間裡就格外顯眼。
廉長林進去後?見到時有些想不通。
餘宅的傭人不至於粗枝大葉到隻留這處忘了收拾, 餘楓更不像是會?由著雜亂坐視不理的人。
管事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回頭笑道:“東家在外頭看到些有趣的書就會?買回來,應該是出門前?才看過,二位想看的話可以拿來看。”
餘楓過來鎮上通常會?住上一個多月,平日除了到酒樓查查賬或會?會?友人, 其餘時候基本都在外麵?閒逛。
有客人來訪時他很少在家,這些書都是供人打發時間的。
說來他們?東家有時是怪的很。每回看完書後?書架亂無章也不準他們?整理, 最後?都是鐘大夫看不過眼將書籍分門彆類擺放好。
管事最後?安排人招待他們?便出去忙自己的事, 不知道鐘立辰什麼?時候回來, 廉長林便走過去隨手抽出一本書翻看起來。
桌上擺了座木質根雕,蔣遼看了一陣實?在看不出上麵?刻的是什麼?。
扭頭看去,廉長林捧著本書站在書架前?, 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看得入迷。
他回頭坐下,繼續研究這座造型奇特的根雕。
鐘立辰回來後?得知兩人已經到了, 取下藥箱給小徒弟,抬步往客廳去。
進到客廳門口?一眼就注意到桌上放著的低矮木盆,頂上遮著塊圓形蓋板。
“這是什麼??”鐘立辰走過去。
“昨日去山裡采的, ”蔣遼起來拿開蓋子, “我看葉脈跟書裡畫的不一樣, 鐘大夫看看是不是浮生草。”
手裡的書又翻了一頁,聽到鐘立辰進來, 廉長林合上書物歸原位轉身走過去。
昨日才說起這味藥,想必他們?是回去就進山尋找,鐘立辰低頭看清裡麵?的東西後?一整個震驚住。
“沒錯,正是浮生草。”
他仔細端詳盆裡的浮生草,跟著給兩人解釋起來。
“浮生草長到這般大小後?便不會?再長,往後?年份越久葉脈會?逐漸發生變化,要?辨認主要?看它?的根莖。”
他說著伸手去摸葉片。
麵?上長著層逆生的細膩毛絨,指腹壓下去觸感冰涼久居不消,盆裡的水亦是如此,正是長於極寒之地?的浮生草絕不會?有錯。
觀著這株草藥的品相,至少生長了幾十年,正到了采藥的時期。
浮生草世間難見,第一次親眼目睹,鐘立辰眼睛一刻不離稀罕地?瞧來看去,難能有些失態。
“浮生草長於深山野潭,通常所處的地?勢險峻無比非常難尋。我以前?四處行醫進山采藥時也曾特地?找過,還讓人采草藥時仔細留意,卻都一無所獲。”
“這味藥尤為重要?,卻不是必不可少。”他最後?對蔣遼道,“昨日那樣說完我是真沒想到你們?還會?去找,還短短時間就找了回來。”
蔣遼昨日特地?詢問浮生草,鐘立辰看他是想進山去找,還特地?勸阻說起自己讓人尋了多年都無疾而返。
院裡風吹不止,高樹上偶爾飄落幾片翠青的樹葉,廉長林站在蔣遼旁邊,望著外麵?的景物同時留心聽鐘立辰的介紹。
浮生草不是必不可少。
聽到這他心下一怔。
蔣遼以前?進山打獵肯定見過深潭,昨日才突然要?進山去尋。
但?浮生草並不是非用不可。
何況昨日回到家時就比平日晚,天色又陰沉欲雨,蔣遼卻還執意要?進深山。
他身手再了得又不是有三頭六臂,暴雨激雷獨自在山裡摸黑趕路,稍有不慎後?果就不堪設想。
廉長林緊閉著嘴,視線隨著外麵?飄晃的落葉垂至地?麵?,心緒難平。
鐘立辰後?麵?的話一出,蔣遼就覺有些不太妙,他轉頭看廉長林。
餘光注意到他的動?作,廉長林分散的眸光凝聚,隨後?轉頭將目光投向他。
咋一看去,廉長林的神色和平時無異,細看還是能看出心緒有過起伏。
現在眼底的情緒也讓人難以窺明。
避免他多想,蔣遼覺得還是有必要?說點什麼?。
畢竟經曆過末世,不管多險峻的深山野林,就是衝風冒雨黑燈瞎火的,要?進去對他來說都不在話下。
後?者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眸色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轉開臉,漠然不動?望出窗外。
不言而喻就是讓他彆多此一舉。
如此不給麵?子,蔣遼暗暗嘖了聲,隻好作罷。
不想聽就不聽吧。
“浮生草要?連用三日,我再給你開一方藥,熬藥時折斷一株洗乾淨放進去熬製即可。”
終於記起還要?給廉長林施針,鐘立辰不得不將目光從浮生草上挪開。
“浮生草離開生長地?存活不了幾日,剩下的兩株你們?賣給我,我出最高的價錢。”
“往後?是不需要?再服用這味藥?”蔣遼問道。
“不用。這藥起疏通之效隻在前?期服用就行,你弟弟的情況不比常人才隻能用生藥配合熬製。”
鐘立辰道:“餘下的兩株他用不到我才要?買回來,等曬乾後?可以做多種藥方的藥引。”
“既然如此我們?留著也沒用,鐘大夫拿去就是。”
這些藥在鐘立辰手裡才能用到根本上,蔣遼說完頓了頃刻,轉頭眼神詢問廉長林的意見。
廉長林回看了他一眼,隨後?衝鐘立辰略點了點頭,也是這個意思?。
“這藥少見可謂價值連城,你們?確定不再考慮一下,就這樣白送給我?”鐘立辰提醒道。
“日後?我們?少不了要?來麻煩鐘大夫,說起來倒不算白送出去。”蔣遼笑道。
有了浮生草這味藥,以前?很多配不了的藥方都可以配出來,鐘立辰也不客氣?推托。
“決明,拿瓷器過來。”他喊來坐在一旁搗藥的小徒弟。
最後?分出兩株浮生草,放到盛滿水的瓷器裡。
決明現今十一歲,已經熟讀鐘立辰讓他看的各類醫書,知道該怎麼?處理浮生草。
剛要?端下去,鐘立辰讓直接送到藥房,等忙完後?他自己過去處理。
目送徒弟小心端著瓷器出去,鐘立辰要?帶廉長林去施針才察覺到,他和蔣遼之間無聲的氛圍有種難以言說的怪異。
蔣遼神色有點兒難辦地?盯著廉長林看。
廉長林卻一臉平靜行若無事,就等自己忙完過去施針。
進來時還好好的,一眨眼就變了樣,鐘立辰著實?看不明白,想著自己要?不要?先?出去時餘楓回來了。
不知又在外麵?碰上什麼?有趣的事,搖著玉扇興致難消,一路腳步帶風走進來。
“你們?今日過來這麼?早,還沒用午飯吧,那正好,中午就留在這裡吃。”
餘楓提前?留客,然後?神神秘秘對蔣遼道:“昨日下棋一直輸給你,今日我們?比點彆的。”
現在剛到午時,等廉長林施完針差不多就是他們?平日用午飯的時間。
他說完不待兩人回答,就吩咐起身旁的管事,讓後?廚多準備些飯菜。
管事領了差事退下去安排。
餘楓信心滿滿要?找回場子,鐘立辰不知道他又淘了什麼?回來,對此不感興趣就不留下湊熱鬨,示意廉長林隨他過去施針。
今日收攤的早,施針結束再吃個飯花不了多少時間,蔣遼是沒什麼?所謂。
不知道廉長林怎麼?想的他剛要?詢問,廉長林卻抬步就走,視若無睹的隻給他留個後?背。
目送他走出去,身影轉過拐角消失在視野前?,仍舊一副暫時拒絕溝通的模樣,蔣遼不由得暗暗歎了歎氣?。
餘楓看出來些不對,等鐘立辰和廉長林都出去後?,他煞有其事折起扇子。
“你弟弟脾氣?挺好的,這突然待搭不理的,你乾什麼?了把人惹成這樣?”
“這是什麼?話。”蔣遼聽的好笑。
“肺腑之言,這不很顯而易見,主要?還是你們?表現的太明顯,讓人想不看出來都難。”餘楓自信不疑。
蔣遼聽完笑了笑,不置可否。
廉長林哪兒是衝的他,而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當初原主的死和他無關,他都能自責起來,蔣遼現在仔細一想,昨天突然進山是有點冒進。
這事說不清楚更不好跟旁人多說,蔣遼隨口?帶過。
餘楓看了看他,了然一般過來人的語氣?道:“多大點事,年輕人嘛,氣?性來的快去的也快,再不濟等會?兒你多說幾句好話就行。”
他坐到方桌旁,從袖口?拿出今日在外麵?買回來的新鮮玩意兒。
“知道這什麼?嗎?”
餘楓故意吊人胃口?,可惜卻沒被人買賬。
“最近新出的紙牌,你在哪家賭坊買的?”
蔣遼看了眼過去,坐到他對麵?抽出一張牌看後?麵?。
“鄭行。他家的紙牌最先?出來,做的是不差。”
鄭武的賭坊生意上去後?,彆的賭坊都跟風仿了紙牌出來,現在鎮上的賭坊都上了紙牌。
“你連這都知道?”
不怪餘楓驚訝,這紙牌前?段時間才麵?世,並且隻在賭坊裡賣,蔣遼怎麼?看都不像會?去賭坊賭錢的人。
蔣遼笑笑沒說話,看他想怎麼?打牌。
餘楓今日去見幾個朋友,忙完了事聽到他們?談論起才知道紙牌,蔣遼怕也是道聽得來。
他上午和朋友打過幾輪牌掌握了些訣竅,勢在必得拿出全?部紙牌打算一雪昨日之恥。
半個時辰後?,廉長林施針結束走去房間,決明抱著裝了銀針的器具跟著一道出門。
“決明,你師傅怎麼?沒過來?”
兩人路過大廳門口?時,沒見到鐘立辰,餘楓叫停他。
“師傅在藥房,我放完東西正要?過去。”
決明剛才守在房間時心思?都在浮生草上,生怕去晚了他師傅都處理完了,話沒說完拖著聲就跑了。
鐘立辰愛藥如命,餘楓見午飯還沒好本想叫他一起打牌,聞言隻好打消念頭。
廉長林對打牌不感興趣,餘楓邀請他一起,盛情難卻便走進大廳,坐到蔣遼旁邊。
蔣遼轉頭看去,他神色平靜回看過來。
不得不說,這自我消化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剛才見他們?有點矛盾,廉長林過來了餘楓正欲勸和幾句,洗了牌抬頭見兩人的氣?氛已經不複剛才。
他盯著對視的兩人看了又看,心裡嘖嘖有聲,真是奇了怪了。
餘楓和蔣遼打牌還能有來有回的各贏一兩局,沒想到廉長林手氣?竟那麼?好,過來後?他和蔣遼就隻剩洗牌的份。
不過贏的雖少,這紙牌玩起來確實?不賴,府城的那邊再有趣的玩意兒都比不上。
餘楓以前?每次過來待的時間都不長,覺得這次可以久待些時日,遊山玩水什麼?的都往後?挪挪。
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廉長林攤開手裡的牌後?,頗是無語地?看了蔣遼一眼-
方氏正要?給鋪裡送飯,見女?兒回來了,問道:“怎麼?樣,他什麼?時候過來?”
“不知道!”蔣方珠進屋後?氣?衝衝扔下竹籃坐到旁邊。
竹籃立不穩虛晃了晃傾倒到桌邊,裡麵?用油紙包裹的幾包糕點全?滾出來掉到地?上。
“哎呦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娘給你出氣?去,這些糕點可不能摔壞了,等會?就得用呢!”
這家糕點貴的要?死,方氏忙放下食盒,匆匆走過去撿起來。
“還能有誰,就那個蔣遼!我讓他回來他不僅不回,還說跟咱們?家早就沒了關係,讓我以後?見到他彆叫他。”
要?不是家裡有事誰稀罕過去,她巴不得他離他們?家遠遠的。
“他敢這樣跟你說話,你沒說是你爹讓他回來的。”
方氏拆開油紙查看,還好隻磕到了點邊角並不礙事。
“說了!我好聲好氣?讓他回家一趟,他不回就算了,最後?我說帶幾份他攤子的東西回來給你們?嘗嘗,他還跟我收錢,沒錢就不賣給我!”
蔣方珠越想越氣?。
“我說先?賒賬,他不賒賬給我還汙蔑我要?吃白食,娘你都不知道旁邊的人怎麼?笑話我!”
“什麼?!”方氏拍桌怒道,“這個白眼狼反了天了他!”
“我看他是真掙了錢,現在哪裡還記得咱們?家!”蔣方珠氣?哼道。
“你過去跟他說,就說你爹在家裡等著他,他還敢不過來!”
“我不去。既然是四哥的事你讓他自己去,我走了一上午腿都走酸了。”蔣方珠轉過臉打死不肯再去。
“行行行,不讓你過去。”見不得自己女?兒受點委屈,方氏立馬轉口?道,“那你給你爹送飯去,我現在就過去看看他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還敢要?錢。”
“娘,這時候他們?估計都走了,你過去也沒用。”
以前?蔣遼要?嫁給廉長林,方氏是很樂見其成的。
就蔣遼整日木訥寡言的樣,以後?能不能娶到妻很難說,他嫁出去家裡有彩禮錢拿,還省了給他準備娶妻的錢。
家裡的田地?就幾畝,沒了他這個苦力,丟給蔣大夫婦倆照樣能忙得過來。
正巧家裡準備在鎮上租間鋪子,銀錢不夠,他若是嫁出去不就一舉多得。
總歸是他執意要?嫁過去,怎麼?說都是他不孝在先?,才勒令他日後?不準跟家裡往來。
如今家裡不計前?嫌,讓他回家還不識抬舉,她明日倒要?去看看做的什麼?生意,能橫成這樣。
第64章
次日得閒後?, 方氏去到延順街找到蔣遼的攤子時,客人?正排著長隊,兩人?忙得騰不出手。
早前就聽說鎮上出了新鮮又消暑的吃食, 每日就賣一個上午,要想吃就得早早過去,去晚了準沒份。
方氏打聽?到地方, 和他?們那邊各處一頭,過去要費上不少時間。她平日要看顧家裡的鋪子,就是想吃也沒得閒心去買。
何況如今生意?不景氣,近期來鋪裡買東西的客人?少,忙活一個月下來交了租錢就不剩幾個子。
前些日得知?大家都在傳的吃食生意?是蔣遼的, 她?壓根兒?就不信。
蔣遼那個木訥樣也能做成生意?,那他?們家開鋪子不早發?達了, 何至於現在出筆錢還得精打細算省著來用。
直到聽?來店裡的客人?提起, 聽?到蔣遼的名字還提到攤子上的幫手不能講話, 她?才不得不信。
之後?聽?著客人?的描述,他?們大抵算了筆賬。
因為東西難做每日賣的量有限,如果真能掙到錢不可能天天就賣那麼點, 而且坐牛車來回?都得費錢。
不過每日都能賣完,算下來大錢掙不到小錢還是能掙著些, 這才想著讓蔣遼回?去一趟。
方氏直盯盯望著攤位上忙動的人?影,完全沒想到蔣遼的生意?竟這麼好,忙著時攤上的乞兒?都能經手收錢, 也不怕人?昧了去。
剛才那小乞兒?收錢時她?特意?數過, 一碗吃的最少兩文錢, 多的要五文錢。
好些人?吃完都會再叫,一個人?少說都能吃上十來文錢, 她?過來這麼點時間攤子的進賬已經非常可觀。
照這樣算下來,就是每天隻出攤一上午那也不少掙錢了。
方氏站在不遠處看?得眼熱,接著轉念一想,她?陰霾的臉色瞬間轉晴,轉身坐到旁邊的茶水攤。
涼粉攤的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方氏的茶續了多次就要坐不住時,蔣遼和廉長林才得空停歇,她?匆匆付了茶錢走?過去。
到推車前站停後?,蔣遼隻是淡淡看?過來,跟個木頭似的不招呼她?更沒多餘的表示。
方氏忍不住要訓斥,想著過來的要事便忍住了,不跟他?一般見識主動開了口。
“這才多久不見,怎麼連人?都不會叫了。方珠那丫頭說話是直了些,總歸沒有惡意?,她?昨日有什麼說的不對?的,你多擔待些彆跟她?計較。”
說完沒得到回?話,方氏歎了歎氣:“當初和家裡鬨的就是再不愉快,不還是一家人?。”
“何況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爹雖然麵上不說,心底可是記掛著你的。”
蔣遼不認識方氏,這次卻沒用廉長林提醒也知?道來人?的身份。
蔣方珠長相隨的方氏,母女倆長得挺像性格卻完全不沾邊。
前者就是典型被家裡寵壞了,雖說嬌縱了些倒還不至於無藥可救。
後?者看?著精明又勢利,也難怪村裡人?條件都不好,蔣家卻早早就想到去鎮上盤鋪子做買賣。
今日比較忙廉長林竹筒裝的水都被他?喝完了,蔣遼正打算去隔壁攤子買糖水再到茶館給?竹筒添滿水,免得再忙起來沒時間。
現在不知?道方氏找過來是何居心,蔣遼就沒急著出去。
“有話就直說,不用在這裡拐彎抹角。如果是讓我去你們家一趟就不用說了,要說的話我昨日已經說的很清楚。”
昨日聽?女兒?說蔣遼跟以前完全變了樣,方氏並沒放在心上,再怎麼變樣還不是得對?家裡言聽?計從。
現在看?來蔣遼何止是變了樣,說是完全換了個人?都不誇張。
以前他?整日低著頭連人?都不敢多看?,在家裡更是幾天都憋不出一句話。
方氏滿腹狐疑打瞧起蔣遼,轉而又看?了眼旁邊的廉長林。
不冷不淡站在那裡,就這樣還做生意?,要不是蔣遼他?彆想在鎮上找到活乾。
方氏轉回?頭前,留意?到廉長林身上的衣服和昨日她?想給?兒?子買的布料相似。
做一整套衣服要扯的布料就要好幾兩銀子,家裡現在能用的銀錢不多,她?最後?不得不換了便宜些的料子。
連這麼貴的衣服都穿上了,看?來蔣遼做生意?是真掙了錢,不然哪來的底氣敢這麼跟她?說話。
想到這方氏覷了眼推車,上麵的吃食看?起來即獨特又招人?胃口。
她?心思轉來轉去,接著對?蔣遼道:“我今日專程過來是跟你告知?一聲,興禹下個月就要成親,怎麼說這也是家裡頭等大事,你這個當哥的總不能不知?道。”
“現在我們每日顧著鋪子還得忙成親的事,興禹有自己的事要忙旁的瑣事也一大堆,你不回?去幫忙難道忍心看?著你爹到處走?去籌辦?”
廉長林聽?完蹙了蹙眉。
蔣家人?並不喜蔣遼,尤其是方氏。
當初收了禮錢就攛掇蔣父跟蔣遼斷了關係,之後?對?外的說法也一直是蔣家如今隻有三個兒?子。
本就對?蔣遼心存不滿,如今又是她?兒?子成親這種大事,怎麼可能真肯讓蔣遼幫著置辦東西。
昨日才不客氣打發?走?蔣方珠,今日她?就專程趕過來。
說是幫忙,怕是意?不在此。
方氏的幾個女兒?除了蔣方珠都出嫁了,小兒?子今年?十五六歲,蔣興禹好像就比廉長林大一歲。
蔣遼簡單理了下頭緒,成親這事他?依稀記得,聽?說是去年?定的親。
方氏嫁給?蔣父後?,把原配的大兒?子和女兒?管的服服帖帖唯命是從,隻有原主不買她?的賬。
八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她?每次添油加醋把蔣父搬出來,久而久之被打怯了,原主隻能讓乾什麼活都照做,長此以往也越來越沉默寡言。
以前就嫌原主晦氣,現在讓他?回?去,自然不可能就是幫忙籌辦這麼簡單。
方氏說完以為蔣遼肯定會照辦,卻不想蔣遼接下來的話驚得她?目定口呆。
“彆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找個免費苦力回?去乾活,想指望我跟以前一樣,什麼事都幫你們做完你們好省錢是吧。”
蔣遼掃了她?一眼,直白道:“你們家的鋪子都開了幾年?,如今連兒?子要成親請幾個苦力回?去跑腿的錢都沒有,有這時間過來還不如回?去想想怎麼多存點錢,免得大婚當日東西都買不齊。”
“興禹怎麼說也是跟你有血緣關係的弟弟,何必把話說的這麼難聽?。”方氏臉色頓然變得難看?。
“而且讓你回?去是你爹的意?思,先不說以前發?生些什麼,若沒有蔣家在先,你如今能到這裡做生意?。”
方氏提醒他?彆忘了自己什麼身份。
“當初讓彆再往來的是你們,現在又大言不慚讓我回?去,怎麼,這會兒?不怕傳出去讓你們家丟人?現眼了?”
方氏當初口口聲聲辱罵原主忤逆不孝的畫麵還曆曆在目,現在隻字不提揭過還恬不知?恥搬出身份壓人?,蔣遼不管她?什麼臉色自顧自接著道。
“不過既然都過來了,你們如果實在找不到人?幫忙,我也不是不能幫這個小忙。”
“畢竟辦親事跟辦喪事其實都差不多,最起碼該花的錢絕不能省,誠意?要有銀錢也要給?到位——”
“好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記著家裡的鋪子!”
方氏剛才顧及要事才百般忍讓,兒?子好好一樁親事被侮辱又被詛咒,聽?到這她?忍無可忍怒斥蔣遼。
“還敢管我要錢,我從小把你養這麼大浪費了家裡多少米糧,現在彆說讓你回?去幫忙,就是讓你出錢籌辦也是應該的!”
方氏言行過激,蔣遼和廉長林默默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測。
“你兒?子成個親我不僅得扔下生意?不做,理所應當還得出錢替你們蔣家忙前忙後?,照你這麼說——”
蔣遼頓了頓,繼續反唇相譏:“他?以後?兒?子出來了若是養不活,是不是還得我出錢給?他?養兒?子?”
說著輕嗤了聲:“你們蔣家倒是會做生意?,不過你孫子以後?如果改姓廉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再拒絕。”
一番話夾諷帶刺,方氏努力維持的那點得體這下蕩然無存直指蔣遼破口怒罵。
“你個白眼狼算什麼東西!惦記我的錢還敢惦記我孫子!當初就該讓你餓死?在外麵省的現在出來丟人?現眼!”
街上行人?來往嘈雜,離得近的人?聽?到這話都看?了過來,方氏氣頭上話趕話一通說完才注意?到旁邊圍觀了好些人?。
這邊離家裡的鋪子雖遠,難免會有認識她?的人?,她?在外經營的形象絕不能這麼毀於一旦,便索性衝圍觀的人?哭訴起來。
“大夥兒?給?我評評理啊,還有沒有天理了,我含辛茹苦把他?養大,”她?顫抖著手指向蔣遼,苦不堪言衝外麵道,“如今家裡有些事要他?幫忙,他?倒好,不記著生恩養恩,卻還記恨著家裡當初把趕他?出去,連爹娘都不認了……”
廉長林一聽?開頭就感覺不妙,來不及阻止方氏便嚷得更多人?圍了過來。
“以前家裡跟你好說歹說,你硬是要嫁給?一個十來歲的小子做妻,怎麼勸都不聽?害的家裡在村子抬不起頭,你爹氣頭上才說了幾句狠話讓你彆跟家裡往來。”方氏哭訴道。
“如今都過去幾年?了,家裡是記掛著你才借機讓你回?去,卻不想你反倒記恨上我們,到如今還懷恨在心。”
說著她?愁苦著臉歎了歎氣:“算了,說到底我隻是當後?娘的,做的再多在外也落不到好。”
“但怎麼說我也養了你二十多年?,你弟弟成親這麼大的事,你不願回?去就算了何至於把話說的那麼絕,還詛咒你弟弟的親事……”
婦人?哽咽難鳴話是徹底說不下去了,抹著眼淚有苦無處宣的模樣看?的人?目不忍觀。
蔣遼站在前麵無動於衷冷眼相待,外麵圍觀的人?也是看?不下去了,議論紛紛對?著他?指指點點橫加指責。
“身為男子卻嫁人?做妻本就有愧父母,如今家裡既往不咎卻還反倒詛咒起人?,這心是真夠歹毒的!”
“堂堂一大男人?做出這種事竟然還有臉一起出來做生意?,真是不知?廉恥!”
“還嫁個啞的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依我看?家裡就該跟他?斷了關係,做啥還讓他?回?去?看?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一個!”
類似的話廉長林以前沒少聽?過,旁人?的看?法他?也從不放在眼裡。
蔣遼突然來到這裡就攤上自己這個麻煩,這些事與他?無關如今還被牽連,而自己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非議詆毀。
廉長林喉間乾澀,沉著臉目光發?冷一一掃視前麵道長論短的人?群,垂在身側的拳頭攥的發?僵。
這些人?不知?就裡被煽動,激昂聲討越演越烈居高難下,看?到方氏暗裡露出得意?之色,蔣遼轉頭看?廉長林,緊跟著微皺起眉。
察覺到身旁凝視而來的目光,廉長林回?了回?神?,眼底陰晦難明的眸光散開。
蔣遼目光如炬又不動聲色地望著他?,在他?看?過去後?便挪開了視線。
短暫對?上他?的目光時廉長林微頓了頓,隨後?轉回?頭,眼裡的情緒已經被一點點抹平,緩緩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這大戶人?家娶男妻不多的是,窮苦些的老百姓討不著媳婦兩爺們湊合過的也不是沒有,我當什麼事呢多新鮮呐!”
“要我說這些話聽?聽?就得了!彆人?的家事瞎摻和什麼呢!”
這兩人?經常結伴來攤子吃東西,這兩老板什麼為人?他?們都看?在眼裡,過來聽?到這忍不住說道。
不過一幫人?圍在攤子前聲討的吵吵嚷嚷,兩人?的話才出來就被鋪天蓋地的聲音掩了過去。
有本就看?不順他?們生意?的小販趁機落井下石,湊在其中高聲起哄。
“對?爹娘不孝都不配做人?,那做出來的東西再好吃又怎麼樣,又還招乞兒?來幫忙,誰知?道那些吃的乾不乾淨!”
“我看?大夥兒?以後?都彆來這裡買東西了,免得哪天吃出什麼問題,爹娘都不認的人?還會管食客的死?活嗎?!”
聞言還在桌椅吃東西的客人?頓時就坐不住了,付了錢的扔了筷子匆匆起身離開,沒付錢的到底良心未泯走?之前還是放了錢。
剛才一幫人?突然圍過來,石頭和石塊便放了手頭的活,現在望著一嘴一句破口大罵的人?群,石塊不知?所措緊緊抓著石頭急出了眼淚。
蔣遼回?頭見他?被嚇的不輕,石頭也半斤八兩,客人?走?了倒是還知?道過去收錢。
他?轉回?頭看?到方氏鬨了事就想脫身,拿起一個空碗猛地砸了過去。
碗突然在腳邊落地開花,方氏嚇的連連跳腳高聲尖叫,嘈雜的議論聲緊跟著戛然而止。
圍觀的人?都驚得目瞪口呆,望向大逆不道對?母動粗的蔣遼。
第65章
“都說完了吧, 說完該我說了。”
四周靜下,蔣遼視線掃過外麵臉色詫異的眾人,最後停下看向方氏。
“我生母過世?的早, 自?從你進了蔣家,打有記憶起我就沒吃過一天飽飯,天天還要早出晚歸乾農活, 而同樣的年紀,你兒子在家裡養尊處優一日三餐都沒被?落下,到年歲了就能立馬去私塾讀書,我卻連私塾門口朝哪邊開的都不知道。”
話已至此沒什麼好顧及了一般,蔣遼停頓了下才不得不繼續往下道:“他是你親生的你對他多上心這無可厚非, 但我每日忙不停地?乾活,到頭來還被?你克扣飯菜——”
“我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你一個字都不提, 這會兒反而跟你弟弟比較起?來, 你怎麼不看看你比他大了多少歲!”
剛才?蔣遼砸碗過來, 方氏還驚恐未定?,聽到他的話險些?沒忍住氣急敗壞,反斥道:“你小時候那會兒家裡是什麼條件?當時村裡哪戶人家的小子不是半大點就跟著去地?裡乾活的!”
她望著蔣遼寒心道:“而且那時候家裡能有多少吃的, 不多乾點話怎麼養得活一大家子,你倒好, 獨獨記著這事不算,還反過來誣賴我不給你吃飽飯……”
廉長林聞言蹙了蹙眉。
方氏當年就是如此,慣會裝模作樣借題造勢, 以前的蔣遼不善言辭才?被?她回回得逞, 從而背上?莫須有的罵名。
這次也?一樣, 圍觀的人一看她這淒苦的模樣,對蔣遼更是譴責不已。
旁人越聚越多, 蔣遼大無畏地?掃了眼他們,視線回到作姿作態還在演的方氏身上?,等她演完後才?繼續發聲。
“剛才?嚷著讓大夥兒給你評理,現在我話沒說完你就心虛急著打斷,不就是怕被?拆穿你這些?年是怎麼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這些?年我一心操勞家裡,視如己出照顧你們幾兄妹,做什麼事我都親力親為,替你哥忙活親事,替你姐找好人家,把你拉扯大,我捫心自?問?沒愧對蔣家列祖列宗,你卻到如今還汙蔑我……”方氏被?寒透心話說不下去。
“我剛才?說的是真是假隻要到村裡打探就知道,既然那麼想讓大夥兒給你評理,你又?問?心無愧的,我看乾脆就到衙門去讓知府給你評理。”
蔣遼沒耐心看她演下去,說著話走出去站在攤子前,轉而看向眾人。
“知府大人是出了名的秉公辦案,自?然不會偏袒任何一方,正好我也?想請大人做主,都已經斷絕關係,他們還幾次三番過來妨礙我做生意,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安的什麼心。”
他行得正站得直並不懼見?官,身後的廉長林也?走了出來,正有此意般恭候著隨時能去衙門。
家長裡短的瑣事基本每家都有,從沒見?過為這種?事鬨到要見?官的。
方氏被?這出打的措手不及,雖然不信他們真敢去見?官,心裡也?生起?怯,一時語塞說不出話。
見?狀蔣遼心裡冷笑?,麵帶自?嘲繼續道:“比起?你的兒子女?兒我是年長了些?,所以這麼多年讓做什麼我都照辦,十歲不到去鎮上?做短工掙的錢你全部拿走,我在家裡依然每天吃不飽也?沒有怨言。
畢竟夏天還能到山上?找點野果充饑,隻是沒想到,我大冬天穿不暖挨著餓還要去地?裡乾活,你的兒子女?兒卻都在家裡圍著火爐烤火。
這一樁樁一件件到了你嘴裡卻成含辛茹苦養了我二十多年,還要回報你們的生恩養恩。”
蔣遼盯著她語氣冷下:“彆?說生恩你不配,我就是真欠蔣家養恩,二十多年給蔣家做牛做馬也?早還清了。”
方氏剛才?沒及時回話反駁,眾人看她的眼神就有些?變了,現在聞言後交頭接耳議論起?她來。
“這後母確實是不好當,做的有點不對就會遭外人閒話,但看攤子老板的話不像假的,要是真這樣她那做派也?是夠惡心的。”
“是人都有私心,對自?己親生的好些?這沒什麼,要是奴役原配兒子讓人乾活還不讓吃飽飯,這心腸就太歹毒了。”
“可不就是,誰家孩子真碰上?了都隻能認栽,後母虐待原配孩子的事附近村裡可不少見?。”
眼看事態突變不受控製,方氏心裡驚慌的不行,麵上?還是堪堪維持著臉色。
“家裡把你養這麼大從沒想過要你報恩,但你也?不該……將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幾句話就帶過去,說的還跟我們欠你的一樣。”
方氏椎心欲泣道:“算了,這些?多說也?沒用,但如今是家裡難得要辦件喜事,這才?特地?讓你回家,你不回去還故意鬨的要去見?官,存心要攪黃你弟的親事不成?!”
“當初你爹說不準你跟家裡往來,那也?是你硬要嫁給人做妻,這才?說了狠話,沒曾想你卻記恨到現在。”方氏百感交集歎聲道:“說來都怪我,就不該突然過來讓你回去……”
到底是做生意的不是個善茬,方氏幾句話又?將話題繞回他嫁人的事上?,說完就想趁機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