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目送他離開。
庶務繁重,鐘離不會無緣無故休沐,來人定是身份特殊,他看上去瘦了很多,那麼多事要忙也是難免,真不知道這人怎麼能以一己之力攬下璃月這麼些事務來……
他肯定很累,要不要趁此機會,拉著他休假幾日調養一下?
你靠在床頭思索著,倦意湧上來,忍不住闔上眼皮。
“阿離。”
迷迷糊糊中,低沉輕柔的嗓音灑在耳畔,有誰隔著薄被輕輕拍一下你。
“我要出發了,你可要……”
你張開雙手,抱住他的手臂,放在臉頰上蹭幾下,聲音軟糯輕柔。
“嗯,我等你。”
他怔了一下,將要落在你發絲上的手停下,手指微蜷,刮了刮你鼻翼,神色如常道:
“好,那阿離在此等我。”
他頓了頓,低聲道:
“我很快回來。”
萬裡晴空,窗外霓裳如錦,織金畫霞,案上一盞燭燈未儘,將綿暖的花香暈開。
你清醒過來,仰頭看他。
他與你對視半晌,長睫垂落,不透半點思緒,隻聲音依舊溫和。
“阿離,先鬆手。”
你還抱著他的胳膊。
你疑惑了一下。
你捉的並不緊,他分明可以自己抽出來。
你後知後覺,恍然回神,突然覺得心酸,便起身下榻,放開被子,捉住他收在袖子裡的手,握在掌心裡。
“我改主意了。”你湊到他麵前,故意和他撒嬌,“我也想去,不知帝君肯不肯帶我?”
她的氣息離得非常近,鐘離抬起沉金的眸子,目不斜視地看著你,溫柔自眉宇間流淌出來,輕輕地嗯一聲。
他不想離開她,哪怕片刻。
他不曾同她道過思念,怕那沉重拖拽了她的輕盈,他習慣於沉默,一如此間一千七百年。
隻是沉默有時亦會被打破,有時他偶得一卷奇聞異事,覺得她肯定喜歡,便買下帶回,有時他獨自漫步在璃月長街,細雨如酥,心中會突然想到:阿離此刻會做些什麼?
他沒有答案,一如那些書卷,古玩,奇巧無人可贈。
於是沉默崩塌,待到深夜靜寂,他便提筆寫一封沒有收件人的信。
他寫璃月的變遷,身旁的趣事,寫鬱鬱蔥蔥的山澗,世人尋仙問道,流雲深受其擾,設琥珀石牢篩之;寫蒙德風車流轉,四季如春,龍脊雪山卻雪虐風饕;寫稻妻春櫻如雪,詩人將緋句淺唱;寫須彌林深難覓,古木參天,臨界卻沙海浩蕩……
信總是很長,直到燭火晦暗,晨光熹微,叩門的千岩軍送來新一日文書,他才匆匆落封。
與吾妻書。
慢慢的,信便真累成了書。
他寫不儘他們本該同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