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巧的是,在我代替她接管身軀的刹那,魔神的權能徹底綻放。”
她語調輕鬆,眉眼冷淡,好似提起一件不足為道的小事一般。
“殘忍是掌控權能的鑰匙,於是我回頭,把那些人都殺了。”
夢之魔神的權能與靈魂息息相關。
鐘離沉默著,默不作聲。
殘忍和無情是鑰匙,卻不會是唯一解。
“但她卻始終沒有醒來,如是千百年,直到最近,我本欣喜若狂,可她……”
她的麵色扭曲了一下。
鐘離淡淡開口,替她作答。
“可卻發現,阿離失憶了。”
女子頓了頓,厭惡的皺起眉。
“不要提那名字,含義那麼惡毒,不嫌惡心嗎?”
也不知道她殺人如麻,怎麼好意思嫌棄一個名字惡毒。
鐘離沒理她,心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悲涼。
鹽之魔神逝世,阿離雖有哀戚,卻並未有過多表示。
她不記得了。
他的姑娘,眉眼乾淨又柔軟,一個回眸,便似一叢曇花在月下怒放。
“我原以為你會恨她。”
“恨?”
女子訝異的挑挑眉,咯咯笑起來,一直笑得直不起腰,退後一步,紅瞳微眯,上上下下端詳著鐘離。
“她是我的神明呀,我愛她哦,我等了她千年,憑什麼要對你拱手相讓?”
“……”
鐘離垂下眼睫。
“收起你的殺意。”
女子笑眯眯地舉起雙手。
“安心啦,雖然我想殺你,可還沒有蠢到這麼自不量力的地步。”
她又退了兩步,誇張地作了一個請的動作,臉上掠過一陣古怪的笑意。
“恭喜你,岩神摩拉克斯,你可以從這片夢境踏出去了。”
鐘離淡淡地嗯一聲。
周身景色突然扭曲成色塊,萬千色彩流淌起來,光怪陸離,然後從黑沉沉的天穹起,一片片剝落。
鐘離巍然不動,肩背筆直。
待四周景色穩定下來,一道極淺的白光從天邊射出,兩岸黑黢黢的群山上泛起淡淡的翠色。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鐘離撤去玉璋護盾,將腕釧遞到她麵前。
女子不屑地嗤笑一聲,隨意將腕釧穿上,眸中緋色漸漸淡去,她極其惋惜地歎了口氣
“原想著你若猶豫半分,就在此誅殺了你的。”
鐘離負手而立,肩背筆直。
“你做不到。”
“取你性命不易,誅你心神卻不難。畢竟隻要我多困你幾日,再托個夢,送個信。璃月內憂外患,舉目皆敵,想必也撐不了多久。”
若是岩神真因過往真相而心生辜負之意,她絕對要他血濺三尺。
她向前走了一步,朝鐘離伸出手。
鐘離眉頭微皺,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笑意盈盈的看向他。
“生氣了?”
“……你果真是窮凶極惡。”
她一臉享受般的眯起眼睛,聲音有些雀躍。
“沒辦法,畢竟我占據此身千年,不太好殺,委屈閣下用腕釧鎖我魂魄了。”
能審判她的,惟有最初的神明。
當初的艾利歐格,如今的魔神離。
兩人心知肚明,一時默然。
她的眸色愈淡,泛著桃花的粉意,突然開口道:
“你不好奇她瞞了你什麼嗎?比如……她為何沉睡,她沉睡時,又做了什麼?她雖記憶有損,也並非一無所知,卻避而不談,這些,你不好奇嗎?”
“無妨,我等她。”
“嗤——天真,她未必會坦白。”
鐘離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她的臉,繼而望向輪廓逐漸清晰的群山。
“她會的。”
鐘離抬眸,迎著她審視的目光,沒有絲毫猶豫,聲音雖輕,字句卻重於山嶽。
“她終有一日會明白,無需做任何事,璃月便是她的故鄉。”
鐘離一字一句,說得認真堅定,似群山屹立,不可撼動。
女子詫異,凝視他半晌,眸子眯起,心中卻如釋重負般舒口氣。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說來,你該感謝我,岩神摩拉克斯。”
鐘離眸光微動,看向她。
“如果不是我,她從一開始,就根本不會傾心於你。”
鐘離心覺不對,往前一步,沉聲道:
“什麼意思?”
灼灼的落紅已然褪去,她的身子向前跌倒,鐘離下意識攬過她的腰,將人輕輕抱在懷裡。
微亮的天光裡,惟有殘留的幾句聲響。
“岩神,若你自以為站在了真相的門扉前,便大錯特錯了。”
那聲音甜膩膩的,如毒蛇吐信。
“你將永遠止步於此。”
…………
她睡著了。
鐘離俯身,手抬起,落到你的發絲上。
“阿離。”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夢境裡的低語。
你雙眉微蹙,夢中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眼睫撲閃顫動,睡意朦朧,很不情願似的,將眼睛睜開一道縫。
鐘離見狀,輕笑一聲,抬手遮去你眼前天光。
“再睡一會兒吧,天還早呢。”
流水潺潺,你聽著耳畔低沉和緩的聲音,又沉沉地睡去了。
長夜已儘,山間傳出接連不斷的鳥鳴。小舟晃晃悠悠,鐘離垂眸,凝視著睡的安詳的少女。
回城便把赫烏利亞的資料封存吧。
艾利歐格屠儘世間知情人,未必沒有這樣的考量,她的話不能全信。
那些事不必對她提起,他給出了承諾,便絕不會再使她落入那般境地,沒必要平白無故的提起,惹她傷心。
鐘離俯身,吻過少女的眉間。
請原諒他的隱瞞。
他的心上人。
他的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