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艾利歐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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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貫過兩人間的間隙,卷起一江沉默。

微涼的江風撲在艾利歐格的臉上,她輕笑兩聲。

“我今天心情不錯,不勞套話了,直接問吧——總不能沒有問題,畢竟自己的心上人十惡不赦,殺人如麻這件事,還挺叫人在意的,不是嗎?”

“不要把你做的事推到她身上。”

鐘離看著黑黢黢的群山,神色極淡。

艾利歐格嗤笑一聲,拍了拍手,眸色暗沉,猛地傾身靠近他。

“這麼急著撇清她?好一個正人君子!岩神,你捫心自問,她與我一體雙魂,記憶互通,過往種種,你真以為,她半點不知嗎?”

“我並不知曉因果,但她必有苦衷。”

像是聽到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艾利歐格愣了一下,突然捧腹大笑起來。

“你寧可摒棄理性,說出這般偏袒之語,我還能說什麼呢?隻是岩神啊……”

她停下動作,目光陰冷又詭異。

“那段歌謠說的還不夠清楚?不是自己被分食,你就不知道痛是什麼嗎?大聖人啊!——”

她站起身,江風揚起白發,好似六月霜雪,落了她滿肩。

她譏諷道:

“你要她以德報怨,憑什麼啊?”

鐘離神情冷肅,一雙金眸靜靜地望著她,沉聲道:

“並非如此。”

夜風寒涼,他抬眸,看一眼她蒼白麵色,心裡默默歎口氣,玉璋護盾倏然轉了個彎,將她團團圍住。

艾利歐格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你有病嗎?一點冷風能吹死誰?”

她早就想問了,他當離是誰?又是添衣又是擋風,看不起誰呢?

大概是沒聽過這樣的詰問,鐘離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懲治做出惡行的惡者,並無錯處。”

他抬眸,看一眼艾利歐格。

“但阿離並非是個天性享受殺戮的劊子手,屠儘世人這事,她做不出。”

她做不出,便是彆人在做了。

艾利歐格勾起唇角,眸中盛滿了名貴的美酒,散發著愉悅而醉人的香氣。

她似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眸中緋色愈烈,於是垂眸,輕輕開口,語調曖昧。

“她不會麼?”

“她不會。”

離心中有信念準則,並躬身踐行。

他如此篤信。

艾利歐格在幽涼的夜風中站了一會兒,靠在舟身上,紗衫下露出一截藕臂,撐在冰冷的小舟上,銀光如水,飛快的從她臂下穿過。

怨不得,阿離視此人為歸宿,把他的愛作為衡量自己是否被此世接納的砝碼。

真是壓的一手好注啊,我的阿離。

她姿態慵懶,嘴角輕輕揚起。

“不錯,是我做的。”

鐘離神色冷峻地看著她,目光銳利如刀。

“阿離,噗嗤,好蠢的名字。”

鐘離蹙眉,瞥了她一眼。

她頂著鐘離沉沉的目光,一點也不害怕,眉宇間是罕見的平淡,雙頰泛起笑意。

柔軟,溫熱的笑意。

像是腐朽的枯木爛泥中,像是戰火繚繞的殘垣廢墟中,生出一朵纖弱的紅花,風一吹便要折了。

“……此實父母邦,亂離乃棄捐。”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到了這般田地,難為她還記得。”

她抬頭仰視天穹間那一輪潔白的玉盤。

“我很小的時候便死了,許是周圍有神仙打架吧。沒有爹,沒有娘,要抓我回去煮湯的人手一抖,就把我拋下了。”

她抬起手,很無所謂地在脖子上一抹。

“無名無姓的魂魄,連死都不安生,什麼投胎轉世,淨是活人的瞎扯,我進不到那裡去,便隻能渾渾噩噩地在世間遊蕩,魂魄一點點散去,等著哪天再遇個神仙,把我這最後一點靈智攪碎,此生便是完了。”

似是想起什麼,她勾了勾唇角,低聲道:

“可我運氣太好了。你說得不錯,是赫烏利亞救了我們。說起來也是巧,我魂魄虛弱,她們步履焦急,一個沒留神,便撞上了,夢之魔神權能特殊,我被截留在她的神識中。”

本該如之前千年,擦肩而過,奈何因緣際會,絕處逢生。

金眸中掀起滔天巨浪。

鐘離抬起眼簾,目光嚴厲。

“你們不是雙生魔神。”

“不錯。”

她回頭看一眼鐘離,很無所謂的樣子,笑道:

“她救了我,分明自己身上都沒幾塊好肉,奄奄一息,還是把修複身軀的那一丁點權能分了出來,護住了我。”

那時的艾利歐格太脆弱了,天生的魔神,一息喘不上,便要消散似的。救了她,便沒有一點餘力,記憶不受控製地向她開放。

羸弱的殘魂無能為力地看著惡犬般的人,將純白的神明撕裂。

神明哭泣,哀求,隻是換來更狂熱的撕咬。

看著看著,人群扭曲了,殘魂愣愣地穿過支離破碎的記憶,瞧見一座潔白的高塔,小小的身影蜷伏在裡麵,高天之上回蕩著威嚴的聲響。

艾利歐格,艾利歐格。

去為這片土地帶來希望。

去熄滅貧瘠的荒原上橫生的怨火。

去滋潤絕望的生命那乾渴的靈魂。

你被期待著,你被盼望著。

誕生於此世的神靈。

願你得享美夢。

於是蜷伏著的,小小的神明,鬢發如雪,長睫微顫,粉唇微嘟,嘴角揚起。

可是沒有美夢啊!

殘魂無聲地呐喊著。

腐爛的肉塊蠕動著,趴在神明身上,飲血啖肉,血絲亂飛,發出令人作嘔的聲響。

早已麻木的殘魂不自覺的,向著高塔走了兩步。

它生出了第一個想法。

殺了他們。

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殺了他們!

殺意從小舟上蔓延,魔神的權能甚至扭曲了月光,四野靜如死地,連枝葉摩挲的細碎聲響也不見了。

鐘離閉了閉眼,血腥的童謠不可抑製地從心底浮現,他十指忽如其來的刺痛。

他握緊雙拳,十指掐進掌心。

小舟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

鐘離麵沉如水,低聲喝道:“回神!”

女子猛地一驚,噬人的血瞳毫無光亮,冷冷地看著他。

“我活下來了,但她卻不得不因此陷入沉眠。”

她回過神,掠了下鬢發,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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