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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瘋子(一)

從大落地窗落下的橘黃色殘陽被深色窗簾擋住了往客廳裡駐足的光線, 客廳裡的燈光也隨著“啪嗒”一聲,暗了下來。

取代兩者的是桌上投影儀圓孔中發散出來的半扇形亮光,它沿著空氣中?浮浮沉沉、雀躍起伏, 恍若能夠預知?到曖昧氣氛的小塵粒,將光線順利地投射到正中央的白牆上。

電影開場了。

以黑色的畫麵為始,一段舒緩的輕音樂奏起, 隨即便出現了一對情侶坐在沙發上依偎在一起看書的畫麵,從開頭來看,這應該是一部愛情電影。

和電影裡的情侶相似的, 在昏暗、隻有一簇光線透出的客廳沙發上也同樣依偎著兩人。

隻不過說是依偎, 實則兩人之間仍然隔著一小段距離。

左邊的那位高大英俊、身著一身板正的西裝,右邊那位不同於左邊,他穿著一套有著兔子帽的家居睡衣, 兩人看上去不協調卻又意?外地很搭。

左邊那位看電影的提議者, 眼神卻根本不在電影上,而?是駐足在他的右邊在黑暗和光亮中?交融的漂亮側臉, 看著那卷翹的睫毛以極快的頻率撲閃。

而?右邊的那位黑亮的眼睛看似停留在電影上,但實則那些畫麵隻是在他的視網膜上一閃即逝,根本就沒進到腦子裡, 他關心的是被握在手裡的手機。

終於握在手心的手機發出了“嗡嗡嗡”的震動聲。

“我出去一下。”

坐在左邊的寧灣騰地一下、從柔軟的沙發上站了起來, 說道。

剛站起的寧灣又被身旁的大手因一股輕柔但卻無可抗拒的力度重新拉著粘回?了沙發上。

“寶寶,去哪?我陪你一起去。”

拉著寧灣的江愈貼近, 兩人之間最後?一點距離消散。

“我要, 給你一個驚喜。”

寧灣靠近江愈的耳側,故作?神秘、壓低聲音, 輕聲說道。

“驚喜?給我的?”

江愈看著寧灣一反午餐時?刻意?的冷臉,故意?對著自己親昵的可愛模樣。

他察覺到老婆的心思, 隱約意?識到這可能是笨蛋老婆的向自己發出的一個美人計。

因此?,他發出疑問,卻莫名地頗為期待。

哪怕丟入羔羊布置的粗糙陷阱。

“嗯,所以你不準跟過來。”

寧灣點了點頭,但眼神卻不自覺地往門口的方向移動。

而?後?聰明的寧灣按照原計劃動作?利落地在江愈的側臉上落下了一個淺吻。

他眼看著眼前的男人因著自己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怔了片刻,那雙淺灰色的眼睛隱隱收縮,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果然自己的吻還是有點用處。

正要起身的寧灣暗自在心中?感歎著。

“那我會很期待。”

江愈起了身,拉住寧灣,回?了他一個吻。

這吻不在側臉,而?正正好地落在了中?間的那張唇上。

隻是一個淺吻而?已,

那翹起的紅唇卻被親的往下陷出一個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弧度。

這下寧灣被反來了個美人計。

像是隻瘋狂逃走的害羞兔子一般往門外奔去,

身後?兩隻毛絨絨的兔耳朵因主人的驚慌失措左右搖晃著。

寧灣奪命狂奔地來到了大門前,打開了大門。

門口擺放著一小束玫瑰花和一瓶裝在牛皮袋中?的紅酒。

寧灣彎下腰,把它們拿了起來。

正當手將玫瑰花拿起的刹那,一陣悶雷響起,一片花瓣也落了下來。

外麵最後?一絲夕陽消失了,細密的雨嘩啦啦地從空中?落下。

寧灣抬頭看了看昏暗的雲層,又收回?了眼睛,將大門又重新攏上。

在門攏上的瞬間,外頭的雨也驟然變大變急。

他望著手裡捧著的玫瑰和另一隻手上拎著的酒,心裡有些緊張。

這束玫瑰是紅酒的擋箭牌。

他要讓這個驚喜更?加的順理成?章一點。

由此?,寧灣現在由衷地希望著等會自己演技好一點,不要掉鏈子。

這紅酒是一定要進到江愈的口裡。

鼓足勇氣的寧灣走進了客廳。

“送你。”

寧灣將那一小束玫瑰遞到了江愈的麵前,目光仍是不敢看江愈。

熱烈且漂亮的紅玫瑰被害羞的愛人遞到了麵前,馥鬱的花香瞬間充盈著江愈鼻腔。

但比之那花香,握著花的那隻手上飄散著淡淡牛奶香卻更?吸引江愈的感官。

“謝謝寶寶,很漂亮。”

江愈接過了那束玫瑰,電影裡的一人也恰巧送給了另一人紅玫瑰。

寧灣看著江愈接過了紅玫瑰,鬆了一口氣。

他又掏出從廚房裡順來的兩瓶玻璃杯,擺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我還買了瓶紅酒,喝點嗎?我覺得這樣比較符合七夕的氛浪漫氛圍。”

寧灣用開瓶器旋開了紅酒的木頭塞子,將紅酒倒入了兩個玻璃杯中?。

“寶寶,你不和江愈喝,和我喝?難道,是愛上我了嗎?”

江愈的聲線低沉,聽上去像是隨意?試探,卻莫名帶上了一股奇怪的醋意?。

正倒酒的寧灣被這話嚇了一跳,手沒拿穩。

如綢緞般順滑的紅酒歪了方向,泄出了點,沾到了寧灣的手上,散發出醇香的酒味。

“不可以嗎?”

寧灣轉過頭來,似是而?非地回?答著,不知?道是前一個問題的答案,還是後?一個。

也或者兩個都是。

“當然可以,我巴不得寶寶你不要他了。”

江愈接過那杯遞過來的有些微晃的紅酒,眸色深沉,語氣平靜,但底下卻隱藏著一陣還未掀起的驚濤駭浪。

那漂亮順滑的酒液宛若毒酒一般,甚至連手中?馥鬱的玫瑰此?時?此?刻恍若也長出了尖銳的倒刺,刺向他的心臟。

“喝吧。”

寧灣拿起玻璃杯,微微抿了口裡麵醇香的酒,醇香的紅酒安撫住了寧灣的心,

同時?玻璃杯也遮擋住自己剛才的慌亂。

那人剛才的那個問題真的是有點嚇到他了。

幸好自己突發奇想?,糊弄了過去。

“好。”

江愈應了一聲。

寧灣垂著眼睛,用餘光看著江愈的動作?,心中?默默地期待著江愈將紅酒一飲而?儘。

但他卻又覺得事情莫名進行地太順利了,右眼皮一直突突直跳。

果然,酒杯離江愈的唇還有一瞬時?,停了下來。

而?後?那酒杯被放在了桌上。

“我覺得要先喝掉另一部分快要沒掉的紅酒,不能浪費。你說對嗎?寶寶。”

江愈看向寧灣沾著紅酒的唇,說道。

“對對,喝吧。”

寧灣察覺到江愈的眼神,火速悄咪咪地抿了抿嘴,而?後?裝傻充愣地又將桌上的紅酒遞到了江愈麵前。

江愈聽話地湊到了那酒杯前。

但下一秒,酒裡的紅酒雖然開始晃動,但卻沒被動,江愈口中?的那所謂快要被浪費掉的紅酒被他喝了下去。

寧灣拿著酒的那隻手背被溫熱的舌頭重重地舔了一口。

因為上麵沾著剛剛不小心撒出來的一點紅酒。

微不可察醇厚的酒味混合著柔軟皮膚的甜香,被吞入了江愈的口中?。

稍微消減了點些心中?冒出的濃烈妒意?。

但卻仍不夠。

“謝謝寶寶,很好喝。”

江愈跟寧灣道著謝,眸中?倒映著那杯離自己極近得紅酒,以及被自己動作?驚到耳根子又紅了但又固執地不肯挪開手的寧灣。

他又看了看那束玫瑰,回?想?起剛剛反差的親昵。

這才知?道寧灣鋪墊了這麼久,所謂的美人計,應該就是想?讓自己喝下這杯酒。

所以剛剛那些話都是口是心非的。

江愈心中?的妒意?消減了大半,但儘管是假話,他還是無法介懷。

畢竟是寧灣一字一句,親口說出來的。

但是為什麼呢?

喝醉的自己對寧灣,他的老婆有什麼好處呢?

難道是

想?趁自己昏倒,然後?偷偷跑掉。

這可不行。

“你不喝了?”

寧灣眼見江愈舔了自己手後?,沒半點動作?,又輕聲問道。

“寶寶,我喝醉了。不就沒法陪你看電影了。”

江愈將寧灣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摟過寧灣,示意?他看向電影。

寧灣靜靜地蜷縮在沙發和江愈的懷中?,側著偷看江愈。

心中?淺淡地希望那口少到幾乎沒有的紅酒能夠讓江愈醉倒。

但很可惜,江愈神色清明,那一點根本就起不了一點作?用。

寧灣心中?有些急躁,開始想?著辦法。

到底怎麼樣才能讓江愈喝下去呢?

寧灣望了望自己剛剛被舔了的左手,垂下了睫毛,眨了眨眼。

而?後?他又望向了桌上的紅酒,暗自下定了決心。

“你不喝,那我自己喝。”

寧灣脫離了江愈的懷抱,端起桌上自己的紅酒,一口將它喝完,隨即又往裡麵倒滿了酒。

更?加濃烈的酒香彌漫在空氣中?,寧灣又喝下了一杯。

“寶寶,彆?喝了。等會喝醉了怎麼辦?”

江愈握住了寧灣接著往裡麵倒酒的手,輕聲勸道。

“七夕,本來是我跟江愈一起過的。都怪你來橫插一腳!你不喝還攔著我喝,沒這個道理。”

寧灣甩開了江愈的手,又咕嚕咕嚕地灌下了一杯。

他特地挑了杯酒精濃度較高的酒,自己酒量又高。

隻要自己裝醉,然後?能趁其?不備,悄悄往江愈嘴裡渡過去一口應該就能成?功。

隻是一下而?已。

寧灣又閉上眼睛,喝下了大半杯紅酒,染得他的嘴唇更?加地鮮豔好親了。

很快,寧灣的臉頰上就浮上了兩抹坨紅,紅的像是兩顆水蜜桃。

他酒量高,但上臉,也因此?躲過了多次的酒。

“寶寶,真彆?喝了。你已經醉了。”

江愈強硬地將寧灣的酒杯和酒瓶都奪了過來,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臉頰。

“讓我喝!‘’

寧灣裝作?一副醉態,伸手要去搶酒瓶,但卻被江愈摟進了懷裡。

他開始演戲了。

一股熟悉的苦橘香氣交雜著空氣中?的酒香令寧灣心神恍惚,一瞬之間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醉了。

“江愈我好愛你。”

寧灣靠在了江愈的懷裡,靠近江愈的臉,黑亮彌漫著水霧的眼珠,輕聲呢喃道,嘴裡的酒香摻著另一股香氣,鑽入了江愈的鼻腔。

麵前這人果然因為自己而?愣住了。

寧灣不知?道自己演技居然那麼好。

接著寧灣趁著江愈愣神的刹那,奪過茶幾上那瓶被遺落下的紅酒,一口喝了下去。

然後?寧灣趁著江愈過來奪掉酒杯的瞬間,將他推倒在了沙發上,接著整個人大膽地跨坐在江愈的腿上,將滿是酒香的唇送了過去。

四片唇毫無阻礙地粘在了一起。

但寧灣口中?含著的酒液有些太滿了,剛親上去的瞬間就有些溢了出來,遞到了江愈的唇上。

江愈好似察覺到了酒味,手扶上寧灣的腰,正要兩人的唇分開。

寧灣不讓江愈得逞,強撐著摟住他的脖頸,將四片唇貼的更?緊了。

很快,口中?的酒液被寧灣小心又纏綿的親吻送入了江愈的嘴中?。

芬芳美味的酒香在兩人的親吻之中?彌漫著,寧灣費了好大一股勁,脖子都紅了,將自己口中?的酒液全數送入了江愈的嘴中?。

甚至於他怕江愈不咽下去,還膽怯地伸進舌頭,與江愈舌頭交纏共舞,強迫著讓他喝下去。

但逐漸江愈扶住寧灣腰的手收緊,將寧灣往懷裡拉。

寧灣的主動權也逐漸喪失,反過來被江愈掠奪。

火熱的舌頭纏著狡猾的小舌,給予它甜蜜的懲罰,不讓它離去。

酒液混著甜蜜的津液全都被吃了去。

寧灣被纏著親了很久,親的腿又直發軟,好像快要被親死掉了。

因而?現在寧灣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江愈快醉倒過去。

終於,客廳裡纏綿的滋滋水聲消減。

四片唇分了開些,又分了開些。

江愈終於快沒力氣,要暈了過去。

寧灣頂著俏豔的唇,正鬆口氣時?,又被江愈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唇珠。

而?後?江愈終於醉了,他強撐著狠狠地親著聰明又可恨的老婆,在濃烈酒香的空氣中?,醉倒在寧灣的懷裡。

在懷中?,他嗅到自家老婆身上貼近自己時?的那股淡淡的牛奶香。

那是昨晚自己幫他清洗身體時?刻意?用的牛奶沐浴露,很像自己上次隱約喝醉時?聞到的那股香味。

真的好香,好香。

第72章 瘋子(二)

寧灣看?著醉倒在自己腿上的江愈, 從剛剛被親的頭暈腳軟的狀態中慢慢緩了過來。

但他不敢輕易移動,隻?敢靜悄悄地觀察著江愈的狀態。

因為寧灣生怕他在詐自己,假裝暈倒, 然後等自己靠過去,再按著自己來上個什麼懲罰。

幸而?江愈現在的狀態和上次醉酒的外顯狀態差不多,眼尾處飄著兩抹淺淡的紅, 眉毛微蹙,睫毛看?上去有些不安地眨動著,應該是真的醉的徹底了。

隻?是江愈這手彷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 死死地抱住了寧灣腰下方的軟肉, 就像是天生長在上麵的一樣。

寧灣最後確認了江愈是真的醉倒了才放鬆了下來。

他摸了摸他最後被狠狠咬了一口的上唇,抽了一口氣。

又?刺又?麻,有種火辣辣的痛。

怎麼跟屬狗的似的, 咬的這麼狠。會有這麼生氣嗎?

就因為自己強行灌了他酒?

然後他就要拚儘全力還回來, 真是斤斤計較。

這行為,就很便太。

絕對不可能?是江愈。

寧灣下意識地瞪了一眼枕著他的腿, 闔上眼睛的江愈。

凶狠的眼神白拋了,拋給了滿是曖昧酒香的空氣。

寧灣看?著周圍有些狼狽的場景,撓了撓頭。

剛剛的親吻有些過於激烈, 寧灣為了製服江愈, 動作太急,手裡的酒杯就這樣被拋了出去, 地毯上現在一地的碎玻璃渣子。

更誇張地是, 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江愈拿走的那瓶酒居然也?倒在了地上,沒蓋緊的瓶口處流出了一大片紅褐色的液體?, 全都附著在那純白的羊毛地毯上,看?上去分外顯眼。

而?且寧灣和江愈兩人的衣服上都星星點點地留下了點紅酒。

估摸著是剛剛唇齒交纏間不小心沾上去的。

寧灣覺得身上黏糊糊的, 便想先從江愈的桎梏中掙脫,換身衣服再?來試探試探他。

畢竟看?他現在的狀態,估計要很久才能?醒來。

寧灣一邊使勁掰著江愈的手,另一邊用手將江愈的頭撐了起來。

自己的腿終於有了點可以鑽出來的縫隙。

但剛移動沒有一寸,寧灣就對上了那雙熟悉的淺灰色眼睛。

那裡麵空空蕩蕩地,唯獨倒映在一個即將要逃跑的自己。

那身影看?上去莫名地有些絕情。

寧灣因此滯停了片刻,便又?被重新纏了上去。

但寧灣因剛剛向外用力的慣性,整個人還是不住地往沙發外跌去。

“撲通”一聲,兩人齊齊滾落,摔倒了柔軟的羊毛地毯上。

寧灣沒跌到柔軟的地毯上,而?是跌到了江愈的懷中,鼻子狠狠地撞上了他硬挺結實的胸膛,疼地直冒淚花。

他捂住鼻子抬起頭,因為剛剛的摔倒,潛意識裡覺得這是便太,於是便送出了一個自以為凶狠的瞪眼。

但卻撞進了一雙擔心、充滿愛意卻仍舊有些茫然的眼睛。

混沌的白霧遮擋了那灣波光粼粼的灰湖,卻仍舊透出些銀灰色的亮光送給了寧灣。

寧灣滯了一瞬,

這眼神,跟上回大半夜蹲在自己門前,說?要找老婆,望著自己的眼神像極了。

不對,簡直是一模一樣。

這分明是江愈的眼神。

接下來,他該不會要

寧灣暗自在心裡浮出的念頭還沒浮完,一顆熟悉的黑色頭顱就像倦鳥找到了歸途一般,精準而?確切地埋到了自己的肩頸上。

甚至於是以一種極不舒服的姿勢靠著壓在自己身上的寧灣。

寧灣呆滯住了,被埋住的肩頸被一股帶著酒香的苦橘味浸染。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寧灣有點想要醉過去。

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兩個不同的人格醉酒後的狀態會是一樣的嗎?

醉了酒不是更應該展露出自己的真實狀態才對嗎?

這怎麼回事?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醉了酒就重新變回了江愈呢?

“老婆,你好香。”

又?是一道熟悉至極的低沉話語響起。

這一舉一動,簡直都跟那時候的一模一樣。

但沒關係,隻?要他問一問,問一問名字。

答案不就揭曉了嗎?

寧灣心裡發緊,指尖有些發顫,將江愈的臉扶了起來,與他對視。

他看?著這張似乎對自己依賴至極,言聽?計從的完美皮囊,剛想張口,喉嚨處卻想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發不出聲音。

“我是你老婆,所以,你告訴我你是誰?”

寧灣猶豫了一會,還是開了口。

他心裡打鼓,連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答案。

“我當然是老婆的老公。”

麵前醉了酒,看?上去十足誠實的英俊男人湊近了寧灣的耳朵旁,開了口。

寧灣懸在喉嚨上的心咻地一下摔回了原地。

“我問的是你的名字。”

寧灣看?著江愈迷茫的眼神,又?按捺住心中莫名浮現的,好像要白用功的感覺,耐心地問道。

不過當這個問題脫口而?出的同時,他才發覺自己從來都不知道便太的名字叫什麼。

但寧灣來不及細想,心神很快就被麵前即將要開口的男人喚了回來。

“我是n”

寧灣看?著麵前江愈的嘴型不像是在說?自己的名字,心中的一絲希望升起,黑亮的眸緊緊地盯著他。

“寧灣的老公。”

隨後,後續的話語伴隨著曖昧的香氣送入了寧灣的耳中。

寧灣看?著近在咫尺的,比起上回還要迷茫的眼神,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他是不是灌的有點太醉了,醉到根本就沒法驗證所謂的身份?

“你才不是我老公。”

想到自己白費了那麼多努力、又?親又?勾引又?灌酒,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寧灣,一下賭了氣,對著麵前的醉鬼江愈說?起了氣話。

但這一句話不知道戳中了麵前神誌有點模糊的醉鬼。

“想離開我,我識破了把戲。不準走我不準。抓住你了驚喜……愛你。”

眼前的醉鬼循著自己跳脫且發散的思維,由寧灣脫口而?出的氣話開始了他邏輯嚴密、清楚自洽的因果推理。

“什麼?”

寧灣的心徹底地死了,他痛恨自己的想當然。

那時醉酒的江愈確實看?上去是很聽?自己話、順著自己思路走的模樣。

可要是江愈真的乖,真的誠實,也?就不會把他又?折騰成那樣。

第?二天就莫名奇妙變成了情侶關係。

他照樣聰明。

於是寧灣決定起身,不再?折騰。

在醉鬼的認知中,這就是對他剛剛那句話的肯定。

因而?察覺到寧灣要走的江愈,眼神馬上就變了。

眼中那迷茫的白霧被吹散了開來,露出了那灣銀灰色且不知深淺的湖泊。

他模糊的視線靜靜地盯著眼前這張可愛但卻又?愛說?出些惹人恨的軟肉,不想再?讓那些令他惶恐的話語再?度脫口而?出。

於是寧灣沒能?如願起身。

他腰間的軟肉被揉了一把,身體?一軟,整個人敏感地往江愈身上栽去。

柔軟的唇肉就這麼被江愈截住,又?狠又?重地吮吸著,發出纏綿又?曖昧的水聲,品嘗著它的甘甜和柔嫩。

儘管喝醉的江愈仍然保留著保護寧灣的意識,以自己的手臂做著緩衝。

但寧灣栽下來時的慣性太大,因而?四片唇貼在一起時,寧灣的嘴唇不小心和江愈的牙齒撞到了一起。

因而?脆弱的唇肉破了一些,漸漸滲出了點血。

江愈察覺到這個酒香味的吻裡含著一絲似有若無的血腥味。他也?找到了破皮的那一小塊委屈的唇肉,但他仍然不舍得放開,隻?是放緩了力道,一下又?一下輕柔地舔舐著那一小片唇肉,將那滲出的些許甜血全都吞入了腹中。

他好像更醉了,醉到興奮地身體?有些發顫,儘管腦子好像快要失去意識,但四肢卻遵循著主人的本能?,化?作藤蔓似地,死死地纏著自己身上那塊喜歡偷走的甜美珍寶。

也?不知道到底是酒的原因,還是那血的原因。

寧灣也?察覺到自己的嘴破了皮,但他壓根就沒法起身。無論他怎麼用力地掙脫,都無法掙脫開這個黏人又?炙熱懷抱,甚至還被越纏越緊,眼睜睜地看?著麵前的醉鬼癡迷到連自己流出來的血都不放過。

摻著血腥味的吻在兩人的口中不斷地流轉,可奇怪地是,這血腥味從嘴中鑽入了寧灣的鼻腔。

寧灣有些訝然,他細細地嗅了一嗅,發現空氣中還有另一絲微小的血腥味同時,他又?隱約地聽?到了什麼東西陷入皮肉的吱吱聲。

很快,寧灣的大腦給出了反應。

摔碎的,掉落在地毯上的碎酒杯。

寧灣知曉肯定是那碎酒杯紮進了江愈的背裡,而?且自己還壓在他身上。

“鬆……唔……開。”

寧灣強製性地扭開臉,卻又?被抓了回去重重地親了上去。

明明聽?不見聲音,但寧灣的腦中卻響起了碎玻璃被攆地嘎吱嘎吱作響的聲音。因而?他心裡怕地不敢大幅度地動作,卻又?想趕緊看?看?江愈的後背。

不掙紮的寧灣更沒法離開,被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的江愈親了又?親。

兩個人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狹小地毯上熱烈親吻著,江愈像是要把寧灣親死在自己懷裡一般,根本就不給他留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乳白色的羊毛地毯被蹭到皺皺巴巴的,柔順的白羊毛包裹著身上兩隻?交頸擁吻的人。

終於,寧灣用自己嘴裡殘留的酒香熬到了江愈再?次醉倒在自己懷裡。

他鬆了一口氣,強撐著軟趴趴的小腿,眼睛含著水霧,從江愈身上爬了起來。

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客廳,又?看?了看?醉死仍死死拽著自己衣領的江愈,氣不打一處來,但又?隻?能?默默咽下。

誰叫這個餿主意是他自己想的。

親親親,就知道親。

於是寧灣扶著江愈,哼哧哼哧地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打算把他搬回到臥室裡,給他處理下後背。

然後剛打開門的寧灣就看?見了一臥室的玫瑰。

從門邊到床頭,整個房間的地上全都擺放著鮮豔欲滴的火紅玫瑰。

它們枝與枝,花與花,親密交疊纏繞在一起,隨著寧灣開門的聲響,微微彎下枝蔓,搖動著花瓣看?向寧灣。

寧灣心跳地有些快,鼻尖也?有些發酸。

此時此刻,他恍若忘記了身旁這人身份不明的疑點。

整顆心被塞滿了充盈的愛意。

他扶著靠在肩膀處的江愈在唯一一條被玫瑰花構築出來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將江愈反過來,臉朝旁地放在了床上。

江愈背部的白襯衫上沾了星星點點的紅,不時有血滲了出來,甚至於還有些地方紮進了小玻璃碎渣。”

寧灣看?的心疼,又?把江愈半扶了起來,幫他把衣服脫下。當然在脫衣服的過程中,中途又?清醒的江愈又?逮著寧灣親了幾口。

因此,這脫衣服又?脫了半天。

“江愈,醫藥箱在哪?”

當一切準備就緒,寧灣準備上藥時,剛問江愈。

他就又?睡了過去。

問不到醫藥箱的寧灣滿頭霧水,隻?能?滿房子的找著。

終於在客廳裡的茶幾下找到了醫藥箱。

而?後幫江愈處理完傷口的寧灣鬆了一口氣,準備去衣櫃裡幫江愈拿件上衣來穿上。

於是寧灣打開了衣櫃,隨手挑了件舒適的睡衣。

但正要離開時,他被親的發軟的腳一歪,寧灣不小心整個人掉進了衣櫃裡。

摔得有些頭暈眼花的寧灣正要起身,扶住衣櫃側邊木板的手卻往裡陷去。

而?後,衣櫃後麵的牆突然打開,出現了一個狹小的通道。

這裡怎麼會有一個通道?

寧灣猶豫了片刻,鑽了進去。

通道很短,在通道的儘頭,出現了一扇門。

這扇門後麵會是什麼?

寧灣有些驚愕,他咽了咽口水,按耐不住心裡的好奇心,看?向了門上的密碼鎖。

他像是被蠱惑了一半,隨意試了一下,先輸入了江愈的生日?,顯示密碼錯誤。而?後他又?輸入了自己的生日?,還是顯示密碼錯誤。

隻?剩最後一次機會了。

寧灣突然想起了江愈說?自己是他初戀這件事。

於是寧灣垂了垂眸,伸出手,輸入了那天的日?期。

他清楚記得的日?期。

“哢嚓”一聲,門開了,裡麵透出些許光亮。

這對寧灣而?言,就宛如潘多拉魔盒一般。

他知道自己不該不經?過江愈的允許就進入,可是心中莫名有種直覺,讓他一定要進去。

於是,寧灣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他看?到了正中央那個華麗精美的巨大玻璃陳列櫃中,擺放著一件綴滿可愛蝴蝶結的黑色公主裙,公主裙的v形背領鑲嵌著一排白皙圓潤的小珍珠。

這條裙子,是他之前穿過,

被壓在衣櫃裡親吻的那條。

而?在黑色公主裙的兩側,擺放著兩具精致的仿真人偶。

它們身上穿的是那天寧灣試過的另外兩套。

而?人偶的人和寧灣長得有八九分像。

或者?,換句話說?。

那人偶是按著寧灣的臉捏出來的。

第73章 瘋子(三)

寧灣一滯, 腳像是紮了根一般,滯在了原地。

麵前的兩具人偶都栩栩如生的。

在燈光的照射下,寧灣能感受到?它們臉上的仿真皮膚、就像是被剝了殼的飽滿荔枝一般晶瑩剔透, 柔軟十?足。

細膩的肌膚紋理、根根分明的修長睫毛、濃密卷翹如烏木一般的黑色長發,如果除去那僵硬並?不夠靈動的黑亮眼睛,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寧灣兩位孿生的雙胞胎姐妹。

一人兩偶就這麼呈現著穩定的等邊三角形構造, 互相望著對方。

而?正中央那襲純黑色的華麗公主裙孤零零地佇立在那裡,獨占C位。

在燈光下鑲在裙擺深處的鑽石閃著細碎的漂亮光芒,就恍若在召喚著寧灣穿上一般。

寧灣心神恍惚。

他?看著看著, 那睫毛在跳動燈光的點綴下, 彷佛下一秒就會眨動。

然後人偶活了過來,將?自己抓去,換上那襲公主裙, 也變成人偶一般, 陳列在玻璃櫃中。

在這裡穿著華麗的衣裙一動不動地,供主人欣賞。

他?不敢進去了, 心裡莫名湧上了一股逃避和不安。

江愈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人會特意定製兩具跟自己愛人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偶。

這正常嗎?

或者說?,這個地方實際上是那便太瞞著江愈搭建、布置起來的。

江愈根本就不知道??

寧灣被這股隱約自己都不該相信的信念鼓舞,強撐著讓自己走了進去。

當他?從昏暗的通道?完全?走進那明亮房間的時候, 門“吱呀”一聲, 自己關上了。

寧灣瞬間被整個房內牆上看上去充滿著對他?愛意的畫作包圍住。

這些畫全?部都是被精美?畫框裱住的油畫。

畫上的人是寧灣。

但這畫中的內容和上回江愈醉酒時給他?看過的素描本上的完全?不一樣。

神態、氣質、整幅畫的性質,要表現出的情感大相徑庭。

素描本上的話可?以說?是對喜歡之人藏於深處的眷戀, 簡單的幾筆, 畫的都是生活之中鮮活靈動的寧灣。

而?這些油畫,主體也是寧灣。

但背景極其的迷離、夢幻, 就彷佛在夢中一般。

畫上的寧灣同樣鮮活,甚至於因為油畫的鮮豔色彩, 看上去更為楚楚動人、像是被困在畫框中數百年的美?人一般。

隻不過每幅畫的背景都不相同,寧灣的形態也不相同。

有在綠意盎然的山林之中揮舞著翅膀的綠精靈,

有在柔軟潔白雲層之上揮灑聖水的純潔天使。

還有被火紅玫瑰和烈焰親吻著的,浴火重生的王子。

但看上去聖潔又高貴的精靈、天使、王子卻墜入了欲望與?情網之中,漸漸墮落,喪失了上帝賦予他?們的、能讓眾人信仰的神力。

因為畫中大多都是一個表情。

臉頰上綴著兩抹紅暈,眼尾綴著一滴淚,眼神被迫卻集中於某個不知名的焦點處,

看上去深陷情、欲之中,又像是在故意誘惑人一般。

但他?們的嘴唇微張,又像是在無聲呐喊,求救一般。

靠近最角落牆邊的畫上居然是赤、身?、裸、體、的狀態,就像是徹底墮落了一樣。

畫上的寧灣陷在了順滑又柔軟深色絲綢之中,他?垂下了眸,閉上了眼,周身?被飛舞的藍色蝴蝶包圍著。

它們停在了耳朵、肩頸,左臉眼角下,腰窩、蝴蝶骨上。

嘴唇上也停了一隻蝴蝶,完全?遮住了唇。

隻不過這蝶是黑色的。

腳踝處還纏著一根以蝴蝶聯結的鎖鏈狀長條。

以腳踝為起點,寧灣的右手為終點。

寧灣看的頭皮發麻,整個人不住地往旁邊退。

寧灣看不懂不同的人作畫技法的不同,但結合那晚江愈的簡筆素描畫,心中隱約有種直覺,這是屬於江愈的畫風。

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態才能畫出這種風格的畫?

這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但江愈他?生病了,這就不能說?明是他?畫的。

這裡麵所呈現的所有物品,都像是便太的精神狀態。

那種固執的、癡迷的、令人無法負擔的、不懂怎麼正常愛人的,

異常沉重的恐怖愛意。

寧灣不想看了,他?拔起有些發軟的腳,想要飛速奪門而?出,

逃出這個令人心慌的逼扼房間。

但他?跑的太急,勾到?了旁邊人偶身?上的蕾絲裙擺,被掉出來的人偶往房間裡撞去,撞到?了牆角邊的那副畫,撞進了另一個小間中。

隨著寧灣的進入,房內的燈“啪”的一聲,自動亮了起來。

這間房裡比起外麵更小,燈光也更偏昏暗。

裡麵全?部都是衣服。

那天寧灣在道?具間衣櫃裡看到?的裙子,全?都被整齊地置放在了這裡。

從小到?大、不同型號、不同類型的裙子,還有各種看上去精致昂貴的珠寶項鏈。

正中間櫃子裡的兩枚戒指吸引了寧灣的注意。

它們看上去簡約卻又有些彆樣的精巧感,在昏暗的燈光下仍舊閃著耀眼的銀光,硬生生地把?其他?珠寶都比了下去。

這跟外麵不同,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衣帽間一般。

寧灣繼續往裡走著,

發現了對麵全?身?鏡中穿著身?垂耳兔睡衣、身?上都是酒漬,頗為狼狽的自己。

下一秒,他?突然發現了不對。

這熟悉的睡衣,他?為了在江愈麵前保持自己的形象,分明沒?帶來。

又為什麼會穿在他?身?上呢?

寧灣注意到?了鏡中自己身?後露出的衣服上麵的兔子圖案。

他?回過了頭,走到?了那旁邊。

那是睡衣,一排的睡衣,上麵全?都含著兔子的元素。

嗯全?都是他?最喜歡的那隻卡通形象兔子。

那身?上這件就不是自己的了,而?是被江愈

因為太經常穿著,醒來後又,自己居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被江愈換過了。

可?江愈怎麼會知道??

他?分明為了保證自己的形象,從來都沒?有在他?們麵前穿過。

寧灣又想起了上回在公司裡玩躲貓貓的時候,那便太戴著的兔子頭套,和那句

“老婆,你不是喜歡兔子嗎?”

這個巧合?

意思是他?們兩個都知道??

還是說?

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又會是因為對自己生活習慣的窺息才會發現的嗎?

寧灣莫名打了個寒顫。

這個普通的衣帽間瞬間變了氣氛,完全?不普通了起來。

這回寧灣真?不想呆了,他?寧願去親口問上一問,

也不願意在這裡一點一點,被裡麵的東西揭露出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而?且江愈還在外麵醉著,

儘管意識模糊、醉的很死。

他?這樣也還是有被發現的風險。

正當寧灣準備原路折回之際,旁側的又一扇小門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猶豫了一陣,內心裡在無聲地做著艱難的抉擇,最終還是又打開了那扇門。

“嘎吱”一聲,門開了。

燈也隨之亮了起來。

這間房裡的燈是冷色調的,就像是一間冰冷的小型博物館。

上麵有著許多的用方形玻璃罩罩住的展品。

寧灣走進一瞧,裡麵的展品很奇怪,或者說?就像是沒?有值得展示的價值。

都是一些極為普通的生活用品。

紐扣、一次性牙刷、柔軟的浴袍、領帶、水杯等等。

但這些分明都是和寧灣有關的東西。

寧灣心裡有些發顫、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看向那浴袍和牙刷,這兩樣是自己上回在江愈房中遺留下的東西。

而?那黑色水杯,是自己喝過的,被江愈丟進垃圾桶的水杯。

又被撿回來了?

而?紐扣和領帶這兩樣確實躲貓貓時被自己扯掉的、和罩在他?眼前的

屬於便、太衣服上的東西。

為什麼兩個不同人格的東西會一起被擺放在這裡呢?

他?們之間不是你死我活的狀態嗎?又怎麼會容許對方這樣呢?

所以說?,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便、太的存在,

一直都是江愈嗎?

難怪他?總覺得莫名地奇怪。

特彆是和江愈在一起之後,他?越來越分不清兩人了。

原來不是自己不夠愛江愈,也不是所謂的什麼人格融合。

而?是從始至終,都是江愈一個人而?已。

寧灣心裡背叛愛人的愧疚感慢慢消失、而?湧上了一陣酸酸的委屈感和無力感以及占比最少的憤怒感。

他?又想起了最初進來的那扇門。

上麵的密碼分明就和江愈有關。

那這也就說?明,這三間房的主人是江愈。

而?不屬於那個便、太。

除非,小時候江愈的副人格就出現了。

但這可?能性,結合現在擺在他?眼前的場景,就實在是有點太小了。

寧灣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場景,胸口上下起伏著,大腦都不會思考了。

他?寧願接受那微小的可?能性,也不願接受江愈和便太是一人的事實。

他?要怎麼辦啊?

可?以假裝自己沒?發現嗎?

自己為什麼要喜歡上江愈啊?

可?寧灣還來不及仔細思考,

外頭那間衣帽間就忽然傳來了聲響動。

寧灣屏住呼吸,心跳如鼓,慢慢地挪到?了門後,掀開了一點門縫,果然,看見了江愈的身?影。

他?好像在裡麵找著什麼東西。

寧灣立馬捂住嘴巴,心在發顫,身?體也有些發軟。

腦內在默默祈求著江愈快一點走。

自己一點也不想在這裡見到?他?。

但下一秒,較為飄浮的腳步聲朝這裡靠近。

寧灣渾身?的寒毛都束了起來。

他?連忙扭頭,想看一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躲。

但周圍都是透明的玻璃櫃,根本就避無可?避。

寧灣絕望了。

他?要被捉住了。

江愈如果發現了自己,會怎麼對他??

會像那副畫一樣,把?他?鎖起來,關在這裡當展品嗎?

可?江愈明明那麼愛他?。

向來都很尊重他?的意見,就連吃醋也是隱忍的人。

那般沉默寡言但是內心柔軟的人,怎麼會把?他?鎖起來呢。

不對!

他?忘了。

便太也是江愈。

他?肯定會把?自己鎖起來。

寧灣害怕極了。

他?站了起來,打算做著最後一絲掙紮。

終於,在快要放棄的最後一刻。

寧灣發現了藏在一個玻璃展櫃後麵的暗門。

他?懷揣著希望打開了門,結果又來到?了最開始的那個房間。

而?那扇門,就是寧灣最後看的那幅畫。

寧灣顧不上什麼,連忙往門外跑去。

結果卻發現那門竟然莫名奇妙地打不開了。

寧灣心裡的情緒大起大落,快要崩潰。

但他?心裡又莫名出現了種被窺伺的緊迫感,叫他?趕緊逃走。

寧灣扭頭看著屋裡,注意到?了正中央的人偶和中間那條沒?有人穿的黑色公主裙。

他?心裡冒出了一個極為荒誕的想法。

於是,被冷落許久的公主裙終於迎來了它的主人。

寧灣穿上裙子和假發,裝作人偶,和其他?兩具人偶,一起一動不動地站在陳列台上。

雖然這樣莫名奇妙多出了一具人偶很明顯。

但總比站在正中央被抓到?好。

他?在賭,賭江愈喝醉了,神智混亂,視線模糊,就會下意識忽略他?。

終於,門開了。

隻不過不是那道?暗門,而?是衣帽間的那扇門。

寧灣立馬一動不動,定住眼皮。

遠遠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三具長得一模一樣的精致仿真?人偶一般。

江愈走了過來,他?赤著上半身?,上麵的肌肉結實,腹部線條分明,像一個突然活過來的俊美?雕像一般,以一種極為莊重、正式的姿勢從寧灣麵前略過。

他?淺灰色的眼睛又蒙上了那層淺淡的霧,看上去仍在醉酒狀態。

寧灣稍微鬆了一口氣,但仍不敢放鬆警惕,盯著江愈的背影。

於是很自然地,他?被江愈又開始滲出血的背吸引了住,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習慣性地心疼了片刻。

但下一秒,他?突然發現江愈轉過頭來。

而?那淺灰色的漂亮眼睛正在盯著他?。

寧灣的心驟然收縮,他?一動不動,儘心儘力地扮演起人偶,企求蒙混過關。

“三個?”

江愈停在了他?的麵前,語帶疑惑,霧茫茫的眼凝著他?。

下一秒,一隻手伸了出來,摸上了寧灣的臉頰。

“軟的,好逼真?。好像我老婆,好漂亮。”

江愈貼近寧灣,吐出熱氣,癡迷地看著眼前精致的人偶。

第74章 瘋子(四)

寧灣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江愈溫熱的指腹陷入自己臉頰時帶來的擠壓感以及有些無措的溫柔, 就像是乍一下觸摸到小貓柔軟的毛發下溫熱流淌的骨血一般,不敢輕易動?彈。

醉的,醉的。

江愈是醉的。

寧灣心裡默念著這一句話, 表麵?鎮定,穩住自己保持人偶一動不動的狀態。

但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掌心被自己攥地發緊,沁出了細密的汗水。

下一秒, 寧灣看見江愈朝著他旁邊的那個人偶走了過去。

同樣也伸出了手,輕輕地碰了碰它的臉。

“這個不軟,兩個材質好像不太一樣。到底是什麼材質才會這麼逼真又?自然?”

江愈上下打量著左邊稍顯僵硬且冰冷的仿生人偶, 認真地發出了他的質疑。

於是求知欲極強的江愈又?原路折返, 貼得離寧灣更近了。

近到可以看見寧灣臉上細密的絨毛和?白皙通紅的皮膚。

江愈的觸碰也由?原先試探性地清淺一試變成了認真地描摹。

他以食指作?筆,輕輕地將遮住光潔額頭的黑色長發掀開,從額頭開始, 一寸一寸描過寧灣臉上的五官、以及每一寸肌膚。

那手指輕柔又?莫名帶著種固執的占有欲, 撫過如遠山含黛的眉毛,略過根根分明、挺翹舒卷的睫毛, 繞著偏圓下垂的眼型遊走了一圈,又?下至性感可愛的鼻梁骨和?微微上翹的鼻尖,最後?停駐在正下方的唇上。

手指描過的每一處地方都彷佛被燎上了炙熱的火, 讓寧灣覺得麵?部開始發燙、心中因不能躲避而有了種被溫水煮青蛙的折磨和?煎熬, 彷佛真的變成了江愈描摹出來的一幅畫似的。

但畫不會動?,寧灣會。

強忍著的寧灣此時此刻眼睛發酸, 他寧願自己是一幅畫。

下一秒, 停滯了片刻仿佛在找尋著靈感的江愈又?動?了手指。

他先是輕輕地按了按翹起的唇珠,唇珠比之剛剛的臉頰還要軟、還要害羞, 隻是被手指輕柔地一按,立馬就潰不成軍, 縮進了唇肉裡。

但它又?偏偏極富彈性,手指剛一離開,就立馬恢複了原先小巧圓潤的模樣。

“好可愛,這裡會紅的更逼真。”

寧灣黑亮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江愈嘴角綻放的微笑、以及情真意切地誇讚和?喜愛。

寧灣被這話搞的心一顫,

他發覺自己還是下意識地會被江愈的話牽動?著心神。

莫名陷入沉思、挖掘自身情感的寧灣在這關鍵時刻居然走了神。

“不對,這還是香的,和?老婆一樣的香。不是人偶”

又?一句話隨著耳畔邊的輕嗅,惹癢了耳垂,傳入了寧灣的耳中。

完了?被發現了?

寧灣被嚇了一大跳,定住的黑亮眼珠映出眼神突然變得銳利的江愈。

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著,兩種複雜且情緒性質相對的感覺交雜在了一起,但那種被發現的恐懼感壓過了潛意識的心動?,隱約占了上風。

他想往外逃,卻好似被定在原地似的,隻剩腎上腺素開始急速分泌著。

“是又?在做夢嗎?”

清醒不過一瞬的江愈,銀灰的湖又?罩上了一層淺霧,對麵?前出現的超出他現有認知的奇怪現象提出了真實性極強的質疑。

沒?發現?

寧灣懸在喉嚨口的心又?落回了左心膛。

但他沒?意識到自己眼皮已經支撐不住,

它變得酸麻難耐,不自覺地眨動?了眼皮,眼眶裡裝的滿滿當當的水霧開始不受控製地往外滲出一滴淚珠。

淚珠從眼角滑落,但它沒?暴露在空氣中多久,就被卷入了江愈的口舌中。

“咕咚”一聲,吞咽了下去,不見了蹤影。

寧灣情緒大起大落,他已經分不清楚什麼情緒了。

但此時此刻,下一秒自己就會落得跟那滴自己的淚珠一樣的下場的事實是他確定的。

“眼淚也是甜的,人偶怎麼可能會有淚水,又?怎麼可能是甜的。你說對嗎?老婆?”

江愈的眸色變深,湊上去親了親寧灣的唇,而後?又?望向寧灣濕漉漉的眼睛,異常篤定地說道。

“江愈,讓開,我要走了。”

寧灣這回真的被嚇到完全不敢動?彈,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具精致的人偶,隻是嘴裡呐呐地說著蒼白無?力的語言,企圖借此撼動?眼前的惡龍。

“是在做夢,要不然老婆怎麼會穿著這身漂亮裙子喊我,江愈呢?”

江愈有些高興,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憐愛地吻著愛人有些發白的唇,想要讓它恢複原先的鮮豔欲滴。

但那唇非但沒?有變紅,反倒因為綿密的吻而越來越白。

寧灣渾身膽寒,宛若墜入冰窟。

儘管嘴上的吻甜蜜又?溫柔,但溫柔的吻一個一個落下,他的心裡也隨著紮上了一根又?一根的小刺,有麻又?疼。

依舊抱有的微弱希望被江愈親口打破。

他最不想聽到的可怕事實,如他所願,從醉酒的江愈口中說出。

他辛苦的努力沒?有白費,可為什麼他的心裡會怎麼難過呢?

寧灣的淚啪嗒啪嗒地跟不要錢似的,直往外掉。

但這些淚一點都沒?有被浪費掉,全都進了江愈的口中。

“老婆,彆哭。彆怕。這些人偶,我隻是太愛你了,沒?辦法每時每刻見你,又?不能把你鎖在我身邊,隻能這樣,睹物思人而已。我不愛它們,隻愛你,我真的很愛你。你千萬不能離開我,我會瘋掉的。”

江愈憐愛地親了親寧灣的眼睛,笨拙又?真摯地向他解釋著人偶的由?來,希望獲得諒解。

寧灣聽著江愈荒誕但又?真切的話語,那個不想聽到的事實越發牢固地紮生在他的腦中,彷佛永遠都揮之不去一般。

他氣極了,想要一把推開江愈。

但下一秒又?看見牆角處那副自己被蝴蝶纏繞,腳踝處環著一條蝴蝶鏈的油畫,心中的擔憂油然而生。

他開始害怕自己一旦露出要離開的心思,江愈就會把他鎖在這裡。

就像畫上的那樣。

他要忍住,讓江愈覺得這真的是一個夢。

然後?才能偷偷跑掉。

寧灣正要愣神,他要怎麼回應才能不讓江愈發覺這不是個夢時。

江愈親了親他的唇角,稍稍地往後?退了一步。

緊接著,他的右手被輕柔地托了起來。

隨即,一枚漂亮的銀戒被圈入了他的無?名指上,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盈盈的璀璨亮光,和?江愈眼神中折射而出的銀灰色光芒交相輝映,恍若真的是夢中的場景一般。

那銀戒與手指緊密貼合,就像是天?生一對,合該戴在他手裡一般。

“老婆,和?我結婚好嗎?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離開彼此。”

江愈握寧灣的手握的發緊,淺灰色的眸中是渴求和?期盼,以及慣常的癡迷,還有一絲像是稚子般的無?措。

那銀戒分明是冰涼輕盈地,寧灣卻覺得它又?燙又?重?。

整間房內與寧灣有著相同麵?孔的畫像和?人偶在這一刻仿佛都變成了觀眾,靜靜地翹起眼睛凝望著站在正中央看上去極為相配的兩人。

寧灣噤了聲,沒?有說話。

隻是緊抿的唇瓣透露出了他並不安定的心情。

他想起了江愈剛開始和?他說的在做夢的那句話,他突然明白了,要怎麼才能蒙混過關。

現在這是江愈所幻想出來的一場美?夢。

所以,自己隻要讓他美?夢成真了就行。

“好。”

寧灣點下了頭,濃密的卷翹睫毛遮掩住眼睛裡仍舊不經意流露出的心動?。

他很痛苦,唾棄自己的心軟、不爭氣。

分明都知道江愈這般騙他、耍他,看自己為了他那般提心吊膽,但他還是會因為江愈露出的脆弱眼神而心軟。

但這是最後?一次了。

寧灣在心裡悄悄地這麼告訴自己。

江愈一把將寧灣擁入了懷中,以熱烈又?纏綿的親吻表達著自己的喜悅和?欣喜若狂。

他真的信了寧灣的話,沉浸在這個美?妙無?比的夢裡。

“那老婆你,應該……還要穿上婚紗。”

江愈淺灰色的眸望著眼前似真若幻的、屬於他的稀世?珍寶。

這類似的夢他做了無?數遍。

可夢中的寧灣卻從來沒?有答應過他的要求,每次都以不同的方式拒絕完他後?,徹底地消散在空氣之中。

從來沒?有一次是像今天?這個夢一般。

寧灣答應了他,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江愈得寸進尺,決定讓這個夢更美?一點、更甜一點。

“我是男的,要穿也是穿西。算了,婚紗就婚紗吧。”

寧灣剛說了前半句,就又?轉變了態度,答應了下來。

這裡分明就沒?有什麼婚紗,江愈他要從哪裡拿?

醉糊塗了吧。

誰知下一秒,江愈就將寧灣拉到了那間普通的衣帽間。

“哢嚓”一聲,不知江愈又?按了什麼地方。

正中央的玻璃櫃子打了開來,從下來升上來一襲潔白的法式婚紗。

它簡約卻又?精美?異常,輕盈的薄紗如雲朵一般夢幻,蓬鬆的大裙擺和?點綴的白珍珠都顯得它聖潔無?比。

“什麼時候,這……”

寧灣驚愕地望著眼前的這抹被精心存放的白,頭皮發麻。

“很早。我母親告訴我愛一個人,就要給他準備一襲最漂亮的婚紗。我很早就在等?著。”

江愈親了口寧灣的手背,靜靜說道。

眼前的場景還是那麼的如夢似幻,蒙塵已久的婚紗終於等?來了它唯一也是永遠的主人。

寧灣呆呆地仍由?江愈擺布,看他為自己親自換上婚紗,又?看他換上西裝,然後?看向了全身鏡子中被江愈抱在懷裡的,那不像自己的自己。

江愈的眼光很好,鏡子的寧灣意外地適合那襲婚紗。

黑色的假長發和?白婚紗交相輝映,襯得寧灣更為白皙。

脖頸處的白珍珠項鏈與他眼中純黑的玻璃珠子相映襯,看上去靈動?極了,恍若這一刻他真的變成了江愈的妻子一般。

可他分明討厭穿女裝,寧灣有些委屈。

他抬眼望向江愈,看到了江愈眼中洋溢著的幸福,又?啞了聲。

穿著婚紗,寧灣最後?縱容了江愈的最後?一個要求。

和?他做了。

當然,也為了脫掉它。

他們自然地在全身鏡前熱情地吻在了一起,潔白的婚紗和?黑色的西裝纏繞。

寧灣發狠地咬破了江愈的舌頭,卻被他纏得更緊,一股曖昧的血腥味縈繞著兩人,江愈過於興奮,寧灣快被親的窒息。

很快,鏡中的婚紗褪了上半身起來。

鏡中的寧灣就像那副油畫一般,陷入了柔軟的絲綢之中,被溫柔地愛撫著,一點一點流下了淚,手指也一點一點地嵌入江愈的皮肉中。

脖頸上的白珍珠項鏈不見了蹤影,白皙的腳背卻蜷縮著,柔軟的唇肉也被咬地發顫。

最後?,鏡子隻照出寧灣優美?勁韌、布滿細密汗珠的白皙背脊。

上麵?的那兩個蝴蝶骨高高聳起,像是振翅欲飛的蝶。

漸漸地,整個房子都是他們的氣息。

普通的衣帽間、像是小型博物館的冰冷房間、布滿寧灣畫像的房間正中央、有玫瑰花的臥室、廚房的餐桌等?等?。

江愈纏的緊,愛意如鋪天?蹈海一般朝他湧來,侵襲著他的□□,也侵襲著他的靈魂。

他的唇被親的發腫,拉出一條又?一條銀絲。

兩條又?長又?直的腿在婚紗的裙擺下若隱若現。

寧灣被江愈這種濃烈卻又?可怖的愛意包裹地快要窒息。

終於,在破曉之際。

婚紗被全數脫了下來,寧灣也得到了一絲喘息。

寧灣赤著身體 ,悄悄地推開了埋在肩膀頸處的頭顱,看著床上睡地沉穩的英俊男人,落下了最後?一滴淚。

他不想和?江愈談戀愛了。

於是寧灣褪下了右手無?名指上的漂亮銀戒,

像一隻輕盈的夢蝶一般逃了出去,不留下一絲痕跡。

第75章 貓鼠(一)

寧灣跑走?了。

他一股腦地拉黑了江愈的聯係方式。

但他走?得?太急, 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從江愈那衣櫃裡薅出來的,因而一時都忘了自己還有行李箱這件事。

因而連手機最後一絲電量都耗沒了的寧灣,戴著頂棒球帽隨意跑了很?遠, 坐在不知道哪裡的公園長椅上懊惱又憂愁地歎息。

接連兩天的兩場運動,以至於寧灣他現在是渾身酸痛、骨頭都快要散架了,剛剛跑出來已經是極限了, 他現在是累地一點都動不了。

昨晚的一切都他而言就恍若一場離奇又荒謬的噩夢。

愛是做了,男朋友卻?沒了。

好好的七夕,沒想到竟然會過成了這個樣?子。

雖然忐忑但仍滿懷期待地希望關係的進一步靠近, 而後他確實更?了解江愈了。

但結果關係並沒有進一步靠近, 反而已經快要到了瀕臨瓦解的地步。

自己答應江愈的時候,他很?高興。

因此,他做的很?厲害。

那雙寧灣尤為鐘意的淺灰色眼睛變得?五光十?色, 格外鮮活動人。

寧灣不得?不承認, 自己昨晚確實也沉溺在那場酣暢淋漓的心愛之中。

他說?是不想戀愛了,但實際上還是喜歡江愈。

要不然他現在的心為什麼又麻又痛, 眼眶裡不爭氣的眼淚又快要溢了出來。

寧灣癟了癟嘴,氣狠自己的口是心非,氣狠自己的心軟。

他不明白?, 江愈到底為什麼要騙他?

寧灣屈腿坐在長?椅上, 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黑亮的眼睛呆滯地看著自己右手的無名指。

他恍惚間看見了那枚銀色的漂亮戒指最後被江愈親吻的瞬間。

那吻帶著滿腔的喜悅和?愛意, 倘若不將江愈與便太聯係到一起, 那愛意就是純粹而赤誠的美酒,能將寧灣熏的暈暈乎乎, 為之沉醉。

但一旦聯係到一起,那愛意就變得?詭譎, 長?久以來沉默又漂亮的淺灰色眼睛裡暗藏的癡迷和?偏執以及獨占欲就顯露無疑,就宛若往醇厚的美酒裡下了美麗的毒藥,變得?迷人又危險,最後醉的淹死在了酒裡。

寧灣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起伏,他乾脆狠狠地閉上了眼睛,把?一切都拋在了腦後。

因著他昨夜一夜沒睡,因而現在一閉眼睛,本?能產生的困意就暫時驅散了憂愁,籠罩在寧灣的腦內,催促著他快點進入著夢鄉。

“小灣?”

迷迷糊糊快要睡著間,寧灣恍惚之間聽?到了一聲溫柔的聲音。

寧灣下意識地撬開一隻眼睛,遁著聲源處瞥去。

當一具朦朦朧朧的高大模糊身影映入寧灣眼中時,他一瞬間產生了幻視,以為是江愈追了過來。

於是寧灣下意識地想要跑走?。

但他的腿因為剛剛屈坐的姿勢再加上昨晚和?前晚的X愛,早已又麻又軟。

於是一不留神,滋溜一聲,整個人從長?椅上麵?往下墜。

墜是沒有墜到了地板,

因為那具身影扶住了寧灣的肩膀,把?他扶回了長?椅上。

寧灣後知?後覺,慢半拍地才睜開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溫以言。

“小灣,怎麼睡在這?”

溫以言溫柔的琥珀色眼睛浮著些無奈,坐到了寧灣的旁邊,柔聲問問道。

“我沒什麼事,就是手機沒電了,才隻能枯坐在這裡。”

溫以言這隨意的禮貌一問,又戳中了寧灣擰巴的心,他卷翹的睫毛垂地極低,說?著和?自己實際心情?相?反的話。

怎麼可能沒事。

隻是這種事情?不能告訴隊長?。

“這樣?,我家就在附近。要不先來我家充個電,我看小灣你好像有點累的樣?子。”

溫以言彷佛無奈極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琥珀色眼睛中蕩過一絲明亮的暖光,嘴角勾起的笑容卻?有些耐人尋味。

隨後寧灣的腦袋就被他輕輕地摸了一摸。

修長?的指尖穿過柔軟的發絲,帶給?了寧灣溫暖的、如春風般和?煦的觸感,卻?也不小心撩起了掩住頸部的碎發,輕輕掠過了脖頸後麵?因大力吸吮而浮起的鮮紅吻痕。

“沒事,隊長?。要不你先借我點錢,我打車回去就行。”

寧灣有些敏感,不適地偏了偏頭,避開了溫以言的手掌。

他拾起剛剛掉落在長?椅上的棒球帽,戴了上去,並將帽簷壓低更?低,遮住了自己因昨晚高強度的情?事和?心裡的難過,哭地又紅又腫的眼睛。

“小灣,我都看到了。你這樣?出去,如果被人認了出來,怎麼辦?我家離這裡很?近,你稍微修整一下,再回去不好嗎?”

溫以言習慣性地剛想伸出手摸一摸寧灣的頭,又想起了剛剛寧灣躲避的動作,識相?地收回了手,臉上照舊是那副標準的笑意,隻是心裡有些戰栗、起了征服的欲望。

寧灣那哭得?有些軟爛地像是桃子般的眼睛以及脆弱的脖頸後麵?又重又紅、層層疊疊的咬痕,溫以言知?道江愈肯定摘下了這枚果實,並把?它吃了個透。

隻是怎麼讓人跑了呢?

自己分明都還沒出手,難道寧灣自己發現了?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那就不怪他趁虛而入了。

而且寧灣好像對他來說?,也有點不一樣?了。

溫以言想起了那肩頸處的細膩和?溫軟,笑的更?溫柔了。

“隻是一小下,小灣。難道隊長?連一點忙都幫不了你,還是你怕我吃了你?如果上回你覺得?我唐突了,我可以道歉。但千萬不要因為這個就疏遠我,我會很?難過的。”

溫以言溫和?的眸中帶上了點失落,低聲說?道,眼中彷佛一點都沒注意到寧灣身上那些曖昧的痕跡。

寧灣看著眼前穿著一身輕便的運動服,額頭點沁著些細汗,目光溫和?,明明都看出了他的難堪,卻?體貼地一點都不提,像是個溫和?無害的鄰家哥哥的溫以言,漸漸放下了心中的戒備和?疑竇。

隊長?說?他家在這裡,應該是剛巧來晨跑時遇見了自己,肯定不是刻意的。

而且也確實就像他說?的那樣?,自己這幅模樣?不好拋頭露麵?,在大街上亂溜。

隊長?怎麼看也不像要害他的樣?子,他還為自己無法控製的唐突道了歉。

“好吧。那就麻煩隊長?了。”

寧灣掙紮了一陣之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反正他隻待一會,就走?了。

於是寧灣一路跟著溫以言來到了一片安靜的彆墅區,七拐八拐,走?進了一幢典雅而端莊的彆墅。

“這?我進去不會打擾到隊長?的家人吧?要不我就在門口等著。”

寧灣滯住了腳步,看向了麵?前這棟精美的小型彆墅,心裡莫名地有點不安。

“沒事,現在這裡隻有我一個人。我父親和?母親早都去世了,我隻是偶爾回來一趟。這裡平常都是家裡的一位老管家會來打理。”

溫以言拉開了彆墅的黑色雕花鐵門,先走?了進去,而後回頭溫柔地望向寧灣。

寧灣頓了片刻,跟著走?了進去,裡麵?是個小型的花園,滿園馥鬱又熱烈的紅玫瑰鮮活地映入眼簾,將他又帶入了昨晚布滿玫瑰的臥室。

昏暗的臥室,玫瑰的香氣以及苦橘的香氣交疊,將寧灣卷進欲望的深渦、包裹進層層疊疊的玫瑰花瓣中。

“這玫瑰,很?漂亮吧。我父親為他愛的人親手種的。”

溫以言溫柔的聲音喚回了寧灣的心神,他那琥珀色的眼中映著火紅的玫瑰,衝淡了眸色的溫和?,看上去有些怪異,但又莫名的融洽。

“嗯,很?漂亮。隊長?你爸爸肯定很?愛你媽媽。”

寧灣下意識地應和?著溫以言的話,腦內還不自覺地想著江愈的事,腳心不在焉地跟著溫以言走?了進去。

因而他沒有注意到溫以言瞥向滿園玫瑰時,某種展露出的厭惡。

彆墅內果然如溫以言所說?,空無一人。

寧灣坐在了大廳裡的沙發上,等著溫以言給?他送來充電器。

大廳裡靜悄悄地,頭頂上吊著的水晶吊燈向下放射出明亮卻?冰冷的燈光,照亮了大廳、以及大廳裡唯一的人,寧灣。

手機沒了電,腦內又都是江愈的寧灣無所事事地開始打量著周圍。

突然,他注意到了樓梯角那裡排列著的,一副又一副的油畫。

不知?不覺,寧灣的腳步向前,整個人站到了第一幅油畫的麵?前。

這些油畫上全都是一個女人,一個清雅疏離的美麗女人。

她長?的很?美,但卻?不是那種五官精致的濃烈美,而是一股發自於內心的、氣質恬淡的、潤物細無聲的美。

那五官長?的和?溫以言有六七分像,所以她應該是溫以言的媽媽。

但是寧灣又想起了花園外的炙熱的火紅玫瑰,一瞬之間莫名地覺得?她的氣質和?它們一點都不相?符。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一定。

而後,寧灣又往上看著。

然後他就發現那油畫的情?緒就越來越濃烈,清新的冷色調慢慢變成了紅黃的暖色調,帶給?人一種壓迫之感。

寧灣越看越覺得?心悸,他莫名想起了江愈畫的那些以他為主人公的油畫。

比之江愈那些詭異又夢幻的夢中場景,這些油畫更?偏向於現實的生活場景。

明明技法不太相?同,畫的內容也不太相?同。

怎麼會有一種相?似的既視感呢?

寧灣愣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發覺自己又無意識地想起了江愈。

他的眸又不自覺地垂了下來,強行把?江愈從他的腦海中剔出去。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

走?神的寧灣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往旁邊閃去。

結果正好撞到了什麼,“啪嗒”一聲,地上傳來了玻璃破碎的聲音。

隨後寧灣感覺身上一股溫熱襲來,他的衣服就濕透了。

“小灣,你沒事吧?都怪我把?你嚇到了。”

溫以言的聲音從寧灣的身後響起。

他動作利落又輕柔地扶住寧灣的肩膀,沒讓寧灣摔到地上,紮到玻璃碎片。

“沒事。不怪你,是我自己看得?太入神了。”

寧灣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本?來看小灣你嘴唇那麼乾,想給?你拿杯溫水潤一潤,沒想到結果弄得?你衣服都濕了。”

溫以言注意到了寧灣衣服上的水漬,極為自然地湊近了寧灣紅潤的臉頰,琥珀色的眸向下彎了彎,歉聲道。

寧灣抬眸,映入眼簾的是溫以言靠得?極近的側臉,燈光模糊了他的輪廓,看上去溫柔極了。

但與那油畫同為暖色調的溫柔琥珀色卻?不知?是否因為受到了影響,讓寧灣莫名覺得?有些不適的壓迫感。

於是寧灣下意識地往側避了一避,可溫以言卻?越靠越近。

柔和?的輪廓在燈光的照射下愈發的模糊,同時也遮擋住了照向寧灣的燈光。

寧灣剛想推開溫以言,卻?因他接下來的話而尷尬地停下了動作。

“這是我母親,我小姨畫的。”

溫以言眼睛凝著畫上的女人,輕輕地擦去剛剛飛濺到畫框上的水珠,便拉開與寧灣的距離,溫柔地說?道。

“小姨?”

寧灣剛為自己誤會了溫以言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下一秒就被這句話給?吸引了注意力,他有些愕然。

“我小姨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是個畫家。”

溫以言盯了寧灣一瞬,又望向花園外那片火紅的玫瑰,笑了笑。

“這樣?。”

寧灣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那副畫,還是覺得?有些奇怪的既視感。

“好了。要不順便換了衣服,洗個澡吧。這是蜜水,小灣你身上現在肯定黏黏的。不要拒絕我哦,我不嫌麻煩,這樣?我才知?道小灣是真的原諒了我。”

江愈又回頭望向寧灣,儘管語氣溫和?,手上的動作卻?不容置喙。

“好吧。”

寧灣看著黏在身上黏膩且散發著甜味的衣服,皺了皺眉頭,也確實覺得?不太舒服,便應了下來。

“我的房間和?這間房間是唯二浴室可以用的房間,我怕小灣你覺得?尷尬,所以你用這間可以嗎?”

溫以言指了指一間房間,又把?手上的新衣服遞給?了寧灣。

寧灣點了點頭,接過了衣服,向溫以言道了謝,走?進了房間。

這間房間看上去就像是一間普通的客房,沒有一點個人的特色或者說?是風格存在。

但寧灣也沒有在意,火速進了浴室,脫下了身上黏膩的衣服。

溫熱的水自頭頂衝刷而下,衝散了寧灣一身的酸軟和?疲倦。

綿密的水珠從他卷翹的眼睫毛上蕩過,潤濕了他的眼、他的唇,而後順著鎖骨處、腰窩處往下滑落,最終滴落到了地上。

熱氣在狹小的浴室中蒸騰,讓寧灣的思緒無所遁形。

它又飄散到那人身上。

他現在醒了嗎?

如果發現自己跑了又會有什麼反應呢?

惱人的身影一直在寧灣的腦海裡浮現,於是為了規避,寧灣火速洗完了澡。

但下一秒,當他站在鏡子前麵?時,還是避不可及地想起了江愈。

因為他的身上全都是斑駁曖昧的痕跡,密密麻麻地遍布每一塊肌膚。

指印、吻痕、牙印還有掌印,全都是江愈給?他烙上的章。

寧灣又想起了那消失不見的白?珍珠項鏈,整個臉都燒地紅透了。

又氣又惱。

幸而霧氣格外照顧寧灣的心情?,體貼地為他遮擋住了身體。

於是得?以喘口氣的寧灣換上新衣服,走?出了浴室。

他看到了溫以言為他準備的,放在床頭櫃上的吹風機。

寧灣走?了上去,他發現床頭櫃上還擺著個充電器,便將手機插上充著電,一邊吹著頭發。

頭發吹得?半乾的時候,手機自動開了機。

裡麵?又傳來了許久沒有傳來的熟悉手機鈴聲。

寧灣嚇得?手一僵,立馬關停了吹風機,將手機拿了起來。

他的心跳的很?快,手指僵在半空,不敢劃開手機。

手機又亮了起來,上麵?的鎖屏早就不是他最愛的那個二次元小姐姐,而是他偷偷拍的江愈的影子。

寧灣心裡一滯,垂下了眸,還是打開了鎖屏。

「老婆,你去哪了?」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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