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原來是遠山覺(1 / 2)

【何時,何地,不存在的房間】

“夏遊傑並不值得信任。”羂索說,“實際上,他可能會背叛我們。不過這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漏瑚迷惑不解,“他不是解放宿儺的計劃的一環嗎?宿儺出世,才能製衡五條悟。除掉五條悟,才能徹底破壞結界……這都失敗了,還能有什麼事更重要?”

“這對你來說有點高深了。”詛咒師歎了口氣,“你眼中的敵人隻有五條悟。然而在這次的戰場上,最大的阻礙並不是他。”

“啊?”

“在達成改變世界的目標之前,你的麵前有兩種敵人。第一種,總是比你強大,無論你做什麼樣的布置,都可以趕上來殺死你。這是五條悟。”詛咒師說,“還有一種,未必能殺死你,但無論你達成了什麼戰果,都可以把一切恢複到變化發生以前——這是遠山覺。”

“……”

“這就是‘時之心’的恐怖之處。”詛咒師感慨道,“無法逃離的死亡和不容抗辯的徒勞,在你看來,哪一種敵人更加棘手呢?”

“我不管誰更棘手。”漏瑚說,“我想要五條悟死。你保證過你會除掉所有人。”

“確實如此。”詛咒師肯定地說,“過程比較複雜,不過最終可以解決他們兩個。”

大地化身的咒靈麵露懷疑之色,羂索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我告訴你這裡麵會有犧牲。”他意味深長地說,“怎麼樣,咒靈?為了夢想中的世界,你做好獻出一切的準備了嗎?”

漏瑚冷笑了。

“我可以忍受與同胞互相吞噬的折磨,甘願讓我千年積攢的存在化為烏有。”它尖刻地說,“但你能犧牲什麼?薄情寡義的人類,為了你的目標,你也能夠去死嗎?”

“當然可以。”詛咒師麵露微笑,“我為什麼不能?”

【11點35分,東京,薨星宮底層】

咒術世界最為莊嚴神秘的薨星宮內部,充滿了戰鬥的痕跡。

原本靜謐如工筆畫的庭院裡,地磚焦黑,白沙淩亂,柱石崩倒,一片狼藉。

在這混亂的廳堂中心,有一汪幽深的池水,水麵沒有一絲波瀾,時斷時續地閃現微弱的亮光。

你站在這池水之前,與“天元”互相注視。

往日備受尊崇的女神站在池水的另一邊。她的白袍撕裂了一半,露出一條受傷的手臂。白皙的肌膚上顯露出不同程度的損傷,混合著腫脹的淤青、流血的切口,和一段腐化般的死灰。

但她的麵孔上仍然帶著一個愜意的微笑。

“怎麼樣,遠山小姐?”“她”故作關切地說,“你找到解決方案了嗎?”

你沒有。

距離占據天元軀殼的羂索向你自曝身份,可能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起先,你暫時接受她的建議,與她一起觀察結界的損失情況。接著,你在她好整以暇的觀察下搜尋宮殿,試圖找到其它控製結界的方式。二十分鐘前,你選擇戰鬥。

但目前為止,仍然沒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天元”是唯一可以遠程操縱所有結界的人。如果殺死她,等於直接斷送了恢複結界的可能性。但如果不能殺她,又如何讓她主動合作呢?

“你在認真考慮要不要折磨我。”女神好整以暇地說,伸出手臂端詳自己一段化為枯骨的手指,“真是可愛啊,很謹慎地控製著傷勢的等級——很不幸的是,我與我操縱的軀殼並不共享疼痛的感知。就算你把我一片片地切碎、化為灰燼,也隻不過是在淩虐天元的遺體罷了。”

“強迫死人說話的方式,應該也會有吧?”她又想了想,好心地要提出建議似地,“要我說,你可不是這方麵的專家。該去找個人來幫忙,請協會的老頭子們開會研究一下。”

”不過,哎呀呀。“她悠然一笑:“等你們研究出來的時候,可能已經不存在什麼咒術協會了。”

可以想見,這座陰暗地宮之上的人類世界,正在經曆一場史無前例的巨大危機。而你對此毫無辦法。結界早已失效,卻沒有任何後援趕來。五條悟的戰況如何?同伴們的處境又怎麼樣?你雙眼注視著敵人,仿佛聽到耳邊傳來鐘表時針緊迫的走動聲。

“你是想提出條件嗎?”

“嗯?”

“如果隻是為了破壞結界,你早就該離開這裡。”你說,“你留在這裡,讓我知道除了‘天元’彆無它法……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天元”笑了一下,她繞過損毀的石燈籠,重新倚坐在水潭旁邊。

“你看。”她說。

這本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池水,星光如音符在貫連全國的網絡上躍動。但此刻能量乾涸,絲線斷裂,水麵如同一張被頑童扯壞的蛛網,在深黑的底色上散落著或明或暗的光斑。

這些光亮大小不一,時而削弱,時而增長,是全國各地的咒術師們在用自己的能量重新填補結界。

其中有一枚光點是屬於咒術高專的。你曾經努力為它供能,但結界對能量的需索是如此之大,在你與羂索糾纏的十幾分鐘裡,它已即將耗儘,微不可見。你沉默地在詛咒師對麵坐下,手指放在身邊的結界核心上,再次把它點亮。

與此同時,小巧的石像裡傳來一聲輕響。好像什麼功能被激活了似的。飄渺的聲線穿透水波、磚石和空洞的大殿,從數個方向重疊地傳來。

“各位值得尊敬的咒術師,堅守在崗位上的同袍。”女神的麵孔倒映在波光之上,柔聲說道,“致以來自薨星宮的問候:我正在借助‘天元’的網絡,對你們所有人說話。”

***

原來天元可以像這樣對外界傳遞消息!她想要做什麼?你本能地要站起來阻止,“天元”端坐在原地,舉起雙手作出一個投降的姿勢,緊接著說了第二句話。

“但我並不是天元本人。”她含笑地繼續說,“鄙人名為羂索,是出於微不足道的個人企圖,前來奪取了天元肉身的詛咒師。”

——什麼?

你像此刻分散在全國各地的千百個咒術師一樣,驚疑不定地望著她。

“世人有一種誤解,似乎天元可以長生不死。事實上,是她把自身演化為大結界的基石,從而與結界同在。”詛咒師泰然自若地繼續說,“這種奉獻精神當然值得讚歎,可卑鄙的凡人如我也因此遭殃。殺死天元,把自己的大腦置換進她的身體,本意是取而代之控製結界。但我卻驚奇地發現,我不能再離開這裡。而這具肉身失去與結界的連接,很快會自動損毀。”

“簡言之,因為鄙人的失策,千年來保護咒術世界的屏障即將無可挽回地崩潰了。”

大廳裡一片死寂,連水麵上閃爍變幻的點點星光都停滯不動了。

“事態如此,我也十分痛心。”羂索語調中充滿了遺憾,“在下是行不義之舉的無恥之徒,毀滅世界卻並非本意。不過好在,還有一個補救的辦法。”

她把最後一句話說的柔和而充滿嘉許,你跪坐在池水旁邊,緊張地盯著她的側臉直看。而女神抬起頭,幽深的雙眸直視著你,對你微微一笑。

“現在在我身邊的、是奉命前來保護天元的特級咒術師遠山覺。她擁有一種特殊的術式。可以令時光回流,死者複生。”詛咒師悠悠說道,“隻要她願意出手相助,把時間倒退到天元還活著的七十二小時之前,我們就可以解決這個大麻煩了。”

***

過了好幾秒鐘,你才意識到羂索正在對你說話。

“遠山小姐,”對方問道,“嗯?遠山小姐,我說的沒錯吧?”

晦暗的光芒點亮了你的麵孔,你茫然地望著麵前的池水。

“是……確實是這樣。”你喃喃說,聽到自己發出的詞語奇怪地放大,從四麵傳來空洞的回音,你的聲音正在通過獨特的網絡向外界傳播,“但這不應該是唯一的方案。”

“為什麼呢?”

“因為,時間術式有它的問題。”你說,勉強從乾涸的喉嚨裡擠出聲音,“確實,我可以倒退時間。但是所有人都會忘記這期間發生的事。受害者沒有準備,加害者也不會受到懲罰……就算我解除了這一次危機,災難也會換一種形式再次發生。這可能是毫無意義的。”

“聽起來有道理。”羂索說,“但並非如此。”

“如我們所知道的,‘天元’的術式是‘全知’。”她耐心地說,神態像一位為學生解惑的老師,“所有人都會忘記發生的事,但它會被記錄在天元的網絡之中。天元複蘇後,立刻就能獲取關於她自身之死的情報。從而針對此事作出布置。”

她似乎確實這麼說過。你眨了眨眼睛:“但是——”

“計劃聽起來合理而且有效,你為什麼反對呢?”對方好奇地問道,“看來還有另外的原因。”

“我……”

“啊,”詛咒師微微一笑,“你不願意付出術式的代價。”

***

“遠山小姐可以倒退時光,代價是她自身將被所有人遺忘。”詛咒師不緊不慢地說道,“多麼令人驚歎的天賦啊!這件事甚至不會害死她。但每個人在世間都有留戀之物,因此,遠山小姐猶豫不決,非常可以理解。”

“……”

“‘時之女神殘酷而淡漠,對微小的死亡無動於衷。’早在千年之前,就有關於掌握時間的咒術師的記載。”詛咒師說道,“時光倒流是罕見的力量。為了召喚奇跡降臨,人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這也是為什麼我在垂死之際,傳遞信息,與諸位咒術師對話。”

“我要說:放棄吧!諸君!放棄搖搖欲墜的結界,放棄徒勞無用的努力。這都是通往死亡的掙紮,隻能把你我的痛苦延長。

放棄吧!離開注定失敗的戰場。隻有當局勢徹底失控,家園崩毀,失落的珍貴之物堆積如山,才能打動一個冷漠的靈魂,才能讓從頭再來的機會降臨人世。

到那時,你們會發現,一切戰鬥都沒有開始,一切損失都未曾發生,一切恐懼都不必降臨。”

“到那時,我們再次醒來,就能迎接甜美無暇的新世界。”

***

詛咒師說完這些話,從池水邊站起身,居高臨下望著你。

“召喚奇跡必須付出犧牲。”她微笑著說道,“我將為諸君作出表率。”

她額角的縫線崩裂了,從內向外地滲出血水。女神五官變形,頭顱膨脹,從內向外地爆裂開去。

紅白液體飛濺,半個腦殼墜落一旁,裡麵沾滿黏膩的腦漿。

女神無頭的軀體向下傾倒,重重砸落在池水邊的白沙地上。

【何時,何地,不複存在的房間】

“按照你的說法,有可以回溯時間的敵人在,永遠無法達成目標。”漏瑚煩躁地說,“到底打算怎麼除掉她?”

“用‘心’作為來源的可怕敵人,當然也隻能用‘心’來擊倒。”羂索伸出一隻手按住前胸,在他竊取的身軀裡,對應的臟器並未發出跳動的聲音。

“真是奢侈啊!”詛咒師微微欠身,向不存在的觀眾優雅地行禮,“一場多麼宏大的戲劇,隻為了摧毀一個人的夢想。”

“不過我相信,她會作出正確的選擇的。”

【11點38分,東京咒術高專,薨星宮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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