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原來是詛咒(2 / 2)

【10點46分,東京,咒術協會總部】

出大事了。

伏黑惠想。

他覺得自己的思維都變得遲緩了。這其實很正常。在巨大壓力的情況下,很多人的大腦會停止運轉。明明是通常所認為的聰明人,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腦子裡隻剩下“震驚”、“呆然”、“怎麼辦”那樣無用的感受。

伏黑惠並不是“普通的”聰明人。但是此時的情形,也超出了“簡單的”生死攸關。

站在廢墟中央的光線下的,很可能是完全狀態的詛咒之王。壓倒性的力量似乎突破了軀殼的束縛,讓他向非人的方向演變。他全身上下都出現了明顯的紋路,發色變深,肌肉不自然地向上膨起。誇張的笑意出現在虎杖那張略帶稚氣的麵孔上。宿儺活動著手腕,饒有趣味地欣賞自己的關節伴隨著掌中火焰傳出的哢哢響聲。

他前方十幾尺之外站著乙骨,身體緊繃,橫刀在手,把另一側的野薔薇擋在陰影之後。但他的姿態並不是十分自信,臉上帶著有些猶豫的表情。

他並沒有準備好麵對宿儺,尤其當這句敵對的身體屬於他一向關照的後輩。伏黑惠儘量冷靜地評估著。但如果乙骨無法應付的話,送命的不止會是在場的咒術師,整個城區都可能被夷為平地。

在宿儺和乙骨對峙的場地另一邊。黑發的詛咒師站在廢墟邊上,拍打身上的塵土,臉上還帶著一點微笑。仿佛他是一個完成投遞任務的快遞員,此時已經無事可做了似的。

腳邊的碎石地麵一陣輕響,伏黑惠用殘存的戰鬥本能瞥了一眼。是二年級班主任日下部篤也,這次行動中幾個一年級學生的領隊,帶著一副魂飛天外的神色,悄悄出現在他身邊。

“那邊那個……是我想的東西嗎?”

“沒錯。”伏黑惠也低聲回答。他想了想,又請示道:“現在……該怎麼辦?”

“彆辦。”日下部悶聲說,歪頭吐出一點碎石殘渣,“辦了也白辦——看我做什麼,我像是那種能忽然爆發潛力打過宿儺的人嗎?”

不像。但也不能就此放棄吧!伏黑惠把湧到嘴邊的吐槽咽了下去。他還沒憋出下一句話,日下部說道:“五條馬上就會過來。”

“啊,是嗎?”

“十分鐘前我在隔壁樓上看熱鬨。”日下部說,“見鬼,早該多看看你們幾個——但是誰能想到!不管怎麼樣,五條對付的東西隻是數量多些,沒什麼了不起的本事。詛咒之王這麼大的動靜,那家夥肯定感覺到了!一定會馬不停蹄地趕向這裡。憂太怎麼說也是特級吧?稍微撐住一陣子,彆在霸王龍們對上眼之前死掉就好了。”

這話聽起來毫不負責任,但是沒什麼反駁的立場。伏黑惠透過被打穿的樓棟大廳,向他所提及的方位看了一眼。

“等一下,天上那些黑壓壓的東西全是詛咒嗎?”

“是啊。”

“把那樣的東西全部消滅,就算都是普通咒靈,也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吧?老師那樣做的話——”

“那就不要消滅好了。”

“啊?”

“事有輕重緩急。”日下部悶聲說,“對方派出那樣的雜牌大軍,當然想在真正的戰鬥前消耗他。但五條悟又不是傻瓜。目前全咒術協會的術師都已經在崗,又有結界的幫助。他完全可以直接趕過來,普通詛咒就放手讓其它咒術師處理。”

合理分配力量,尋找最關鍵的敵人,把能做的工作留給其它普通咒術師。

聽起來很正確……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伏黑惠遲疑了一下,慢慢地向後退了幾步。

他身後是一堆木頭和石塊混雜的廢墟,也是片刻前他焦急前來尋求庇護的結界核心。歪斜的辦公桌下麵壓著被碾壞的打印機碎塊。在斑駁的綠植葉片下麵,斜立著一座老舊的石像,落滿了泥土和沙粒。

伏黑惠把手心按在石像上。

冰涼,乾澀,毫無波瀾。佛像如同一塊普通的石頭,安靜地躺在那裡。

“這恐怕是個錯誤。”他說。

“嗯?”

“可能不應該放走它們……”伏黑惠喃喃道,冷汗從他額角淌了下來,“可能情況比我們想的還要糟糕一些。”

本該一直存在他身後,保護咒術師、壓製詛咒的結界,已經完全消失了。

【10點46分,東京咒術高專,薨星宮底層】

你在地底,聽到了來自外界的震動聲。

不算大,但非常清晰,由近及遠。好像一股狂風正由山頂奔向四處,又好像一棟無形的宏偉建築正在有秩序地向外倒塌。

通往天空的宮殿中央,巨木頂端接觸的天光忽然變暗了。似乎陰雲忽然遮住了日光。短暫的瞬間,你身邊唯一的光源是那汪神秘的池水。然而眨眼之間,水麵也黯淡下去。

鏡麵般的水麵上,點點星光勾連出一副巨大的地圖。每一個光點照亮一個城市,一個村落。在大大的光點之間,細細的絲線像有生命一樣起伏流動。

上千年以來,來自這片土地上所有咒術師的能量就在這張網絡裡健康地流轉,循環往複,點亮它庇護著的土地。

但是此刻,“天元”選擇把貫穿結界的力量撤除了。

你撲在水鏡邊緣,對水麵伸出手,向這張網絡注入咒力。

這是徒勞的。理性冰冷地提示你。這是一個“人”無法做到的事。能量融入池水,接觸到細密的絲線,瞬間被稀釋殆儘。隻有離你最近的幾個光點勉強映射出一點色彩。你放棄那些邊遠的角落,集中精力點亮一枚最大的光點。它恢複光明,堅持了幾秒,淺綠色的光芒向四麵擴散,迅速變暗變冷。在你手忙腳亂的幾分鐘裡,這汪生機勃勃的水麵已經成為一灘幽暗的死水。一絲光亮也沒有留下。

“咒術高專結界的核心,是你身邊這個雕像。”你身邊的人提示說,“分散地維持單個結界,勉強還可以做到。想靠你一個人點亮整個國家,那也太自大了一點。”

水池邊緣確實有一尊小小的石像。不是神佛的造型,隻是一尾從浪花中湧出來的鯉魚,好像一個茶桌上的擺件。你把右手放在鯉魚的脊背上,感受到了其中結界的基底。你默不作聲,向其中注入咒力,地麵上嗡然一震,頭頂的樹影變亮了一點。一陣暖意隨著展開的咒力向外蔓延。你回過頭,看見黑暗的水池中間,有一個孤單的光點顫巍巍地變亮了。

“做得不錯。”“天元”又說道,聽起來像個滿意的教導主任,“高專的結界範圍巨大,還囊括山腳下的鄉鎮和村落。如果失去了結界庇護,黑暗裡潛伏的詛咒,懷恨在心的敵人,甚至對學院寶庫充滿覬覦的宵小之徒,很快就會蜂擁而來吧?”

這麼說著,她抬起長袖,整理一下裙裾上的折痕,仿佛要向外走。你騰出左手,一道深碧色的火焰出現在她麵前,從她頸側的發絲邊燎過。

火焰的末端經過地麵,石板應聲消融,留下一道可怖的深痕。“天元”停下動作,重新轉向你。

“這樣傻乎乎地跪在地上,伸出一隻手來戰鬥,未免太不方便了。”她還是用那樣空靈的聲調,輕飄飄地說道,“真是徒勞呀。經曆了那麼多的蠢事,那樣害人害己的天性,還沒有從你的靈魂裡抹去嗎?”

“我不明白。”你說道。

“天元”站在麵前,像一位真正的古代仕女,側過臉發出一個疑問詞。你抬起頭望著她。

“這麼多年來,你費了這麼大的力氣,一開始就是為了獲得天元的身體,破壞結界吧?現在看起來,早在我們獲得消息之前,你就已經做到了這些……既然隨時可以做到,那為什麼要等到現在,等到所有咒術師都有所防備的時候?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個嘛。”頭上帶著縫合線的女人若有所思地說道,“該從哪裡說起呢?”

她向你走近一步,你本能地抬起手作出戰鬥的動作。她嗔怪地看你一眼,撩起衣擺,挨著你一起在水池邊緣坐下了。

“不用擔心,我還沒有打算逃走。”目前占據上風的敵人這樣說道,“雖然很危險,不過我會陪你再呆一會兒:畢竟,精彩的部分還沒有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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