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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新婚

寰亞大廈總裁辦。

方特助彙報完本職工作, 接著彙報最近的新增工作。

“前天,譚柏臣和夏景明一起出去喝酒,然後去酒店開了房。”方特助一時沒控製住表情, 露出點嫌惡,“這是他們在酒店大堂的照片……”

“不著急, 先放著。”陸司異說, “也不一定用得上。”

據他的調查,上輩子的譚柏臣就有把柄在夏景明手裡,他估計這對渣男賤男大概率還得狗咬狗一陣, 暫時不用他出手。

而現在的夏景明還是夏眠的弟弟,譚柏臣也算是和夏眠好聚好散了, 他要是出手太早,沒忍住下手太狠, 沒準還會惹得夏眠傷心難過。

他的小祖宗不太好伺候。

目前, 小祖宗還逃跑了,他不先找借口就不主動回來找他,偏偏, 他還逼迫不得。

這都過去一周了。

他無意識摩挲手裡鋼筆, 帶著點無奈問:“眠眠呢, 還在準備比賽作品?”

“對了,夏先生他……”

“怎麼?”

“呃……”方特助遲疑, “他和室友出去玩了, 就是那個叫王澎的。”

他們仔細查過王澎的底細, 確認這就是一個五大三粗沒心眼的直男。

後來王澎陪著夏眠去同學會, 幫夏眠說了不少話, 算是個值得信賴的朋友。

陸司異不希望讓夏眠感到被支配、被控製的感覺,多交朋友也是上輩子心理醫生的建議, 因而並沒有乾預夏眠的交友活動。

雖然背地裡,跟蹤調查的事一樣不少。

“和王澎去哪玩了?”陸司異隨意一問。

方特助的麵色卻很難看:“嗯……酒、酒吧,王澎打工的那個清吧,就在他們學校附近,正規的。”

陸司異手指一頓,抬起頭來,眼神銳利。

方特助吞咽了下,字斟句酌道:“昨晚他從出租屋出發,到酒吧裡待了十幾分鐘。因為王澎要打工,不能陪他太久,他就先走了。”

陸司異頷首,示意他繼續說。

看起來還是那般雲淡風輕,黑眸裡陰沉沉的,卻像積澱著重重烏雲。

查到酒吧裡發生的事,對他們而言毫無難度。

方特助說:“夏先生似乎想學調酒,但酒吧說不能教給外人,也不準王澎私下教他,除非他過來兼職。兼職就免費教,包教包會。”

陸司異不在現場,對昨晚情況的了解全靠方特助轉述,倒也瞬間明了——正規酒吧是正規酒吧不假,但人家是生意人,無利不起早,提出這樣的要求,大概率是看上了夏眠的容貌。

讓夏眠來酒吧撐撐場子,哪怕隻是幾天的兼職,那換取的利潤可遠比調酒學費高多了。

隻有一件事令人疑惑。

“眠眠要學調酒?”陸司異不由皺了下眉。

“對……”方特助更不懂。

過了會兒再來彙報。

方特助得到最新消息,立馬稟告給老板:“酒吧老板說,夏先生同意去做兼職了,去一周。”

陸司異霍然從桌後站起。

不慎撞落一支鋼筆。

*

夏眠為了學調酒,誤打誤撞和王澎一起到酒吧兼職。

王澎在這家酒吧乾了大半年了,清楚這兒簡單乾淨,顧客裡有不少大學生,獨身來喝酒女生也不罕見。

夏眠便放下心來,開啟為期一周的兼職。

“這周學會調酒,然後約陸先生見麵,給他調杯酒,作為這段時間的感謝……”夏眠喃喃自語,盤算,“然後我再問他,距離決賽作品提交截止隻剩一個月了,我實在找不到模特,剛好他的身材氣質特彆符合,問問他能不能幫我……”

“等下。”夏眠猛地一頓,鼓起臉頰,“這樣的話,我不是又欠陸先生了嗎?”

夏眠懊惱地抓了下頭發,自言自語又念叨了幾聲“陸先生”。

王澎突然湊過來一張臉,笑問:“怎麼了?找到第二春了?”

王澎並不知道上次同學會他離開後,陸司異找過來的事。

夏眠嚇了一跳,反駁的聲音輕得發虛:“沒有……”

王澎陳述事實:“那你臉都紅成這樣了。”

夏眠想了想,問他:“如果我要請你當服裝模特,你會覺得開心嗎?”

“我當模特?但我的身材不好啊。”王澎說,“那你不得按照我的身材給我定製嗎?明星的高定都不一定是量身定製呢,隨便在背後彆幾個夾子,裝作很合身。”

夏眠咕噥:“我就是這個意思……”

王澎眼睛驟亮:“給我定製?真的嗎?臥槽!夏眠,我一直覺得你一定能成為世界頂級設計師的,那我也太榮幸了吧?!”

在他的驚呼聲中,滲著點夏眠有氣無力的解釋:“不是……我沒有……你自己不是也學服設嗎……”

不管怎麼說,對於邀請陸司異當模特、給他量身定製衣服的事,夏眠算是有了些底氣。

要是陸司異能有王澎百分之一的高興,並願意在百忙中抽出空來,讓他量尺寸打板、反複試衣服調整,那就是他巨大的榮幸了。

至於調酒,求精不求多,他挑了一款在他看來最適合陸司異氣質的雞尾酒,綠寶石馬丁尼,練習也專練這一款。

他是初學者,原本隻能默默地給王澎打下手。幸運的是,從第一天上班開始就有位白領女士,天天過來,隻點他做的綠寶石馬丁尼。

夏眠的調酒技術突飛猛進。

周五晚上,夏眠去後廚清點了原材料出來,見同事們圍在一塊議論紛紛,似是來了貴客。

這是開在大學附近的酒吧,顧客主要是附近工作的白領以及大學學生。

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有人大手一揮,闊綽地把整個酒吧包了下來。

酒吧老板過來清退大廳的人,給貴客營造一個清淨舒適的環境。

那位白領女士卻沒走,對夏眠說:“今天我就不用了,我老板在裡麵。”

夏眠恍然:“啊,原來是……”

“麻煩你再給我做一杯綠寶石馬丁尼吧。”女人衝著夏眠一笑,“我覺得你做的好喝。”

夏眠隻覺不勝重任:“我還沒學幾天……”

“沒事沒事。”女人安撫,“老板他們過來是談生意,酒就是個催化劑,好不好喝不重要。”

夏眠吞吞吐吐:“但是你每次都……沒有喝完?”

話送出口方覺失言。

“這可真是個苦差……”女人苦惱地扶了扶太陽穴,而後又燦爛一笑,“綠寶石馬丁尼的度數太高了,我有點受不住,但對我們老板來說應該正好。”

夏眠放下心來,好奇問:“老板酒量很好嗎?”

“還行,畢竟他那個地位,這麼多年喝下來,肯定差不到哪去。”女人打扮得乾脆利落,談吐亦然,“不過喝多了也不太好,畢竟結婚了嘛。所以我特意給他點杯雞尾酒,這樣能少喝點。”

夏眠訥訥點頭。

他太有禮貌了,越界的問題一概不問。

欸,你倒是問啊!

女人第一次覺得在工作上如此受阻,隻好先告辭,走之前狀不經意地提一嘴:“對了,我老板是寰亞的陸總,你知道嗎?感興趣的話可以進去見見他。”

夏眠一僵,酒杯險些脫手。

時間靜止了幾瞬,直到女人走遠,重新開始流動。

夏眠穩穩握住酒杯,心臟好似快要從喉口蹦出來。

包間裡大概有不少人,夏眠看到店裡的同事進去了兩趟,送了紅的白的啤的酒,少說好幾打。

就剩他這杯雞尾酒姍姍來遲。

綠寶石馬丁尼,伏特加酒打底,辛辣微甜,呈現漂亮的翡翠綠色。杯壁附著一串細細密密的透明水珠,沁人心脾的冷氣嫋繞。

調完這杯酒,夏眠想找個借口提前下班,免得被陸司異撞見。

“這是你做的,當然得你去送。”老板卻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出來給你加工資!”

“送杯酒就能加工資!?”王澎在一旁瞠目結舌,“我來我來!”

老板毫不留情:“一邊去!你的形象有小夏好嗎?”

夏眠猶豫:“這……”

老板催促:“快去快去。”

酒吧魚龍混雜,哪怕是正規酒吧也避免不了衝突爭執。溫和的人在醉酒後失去理智,常常有之。

夏眠不會拒絕人,但又不是愚笨癡傻,毫無戒備心。

不過想著包間裡的人是陸司異,他猶豫片刻,答應下來。

送杯酒就立刻出來,酒吧裡光線昏暗,陸先生正在忙工作,應該看不清、也不會太留意他。

他端著托盤,兜了一個大圈,繞道去員工休息室,找出一個暗紫色的舞會麵具。

男士的麵具戴在他臉上,將嬌俏的小臉遮去大半,隻露出紅潤飽滿的唇,半截光滑纖巧的下巴,白淨細膩。

他在發型上也稍作調整,把碎發全往耳後彆。兩根鴉羽自麵具邊緣探出,白皙耳廓在黑色羽毛間若隱若現。

在包間門口再深吸幾口氣,終於帶著托盤推門而入。

夏眠徑直走向位於包間最內部,慵懶交疊著兩條長腿的男人。

那樣矜貴俊美的男人,無論在哪兒都能脫穎而出,是人群中最為矚目的焦點。

夏眠有意控製著心跳,儘量使自己的步伐顯得自然。

男人散漫一撩眼皮,目光淡淡落在他的麵具上。

夏眠的心跳停了幾拍,提著口氣,緩慢而堅定地走到他麵前。

蔥白手指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拿出托盤裡的綠寶石馬丁尼,小心地放到玻璃茶幾上。

全程恭敬順利,不出紕漏。

夏眠徐徐鬆了口氣,將托盤抱在腰前,衝著男人彎了下腰,準備離開。

“等等。”陸司異卻叫住他,狀不經意問,“這是什麼?”

夏眠腳尖轉回來,刻意將聲線壓低,發出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聲音:“這是用琴酒加苦艾酒作為基底的雞尾酒,綠寶石馬丁尼。”

男人卻盯著他臉上麵具,意味深長一勾唇,語調勾纏:“我是問你。”

第32章 新婚

一貫冷漠不近人情的的陸司異, 明顯對這小侍應生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興趣。

道道目光投來,好奇得抓心撓肝,卻遺憾地被那礙事的麵具阻攔。

饒是如此, 那露在外邊的白淨下巴以及弧度優美的唇,已足夠吸附視線, 誘人之至。

趁他不備, 陸司異冷不防伸出手,一拉一帶。

戴麵具的小兔子分量極輕,骨頭卻不硌人, 沉在他腿上的肉,極軟。

那些流連忘返的目光霎時失去著落點, 悻然移開。

陸司異腿上猝然多了個人,仿佛無事發生一般, 繼續先前的話題:“說到哪兒了?”

其他人也當作無事發生, 克製著彆開臉,聊起自己的事。

夏眠過了好一陣也沒找回呼吸。

直到腰上環來一隻手,狹昵地摩挲兩下。

他渾身肌肉繃緊, 比起緊張忐忑, 充斥內心的儘是不敢置信。

陸先生, 怎麼能,怎麼能……

這麼自然而然地, 就像拽他一樣, 將酒吧的陌生侍應生拽到自己腿上?

一時間他忘記自己故意戴上麵具隱藏身份的事, 把自己和自己割裂開, 分成兩個人, 心裡莫名不是滋味。

陸司異用勁實有力的胳膊牢牢箍著他,令他掙脫不得。

他僵硬得厲害, 除了摸幾下腰,陸司異倒沒有更過分的舉動。

秦能是個直接的人,酒意上湧,實在沒忍住問出聲:“原來陸總……喜歡這個類型的男生?”

夏眠喉頭湧出一聲咳嗽,差點撲出去砸到玻璃茶幾。

好在身後的陸司異眼疾手快,將他拉回來。

隻是,他原本坐在男人大腿中端,這樣往後一拉,他的後背便撞上男人肩頭,下方也緊緊黏合在一起。

就如陸司異醉酒那天,將他拉到躺椅上那次一樣。

連下麵異樣的觸感也一樣。

夏眠霎時腦中空白,野馬脫韁般的胡思亂想停歇。

不遠處,西裝革履的秦能也是一家小公司的總裁,口袋裡的手機莫名其妙震哥不停,旁邊的助理正對著他擠眉弄眼。

他皺眉打開手機,看到一條助理發來的消息。

【秦總,這家是正規清吧,不提供那種服務……】

秦能眉頭用力擰成川字,恨鐵不成鋼看向助理。

那刀子般的目光仿佛在說:你不知道陸總是誰嗎?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何況……

兩人心照不宣,悄悄瞄一眼那戴麵具的男孩。

人家小男孩,看著好像也不是很排斥啊。

就是總咬著嘴唇,委屈兮兮,被欺負得狠了似的。

陸司異將夏眠拽到懷裡,背朝著自己,兩人身軀貼合,卻剛好看不清彼此表情。

陸司異感覺到懷中男生的僵硬,克製住想要胡作非為的手。但是,仍有股氣盤亙在心頭,不肯就此輕易罷休。

他再把夏眠往後拉了拉,附在他耳邊輕聲說:“彆動,給我擋擋。”

一個相當冠冕堂皇又不失下流的理由。

夏眠一動不敢動,肌肉繃緊之後,彈性更佳。

秦能的女兒也隨他一起來了,默默旁聽,全當學習經驗、拓寬人脈,為了將來繼承家業作準備。

傳聞中工作雷厲風行高效、私生活禁欲克製的陸司異,居然將他們約見在酒吧,還對酒吧裡第一次見到的男孩上下揩油,稀奇。

陸司異結婚的請帖早發遍了名流圈子,女孩看得眉頭緊皺,實在忍不住道:“陸總,陸夫人應該很賢惠體貼,每天在家裡做好飯等著您回去吧?”

言外之意,你自己在外麵都做些什麼呢?

秦能嚇得麵色如土,當即怒目瞪向女兒。陸司異反倒高看了這位年輕姑娘兩眼,笑答:“還算體貼,但不會做飯。他不太愛出門,但是現在,沒準也在外麵玩呢吧。”

眾人恍然。

噢,難怪不近人情的陸總突然閃婚,原來隻是表麵夫妻,做做樣子。

夏眠聽到這話,莫名感到幾分心虛,悄悄挪動身子,反把一條腿送進男人手裡。

男人順勢揉掐一把。

夏眠有一肚子話想說也隻能咬唇憋回去。

男人握著他的腰用來遮擋的地方,擋了好一陣,反倒越發精神。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陸司異也怕真把小兔子惹毛了,終於對他開口:“把那杯酒給我。”

夏眠垂著頭,耳邊的羽毛高高翹起,探身去拿酒,羽毛末端恰好自男人鼻尖掃過。

下一秒他聽到重得如有實質的呼吸。

冰涼的酒杯遞過去,稍稍緩和。

陸司異垂眸端詳酒杯,並未在他的麵具上多留連,問:“你調的?”

“……嗯。”

“那我嘗嘗。”

話落,他撚著酒杯仰起頭,鋒利的喉結就在夏眠眼前,清晰地滾動幾下。

陸司異放下空酒杯,掀眸,終於看向他麵具:“雞尾酒也能挑一款度數最高的……想灌醉我?”

夏眠發愣的大腦隻夠他想一件事,也是最關心的問題:“那……好喝嗎?”

夏眠不喝酒,練了這麼多天的調酒,一口也沒嘗過,已有的評價都是從彆人嘴裡得到的。

哪怕旁人誇得天花亂墜,他心裡仍有兩分忐忑。

陸司異半闔著眼,帶著股舒適閒散的懶怠,直視他的眼睛說:“嗯,好喝。”

夏眠忍不住翹起一點唇角,努力壓下,欲蓋彌彰偏開頭,雙手握拳。

他們的話聲輕得像情人耳語,包間裡的其他人都聽不太清。

但任誰都能看到,那語氣神態,相當熟稔。尤其是向來用玩世不恭掩蓋冷漠暴戾的陸司異。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陸司異。

這下再看,那摟抱的舉動,怎麼看也不是來者不拒的輕佻放蕩,而是熟悉到足以敞開心扉、卸下防備之後,自然而然的親昵。

“那、那我就先出去了……”隔了一會兒,夏眠再次嘗試離開。

這回他很輕鬆地脫離了陸司異的懷抱,急匆匆從包間出去。

他大鬆一口氣。取下麵具,散了散臉上的熱意,準備去更衣室換衣服。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幾下,拿出來一看。

來電顯示是陸先生。

夏眠剛落回肚子的心又提起來,一路狂奔,躲進衛生間,在水池前按下接聽:“喂……”

陸司異隻問兩個字:“在哪?”

“在、在家裡……”夏眠磕磕絆絆,“在做衣服。”

“是麼。”

很輕的一聲,從聽筒裡傳出來,又帶著點重疊的回音,仿佛正繚繞在他身畔。

“眠眠。”

這聲則陡然清晰起來。

來自身後。

夏眠驚慌回頭,對上男人冷峻沉靜的麵容。

他沒能在那雙黑眸裡找到分毫意外。

而那張麵具,此刻還被他捏在手裡。身上穿著的,也是酒吧侍應生的製服。

夏眠恍然。

原來陸先生認出他了。

“陸先生……”他輕輕啟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您……怎麼……”

陸司異輕易讀懂他沒說完的話:“你戴上麵具,不就是不想讓我認出來麼?”

夏眠咬了下唇,無可反駁。

陸司異無奈輕笑:“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你。”

就算沒有盯梢的保鏢、報信的員工和助理,他也不可能認不出夏眠。

夏眠聞言,愣愣仰起頭。

心裡漫上異樣的感覺,這感覺驅使他進一步發問:“怎麼認出來的呢……”

陸司異挑眉:“想知道?”

夏眠不語。

陸司異喊他:“過來。”

爾後將他攬入懷中,貼著他耳邊說:“很香,很軟。”

簡簡單單卻包含有無儘話外之意的四個字,第一次激起夏眠如此劇烈的反應。

他從這個虛虛的懷抱掙脫出去,紅著臉後退。

緩了好一陣。

幾分出乎陸司異意料,夏眠又一次發問:“那,那在您確定是我之前,為什麼拽我……”

缺乏安全感的小兔子,終於願意開口反複向他確認了,而不是把這些不安默默悶在心裡。

他不厭其煩,走上前說:“一看到你我就認出來了。”

指尖輕輕勾過夏眠下頜,隻在心裡說:因為我們一起度過了五年。

頓了片刻,許是受到那雙澄淨淺眸蠱惑,還是再來了句:“因為我一直夢到你。”

上輩子的事如果是一場大夢,那也說得過去。

有時候他也會希望上輩子的一切都是夢。

希望夏眠沒有經曆過那麼多委屈,哪怕代價是將他們共度的數年一並抹去,以及他孤身一年無數個失眠的夜晚。

然而僅僅是“夢到”的解釋,也超出了夏眠的接受範圍,怔怔的半天反應不過來。

“還不行?”陸司異揚唇,“想要我怎麼誇你?誇你身材好,長得漂亮,氣質獨特,所以你戴著麵具,我也能一眼認出來?”

夏眠猛地回神,慌張搖頭:“不、不是……”

在他搖頭的動作中,雙頰漸漸染上越來越濃的紅暈。

“那位秦總。”陸司異隨口扯謊,“上次在米蘭的那位小姐,就是他的女兒。雖然我們明確表示對彼此不感興趣,但他還是沒打消給我介紹女孩的心思。”

“這樣……”夏眠思索,“所以……您需要讓他確認您喜歡男孩子嗎?”

“嗯。”陸司異將他話裡的範圍縮小,“讓他確認我喜歡你。”

夏眠“唔”一聲,咬了下唇,忸怩問:“那……您還要我、我陪您繼續演嗎?”

“願意麼?”陸司異仍尊重地征詢他意見。

“我已經和您結婚了,之前也說好了,要和您扮演夫妻的。”夏眠狀似為他考慮,主動自薦,“這家酒吧是很正規的,您可能也找不到彆人……”

“他來了,寶貝。”低低的男音插入他斷斷續續的話裡。

夏眠一時怔然,抬頭:“啊?……唔。”

他下意識抬頭的小動作大大方便了比他高出一大截的男人。

男人微微低頭,輕鬆含住他唇瓣,堵住他未完的話。

片刻,夏眠便忘了自己剛才還想說些什麼。

身體像雪糕融化,既冷又熱,軟軟地淌在男人的臂彎裡。

稍微動了動,隔著褲子貼著他的某處頓時彰顯出強烈的存在感。

夏眠猛地一激靈,直想往後退:“陸先生……我……”

男人強勢地打斷,問:“討厭我麼?”

夏眠早忘了這個婚前約定的安全詞,或者說他壓根沒往那個方向去想,隻就事論事:“不討厭……”

堆放雜物的工作間就在不遠處,陸司異熟門熟路,開門,反鎖。

夏眠驚訝地看向他,然後一對上那雙暗得發黑的眸子,瞬間啞然。

他又被陸司異摟過去,中間隔著一堵燙得驚人的障礙物。

……好像又變大了。

夏眠嚇得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權,等耳邊又響起男人的聲音,方才回神。

“你轉過去,背對著我。嗯?”

為了夏眠的安全考慮,最好的方法當然是放手讓他走,可貪婪的男人壓根舍不得。

於是他決定掩耳盜鈴。

如果看不見,應該就不會害怕了。

夏眠紅著小臉,昏頭昏腦地應下來:“好……”

身子仍有些不聽使喚,陸司異便帶著他的胳膊,在懷裡轉了半圈。

他聽到身後傳來清脆的一聲“噠”,是皮帶搭扣發出的聲音。

然後是布料摩挲的窸窣聲。

“彆動,也彆看。”陸司異輕吻他耳尖,啞聲說,“我儘量快一點。”

第33章 新婚

……為什麼要抱著他呢。

過了好半天, 夏眠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並且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遠沒有保證的那樣快。

怕弄臟他的衣服, 男人隻能隔靴搔癢,半天也得不到紆解, 越蹭越燥。

自身後握住他的腰帶, 終於忍不住低低問:“可以麼?腿。”

夏眠信賴他,腦子發著懵,迷迷糊糊地應下:“好……”

這些事陸司異早就做過無數遍,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在後來的無數夢境裡。

前不久在陸家過年, 他的理智也在熟睡的夏眠麵前,短暫地失了控。

簡而言之, 駕輕就熟。

他清楚該如何滿足自己並且不對夏眠造成傷害, 甚至能讓後者接受一個荒謬的解釋:那磨出來的紅痕,不過是輕度過敏的痕跡。

越想,越忍不住想要親吻, 想要撫摸, 想要更多。

夏眠隻是被碰到肌膚, 不知怎麼,竟比身後的人顫抖得更厲害。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怎麼又失控了, 止不住顫抖。

但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並非出於恐懼, 哪怕男人並未憤怒地拷問他, 隻是貼在他耳畔一呼一吸, 他卻強迫自己開口解釋:“我不怕……”

他不希望讓陸先生誤會。

他不怕陸先生。

這句話沒頭沒尾。

男人的身體卻明顯愣了下, 雙臂在他腰上用力收緊。

溫熱的氣息拂在他頸窩,肌膚上的摩擦帶來一點灼熱的痛, 可響在耳畔的話聲那般溫柔:“彆怕。”

夏眠一時怔然。

他恍然憶起,陸先生不是第一次這樣安撫他了。

可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怕。

就連剛才,他說的也是“我不怕”。

陸先生卻讓他彆怕。

“夏眠!”

夏眠一個激靈。

是熟悉的室友王澎的聲音,因為隔了段距離和雜物間大門而顯得模糊。

隨後那道聲音漸漸及進。

“夏眠?”

夏眠感到腰上的禁錮更緊,下方的推拉正在加速。

他正要捂住嘴,男人灼熱的寬掌先一步覆了上來。

好大的手。

幾乎籠住他的大半張臉,裹住他的顴骨,指尖來到他眼尾。

大概是怕他感到不適,那根手指往下移動稍許,從他眼尾帶走一點濕意。

“噓。”

耳後一點熱氣,嘴唇柔軟地輾過去。

“夏眠!夏眠你送完酒了嗎?人呢……”

“欸?雜物間怎麼鎖了?裡麵有人嗎?”

“有人嗎?誰這麼沒素質啊靠!”

王澎在門外嘟嘟囔囔。

良久。

夏眠依稀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輕。

王澎走了。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找來鑰匙,或者帶人過來撬鎖。

夏眠有點慌,沒忍住動了動。

這才感覺到那燙得驚人的溫度,可他不退縮,反而並攏雙腿,似是便要證明自己不怕。

隨後,他聽到幾聲低沉壓抑的長歎。

男人炙熱的胸膛貼著他後背起伏。

……

王澎暫時沒回來,但不宜多耽擱,雜物間是全體員工公用的後勤間,每時每刻人來人往,指不定待會又會有誰過來。

夏眠背著身,聽到後麵又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陸司異很快收拾整齊,擦拭乾淨。

甚至衝著他伸過來紙巾。

他顫了下。

男人不由分說一把掐住他腿肉:“彆動。”

動作卻極溫柔,輕而細致地擦拭。

夏眠想了片刻,提起另一件事:“您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可以。”陸司異先答應了才問,“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他如此爽快,夏眠也不再忸怩。

“您能不能,給我當服裝模特呢?”

“好。”

“就是我參加的那個比賽。因為我設計了男裝,款式對模特的身材又有點要求,您正好合適……欸?”

夏眠絮絮叨叨說了一大串,突然愣愣抬起頭來,落入男人含笑的黑眸。

“好。”陸司異唇角笑意加深,答應了一遍又一遍,“好。這不算請求,是我的榮幸。”

夏眠那雙茶色眸子燃起點喜悅與驚喜,在昏暗的雜物間裡尤其亮。

迷人的光源,足以讓這世上最冷漠的飛蛾心甘情願撲上去。

陸司異輕嗅了下他沾上的自己的味道,更是著迷:“距離作品提交截止日期已經沒多久了吧,你要做三套衣服,來得及麼?既然還需要我當模特,倒不如住回柳岸東苑來。”

夏眠猶豫:“我……”

陸司異再補上一句:“我也很想你。”

夏眠已經暈暈乎乎完全失去抵抗力,點頭:“……好。”

陸司異不再回包間。

夏眠有點膽戰心驚地問他:“就這樣走嗎?”

“嗯,沒關係。”陸司異說,“家庭比較重要。”

夏眠心頭微跳,低下頭:“嗯……”

夏眠帶了一部分生活用品和服裝工具到出租屋,但和柳岸東苑這間地下工作室比起來,那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他完全可以就地立刻開工,隻要從陸司異身上取下各項數據就行。

但是取數據嘛……

“現在才八點。”陸司異看眼時間,目光直勾勾望進他眼裡,“給你當模特,我需要做什麼?”

“對了……”夏眠先向他確認另一件事,“等做好了衣服,我還要拍幾張您上身的照片,交給主辦方,您介意嗎?”

陸司異突然笑著歎了口氣。

夏眠仿佛讀懂了他的意思,他說,那是他的榮幸。

這種話從身份地位遠高於他的男人嘴中說出來,本該令人惶恐不安,可這段時間點點滴滴相處下來,他竟不知不覺卸下自己的尖刺,願意用柔軟的肌膚去試一試,這些話的觸感紮不紮人。

出乎意料的柔軟。

出乎意料的溫暖。

今晚夏眠發愣的次數格外多,陸司異有時候也不能準備捕捉到他所有的所思所想,隻能謹慎地,一點點向他伸出友好的觸角。

柔軟的觸角輕輕在他臉頰上戳了一下。

他眨了下眼,被男人厚實的手掌托住臉頰,固定住視線。

他與他對視。

接著聽到他開口,一字一句:“眠眠,我不乾預你的學業和工作,因為我是外行,怕你覺得冒犯,也不肯信我。但是我知道,你是非常有天分又足夠努力的設計師,你一定會站到最大的舞台上閃閃發光。這不僅僅是我一個人認為的。”

“所有人都會這麼想,遲早的事。現在的你隻是需要等待,等待一個讓他們看到你的時機。”

“我能比他們提前發現你的才華,能得到你為我量身定製的作品……”

話到這裡突然中斷。

夏眠眨了兩下眼,找回焦距,帶著明顯的急迫一眨不眨注視他。

用靈動的大眼睛無聲地說: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陸司異忍俊不禁。

忽而俯身,一吻輕柔地落在夏眠額角。

如同穩重的長著給予稚嫩的年幼者的安撫,也如同虔誠的信徒對神明的,深深仰慕,所願得償。

“是我的榮幸。”他貼著夏眠的頰,輕聲說。

夏眠的心裡猛然蕩開一股劇烈的漣漪。

像是電流穿過身體,是前所未有的愉悅,卻又令人膽戰心驚。

“陸、陸先生。”夏眠彆開眼,小機器人似的一股腦說,“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一下……您的身高、胸圍、腰圍、肩寬、臂長、臀高、臀……”

意識到自己嘴邊的是什麼字眼之後,他忽然卡殼,呆住。小機器人承載了過度的信息量,於是出現了運行故障。

陸司異輕笑。

狹長銳利的眸微彎:“身高一米九四,體重八十四公斤,肩寬不太確定,我一般穿肩寬五十五左右的衣服。”

隔了幾秒也不見下文,夏眠隻好問:“那……其他的呢?”

陸司異笑問:“難道你平時會測量自己的胸圍、腰圍,還有……臀圍麼?”

他輕飄飄一句反問便惹得那張白淨小臉泛上紅潮。

明明才在酒吧暢快發泄過一通,作惡的心思又蠢蠢欲動。

“不好意思,眠眠。”

“你可能……得親自來量一下。”

*

夏眠跟著陸司異去了三樓的房間。

“陸先生。”他將手裡的卷尺當作麵團,揉來捏去,“麻煩您留一件單衣,我來量……”

陸司異乾脆利落脫掉外套,裡麵留一件打底的白襯衫,下方的一條黑色的西褲。襯衫褲子的麵料都很挺闊,卻帶著深淺不一的褶痕。

恐怕,是在酒吧的雜物間裡,抱著他動作的時候留下的。

夏眠剛邁動腳步,猛地一頓。

“那個!褲子……褲子不用……”

陸司異用遠比他說話迅速的動作,抽了皮帶,解了扣子。

見他驚慌,脫衣服的人反倒坦坦蕩蕩:“褲子很厚,你到時候量出來的數據,恐怕要比我本人胖一圈。”

“也是……”夏眠垂下頭,硬著頭皮走過去。

其實他好幾次坐到那雙腿上,在擁抱中被那雙腿緊貼著,緊實而有力,就像古希臘健美的雕塑,光是隔著衣服用身體去感覺,也能想像出其中蘊含的澎湃力量。

肉眼看起來,反倒沒那麼誇張。

可能是因為陸司異個子高,於是,那雙腿給人的第一印象隻是瘦和長,足踝嶙峋。

夏眠腦子裡霎時浮現出許多靈感,目光大膽了些,從骨感的足踝一點點往上挪,如水波流動的肌肉線條,渾圓的膝骨……

他分明是設計師,此刻卻在用眼睛描畫,寫生一位比例絕佳、身材優美的模特。

眼簾緩緩抬到一半,倏然以極快的速度垂回去。

他發現了男人與男孩的一個區彆。

同為男性,他穿的是鬆垮垮的棉質平角褲,陸司異穿的卻是立體剪裁的貼身三角褲。大大方方,甚至帶著幾分傲然,展示著作為男人優越之處。

身上藏在休閒褲裡的短褲一下變得存在感極強,夏眠幾乎能感到外褲與內褲擠著摩擦的不適感。

他走動的步伐也變得忸怩,心裡卻不由產生一種微妙的慶幸:還好酒吧雜物間的燈光昏暗,還好陸先生是一口氣摜下他裡外兩條褲子的……

天呐,他在想什麼啊。

轉念間,他已經來到了陸司異身側。

陸司異這時才問:“要不要把襯衫也脫了?你量起來會比較方便。”

遲來的禮貌征詢,難免顯得多此一舉。

夏眠卻很受用,搖搖頭:“這樣可以的。但是……麻煩您蹲下來一點。”

以他們兩人的身高差,這樣站著,整個上半身能讓他取到數據的,大概隻剩腰圍了。

陸司異笑笑,配合他。

夏眠先從後方順利量到肩寬和臂長,動作陡然一停。

陸司異既得忍笑,又得不著痕跡地關照:“繼續量就行。”

皮尺自他腋下探出來一點。

他捏住皮尺,免得掉了:“那我幫你拉?”

“好。”藏在身後的小兔子甕聲甕氣,說話帶出來的氣息,仿佛兔耳朵支出來的一撮軟毛。

他替害羞的設計師將皮尺環過前胸,再從另一邊腋下遞回去。

小兔子在他身後緩緩收緊皮尺,邊問:“這樣可以嗎?”

他笑說:“你知不知道你在問什麼?”

夏眠一板一眼地答:“……會不會太緊。”

陸司異屏了一下呼吸,隔了幾秒,答非所問地回:“我覺得隔了件襯衫,還有個襯衫口袋,數據可能不太準。”

夏眠沒在第一時間接話,顯然是也意識到了。

陸司異想了想,不再難為小朋友,不由分說將襯衫脫下,自己拿皮尺繞過自己,然後將頭尾一起遞給後方的夏眠。

夏眠很方便地取到了胸圍和腰圍的數據,大鬆一口氣。

然後就是腿了。

這次換成他彎腰低下去,目光卻仍在男人後背上多滯留了幾秒。

肌肉線條清晰分明,精雕細琢,如同最上乘的藝術品般完美。

學美術的人,實在很難拒絕這樣的美的享受。

幸好不是正麵,夏眠可以暫時放空大腦,用純粹的審美眼光去欣賞。

他眼觀鼻鼻觀心,順利取到腿圍。

“好了。”他重新找回呼吸,恢複正常的音量,“謝謝您!”

陸司異將襯衫披回來,慢條斯理又彬彬有禮:“不客氣。”

在他側身的刹那,夏眠轉頭回避的動作慢了一拍。

白色的襯衫之間,閃過一道暗紅的痕跡,像是疤痕。

夏眠勾起好奇,做好準備再轉頭回來,男人卻已經將襯衫扣子扣好了。

一絲不苟,從腰部往上,一直扣到最上麵一顆。

第34章 新婚

夏眠把手裡的卷尺捏來捏去。

糾結良久, 終於開口:“陸先生,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陸司異麵色如常,隨口應:“你直接說就行。”

“唔……那個……”

夏眠猶猶豫豫, 他反而掛起一抹笑,耐心而溫和地等待著。

下一刻, 他的笑意僵在嘴角。

“我想問……”夏眠說, “我需要陪您,演多久呢?我的意思是……我們大概什麼時候離婚?”

他先前猜測,這場婚姻可能要一直演到老爺子仙逝的時候。

他不著急, 也不覺得自己的青春被耽誤,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他開始因為這不確定的時限期限而不安。

像懸在頭上的鐮刀一樣,他害怕一覺從香甜的夢鄉裡醒來, 那鐮刀就毫無征兆落下來了。

害怕前一晚他還在和陸先生假扮愛侶, 親吻、擁抱,一覺醒來美妙的夢就會破碎,陸先生不再擁抱親吻他, 和他離婚, 將來某一天迎娶自己真正的愛人。

倒還不如, 早點將這個期限告訴他,他可以安安心心地數著日子過。

靜默幾秒, 陸司異開口:“婚禮還沒辦, 你想什麼呢?”

夏眠忙解釋:“我沒彆的意思。隻是……確認一下。”

陸司異心緒有點亂, 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等你愛上彆人吧。”

“愛、愛上彆人?”這個假設令夏眠臉上露出前所未見的驚訝。

顯然, 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眼下他還和陸司異存在著婚姻關係, 自然不能去想這些有的沒的,搖搖頭:“不會的。”

*

量完陸司異的身體數據, 夏眠有股衝動想要立刻開始打扮裁衣,不過夜色已深,他不自禁打了個嗬欠。

睡前還得洗個澡。

從酒吧回來到現在,他隻把酒吧的員工製服換成自己的衣服,裡麵打底的T恤和底褲還是一樣的。撥開外邊的遮擋,立刻漫開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淡得微不可聞,耐不住他的嗅覺實在敏銳。

他才發現大腿磨出來了紅印,像是過敏的痕跡,可這位置實在曖昧,似乎還印著男人身體上某一部位的輪廓形狀。

伸手碰了碰,微疼,疼中帶癢。

他心知男人已然極力克製,全是他的肌膚太過嬌嫩,還是留下了這樣曖昧羞恥的痕跡。

說起來,和在陸家過敏那次很是相似。

他晃晃腦袋,去洗澡,在潮濕的空氣裡站了一陣,似有若無的腥氣放大數倍,擴散開,鑽入鼻端。

他低下頭,將水龍頭調到最大,用嘩啦嘩啦的水流聲衝開亂成毛線團的思緒。

洗完澡吹完頭發,差不多就到了入睡的時候了。

夏眠最後將設計稿翻看一遍,帶著今晚新得到的數據,一起入夢。

陸先生的各項身體數據圍度,都比他想象估計的要大一些。

難怪抱起來那麼寬厚踏實……

他把寬大的雙人被卷起來一大半,抱著睡,呼吸很快趨於平穩。

夢裡,腿上的磨痕隱隱發起癢來,他伸手想去撓,卻半途受阻。

他癢得直哼唧:“嗯……”

換一隻手伸出去,撞上什麼又軟又硬的東西,燙得他散了三分睡意,再翻個身,緩緩撐開眼皮。

視野裡有個朦朧但熟悉的人形。

他睡前沒有拉窗簾,皎白明亮的月光不受阻攔投到屋裡,地上一片銀光,被窗棱割成整齊的幾塊,而床邊的男人,麵容也被陰影切割成立體的塊麵。黑眸深邃。

夏眠疑心自己是在做夢,怔怔喚道:“……陸先生?”

今天發生了很多意外。

夏眠偷偷去酒吧學調酒,雖然出發點是陸司異,但他學調酒是為了還人情,還清之後,兩不相欠。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越想越令人不安,

他突然詢問這段婚姻的有效期,今晚睡在熟悉的柳岸東苑,睡得還不如在陸家沉。

“……醒了?”陸司異麵不改色,隨意找借口,“被子掉了。”

夏眠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不疑有他,軟軟地在被子裡挪了下:“唔……”

“彆亂動。”陸司異叮囑一聲,替他將被角掖好。

夏眠眼皮有點撐不開,卻目不轉睛注視著他,含糊咕噥:“謝謝……”

“不客氣。”男人的嗓音比窗外的月色更溫柔。

指尖替他撩開臉上亂發,又看了他片刻,最後俯下身來,在他額上輕輕一吻。

“晚安。”

親吻和話語,那樣輕那樣柔。

男人輕手輕腳離開他的房間,夏眠卻掀開被子坐起身,望著那道頎長背影消失的方向。

無端悵然若失。

沉沉的眼皮又壓了下來。

夏眠重新墜入夢鄉。

從夏眠的房間出去,沒開走廊上的燈,男人的身形藏入濃鬱的黑暗裡。

三樓主臥的陽台上,黑暗裡亮起一點猩紅的火光。

就算夏眠口口聲聲說不討厭他抽的煙或雪茄,但隻要能忍,他就儘量忍了。

畢竟更多更難熬的事,他也忍了下來。

深深地吸一口,閉上眼,苦澀的煙霧在肺腑裡彌漫擴散。

小兔子想逃跑。

這是上輩子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和他結婚,是上輩子的夏眠所不敢奢望的夙願,這輩子已經實現了,但是……

他引以為傲的冷靜與自信,險些在那一刻潰堤,霎時間他仿佛回到了久遠的孩童時期,麵對瘋狂的母親。

幾十年前的記憶早已褪色,那種失控的慌亂卻栩栩如生。

*

翌日早晨。

夏眠起床,直奔一樓,找到那道矗立在窗邊的身影,自然地打招呼:“陸先生,早。”

陸司異回身,溫聲問他:“早,睡得好麼?”

夏眠見他今日仍舊眉清目朗,卻無端有幾分揮之不去的憂鬱。柔軟的白色窗簾在他身後輕輕拂動,翻著溫柔的浪。

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問:“您是在……”

走得近了,男人身上那股煙草香,淡而苦澀鑽入他鼻腔。

夏眠悄悄聳幾下鼻尖,渾然不知自己的小動作一五一十映在男人眼裡。

他忍著不發出逾越的評價,男人反倒笑問:“聞到了?”

“嗯……”夏眠點頭,“是煙味,在米蘭聞過的,不是雪茄。”

“記性挺好。雪茄不太方便隨身袋。”陸司異失笑:“這都過去幾個小時了,我還換了件衣服,這也能聞到?”

“不難聞。”夏眠說,“陸先生,您不用為了……我,改變?呃,不是……不用忍耐的,本來就是我住在你的房子裡。”

男人又是一副無奈的笑,那無奈之色比他以往見過的更濃。

夏眠不知道哪兒說的不對了,無意識鼓起臉頰。

陸司異伸手捏了下他臉上軟肉,做出這樣幼稚的舉動也是矜貴的。飽滿喉結輕滾,聲線是獨屬於男人的磁沉:“照顧小朋友。”

夏眠咕噥:“不是小朋友……”

“你看。”陸司異說,“既然你尊敬我,不知道你是把我當成長輩還是陸總,所以一口一個陸先生,一口一個您。那麼,就該我為你考慮,而不是你為我考慮。”

這邏輯縝密自洽的歪理,直接瓦解了夏眠本就不發達的語言能力。

“您是陸總,也是長輩,但是……”夏眠淺色的眸子一眨不眨,浴在清晨牛奶般的光澤裡,瑩亮動人,“我們結婚了……我們練習了那麼多次……還有……反正不是小朋友。”

“練習”是接吻,省略掉的那個“還有”,大概是他在酒吧雜物間,心甘情願奉獻出來的雙腿。

吞吞吐吐,好半天才把話說完:“我們也是……至少在有些時候,是平等的。”

陸司異早習慣了長者的身份,耐心地等小兔子磕磕絆絆、細若蚊呐地表達自己。

聽到最後幾個字時,心神難免震顫了下。

原來,這也是他自以為了若指掌的夏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夏眠見他笑,懷疑他又沒把自己的話當一回事,想用那種寵溺的姿態一笑置之,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口氣,在大腦皮層上猛拍了下。

那口氣從唇齒間瀉出來,誰讓他天生聲線軟和,嚴肅的三個字隻像撒嬌:“陸司異……”

尾音也拖得長,羽毛般撓人。

“好。”陸司異笑應,“我都聽你的。”

夏眠愣了下,爾後把兩邊臉頰都鼓起來了。

他肯定又沒當一回事。

氣急敗壞似的,扭頭就走。

婚姻果然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陸司異追上去,在心裡連著自己一同譏諷,就如無數懷著不切實際的夢踏入婚姻墳墓的人,因為虛無縹緲的感情做出不符合商業判斷決策的人。

然而他卻甘之如飴。

“吃什麼?”

發現餐廳空無一人的夏眠隻得回頭來看他。

“我們臨時過來住幾天,就沒必要麻煩萍姨了。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他從容自然,夏眠也就順嘴提了要求:“麵條吧……”

“好。”陸司異說,“現在沒有雞湯,給你做西紅柿雞蛋麵吧,也快。”

夏眠愣愣點頭:“好。”

舌頭做了一陣艱難的鬥爭,再度推開唇瓣:“我喜歡吃西紅柿雞蛋。”

陸司異應好。

微彎著腰,在不太適合他身高的廚房裡勞作著。

夏眠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見他獨自忙碌,難得不覺得局促,出神地墜入久遠的回憶中。

記憶裡的母親是個溫柔隱忍的人,然而她在日常瑣事上總有些少女的笨手笨腳。她不擅長做菜,隻有最簡單的西紅柿雞蛋勉強能夠下咽。

不過,夏眠每次都會很賞臉地把所有菜吃完,因為吃到鹽塊喝了幾升水,或者吃到沒熟的蘑菇肚子痛……

那些是他悄悄藏起來的美好記憶,可惜十幾年過去,早已褪色得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他靜靜看著陸司異以遠比母親熟練的姿勢處理西紅柿。

清洗後畫十字刀,放在火上烤一烤去皮,再切塊。新鮮的雞蛋打到碗裡,打成均勻的雞蛋液。

熱油,雞蛋液先下鍋,炒散。再熱油下西紅柿,炒軟之後將西紅柿倒回去……

眼看即將出鍋,夏眠忍不住開口:“可不可以……”

陸司異沒聽見,卻微妙地接上了他沒說完的話:“加一點糖?”

夏眠用力點頭:“嗯!謝謝。”

陸司異又開玩笑:“不客氣,叔叔應該的。”

夏眠默然,陸司異一扭頭就見他鼓著腮幫子,不知道又在糾結什麼,喊一聲:“過來坐,吃早飯了。”

“唔。”夏眠為了證明自己刻意改掉稱呼,聲音卻很小,“謝謝老公……”

陸司異敏銳地捕捉到這聲,那股渾不吝玩世不恭儘數收斂,隻餘沉穩:“老公的話就不用謝了。”

“嗯……”夏眠低下頭,專心吃麵。

原本帶著點逃避的心思,不料,這碗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麵的味道遠超他預料,眼睛一下亮了幾分。

他抬起頭,嘴裡塞得滿滿當當的,嚼了半天也嚼不完,小倉鼠似的。

陸司異仍是那般慢條斯理的優雅,不必他開口誇讚,先說:“喜歡就要慢慢吃,不著急。”

吃得差不多了。

夏眠擱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亮起,一串沒有備注的數字。

陌生號碼來電……夏眠情不自禁皺起眉,前段時間被譚柏臣弄得草木皆兵,時至如今仍有些心理性抗拒。

一抬眸,望見對麵的陸司異。

他這才按下接聽。

電話對麵的聲音出乎意料,很陽光爽朗:“小嬸嬸!猜猜我是誰?”

“小嬸嬸”三字顯然是個提示。

大概沒有男生會樂於被人這樣稱呼,夏眠壓低音量,難得和人開次玩笑:“……大侄子?”

“大侄子”譚榮暄笑了好幾聲。

頓了頓,他開始說正事:“是這樣的……我最近在實習,正好小叔在附近有房子,我想去過去住幾天,行不行?”

話裡的信息量太大,夏眠不好擅作主張,先說;“陸先……你小叔的房子,當然由他做主,你問他就好了。”

而且陸司異房產太多,他甚至不知道陸榮暄嘴裡指的那裡是哪裡,不敢多說,生怕露餡。

陸榮暄長長歎了口氣,如實相告:“我這不是不敢問小叔嗎……好不容易給他發了個消息,他沒拒絕,隻讓我來問你。”

夏眠微愣,原來陸司異除了在他麵前對他尊重有佳,在外邊同樣如此。

他第一次對這場婚姻有了些許實感。

因為組成了一個共同的家,所以凡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自作主張,需要征詢彼此的意見。

陸司異恐怕比夏眠更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因而夏眠剛提了句:“榮暄說要到您的房子住幾天……”

陸司異便回:“房子都有你的一份,當然需要問你。”

夏眠沒覺出味來,愣愣問:“什麼房子……”

在男人平淡溫和的注視裡,他宛如被猛揪了下臉頰,驟然間醍醐灌頂。

——婚前協議。

他在聖誕節那晚同意了陸司異的結婚邀請,第二天一早就去領了證。

領證前陸司異倒是問過他需不需要簽份協議,以保障自己的權益,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對陸司異深信不疑。

那用來保護他的協議虛晃一槍,以至於他完全忘了,還有關於財產的婚前協議這一茬。

意識到這一點,夏眠瞬間慌了神,一時忘了眼前的是運籌帷幄的集團掌權人,反替他擔憂起來:“陸先生……您是不是忘了婚前協議?”

話送出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忘呢?

恐怕,隻有一無所有的他才能忘記這樣重要的事。

陸司異不甚在意,反問:“婚前協議怎麼了?”

“你沒有和我簽婚前協議啊……這……怎麼……”夏眠記得連敬語都忘了,手指張開又收攏,恨不得攥住男人骨節分明的手。

陸司異耐心等他組織語言,見他實在無法順利解決,這才出聲引導:“沒事的,不用在意。”

他抬起那隻搭在桌上的手,輕扣住夏眠手背,拍了拍。

夏眠有些憂慮:“但是……彆人可能會覺得我是圖您的錢,占您的便宜。”

“占我的便宜?”陸司異忍俊不禁,輕搖下頭,“他們隻會羨慕你。”

夏眠陷在自己的思緒裡,努著嘴,愈發急迫:“那……您不會覺得嗎?”

“占我的便宜?”

“我覺得很不錯。”

第35章 新婚

上輩子, 陸司異把選擇權交給了夏眠。

在酒店的那個早晨,他查清投懷送抱的男孩底細,完全沒有必要地, 一直等到他中午醒來。

“那些債——不用還我,沒多少錢。”他曾這樣說, “你願意跟我就跟著我, 想要什麼都可以和我說。不願意也沒關係,我不喜歡強迫人。”

夏眠瞬間瞪圓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好心人,願意替勞苦奔波的自己還債, 而不索取任何。

昨夜他表現得糟糕透頂,陸總不嫌棄他就很不錯了。他想。

而於陸司異而言, 錢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和夏眠共度的第一夜, 他誤會了這個男孩,並且毫不留情,在初經人事的男孩身上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征服欲。床上一片狼藉。

他想著, 這筆錢也可以算作補償。

他知道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合時宜, 隻要他出錢幫對方解決難題, 對方就會認為自己是在出賣身體。如果他不出錢,轉頭, 這男孩就得去找彆人了。

他不是慈善家, 甚至吝嗇得要命, 就連九牛一毛的施舍也不願。可不知道怎麼, 他不想, 不希望男孩走上後麵的那條路。

但是,這樣窮困潦倒的男孩, 氣性往往很重,瞧不起權貴卻又不得不在他們麵前低頭,自以為做出了莫大的犧牲,受到欺辱。實際上,他們所在意的種種,對後者來說不過是無心的過眼雲煙。

太累了。

他並不想和這樣的男孩建立任何長期的、穩固的關係,哪怕這男孩讓他人生第一次失了控——正因如此,他更不想留下他。

所以他給出了那個選擇題,後來也給過夏眠很多次。

無論是哪一次,夏眠都會用那雙清清淩淩的茶色眼睛,凝望著他。

也總是答非所問。

有時是“我想跟著您”,更多的時候則是沒來由的道歉,對不起,您彆走,我會乖乖的……

日後回想起來,其實夏眠並沒有選擇的機會,那隻不過是他強勢掌控之下的,微乎其微的虛假自由。

那樣的自由並不意味著尊重,反倒加深了夏眠的不安。

夏眠居然愛上他。

在他看來很不可思議。榮幸,又慶幸。

這輩子的故事從頭開始重新書寫,他有點無法理解,夏眠為什麼會屢次詢問他有關離婚的問題。

活了兩世,他竟像個情竇初開的愣頭小子。

就連處理這樣簡單的事,也隻能按照上輩子的經驗,照本宣科,讓夏眠選擇。

“彆離婚,不就好了?”

夏眠口拙嘴笨,在這個問題上卻沒有用沉默應對,反而在深思熟慮後鄭重開口:“陸先生……我們結婚不是為了您爺爺嗎?如果您以後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

豁然開朗,陸司異再次看向他的眼睛,輕歎:“眠眠。”

夏眠抬眸。

“眠眠,你看不出來麼?我很喜歡你。”陸司異說,“我從來沒有把婚姻當成兒戲。”

頓了頓,太多事無法宣之於口,他隻好說:“說起來你大概不信,其實我也不信。但因為你,我才知道這世上真有命中注定、一見鐘情。”

無論再來幾世他都會義無反顧愛上夏眠。

怎麼不能算呢,命中注定、一見鐘情。

小機器人得到完全超出數據庫的指令,連刻板的單音節都發不出來了。

夏眠以前和彆人相處,總會因為嘴笨、反應慢,被提前結束話題,惹人厭煩。於是他儘量少說,多做,倒也樂得自在,常被人感歎過得太快的時間,在他這裡卻過得很慢。

一根根撥著手指數,還是很慢。無止儘的靜默,數不清的枯燥。

可是,和陸先生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總在他沒有察覺到的地方,宛如看不見的風,悄然溜走。

桌上的手機嗡然作響,打斷思緒。

夏眠顫抖點了兩下,不小心觸到外放。

“我到柳岸東苑大門口了!”陸榮暄興奮的聲音響在二人之間,“八棟對吧?我馬上就到。”

眼前晃過男人修長手指,替他點下掛斷。

“我來招待他。”陸司異說,“你去工作,我不會讓他打擾你。”

夏眠應好。

儘量裝作鎮靜,慢吞吞挪動步子,去地下的工作室。

不得不說,位於地下但擁有絕佳采光的工作室,簡直是為他量身定製。

來到一個人安靜獨處的空間裡,他的大腦恢複運轉,思索那句突如其來的喜歡。

陸先生說喜歡他。

他心不在焉地裁剪卡紙,裁出需要的服裝版型。向來細心的他,居然一不小心將剪刀伸過了頭,無辜的卡紙直接斷成兩半。

*

中午的時候陸司異下來了一趟,見夏眠沉浸正在自己的世界裡,縫紉機嗡嗡作響,完全將他的行跡掩蓋。

靜靜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夏眠忙完,抬頭。

“陸先生!”夏眠眼睛亮起。

“上來吃飯?”陸司異走過去問,“榮暄還在玩遊戲,等會再讓萍姨給他送點吃的過去,我們先吃。”

“好。”

*

陸榮暄被陸司異安置在一樓的客房。

他說是來這邊實習方便,夏眠還想著這附近哪有商業區寫字樓,結果一看,陸榮暄是帶了個筆記本居家辦公。

“在家我爸媽太念叨了,沒事乾也不讓我玩遊戲……”陸榮暄靠著電競椅椅背,仰頭抱怨,“我明明都二十多歲的人了!”

夏眠:“唔。”

陸榮暄直了直身子,問夏眠:“欸,你平時玩什麼遊戲?”

“我不玩遊戲。”

“噢。”陸榮暄聞言也不意外,“就上課做作業?設計衣服?”

“還要做的,自己裁剪,自己縫。”夏眠一板一眼,“有時候還會畫畫……”

兩個同齡人完全沒有任何共同話題。

不過陸榮暄性格外放,夏眠雖然內斂文靜,卻是個絕好的傾聽者,不懂的事也認認真真地聽著,時不時提出問題。

在陸家之外的地方,兩人也意外地相處得很好。

“欸。”陸榮暄突然神秘地眨了下半邊眼睛,壓低音量,“小叔是不是挺凶的?”

夏眠搖頭:“沒有。”

“那隻是你看起來不凶,他在商場上可狠了。”陸榮暄頭頭是道地分析這位來往不多的親戚,“他的性格也很強勢。我以前聽爺爺說,他從小就很有主見,哪怕是爺爺都乾預不了他太多……現在就更不能了,爺爺可能還得聽他的。哎,董事長名存實亡啊。”

夏眠點頭,記下。

“你怎麼就這反應啊。”陸榮暄無奈笑開,“你這樣不行啊,你太單純聽話了,到時候小白兔怎麼被大灰狼吞吃的都不知道……”

他看起來是在為自己考慮,夏眠卻退開一點,和他拉開距離,不置可否“噢”一聲。

“我覺得你得好好學學,怎麼拿捏小叔。”

夏眠扭頭:“……我才不要拿捏他。”妥妥一副夫管嚴姿態。

陸榮暄恨鐵不成鋼,望向他的側顏,忽然醍醐灌頂。

男生肌膚淨白,吹彈可破,五官精雕細琢,綴著秀秀氣氣的粉鼻。

漂亮的茶色眼睛晶瑩剔透,每浮現出一點小表情,異常靈動有神。

陸榮暄感歎:“嗯,這樣就好,我估計你已經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了……”

晚上十點,夏眠到三樓的主臥洗漱完畢,準備入睡。

雖然陸榮暄住在一樓,但保不齊人家突發奇想替家中長輩上來,突擊檢查新婚夫夫是否同居一室。

夏眠穿一身軟乎乎的睡衣,等了好一會兒也沒到人,隻等來兩條消息。

陸先生:【借用你的工作室辦公。】

陸先生:【你先睡,不用在意我。】

夏眠猜測,他可能為了照顧自己,讓自己好好睡覺,所以刻意拖延回房間的時間。

夏眠:【我沒關係的,已經習慣了。上次在陸家,我們不是也住在一起嗎?】

陸先生:【那你是在邀請我上去?】

陸司異的強勢與控製潛移默化、不露聲色,嫌少讓夏眠感到這種直白的攻擊性與侵略感。

他用力捏著手機,就像捏著自己焦躁不安的心。

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

沉滯片刻的聊天界麵再次滾動起來。

陸先生:【我的確還有沒處理完的工作,上去可能會打擾你。】

陸先生:【眠眠,你先睡,晚安。】

夏眠懸著手指,正要打字說晚安。

倏然彈出來自陸先生的語音通話邀請,搶占他的整個屏幕。

他點下接聽,湧入耳朵的是一串語速極快、恍若魔音貫耳的說話聲。

嘟嘟嘟、噠噠噠,光是聽著聲音,也替對方又卷又彈的舌頭感到幾分累。

幾秒,驟然一靜,響起陸司異的聲音:“跨國會議,這次是我想和人家談合作,就隻能拿出誠意將就他們的時差了。”

所以才會晚上加班。

發了語音也是為了證明,從而讓夏眠放下心。

好像有點多此一舉,就他們二人的身份差距而言,沒有任何必要。

半晌沒得到回音,陸司異又說:“可以說話,我隻有發言的時候才會開麥。”

夏眠訥訥:“好……”

頓了幾秒,他找到一個不錯的話題:“剛才說的是英語嗎?”

他雖然學藝術,但文化成績一直不錯,居然一個單詞沒聽明白,連哪國語言都分辨不出來。

“應該是。”陸司異說,“但是口音太重,我也沒聽懂。”

“跨國回憶”,夏眠光是聽到這幾個字,就得淨手焚香,正襟危坐嚴陣以待。陸司異可是大集團掌權人,不料竟是這般隨性姿態。

夏眠愣了:“那您現在……”

陸司異說:“渾水摸魚。出個場,以表尊重。”

夏眠不禁笑了一聲,夜色裡的嗓音尤其軟:“好像我們在學校裡開會。”

“怕你誤會我不認真工作,還是得解釋一下。”陸司異說,“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是我的屬下,我隻是來撐場子的,所以可以和你聊一會兒。”

“噢~”看不到彼此的麵容,相距不太遠,也不太近,夏眠放鬆地打開話匣,“好像你來同學會給我撐場子。”

陸司異也笑:“那不太一樣。”

“工作上,是推不開。”陸司異說,“工作之外,是我願意,隻給你一個人撐場子。”

夏眠心跳如擂,就快蹦到了嗓子眼,電流貼著耳廓、順著手指,麻麻地導過全身。

在他並沒有意識到的地方,男人謹慎把握著分寸,再說四個字:“以後也是。”

夏眠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好巧不巧陸司異來了句“稍等兩分鐘”,接著說起他不懂的工作話題。

令小兔子為難的話題便被輕輕揭過。

對話重啟,先開口的又是陸司異:“好了,很無聊吧?”

夏眠什麼也聽不懂,卻很給麵子,忙說:“不無聊。”

主要是男人的聲音很好聽。

什麼都聽不懂,卻無端著迷。

“不無聊?”陸司異又笑了下,“我還想著,能把你說睡著的。”

夏眠難得聽懂一次他的未儘之意,去看了眼時間。

接著便是如期而至的一句:“十二點了,早點睡。”

夏眠心知不該繼續乾擾陸司異工作,但陸司異明確說過自己隻是來充場子的,和他聊天也不影響什麼……總之,腦子亂成毛線團,他聽到自己慌不擇路地拖延時間:“其實我們美院的同學都喜歡晚上創作,效率高,比較有靈感……”

“這麼說怪我。”陸司異說,“占了地下室。”

夏眠:“嗯。”

還挺理直氣壯。

陸司異青出於藍,更理直氣壯:“就占。”

夏眠一時失語,好想罵他,好討厭。

但臉怎麼這麼熱呢。

陸司異再催一次:“好了,快睡,我要開麥了。”

夏眠隻好噤聲:“嗯……”

他依依不舍放下手機,卷幾下被子,把自己偽裝成小蝸牛。

好一會兒也沒倦意,他睜開眼,看看床頭櫃上的手機。

屏幕一片黑。

等他不再翻來覆去之後,驟然安靜的房間裡隱約響起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夏眠輕輕探出一根手指,戳亮屏幕。

屏幕上赫然是一個大大的綠色電話圖標,右上角的時間是半夜一點。

畢竟陸司異正在工作,他還以為對方會掛掉電話的。至少也該在摸魚刷手機的時候,發現電話然後掛了吧?

陸司異似乎在很敬業地充場子,全程沒留意手機。

大概是他終於拿起了手機,突然響起清晰的一聲:“嗯,結束吧,各位辛苦。”

接著,陸司異在地下室裡走動起來。

像被小貓爪子撓了幾下心,夏眠小心翼翼地,再一次把自己的耳朵附上聽筒,所有細微瑣碎的聲音全部無所遁形。

啪嗒,合上電腦,刺啦,木椅歸位。

腳步聲停了一陣。

夏眠屏息凝神。

噠、噠、噠、噠……

五下。

現在的地下室是他的工作室,他對工作室的陳設布置極為熟悉,閉上眼也能自如穿梭。

簡單的腳步聲立刻在他腦海中勾起畫麵。大桌台離休息的沙發大概三米多遠,以男人的身高,五步足夠了。

窸窸窣窣布料摩挲。

陸先生在沙發上坐下了。

還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夏眠好半天忘了呼吸,終於呼出一口氣,好巧不巧,和電話裡男人的聲音重合。

那聲歎息裡帶著加班後的疲憊,或許還有更多令他臉紅耳熱、不敢細想的東西。

沿著耳廓,渾身像是無形地過了遍電,手腳發麻。

——應該把手機放下來,趕緊掛掉電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竊聽彆人的隱私。

可是手指太麻了,光是維持握住手機的動作都費勁。

他靠住身後柔軟的枕頭,抱住膝蓋。

此刻的陸司異大概和他的差不多,靠著沙發抱枕,卻和他蜷縮的姿勢恰恰相反。

男人在無人的地下室恣意舒展著,脖頸仰直,鋒銳喉結刺著肌膚,艱澀地上下,攫取氧氣。

他聽到一聲低喚。

“寶寶……”

情難自抑之時,無意識的呼喊。

仿佛,他曾經不慎在陸司異房門口撞到過的那一幕。

就是他現在躺著的這張床。

他攥起一點鉛灰色的邊角,捂住嘴。

陸司異很少在這裡過夜,被子上沉澱著的沉香味,是昨晚留下來的。

陸司異將房間整理得很乾淨,但他用被子蒙住口鼻,緊緊貼著,還是聞到了。

那股被藏起來的淡淡的腥。

“眠眠……寶貝……”

“寶寶……”

電話裡的聲音是一種有質感的、磨著顆粒的啞。

再傳來一道低哼,夏眠終於收回四肢的使用權,像拋掉燙手山芋,丟掉手裡的手機。

“眠眠。”

那聲音如有實質,仍殘存在他耳畔。

陸先生喊的是他的名字。

一直喊著他的名字,一邊為自己紆解欲.望。

寶寶是他,寶貝也是他。

早上的時候,陸先生說喜歡他。

也包含……這樣的喜歡嗎?

第36章 新婚

夏眠一直沒敢掛電話。

隻要掛了電話, 就再也解釋不清了。不打自招,對號入座,犯人就是他。

被陸先生當成小朋友寵, 卻膽大包天聽了人家叔叔夜生活的全程。

一個人的夜生活……也算是夜生活吧?

說起來,陸司異之所以隻能孤身一人過夜生活, 全是因為和他這個小古板結了婚, 他保守又沉悶。為了應付陸家人才努力練習接吻,還總是嚇得渾身發抖。

但是,他也不想的, 現在的他已經差不多適應了。

他不害怕陸司異,已經可以幫陸司異解決更多的麻煩了。

說起來, 陸司異昨晚才在酒吧發泄過一次,

他以前聽說, 男人過了二十五就要開始走下坡路了……

胡思亂想之際, 臥室大門被輕輕推開,湧進來一股醇鬱的木香,淡淡的花果清香。

他捏起被角悄悄遮住下半張臉,

陸司異走近, 那股花果清香裡還帶著點清爽的濕氣。他應該是剛剛洗了澡。

“陸先生……”

“被我吵醒了?”

“嗯……”

陸司異低眸, 對上那雙澄明的茶色眼睛——小兔子仗著夜色深沉,一眨不眨盯著他, 怎麼看怎麼清醒。

他倒是樂於配合, 給孩子講睡前故事似的, 聲線刻意壓低:“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夏眠閉上眼睛, 咕噥:“唔。”

“你半夢半醒的時候。”陸司異在床另一邊躺下, 低低地說,“會叫我老公。”

夏眠:“……”

眼皮很明顯地跳了下。

其實這個條件反射的小動作不算明顯, 但他膚色白,屋裡那點稀薄月光全聚集在他臉上,枕邊的男人又離他很近,無比仔細注視著他。

夏眠硬生生忍住沒咬嘴唇,僵硬的唇翕動兩下:“老、老公……”

陸司異意猶未儘,又說:“還會撒嬌。”

夏眠做夢也想不到裝睡是這麼困難的事。

一個不善言辭的人,裝起睡覺,反而得逆著他清醒時的性子來。

他倒是沒怎麼懷疑自己在睡夢中的反差。

畢竟,他時常會做些類似的夢,任性撒嬌耍賴打滾。隻是他不敢奢想太多,每次在空落落的床上醒來,便立刻強迫自己忘記所有的幻夢。

這時想要演戲,可又不知道該怎麼撒嬌,猶豫片刻,乾脆伸出手去,碰到柔軟的皮膚。

手指震顫著挪了幾厘米,陸司異的顴骨,肉眼看起來線條平滑,摸著才感覺得到那種棱角分明的立體。

隨意一伸手就碰到陸司異的臉了,他的運氣向來不太好。

緊張得停了幾拍呼吸,也不知道自己的偽裝是否在顫抖的指尖上漏了陷。

陸司異也伸出手,碰了碰他細膩柔軟的麵頰。

另一隻攬腰,將他帶入懷中。

“嗯,就是這樣。”陸司異輕撫他後頸,“乖,睡吧。”

夏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夢境中斷,驚醒後的現實比夢更像夢,他居然……枕著陸司異的胳膊。

難怪,堅韌而不失柔軟,比枕頭更具支撐力。

睡到天剛蒙蒙亮,他已經在深度的睡眠中蓄滿了精神,意識格外清醒,慌亂的感覺也尤其清晰。

他能感到腦後男人平穩的呼吸,腰上那條放鬆後沉得像石塊的胳膊。

他被熟睡的男人擁在懷裡,竟動彈不得。

思忖半晌。

免得驚醒陸司異,夏眠極緩慢地,往下移動身體。姿勢改不了,他總能換個地方枕。

再往下,腦袋的大部分重量滑到枕頭上。毛茸茸的發在男人胳膊上一點點移動位置,撓癢癢似的,輕但磨人。

陸司異冷不防動了動,收緊搭在夏眠腰上的胳膊,將他緊緊抱進懷裡。

那一瞬間,後腰隔著支點相觸,夏眠感覺有什麼東西抵著自己。

他驚得雙眼放空,瞌睡散儘。

他以前在網上看到的科普,肯定是記反了,

男人過了二十五不是走下坡路,而是上坡路。

……

夏眠的回籠覺睡到中午才醒,反倒和陸榮暄的作息合上了。

越睡越迷糊,他揉著眼睛下樓,嘴裡咕噥:“陸先……”

看清男生的那瞬大腦中混沌一掃而空,剩下的“生”字狠狠咽回去。

換成生硬的:“老、老公……去哪了?”

“老公”這個稱呼他說過很多遍了,現在仍顯得刻意和生硬,眼睛做作地在屋子裡亂飄,半天也沒能找到著落點。

陸榮暄抬起頭來,告訴他:“小叔出去了,讓我們隨便吃點。”

“唔。”夏眠點下頭,看到陸榮暄手裡的Switch遊戲機,正被他按得噠噠作響,瞧著就戰況激烈。

陸榮暄很自然地坐到沙發上,隨口說:“對了,你們現在應該沒什麼課吧?不跟朋友出去玩?”

“我沒什麼朋友。”夏眠很坦誠,“可能我的室友,還有一個女生可以算吧……但也沒有非常熟。”

“女生?”陸榮暄眼睛微妙地放大,口氣陡轉,“你和我一起玩啊,我也沒什麼朋友。你想去哪兒玩,隨時叫我。宅家裡也行,我能動能靜,其實我還有點想學畫畫。”

夏眠忍俊不禁,靦腆地抿唇笑。

今天下午兩人都沒事,陸榮暄得知夏眠正在準備比賽作品,當即便要跟著他去工作室參觀,欣賞未來的服裝設計師的大作。

夏眠看著陸榮暄走向休息的沙發,忙開口阻攔:“這邊還有我以前的設計作品集,你要看看嗎?”

陸榮暄在沙發前急急打了個轉,回頭:“好啊!”

夏眠笑笑,目光卻越過他落到那張沙發上,腦海裡蕩開昨晚從手機裡聽到的聲音。他想象力太豐富了,光靠著那些破碎的音符,也能構想出陸司異坐在沙發上的畫麵。

剛好前天量尺寸,他對男人的各項身體數據了如指掌。

用來想象的素材充足。

見陸榮暄走了過來,他晃晃腦袋,晃掉那西不合時宜的旖念,去找自己的速寫本。

過去幾個月,他每每產生設計的靈感就會畫下來,在厚厚的速寫本留下一頁又一頁的草稿圖,其中就包括他準備用來參加決賽的“山海”係列初稿。

陸榮暄在身後激動地搓手手,不失禮貌地問一句:“你的設計圖我可以看嗎?這種東西不需要保密嗎?”

“沒關係,很多稿子隻是我隨便畫的,有的很異想天開,不一定做得出來……”夏眠把自己的包袋全翻了個遍,仍雙手空空,終於發出一聲疑問,“欸?”

“找不到了?弄丟了?”陸榮暄比他本人更著急。

夏眠搖搖頭,想了想說:“我上次把速寫本帶回家了,好像忘了帶過來。”

“啊。”陸榮暄一臉焦急,“那要不要現在過去拿?”

“沒事。”夏眠搖頭,“裡麵能用得上的也就‘山海’的設計稿……你看我手機吧,我拍了照片存檔。”

陸榮暄喜笑顏開,過來看他手機。

“國風男裝?”陸榮暄相當捧場,真心實意地誇讚,“好厲害,我看不懂但也覺得好厲害。雖然正裝一點不便宜,但款式嘛大同小異,我每次想到那些西裝,普普通通的,一件幾萬幾十萬,太肉疼了。”

雖說陸榮暄沒什麼架子,但畢竟是陸家出身的小少爺,從小跟隨長輩出入各種名流聚會場所,高級的審美能力在潛移默化中培養出來。

“這件盤扣款,還有這件肩膀上有仙鶴刺繡的……”他頭頭是道發表意見,“會不會有點挑人?我感覺可能隻有又高又帥的男明星襯得起,還有……”

夏眠時不時點一下頭,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設計圖,認真吸取意見。

“除了男明星。”陸榮暄最後下了結論,“就隻有我小叔襯得起了吧。”

夏眠忙把手機鎖了屏,頰上爬上兩朵可疑的紅暈。

“不是我說……”陸榮暄一無所覺,“你不如給我小叔當私人設計師吧,他那些衣服一件件都可貴了,還不如你做的呢。你給他設計,他也不用在外麵當冤大頭了。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滔滔不絕地講著,夏眠的神色幾經微妙變化,最後隻掛起一個禮貌的笑。

陸榮暄察言觀色的本領在夏眠身上不太奏效,他旁若無人舍燦蓮花,對夏眠細微的情緒變化一無所覺。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幾下。

他掃開手機,陡然臉色大變,在空曠的地下室裡張皇四顧。

夏眠也順著他的目光往天花板看,可一無所獲,隻好疑惑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

陸榮暄慌張地把手機背到身後。

手機屏幕上赫然是兩條剛收到的短信。

小叔:【怎麼跟你小嬸嬸說話的?】

小叔:【他不是誰的附屬物,注意措辭。】

“你一定會成為世界級的優秀設計師的。”陸榮暄更正自己的話,“私人訂製……呸呸呸。以後小叔還得排著隊去求你!”

他說得相當生硬,夏眠卻沒太留意。

“其實……”夏眠說,“‘山海’係列最初的靈感是女裝,因為陸先生我才改成了男裝。現在我打的版,都是根據他的身材來的。”

陸榮暄打哈哈,在心裡擦冷汗:“哈,哈哈,是嗎?”

所以他是這兩個人play中的一環嗎?

“等我忙完比賽,以後也可以給你做定製。”夏眠又笑起來,“我現在有不少男裝的靈感,如果你願意……”

“啊啊啊啊那也太好了吧!!!”陸榮暄恢複成那副缺心眼大咧咧模樣。

兩人相談甚歡,熱火朝天地聊完,把夏眠接下來一年的定製單差不多排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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