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閉上了眼,仍舊喚他:“老公。”
他將已然卸下防備的夏眠放到柔軟的床榻上。
最後親了下唇角:“晚安。”
夏眠迷迷糊糊咕噥:“嗯。”
可能是在夢裡覺得渴了,夏眠輕啟唇瓣,舌尖恰好舐過他尚未撤離的唇瓣。
“老公,渴了……”
嘴裡也這麼說。
看起來是真睡著了,還做了個很甜的夢。
陸司異給他渡過去絲縷甜津津的水源,親了又吮,一遍又一遍,像是品嘗人間至味,挖掘深藏其中的獨特甜香,感受它持續不斷的升溫。
汁水四溢。
無比享受,無法自拔。
良久。
陸司異站起,一眼看到身體下方明顯的突出。
……真是克製得太久了,和半夢半醒的夏眠親吻,身體也能失去控製。
而夏眠無知無覺,軟弱無骨地伸展開四肢,平躺在大床中央。
和在沙發上的蜷縮相反,這是一個很有安全感的姿勢。
好比小貓隻會在信任的人麵前露出肚皮。
睡衣掀上去一截,露出一片雪白的腰。細膩、柔韌、纖細。
一隻手就可以握住。
剛把夏眠稍微養胖一點又意外瘦回去,這幾天過年吃得多了些,好不容易重新長了點肉出來。
至少肋骨的形狀不明顯了。但平躺著肚皮往下墜,顯得胯骨尖銳突出。
又惹人心疼。
陸司異伸手覆上去,像對待舉世無雙的珍寶,動作極輕,極憐愛,卻也極冒犯,極狎睨。
夏眠在夢裡縮了下腰,皺起眉喃喃:“老公……”
猙獰惡龍氣勢昂然,指向無辜小獸。
陸司異將手觸碰過的地方一一親吻。
怕把夏眠弄醒,他的動作很輕,輕而細致。
佛是有無數個小蟲子在身上啃噬,夏眠癢得不行,無意識在睡夢中左右扭動。
他的扭動頻次強度正好,歪打正著為猙獰的野獸熄火。
隻是這個過程,略顯漫長了些。
等到野獸饜足地長歎一聲,他細嫩的肌膚也多了大片摩擦出來的紅痕。
瞧著可憐。
陸司異自認為自己不是個好人,所以此刻比起疼惜,他又被原始的本能搶占了理智。
夏眠不舒服地皺起眉,哼哼幾聲。
蠕動著卷了幾下被子,把整張雙人被全卷到身上,給自己套上一層嚴實的防護殼。
陸司異隻得作罷。
最後伸出手,隻為夏眠撥了下臉上的碎發。
夏眠的眉頭又過了幾秒才鬆開,撅起嘴咕噥。
“老公……壞……”
幾分怨懟,幾分嗔怪,幾分撒嬌。
“怪你。”
第26章 新婚
翌日早晨。
夏眠下床走路的姿勢明顯不太對。
為了遮掩, 他故意放輕動作,一步落下再一步,反倒更引人注目。
陸司異早已收拾穿戴整齊, 躺椅上的被褥也被他疊了起來放回櫃子,完全瞧不出兩人分床而睡的痕跡。
陸司異見狀, 細心地問:“怎麼了, 睡得不太舒服?”
夏眠低下頭;“……沒有。”
陸司異耐人尋味勾起唇角,愉悅漫溢在漆黑眸底,也不多說什麼, 目送夏眠張皇逃進衛生間。
一扇門板隔開外麵的男人,夏眠這才脫下睡褲, 檢查隱隱作痛的腿部肌膚。
時至如今,對於求助陸司異一事, 夏眠早就沒了多少心理負擔。
可今天早上的發現實在過於丟人, 他根本不可能宣之於口。印在鏡子裡的耳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除了耳朵紅,腿上也是毫不遜色的紅。
尤其是內側。
他趕緊把睡褲提上來, 帶起一點細細密密, 有點讓人上.癮的癢。
腿上摩成這樣, 他估計百分百是褲子的原因。他對化纖含量過高的衣料,以及一些劣質的服裝藥水過敏, 碰到了就得起疹子。
還好他發現得早, 隻是腿紅了。
摸起來微微刺疼, 可能是因為棉麻料子粗糙, 和裡邊的過敏成分共同作用, 於是有了現在的結果。
不管怎麼說……他是豌豆公主嗎,這麼嬌氣。
夏眠腿腳不太利索地從衛生間出去。
新婚夫夫在早上以這樣的狀態出現, 明眼人看一眼就該知道昨晚發生什麼了。
比垃圾桶裡的廢棄物更能證明他們的恩愛。
“對了,我發現我們的睡衣不是棉質。”陸司異裝不經意,仿佛才發現夏眠的異狀似的,“你是不是……對化纖麵料過敏?”
夏眠不好意思地點下頭:“對……以前沒有這麼嚴重的。”
陸司異說:“沒事,是陸家準備不周。也是我粗心,不知道你過敏。”
他當然是知道的。
但二十歲的夏眠在對他放下防備後,睡眠質量好得出乎他意料。
既欣慰,又感歎。
他做好了周全的打算,哪怕夏眠中途醒來,他也可以臨危不亂地找借口。夏眠一覺睡到天亮,那他就更不緊不慢,泰然自若了。
陸司異眸光微閃,繼續剛才那個話題:“那你趕緊把睡衣換下來給我,彆耽擱,免得加重過敏。”
言罷主動轉過身回避。
夏眠也不多猶豫,背著他脫了睡衣睡褲,換成自己帶過來的棉質衣褲,也沒細看睡衣的成分標簽,便交給了陸司異。
陸司異滿意接過那還殘存著淡淡體溫的睡衣。
“那我拿出去丟了,你準備一下,然後去吃早飯。”
陸司異拿著衣服先出去了。
夏眠稍作準備,把剛才胡亂套上的衣服整理妥帖,過了幾分鐘出門下樓。
迎麵而來的是滿麵笑容的陸榮昭。
“早啊!”陸榮暄熱情地向夏眠打招呼。
夏眠有點不太習慣地應:“……早上好。”
陸榮暄態度熱絡:“今天大年初三,我們家有一起出去滑雪的傳統。以前小叔從來不參與,一家團聚總是少個人……夏眠,你想不想去滑雪?你叫上他,我們一起去唄?十點就出發。”
頓了頓,他忽然意識到什麼,麵色古怪問:“話說……你今天能滑雪吧?身體……還受得住嗎?”
夏眠頓覺臉紅耳熱,被比自己大一歲的便宜侄子關心這種問題,羞得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你想去麼?眠眠。”突然高大陰影從斜後方投來,陸司異站到他身邊,“可以先去看看,能滑就滑,不能滑就休息。要是中途累了疼了滑不動了,我抱你回來。”
夏眠是有幾分好奇,那隻在電視上見過的滑雪場。
他想說“可以”,但陸司異大段話裡包含了太多的信息,簡單一句“可以”,似乎還包含了讓他抱自己回家的意思。
麵前還有個大侄子呢。
陸司異的到來反讓夏眠羞赧更甚。不知怎麼想的,他忽地用自己的手撞了下陸司異的手,像是又在說,“怪你”。
但他的動作太輕,最終效果不過是,用小指輕勾了下陸司異的小指。
竟比舌尖勾得人心尖更癢。
陸司異呼吸微滯,頓了頓後,又是雲淡風輕的笑,改口重新問:“想去麼?聽你的。”
夏眠小聲:“想……”
“那太好了!”陸榮暄笑得燦爛,嗓門也特彆大,“嘿嘿,小叔,你和嬸嬸感情可真好啊!真是太難得了……”
他一時激動,又把那個怪異的稱呼送到了嘴邊。
陸司異相當受用,笑容仍掛在嘴角:“嗯,你去準備吧。”
*
夏眠和陸家人一起前往郊區的滑雪場。
新年出遊,家大業大的陸家人就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混在喜氣洋洋的人堆裡,規規矩矩排隊入場。
滑雪設備由助理們提前備好,送到他們專用的更衣室裡。
陸司異一向沒有和家人出遊的習慣,也是怕夏眠緊張,兩人和大部隊分頭行動。不過,他們這邊還有個小朋友,陸榮昭。
陸榮昭有一點輕微的自閉症,很難對外人敞開心扉,
他父母兄長都是相似的爽利性子,難得見到他願意主動親近誰,除了夏眠。夏眠隻會在陸家待兩天,他們便抓住這個鍛煉的機會,將小朋友委任給了這一對新婚夫夫。
因而,在封閉的更衣室裡,夏眠不用單獨麵對陸司異了。
夏眠微笑招呼陸榮昭:“昭昭,來這邊,坐著換衣服。”
助理給他們準備了全套的滑雪設備與滑雪服套裝,夏眠坐到木椅上,找出那套紅色的兒童款。
陸榮昭冷臉,小手背在身後,可能是不太滿意顏色。
大人總覺得喜慶,像陸榮昭這種還沒上小學的可愛小朋友,是很容易被大人做福娃打扮的。
在家裡他還有自己去衣櫃挑選的餘地,到了滑雪場就隻能任大人拿捏了。
他的滑雪服雖然過分喜慶,但質量做工絕對挑不出毛病,而且是嶄新的新衣服。他跟夏眠一樣,是第一次來滑雪場。
陸榮昭猶豫許久,突然任性地一揮手,把滑雪服掃到了地上:“我不穿這個。”
夏眠壓根不需要這寡言的孩子解釋,已經先一步理解了他,耐心問:“你不喜歡紅色嗎?”
陸榮昭不說話,就板著一張精致的小臉。
陸司異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麵無表情和他講道理:“不穿會冷。”
陸榮昭不吭聲。
“昭昭。”夏眠突然靈機一動,麵上泛起動人的紅,眼睛也亮晶晶的,“我問你一個問題……”
據說患有自閉症的孩子多半聰明。
陸榮昭聞言,果然有了點興趣。
夏眠問:“你知不知道,為什麼蘋果是紅色的?”
陸榮昭不答話,小眉頭卻悄悄皺起,大概是在心裡思考答案。
等了兩分鐘。
“因為天氣太冷了,它被凍得發紅。”夏眠解答,“就跟你的滑雪服一樣。”
陸榮昭:“……”
陸司異忍了幾秒,沒忍住,撲哧笑出聲。
夏眠瞬間紅成自己冷笑話裡的紅蘋果,嬌豔欲滴。
羽睫顫動幾下,掀起。
旋即一愣。
陸司異在他麵前一直是儒雅貴氣、成熟穩重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陸司異不顧形象開懷大笑的樣子……
*
夏眠成功讓陸榮昭穿上紅色滑雪服。
而他的滑雪服是靚麗的天藍色,很襯他,白皙的肌膚更透,烏黑的頭發更亮。
麵料硬挺厚實,將寒風隔絕在外,唯一的缺點大概是有些影響他的行動,動起來像隻笨手笨腳的企鵝。
陸司異體貼地將護目鏡與滑雪頭盔遞給他。
夏眠軟聲道謝。
雖是第一次來滑雪場,看著倒熟門熟路的。
他有條不紊地把頭盔、護目鏡、雪鞋注意穿戴好,錯了就調整重來,毫不氣餒,也很有耐心。
陸榮昭偷偷瞄著他,有樣學樣,就連錯誤也原樣學了去。
一大一小都很安靜,是一種溫馨而美好的安靜。
陸司異也不出聲,自己穿戴好後就全神貫注地旁觀他們。
過了十分鐘,兩隻腫腫的企鵝還剩下護具沒戴。
等到彎腰係護膝,夏眠總算遇到了難題。
他怕冷,光滑雪服下麵就有三層衣服,再加上厚厚的滑雪服,像是戴了一個臃腫的遊泳圈,簡單的彎腰動作都成了困難。
護膝的綁帶在他手上晃了兩下,仍沒係上。
陸榮昭半天沒能學到護膝的穿戴方法,失去耐心,乾脆去問早早穿戴整齊的陸司異:“這個,要怎麼戴?”
沒人理他,他自顧自地吩咐:“你幫我戴。”
陸司異居高臨下地睨他:“不知道叫人?”
夏眠看得心裡惴惴,卻見陸榮昭麵色無異。
或許是自閉症的孩子大多早慧,直接用成年人的方式與他們溝通,反倒能讓他們感受到尊重,溝通也會更加順利。
陸榮昭聞言也一點兒不客氣,奶聲奶氣命令:“你幫我戴。”
小男孩俊俏的小臉裹在毛茸茸的小熊帽子裡,雙頰粉嘟嘟的,看得夏眠心臟都快化了,根本不介意他是否沒禮貌。
可惜夏眠人生第一次接觸滑雪設備,想幫忙也幫不了。
陸司異仍不為所動,周身氣場又冷了些,一板一眼道:“你不知道怎麼叫我麼?不認識我了?如果不認識我,為什麼找我幫你?”
陸榮昭咬咬唇,遲疑許久,擰巴的樣子與夏眠相當相似,最後悶出兩個字:“……小叔。”
陸司異勾唇,點了下頭:“嗯,那我給眠眠戴,你看著學。”
陸榮昭點頭。
夏眠訝異睜大淺色的眼睛。怎麼,怎麼就變成給他戴了?
陸司異雷厲風行來到他麵前:“護膝給我。”
夏眠愣愣照做。
陸司異不由分說在他麵前蹲下身,仔細地為他綁護膝,確認牢固。
隨後起身,回頭問離裝備包更近的陸榮昭:“沒有臀部護具麼?”
陸榮昭聞言,去從包袋裡拿出一個烏龜殼,毛絨質地。
這怎麼看都不想是應該在滑雪場出現的東西,夏眠想當然以為是孩子的安撫玩具。
陸司異卻笑一聲,看著是認出了這東西的用途。
“這個烏龜殼護臀。”陸司異說,“可能大伯他們采購的時候沒仔細瞧,以為這是兒童款,就買過來了。”
頓了下,轉頭問陸榮昭:“你用不用?”
陸榮昭堅定搖頭,連搖好幾下,搖成撥浪鼓。
“行,反正也不是你的碼。”陸司異又對夏眠說,“成人S碼,你試試看能不能用。你第一次來滑雪,容易摔,大人摔倒也比小孩摔得疼些,戴上它就不怕了。”
夏眠的確是怕疼的,點點頭。
陸司異走到他身後,低下頭,將小烏龜殼蓋上去。
接著,隻要在腰上係上帶子就好。
陸司異一手拖著烏龜殼,另一隻手帶著係帶,狎睨而極其緩慢地,繞過夏眠的胯骨。
半晌,夏眠不得不開口問:“怎麼了……?”
“你也要像榮昭一樣,讓我幫你戴?”
夏眠心想你不是已經給我戴了護膝嗎。
思緒一停。
陸司異的唇近到一張嘴就能咬住他耳朵。
溫熱的氣息自上而下噴灑,磁啞的聲音刮過他耳廓。
短短兩句話裡儘是成年人的惡趣味。
“那就跟人家學學。”
“叫小叔。”
第27章 新婚
夏眠當然叫不出“小叔”。
他趁著陸司異沒注意, 直接把烏龜殼搶走了,自力更生自己係綁帶。
陸司異失笑,似是無論夏眠怎樣反應, 都無比令他愉悅。
夏眠氣鼓鼓走到陸榮昭那邊去。
“眠眠哥哥。”陸榮昭仰著小臉,“……烏龜殼。”
原來他又從袋子裡找出兩隻小烏龜殼, 和大烏龜殼護臀一套, 兩個小烏龜殼護膝。
他連紅色的滑雪服都嫌棄,卻眼巴巴希望夏眠接走更加幼稚的烏龜護具套中。
夏眠舍不得辜負小男孩眼裡亮晶晶的期待,隻好帶著一大兩小三隻烏龜殼前往雪場。
童趣的裝扮配上異常精致的麵容, 自成一道奪人眼球的風景線,引得路上男女老少頻頻側目。
坐纜車到達雪山頂, 由陸司異做主,找了個六度的緩坡。
這是全雪場坡度最低的坡道之一, 周圍儘是談天說地的人, 閒閒散散,仿佛是把這兒當成了休息區。
也有幾個正在訓練滑雪的老人和小孩,步履之艱難, 一看就是初學者, 和夏眠差不多。
緩坡的海拔倒是很高, 臨近野雪區域,那邊的坡道陡而急, 站在上方縱目遠眺, 天地皆白連成一線, 景色壯觀。
白雪皚皚, 冷風獵獵。
“冷的話隨時告訴我, 不要硬扛。”陸司異及時叮囑夏眠。
夏眠點點頭,注意到旁邊有兩個初次接觸滑雪的老人家, 身旁跟著一個打扮專業帶工牌的男人,像是教練。
他便問陸司異:“我們需不需要請個教練?”
陸司異回絕:“不用,我教你。”
接著,他如自己信誓旦旦的所說的那樣,熟練運用單板,以較慢的動作分彆展示了登坡、下坡、變向以及停止的要領。
夏眠驚奇不已。
陸榮昭目不轉睛盯著,默不作聲,努力用眼睛記下來。
夏眠記得陸榮暄說陸司異從不和家人一起滑雪,等他停下來,不由好奇地上前問:“陸……您以前經常滑雪嗎?”
“不算經常,大概滑了小半年的時間,一周去一兩次。”陸司異運動過後,開口冒出白色的熱氣,氤氳柔和了鋒銳的眉眼。
他看向遠方群山,徐徐開口,“……失去了很重要的人之後,我總是很難入睡。後來發現滑雪是個不錯的消磨時間的方法,經常在夜裡去。晚上的雪場安靜,氣溫更低,讓我覺得很平靜。”
縱然,外人皆說陸司異是個心狠手辣的瘋子,但他真正的為人如何,夏眠更相信自己用眼睛看到的,他也一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見陸司異罕見流露出悵然的神色,夏眠猜測他話中重要的人多半是父母。他分明是一個重情的人。
夏眠也想起早逝的母親,略有傷感,可開口卻是安慰的話:“陸先生,彆傷心。”
雪場冷風獵獵,刀子似的,在陸司異的眸子裡刮出一點血色,給他溫柔的目光裡添了些異樣的東西。
半晌,他才勾著抹笑開口:“怎麼彆傷心?”
夏眠不料他竟會在這個小話題上追問,抿抿唇,淺色的眼睛轉了轉,更委婉地安慰:“唔……爸媽一定希望你能往前看。”
陸司異難得被夏眠說得一愣:“爸媽?”
夏眠莫名又紅了臉,視線也不好意思地撇到一邊:“我的意思是……伯父伯母。因為您現在是我的……所以……”
陸司異笑出聲,幫他把磕絆的話補全:“嗯,是你的老公。所以他們也是你爸媽。”
“……”夏眠接不上來話就把身子轉走,走到陸榮昭那邊去,生硬地問,“榮昭,你練得這麼樣了?”
陸司異笑笑,不遠不近隨在他身後。
兩個大人一個小孩,身高由高到矮。夏眠看護著陸榮昭,陸司異則無聲無息看護著他。
夏眠一米七二,在男生裡身高中等,但他比例好,看著顯高,然而站到陸司異旁邊,立刻被襯得小了一大圈。
他們三個待在一起,驚人地溫馨和諧,竟有幾分像是……一家三口。
一個真正的三口之家就注意到了他們。
一對夫妻帶著個小姑娘,小姑娘穿粉色滑雪服,甜美可愛。
小姑娘看陸榮昭看了好一會兒,帶著父母,鼓起勇氣上前打招呼。
女人笑盈盈搭話:“我看你們剛才在教……這孩子也是第一次滑雪嗎?真厲害啊,很像你。”
最後看向陸司異。
侄子像叔,再正常不過,陸司異便沒解釋什麼:“嗯,算吧。”
女人又問:“你們也是兩個人帶著孩子一起來玩嗎?他叫什麼名字啊,多大了?說不定和我們家蓉蓉玩得來……”
夏眠聽著聽著,算是覺出了些不對。
他們……是不是被對方當成一家三口了?
陸司異溫和有禮,家教極好,不去掃人家的興,隻回答有關陸榮昭的問題:“他也是榮榮,榮昭。繁榮的榮,昭顯的昭……”
過了一陣。
陸榮昭看著再正常,實際上卻是被檢查出輕微自閉症的小孩兒。人家小姑娘想和他一起玩,他一點不配合,話也不肯說。
不久,蓉蓉一家三口就準備走了,臨走前,蓉蓉鼓起勇氣問陸榮昭:“你有沒有電話呀?”
夏眠在旁邊偷聽小朋友社交,驚訝了一下,沒想到小朋友還挺早熟,這麼小就有自己的手機了。
社會發展得太快,比他小十幾歲的小孩子,跟他過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童年。
陸榮昭全程態度冷酷,可能是實在挨不住蓉蓉期盼的目光,終於把滑雪服袖子撩開一點,硬邦邦說:“你自己弄。”
蓉蓉也撩開袖子,露出一個和他同款的……小天才電話手表。
兩人用小天才電話手表碰一碰,成功加上好友。
夏眠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下一秒,陸司異問:“你也想要一個小天才電話手表?”
夏眠睜圓杏眸,急慌慌否認:“……不想!”
偏頭看去時,陸司異嘴角戲謔意味昭然。
夏眠垂下頭,不吭聲了。
都當叔叔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愛開玩笑呢。
*
送彆蓉蓉一家,三人換了個人少點的地方。
陸司異當然不介意被旁人圍觀,被誤解成一家三口,誰讓他的眠眠臉皮實在太薄了呢,沒辦法。
聽老婆的。
專心開始滑雪。
夏眠在陸司異的悉心指導下,試著在雪坡上尋找平衡。
陸司異不遠不近地陪著他:“放心大膽地滑,穩不住了摔倒就行,摔倒是最好的急停方法。你戴了全套護具,不會疼。”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還是他的聲音,夏眠漸漸消除了對滑雪的恐懼。
除了滑雪的恐懼,還有很多很多不同的恐懼,都在和陸司異相處的過程中漸漸淡化了。
陸榮昭全程旁聽,基本靠自學,天生聰明再加上小孩底盤低,學的比夏眠還要稍微快一點。
他們兩個你追我趕,滑雪比拚,拐彎炫技……
不知不覺間夏眠渾身熱起來,臉頰熏蒸得像是醉酒的紅,鼻尖冒出幾顆細汗。
“回去後立刻洗個熱水澡,小心感冒。”陸司異拿出一條帶著木香的手帕,給夏眠擦了擦臉上的汗。
紅撲撲的小機器人點頭:“嗯。”
陸榮昭的話還是那般少,也不愛笑。安安靜靜地滑雪,不知疲倦、心無旁騖,嘴上不說,看著倒是喜歡得很。
玩的差不多了,夏眠抱起滑板準備走,陸榮昭也停下,毫不留戀地沉默跟上。
特彆乖。
夏眠心臟軟軟看著陸榮昭,手套裡的手蠢蠢欲動,實在想要捏一把。
反而被陸司異先捏了一把臉頰肉:“專心看路。”
夏眠低頭:“……唔。”
*
去更衣室卸下全身武裝,一身輕鬆,運動後的四肢暖呼呼的,指尖骨節都染著漂亮的粉色。
離開的時間將近傍晚,滑雪場入口處反而排起了更長的隊伍,主要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可能他們就和以前的陸司異一樣,夏眠想,喜歡夜裡的滑雪場吧。
停車場位於戶外,天然雪場外邊的小路也是冰雪覆蓋,被來來往往的車輛碾壓、加溫,土路凍得實實的,覆著層冰,踩上去很滑。
夏眠放慢腳步,順便叮囑陸榮昭:“慢點,小心……”
“滑”字還沒送出口。
撲通。
夏眠直接身先士卒,一屁股摔倒地上,做了個負麵教材範例。
滑雪的時候帶著一身護具,怎麼摔也不會太疼。
而現在他的身體和心裡都沒有防備,摔得也狠。
陸司異第一時間將他扶起來,等前方的陸榮昭回過頭來,他已經穩穩站好了。
看著並無異狀,屁股卻是一陣火辣辣疼。
夏眠感覺無地自容,低下頭辯解:“我沒事,褲子挺厚的。”
陸司異眉梢輕蹙,也不多說:“等回去給你看看。”
夏眠想他就是隨便說說,也隨口應好。
當晚。
洗完澡,夏眠腳步虛浮地從衛生間出來,偷偷忍著疼。
然而不小心與陸司異對上視線,心虛如有實質,眼神四處遊移。
陸司異坐在床邊,用直勾勾的審視目光抓住他,語氣相當強硬:“過來,我給你看看。”
夏眠:“我沒事了……”
陸司異更強勢地問:“我還沒問,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夏眠噤聲。
“褲子脫了。”陸司異接著命令,語氣不容抗拒,“趴我腿上。”
第28章 新婚
夏眠在凍土上摔得的確有點重。
滑雪出了汗, 午餐後就去洗澡。浴室裡,他想照鏡子檢查,頂多能看到後背的位置。
再往下就看不到了, 依然隱隱作痛。用手去按,更疼。
陸司異很細心, 也是真關心他, 一眼從他的走路姿勢中看出了不對。
夏眠向來很難拒絕彆人。
那些麻煩、難辦的事,他不好意思拒絕。麵對這樣發自內心的關懷,他不好意思, 更舍不得拒絕。
陸司異看向他的眼神深邃如海,無比柔和, 又說:“傷在那裡……你自己不好處理,我來看看, 給你上點藥。不然你一晚上都睡不好。”
在夏眠洗澡的時候, 陸司異已經準備好了一個藥箱,正放在他身邊。
夏眠慢吞吞挪過去:“陸先生……”
陸司異:“乖,躺下。”
夏眠緩慢傾倒身子, 橫過陸司異的腿, 陸司異適時挪了個高枕頭過來, 讓他撐住胸口和肚子。
夏眠用一種很舒服的姿勢趴了下來。
“那我現在給你看看?”以免夏眠受驚,陸司異又交代了句, 用請求的語氣。
“嗯……”
饒是準備充足, 肌膚接觸空氣那一瞬間涼颼颼的感覺, 還是讓夏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悄然攥緊床單, 將下半張臉深深埋進枕頭裡。
“如果疼就告訴我。”陸司異輕柔的聲音懸在上空, 安撫著他。
夏眠悶悶嗯一聲。
“都腫起來了,還說沒事……”陸司異淡淡責備的聲音, “我給你塗點藥膏,按摩吸收,會好的快些,明天一覺醒來應該就好了。”
陸司異將自己準備做的事全部如實道來,道貌岸然到了極點。可惜小白兔已經全然信任了他,隻能看見他擺在表麵的端方持重。
夏眠:“嗯。”
小白兔無知無覺地遞出了許可證。
陸司異麵上不動如山,微微屏住呼吸,從藥碗裡挖出一塊草綠色的藥膏。
空氣中彌漫開淡淡的中草藥味道。
“陸先生……”夏眠悶在枕頭裡的嗓音有些含糊,男人先頓住動作,聽他的。
“藥膏的味道很好聞,和您的雪茄有些像。”
陸司異:“是麼?”
“嗯……”夏眠繞了一圈才說到正題上,“如果有時候您想抽煙,不用顧忌我,可以抽……的。”
還剩下最後一個字,他的舌頭像是卡了一下。
就在那瞬,光滑溫熱的肌膚一涼,藥膏落了下來。
“我顧忌你了麼?”同時,陸司異笑問。
夏眠似是感到自己話中的過界,不作聲了。
“我隻是不希望小朋友感覺到任何不適。”陸司異接著說。
夏眠每次剛剛升起忐忑的情緒,在下一秒就會被男人輕而易舉地化解。
接著,那一大塊涼涼的藥膏被男人的指尖塗抹開,輕柔而慢條斯理。漸漸地,涼意褪去,全是指腹揉出來的暖意。以及微微粗糲的薄繭觸感。
“得好好上藥,否則你明天會很難受。”
“嗯……”
又是一塊冰涼的藥膏落下來,揉開拓展到越來越多的區域。
腿上的人不安分地亂動,陸司異隻得開口,啞聲製止:“……彆動。”
夏眠霎時繃緊身子,驚道:“陸先生?”
陷落所來的異樣觸感一閃而逝,仿若他的錯覺。
陸司異仍在耐心而細致地給摔傷按摩上藥,順著弧度左右上下……可能隻是不小心吧,滑了一下。
上方的陸司異沒答話,夏眠估計是自己多想了,不再糾結。
又一下。
就像是到處亂竄的電源插座,突然對準正確的接口,在輕微的麻酥酥的感覺中,竄起一股尤其強烈的電流。
夏眠不由得弓了下背,反把某處翹高,敞開暴露在男人眼前。
“陸先生……”夏眠終於忍不住問,“是不是,太滑了呢?”
他天生肌膚細嫩,再加上塗了層藥,給他按摩的陸司異會手滑……那也正常的。
陸司異大言不慚:“嗯。”
是手滑。
……
漸漸,夏眠已經感覺不到撞傷帶來的鈍痛了。
羞恥、緊張等情緒極為強烈地包裹著他,後腰那邊的觸感尤為鮮明,每一下按揉的動作,都緊緊牽動著他的神經。
他恨不得把攥著的被單咬進嘴裡。
他一動不敢動,也不敢抬頭去看。
可他身體的異狀無法遮掩,通過窩在男人腿上的這個姿勢,原原本本傳達給了後者。
三十歲的男人,能有什麼不知道的。
雖然夏眠出現了一些生理性的反應,但原因大概率是他偶爾越界的觸碰。
他清楚夏眠的每一處敏.感點所在。
衣服外的,衣服裡的;看得到的,看不到的;身體上的,身體內部的……
他刻意圍繞著尾椎的關鍵點打轉。
“今晚,最好趴著睡。”陸司異終於停下。
“嗯……”
就算他不說,夏眠一時半會也不能把身子翻過來。
冬日的午後慵懶,窗外雲卷雲舒,而無人知曉的緊閉大門後,一地細碎微光,滿室旖旎。
草木氣味似有若無,微微苦澀,無窮回味。
“起來吧。”又是陸司異的聲音。
夏眠就像小貓一樣,兩隻前爪還留在床上,撅著,以蠕動的姿勢往前挪。
塗滿藥膏的部位散發著瑩潤的光,隨著他的動作,一點揉得半透明的藥膏,不甚蹭到陸司異的衣服上。
又因為拱起的姿勢,原本一直壓在男人腿上的那半麵身子,也短暫地暴露在了空氣中,在他麵前一閃而過。
還是熟悉的樣子。
粉色,每次會被他帶著左搖右晃。
也很可愛。
“那我趴著休息一會……”
聽到夏眠的聲音,陸司異垂了下眼,收起那駭人的陰鷙欲.色。
上了個藥,對兩人都是極儘漫長的折磨。
此刻仍天色尚早。
夏眠穿好了衣褲,趴著躲進被子裡。
門口那邊傳來幾下敲門聲。
陸司異隻得先擱下夏眠,過去開門。
門外正站著陸勁鬆:“半小時後吃晚餐,你們收拾一下下樓吧……夏眠……他是在午睡?”
陸勁鬆有一縷目光越過了陸司異肩頭,落在夏眠身上。
不過夏眠把整張臉都埋在枕頭裡,隻給他看到了半個後腦勺。
“嗯,他還在睡。”陸司異輕聲說,“你們先吃。”
陸勁鬆卻道:“出來聊聊?”
陸司異回眸看眼床上的夏眠:“行。”
兩人前往茶室。
陸司異有些心不在焉,腦海裡滿滿的全是有關夏眠的畫麵。
身體則熟練地沏茶,一舉一動挑不出錯處。黑封村普洱,濃醇微甜,適宜冬天品嘗。
茶煙嫋嫋。
陸勁鬆與小孫子相對而坐。
他年近九十,品茶的動作很慢,還有控製不住的輕微顫抖。五十毫升的小茶盞,陸司異隻給他到了一半。
不急著喝茶,他先挑起話題:“我真沒想到,你會做出結婚的決定。”
陸司異:“您一直期盼看到我成家。”
“期盼是期盼。”陸勁鬆說,“至於能不能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們這個地位的人,總是難以將話說滿。
於是顯得彎彎繞繞,也不怎麼真誠。
陸司異無奈地扯了下嘴角。
“在你小時候,我也跟那些膚淺的家夥一樣,覺得你冷血薄情,今天能拿刀捅你媽,明天反手就能捅家裡的其他人……”
“是你爸媽愧對你,兩個不相愛的人不應該強迫彼此,生下了你,卻沒有儘到父母的責任。”
陸司異嗓音平靜,第無數遍重複當年的事:“那一刀隻是讓她受了點傷,沒有那一刀,我就死了。如果不是爸把她鎖在家裡,她也不至於變成那樣。”
陸勁鬆掀起蒼老的眼皮,望見男人腕上一串深褐佛珠,心裡對孫子愧疚更甚,繼續說:“當年那些道士也都是胡言亂語,非得說你天生煞氣重,為的不過是多上門幾次做法,賺陸家的錢罷了……奶奶給你求的這串珠子,不喜歡就彆戴了,礙事。”
陸司異卻笑著搖了搖頭:“小朋友喜歡。”
陸勁鬆詫異掀眸,見他淡淡笑意裡,不帶分毫偽飾的痕跡。
是他難得在這位寡情冷性的孫子臉上看見的,由衷的笑意。
“咳。”陸勁鬆不太適應地清了下嗓子,“你也不必看我年紀大了,為了孝順我倉促結婚。你不欠我,我欠你。”
陸司異笑問:“難道您覺得我永遠不會結婚麼?”
“你那些不婚主義的話,你小姑大伯他們年輕的時候都說過,算是我們陸家祖傳的了。”陸勁鬆也笑了笑,“後來等年紀上來了,覺得一個人寂寞了,或者是發現需要嶽家婆家的助力,最後一個個的,還是選擇了結婚。”
陸司異淡笑,不置可否。
“不過,就算要結……”陸勁鬆說,“我還以為你少說得花個五六年,和對方足夠熟悉了,才有可能考慮和他結婚呢。”
陸司異一時怔然。
爺爺一句閒談之語,輕飄飄的,竟準確無誤命中了實情。
“爺爺。”陸司異說,“如果您覺得欠我,那就……”
“就怎麼?”
“不論出身,不論家室,不論性彆。”陸司異說,“真心實意地,把眠眠當成您的孫媳。”
“嗯。”陸勁鬆麵無表情,吐出一個略顯僵硬的單音節。
陸司異不語,淡淡掀眸睨他一眼。
“陸司異。”陸勁鬆突然叫出孫子全名,麵色嚴厲得叫人望而生畏。
陸司異八風不動,淺啜了口茶。
“你帶個男妻回來,還跟他去領了證……算了。我知道你不是那麼糊塗的人,真一時衝動決定斷子絕孫。”陸勁鬆妥協了一半,“隻要你一天對他感興趣,我就一天把他當陸家人看待。”
“是孫媳。”陸司異言簡意賅地糾正,簡單三字,無比執拗。
……
應付完陸勁鬆,陸司異不在茶室多待,迫不及待告辭回房。
手裡的正白和田玉鐲,觸感細膩、微涼,質地品相絕佳。
陸家家大業大,枝繁葉茂,最貴重的傳家寶理應交給長房長媳,然而陸勁鬆偏有些小心思作祟,遲遲舍不得將這愛妻遺物送出去。
這不,反被最小的孫子得了好處,替他的男妻弄走了。
陸司異另一隻手握住門把,克製而迫不及待地,扭動。
滯澀的一聲噠。
門把一動不動。
靜默一瞬。
他似笑而非,將手裡的玉鐲轉了個來回。
小朋友學聰明了。
居然知道防範大灰狼了。
第29章 新婚
不用想也知道小朋友偷偷反鎖房門, 是在裡邊做些什麼。
被壞蛋撩起的反應,總歸是需要解決的。
陸司異想了想,不急於一時。
他改道去廚房, 讓曼姨開了個小灶,做了幾樣夏眠喜歡吃的菜, 他親自守著做好端上樓。
這時房門已經解鎖。
推門進屋。
“眠眠。”
夏眠一個激靈, 差點被自己的褲子絆倒。
“休息好了?”陸司異麵色無異,“那就來吃晚餐,麻煩你移一下床邊桌。”
考慮到夏眠臀部還帶傷, 自然是坐在床上吃舒服一些。
夏眠被陸司異關照得太多,近乎無微不至, 想要習慣性地說“謝謝”,卻驚覺該道謝的地方實在太多, 根本無從說起。
轉念間, 陸司異已經在他麵前放下了幾個菜碟,而後又去門口接過曼姨送上來的湯,一一擺好。
“……謝謝。”夏眠有點僵硬。
陸司異說:“謝謝的話就多吃點, 不準再偷偷減肥了。”
夏眠點頭:“嗯。”
不知道是不是和陸司異口味相似的緣故, 夏眠每次和他一起吃飯, 桌上就沒一樣菜是自己不能吃的。
不用謹小慎微地孝順父母、謙讓弟弟,不用擔心吃得太慢隻能挑揀剩菜, 被父親責備、被繼母嫌棄……
安靜但輕鬆愉快的用餐時間轉瞬即逝。
飯後, 陸司異提議:“你要不要吃一片止痛藥?可能有點兒安眠效果, 吃了它晚上應該能睡得好些。”
夏眠的心思是被“安眠效果”勾動的。
“嗯, 那我睡前吃一顆。”夏眠說, “可能是來陌生的環境有點緊張,我昨晚就有點睡不著……”
睡前, 陸司異把止痛藥拿了過來。
這個止痛藥也有鎮靜效果,可以幫助睡眠,是類似的藥中副作用最小,最適合長期服用的一種。上輩子夏眠去世後,他經常吃。
夏眠第一次吃,隻吃一顆,藥效能發揮到最大,也不會對身體造成負麵影響。
他將一切考慮周全。
夏眠也毫無防備,乖乖接過藥,配著一點水,乖乖咽下。
小巧的喉結滑滾。
他的喉結也跟著,是克製到了極限,極壓抑極緩慢的一滾。
咽下一大口分泌過剩的唾沫。
“那……陸先生,我睡了。”夏眠說。
“嗯。”陸司異很讓人放心地後退,“你睡,我睡躺椅,有事叫我。”
夏眠蓋上被子,呼吸著無孔不入的昭示著男人存在的冷香,轉眼安寧地進入夢想。
然而夢裡卻不太安穩。
剛躺下的時候是平躺的睡姿,躺了一陣覺得後麵壓著疼,換成趴臥,睡得很沉。
他的臥姿極大地方便了蟄伏在黑暗裡的男人。
兩個月有餘沒能得到滿足的欲.望,如野草瘋長,如洪流洶湧,來勢洶洶,衝破最後一層界限。
撞斷名為修養、名為理智的弦。
抹藥的動作他在下午練習過了很多遍,深夜裡他又拿來藥膏,抹在微腫的兩瓣之間。
在深凹的溝壑裡,均勻抹開。
膏藥涼,暴露在夜裡的肌膚也涼,他感到夏眠顫了下,含糊不清的咕噥:“冷……”
“乖,馬上就不冷了。”
他把最溫暖、尺寸也剛好合適的那處,壓入深溝。
輕而緩慢地,借著滑膩的膏藥,前前後後。
夏眠完美地包容著他。
雖然還有更美妙的方式,但在不被夏眠發現的前提下,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他傾倒身體,輕吻夏眠耳廓。
夏眠哼唧一聲,枕頭上的臉換一邊靠,壓住被他吻過的耳朵。
“癢……”
片刻,夏眠不再嘟囔說冷、說癢,含糊不清吐出幾個不成調的字眼,似是不能給這陌生的感覺找到合適的形容詞。
“唔……”
可能是在夢裡遇到了什麼恐懼的事物,他倏然繃緊身子,連著那兩瓣也夾緊。
陸司異險些沒忍住悶哼出聲。
轉瞬夏眠又放鬆下來,喊出那個能給他帶來安全感的名字:“陸先生……”
陸司異的聲音又低又啞,恍若夢囈:“叫老公。”
現實與夢境交融在一起,迷迷糊糊的夏眠果然叫了聲:“老公……”
……
……
夏眠從睡夢中醒來,隻覺渾身黏得不像話,
空氣裡藥膏的味道格外濃鬱,好似整罐藥膏被打翻了一般。
還帶著點淡淡的腥氣。
他往身後探了探,從腰上摸下一點殘餘的藥膏,再往下,褲子裡的藥膏多得都快盛不下了,把他的褲子緊黏在皮膚上。
不過,腫脹疼痛的感覺卻在一夜休息後煙消雲散。
陸司異剛去洗漱,眉梢額角帶著點晶瑩的水珠,乾淨又清爽地走過來:“醒了?你昨晚疼得一直說夢話,我隻好又給你上了一遍藥。”
夏眠微赧,垂下頭:“謝、謝謝。”
陸司異微笑:“不客氣。”
那落落大方的笑容反令夏眠更不自在了,他掀開被子,扭身下床。
走了幾下。
兩瓣肉隔著縫隙摩擦。
可能是凹陷的膏藥特彆多,悶在裡邊一宿也沒能揮發。黏得不舒服不說,居然還會在走動間……發出嘰咕嘰咕的聲音。
夏眠瞬間雪頰紅透,忙拿了身乾淨衣服,衝進浴室。
*
過完年,結婚後最大的難關算是圓滿結束。
陸老爺子非但沒有懷疑二人情感關係的真偽,反而慈眉善目,對夏眠關照有加,給他打了一個沉甸甸的紅包,囑托他和孫子一起好好過日子。
從陸家老宅離開,車上。
夏眠從包裡拿出來拆都沒拆的紅包,問:“陸先生,這個紅包……”
“送給你的,你拿著。”陸司異。
“但是……”
“你拿著。”
陸司異的回應越來越短。
他看著前方開車,夏眠隻能看到他鋒銳淩厲的側顏,不敢再多說什麼,把紅包放回包裡。
陸司異唇角勾了勾,片刻後說:“現在送你回柳岸東苑。你放心住,下次有需要我再過來。”
他們本就是協議結婚,若非需要在長輩麵前演戲,當然不用住在一起,徒增尷尬。
當然,有沒有需要不過是陸司異一句話的事,這麼說,全是為了讓夏眠能安心地在彆墅裡築窩。
夏眠卻說:“陸先生,那是你的家,我怎麼能鳩占鵲巢,反把您趕出去呢?”
“你不住,也沒有彆人去住。你是我的合法配偶,那也是你的房子,從來沒有鳩占鵲巢這一說法。”陸司異話裡有點淡淡的無奈。
陸司異被人占了房子不生氣,被人生疏客套也不生氣。
似乎無論怎麼樣,他頂多隻有無奈,那種無奈裡帶著溫柔與憐惜。
夏眠想了想,終於說出醞釀了好些天的想法:“陸先生……我……想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可以嗎?如果您有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我就住到您那邊去。”
陸司異淡然鬆弛的神態明顯凝固了一下。
幾秒後,佯作漫不經心,輕叩方向盤:“……租房很浪費錢。”
夏眠早有準備:“我,我用爺爺給我的紅包,可以嗎?”
陸司異無奈失笑。
早知道就得嚴格控製夏眠的可支配資金了。
翅膀稍微硬一點就想跑。
心裡百轉千回,嘴上隻關切問:“房子找好了麼?”
“……嗯。”承認自己早在物色房子的事,總覺心虛,夏眠越說越小聲,“有很多同學為了方便創作,熬夜趕作業,都有在外麵租房子。我問了一個同學,她說學校東門那邊的錦繡家園有很多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出租……”
他前幾天發消息問的莫雪姿,莫雪姿過年在家閒著無事可乾,雷厲風行地去實地幫他考察了一遍,他現在隻要線上交錢簽合同,立馬就能背包入住。
出去租房子的念頭是他早就有了的,並沒有因為和陸司異結婚而改變多少。
車裡靜了片刻。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搬?”陸司異開口,“我幫你,送你去。”
陸先生也太好說話了。
夏眠放心,將實話和盤托出:“我現在聯係房東,今天就可以搬過去……”
兩人同去柳岸彆苑,給夏眠收拾行李。夏眠隻在彆墅添了幾樣生活必需品,看著就是隨時準備搬走的架勢。
陸司異花了半小時,便替他打包好全部私人物品,加上衣櫃裡準備的幾件他穿過的衣服,一起帶上。
夏眠和房東溝通好,傍晚時分直接和陸司異一起前往錦繡家園,從房東那兒拿了鑰匙,火速入住。
房東在錦繡家園有三套房,是名副其實的“小地主”。錦繡家園靠近雲京美院,她最常打交道的也是美院的學生,對他們相當了解。
她上下打量夏眠,對這小男生的乾淨相當滿意,最後叮囑:“房子租給你們這些學生,我最怕的就是你們把顏料弄得到處都是,而且不知道是什麼顏料,擦都擦不掉……”
夏眠乖巧說:“您放心,我是學服裝設計的,一般不會用顏料,如果需要染布什麼的,我會到外麵去。”
“還有一件事……”房東猶豫幾瞬,麵色古怪地開口,“我知道你們美院風氣開放,雖然我也不能管得了你們的私生活……但這房子我是租給你一個人的,租金也沒多收你的,你儘量不要帶對象回來過夜,行不?到時候擾民被投訴,都是我的責任。”
說著,房東偷瞄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一眼。
“我是他的丈夫。”陸司異坦坦蕩蕩,“這裡的房子離學校近,才特意租在這裡,為了學習方便。如果有其他事,他可以去我那邊。”
夏眠附和點頭:“對……是這樣。”
房東一臉過來人的表情,意味深長匝吧了下,最後說:“那行,你就在放心住著,有什麼問題隨時聯係我,我就住在隔壁小區,白天都沒什麼事。”
陸司異也說:“有任何事,隨時聯係我。”
夏眠如願以償,開啟獨居生活。
晚上獨自窩在四十平一室一廳的小房子裡,很有安全感,隻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好安靜。
這種安靜是他習慣了的,本也是他最喜歡的。
他這樣告訴自己,又控製不住回想起在陸家時,陸家人的親切關照,陸司異的嗬護陪伴。
第30章 新婚
夏眠一個人熟練地收拾行李, 布置工作間。
不知道會在這臨時的住所住多久,夏眠沒把沉重的縫紉機搬過來,想著有需要就去學校的工作室, 在家裡的時候可以打版裁布,做些手工刺繡活。
把材料清點完畢, 坐下來開始乾活。
一個人的時候, 工作的效率最高。
心裡卻莫名空落落的。
前段時間,夏景明自稱抑鬱歸抑鬱,但絕對不可能休學。他不像以往那般活躍於各種社團、活動或比賽, 隻安安分分地上課,上完就立刻回家。
偶爾夏眠還能在教學樓撞見他, 後來除了米蘭的偶遇,就沒再見過他了。
現在新學期開學, 也難得在學校一見。
夏家三口人互通了消息, 都對夏眠的近況一無所知。
最後推出夏雲誌打電話,試探問夏眠是否和陸司異住在一起。
夏眠自然如實相告:“沒有,我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
他不希望夏家人順著杆子往上爬, 死皮賴臉攀附陸家, 於是故意和陸司異拉開關係。
夏雲誌帶著幾分遺憾說:“那好。你不能總是等陸總來找你, 你也不看看人家是怎樣的大忙人。你平時閒著反正沒事,多發信息打電話噓寒問暖, 喊他一起吃飯……你也沒有太多擅長的, 不如練練廚藝……”
倒是沒提一句讓夏眠多回家的事。
夏眠應好。
“對了, 你那個比賽……”
夏眠有些出神, 反應過來時已經把父親的電話掛了。
而對方還沒說完話。
夏眠心底猛地竄起一股後怕, 然而下一秒就釋然了,因為陸司異。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他靜下心來, 回味夏雲誌剛才的囑托。
他不會做飯,也不知道是否有天賦,從零開始學起,再怎麼速成肯定也比不過陸司異日常出入的高檔餐廳。
而且,陸司異沒準會因為怕他傷心,不管他做了什麼難以下咽的黑暗料理,全部麵帶微笑地吃下,硬著頭皮誇讚他。
他猛然發現,他好像已經很了解陸先生了。
無微不至,處處為他考慮的陸先生。
陸司異是飲酒的。
先前一同出去吃飯,他就會喝上一小杯紅酒,很優雅,不醉也不上臉。但有一次他在外麵聚餐回來,酩酊大醉,眼神迷離。
還將夏眠拽到了腿上。
無意識磨來蹭去。
回憶到這一段,夏眠瞬間紅了雙頰,用手背拍了幾下。
接著想,夏雲誌希望他去討好陸司異,他不認同,但他的確需要對陸司異表示感謝。
不如……去學調酒?調那種味道好、度數低,樣子漂亮的。學起來快,也拿得出手……
接下來幾天夏眠都在準備服裝設計大賽的決賽作品。
這場國家級的賽事含金量很高,賽製倒簡單,既方便社會人士也方便學生,無論出生優劣,隻要有本事,誰都有可能煥發出異彩。
海選提供作品集,對夏眠來說毫無難度。
決賽也有充分的準備時間,設計並製作一個係列三套作品。到時候親自帶著作品登上決賽舞台,由評委們現場評判。
然而最為重要的決賽,夏眠手上已經定型的設計稿,卻相當另辟蹊徑。
新式國風,這是圈中現在熱度正高的創新方向,必然會受到評委和觀眾更嚴格的要求。除此之外,他還放棄了多樣化的女裝,選擇了難以做出新花樣的男裝。
無端給自己強行拔高了難度。
他卻下定了決心,平靜地翻看定稿的設計圖。
讓圈中人來,一看就能看出來。
這位設計師的畫功相當出眾。畫上穿著國風正裝的男模特,肩寬腿長,身材極佳,但與主流模特的骨感身材相去甚遠。
而國風一個關鍵元素就是飄逸,他卻反其道行之,畫了一位身材矯健的男模特。
夏眠自有成算,愛不釋手地端詳了好一陣,收起畫稿,繼續下一步的工作。
他暫時跳過了打板,先選料子,染布、刺繡。
雖然他把模特畫在了紙上,可他隻知道對方穿著整齊的模樣,並不清楚藏在衣服之下的體型,應該匹配什麼尺寸的人台。
據他的肉眼觀察,至少那人的肩膀就比市麵上的人台都要寬。
他拿出手機,手指懸在陸司異的頭像上方,半晌,移開,鎖屏。
再把屏幕掃開,盯著陸司異的頭像猶豫。
沒事……還有時間呢,不著急。
陸先生應該不會拒絕的吧。
*
工作忙碌的間隙,夏眠接到來自夏景明的電話。
“……我不會退賽的。”
趕在夏景明表明來意前,夏眠一口氣搶占先機,第一次如此強硬。
“你說什麼呀?”夏景明疑惑地問,旋即貌似真心地笑起來,“全國青年服裝設計大賽嗎?你也入圍海選了啊?那我們可以一起去現場參加比賽了,太好了!”
夏眠還在醞釀勇氣和他商量這件事,不料竟是這麼個結果。
他也不再多說,如釋重負地笑笑:“嗯,我們一起去參加。”
“對了哥。”夏景明話鋒一轉,“我聽爸說你現在在外麵租房子住,租在哪裡呀?我去看看你吧。”
夏眠告知他地址。
“嗯嗯,那我有空就去!”
這通電話以夏景明的熱情結尾。
不管夏景明是否還會斤斤計較,夏眠都願意將以前的齟齬一筆勾銷。夏景明是他的親弟弟,他不可能真將弟弟當作敵人仇視。
學校裡儘是有關夏景明的流言蜚語,導致他能不學校就不去學校,把自己悶在家裡。出國玩了一趟後,他看起來已經差不多恢複過來了。
夏景明轉頭打個電話給譚柏臣,將他約出來見麵。
譚柏臣當然不樂意。
要不是夏景明,他也不至於徹底和夏眠鬨掰,無可挽回。然而久而久之,也不免責怪起夏眠來,要不是夏眠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態度,他壓根就不會和夏景明這種次等貨來往。
這次夏景明打電話過來,又是道歉又是哄,又是吹捧誇讚。
他與夏眠是極與極,硬幣的兩麵,他能提供一切夏眠所不能提供的東西,並且做得儘善儘美。
被彆人視若神明般崇拜、愛慕。
沒有男人可以抗拒這種感覺。
譚柏臣為自己找到一個正當理由,出去赴會。
“柏臣。”夏景明笑臉迎人,“彆生氣了,我都是喜歡你,才會忍不住親近你,我做什麼了呢?你因為夏眠生我的氣,那你就生吧。我不介意,不怪你。”
夏景明說著垂下頭,放出一種男人無法抗拒的低姿態,晃晃他胳膊:“誰讓我喜歡你呢……”
譚柏臣內心觸動,麵上則裝作不動如山。
夏景明佯作一無所覺,捏著嗓子求他:“你和我交往吧,好不好?”
譚柏臣麵色微動,男人的高自尊心又開始作祟,問:“你最近,不是傍上了一個圈裡的大佬嗎?”
夏景明早有預料,努努嘴:“你是一點都不信我喜歡你呀。”
譚柏臣反而主動起來:“那你跟他……”
“我乾嘛告訴你?”夏景明不滿咕噥,“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主動權一下就來到了夏景明這裡。
譚柏臣皺起眉,不說話了。
他還是不能對夏眠死心。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過最好的又不小心失去了,任誰都會不甘心。
夏景明倒不認為這人有多麼深情。
他總是因為自己的倒貼而左右搖擺,每次之所以能下定決心選擇夏眠,一來是不甘心,二來,無非是夏眠那張臉。
夏景明憤憤咬住吸管。
他的好勝心愈演愈烈,非得把這家夥談到手不可。他已經在心裡想好了一百種使喚百依百順富二代男朋友的法子。
心情一下好起來,他不再提交往的事,隻說:“你送我回學校吧,以後我就不再約你了。”
譚柏臣猛然抬起頭,眼裡帶著點震驚。
夏景明在心裡譏嘲,臉上仍是甜甜的笑:“走吧。”
受邀當護花使者這種事,其實譚柏臣心裡是受用的。
儘管他表現得很不耐心,卻體貼地一路將夏景明送到學校,還順著他的意去學校後門兜了個大圈。
“以後就見不到你了……”夏景明長歎口氣,幽幽道,“你再陪我走走吧?”
以前的譚柏臣就難以拒絕,現在單身的他更不必拒絕了。
兩人安安靜靜散步,緩緩繞到學校後門的老小區裡。
夏景明小心翼翼、試探著伸出一根小拇指。
勾住。
他明顯感覺到前方的男生腳步頓了下,呼吸也微滯。
就這樣似有若無勾著手指在老小區裡散步,難得美好。
夏景明心裡的小算盤卻消停不下來,側過身偷偷給夏眠發信息。
還沒來得及喊夏眠出來,前方不遠處便閃現出一道纖長人影,仿佛老天爺都站在他這一邊。
夏景明反應很快,不給譚柏臣甩開自己的機會,裝作慌張地握住他的手,同時親昵地喚他一聲:“柏臣。”
前方的夏眠反而比兩人先冷靜下來。
或許說,他並沒有任何的慌張無措,隻是因為意外的相遇而愣了下。
“景明,你來找我嗎?”他先問夏景明。
“你住在這兒啊,對哦……”夏景明笑得僵硬,“我散步呢,路過。”
夏眠並無他意,繼續說:“嗯。我正好要出去一趟,那我就先走了……”
他隻用餘光輕輕掃了下譚柏臣,輕淡如水。
哪怕早已放下,那點為數不多的情分早已散儘,麵對前任時,總是尷尬,無言以對。
還是趕緊走吧。
譚柏臣的目光則直白地粘附在他身上,久彆重逢的這一眼,熾熱得像火。
“眠眠……”
夏眠聞言側了側眸,看到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而後微微一笑,真心實意:“恭喜你們,我走啦。”
“眠眠!等等……”
譚柏臣再怎麼也喚不回他。
身旁還有個夏景明用力拽著,不放他走。
“夏景明!”譚柏臣怒衝衝道,“你又是故意的?”
“我是想幫你看清楚,如果夏眠還喜歡你,他看到我和你走在一起,肯定會吃醋的……”夏景明有條不紊,至情至理。
“但是你看,他一點表情都沒有。”夏景明說,“你還生我的氣!我比你更難受好不好……”
他沒把話說完。
但譚柏臣能自行腦補出來,剩下的那半句。
——因為我喜歡你。
他不可能不觸動。
但夏眠的冷漠,也不可能不令他神傷。
他不發一語,突然掉頭離開。
“柏臣!等等我!”
他走得毅然決絕,聞言卻立刻停下腳步,夏景明正好挽住他胳膊。
他也不掙紮。
夏景明帶著幾分喜悅,幾分小心,抬眸問他:“你想不想……去喝酒呀?”
*
醉酒後的夜晚,那點似有若無的吸引,終於戰勝強烈的抗拒。
“眠眠……”
譚柏臣醉後下意識的呼喚,直接踐踏在夏景明的驕傲與自滿之上。
他瞬間俊臉扭曲,原形畢露,惡狠狠登時眼前衣衫不整的人,在不合時宜的酒店臥房質問:“你說什麼?”
“譚柏臣,你看清楚,我是誰?!”
譚柏臣凝望著他,一邊胡亂地親他,一邊不管不顧地喊:“眠眠,眠眠……”
氣死了。
夏景明討厭這種失去掌控的感覺,甚至,他自以為手到擒來的男人,到了這種時候還在呼喚彆人的名字,他最討厭的人的名字。
他怒火攻心,一巴掌揮過去。
譚柏臣捂住臉,瞬間清醒:“夏景明!”
夏景明剛得意了沒兩秒,猝然雙腕被一股大力扣住,接著眼前地覆天翻,定神,視野裡隻剩下上方如豺狼般盯著他的人。
“媽的,賤貨,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打老子?嗯?”
在被夏眠忤逆的時候,譚柏臣有時也不太能控製住自己。
何況眼前的人不是夏眠。
廉價的、不值錢的、眼巴巴往他身上貼的……
“你不是喜歡我嗎?”他的姿勢,問話的語氣語氣,都極輕蔑。
“草!放開我!”夏景明試圖踢他。
然而杯水車薪。
譚柏臣壓下來:“你早就跟那個死變態戀童設計師睡過無數遍了吧……媽的,裝什麼裝?”
草。
夏景明反抗不過醉酒後一身蠻力的譚柏臣,隻覺那張處處順眼的帥臉,此時扭曲猙獰又惡心。
他不敢再出聲激怒,不停在心裡罵娘。
眼珠一轉,看向桌台——黑洞洞的抽屜裡,正架著他的手機。
還好他早有準備。
媽的,男人果然沒一個好貨色,要麼是變態,要麼是瘋子。
思及此處,他反倒開始享受起來,突然間柔情似水,有一搭沒一搭套譚柏臣的話,留下更多錄音證據。
需要和哥哥們競爭家業的譚柏臣,不可能允許自己留下這樣的汙點——和男人滾床單,甚至是以半□□的姿態。
他必然需要封住夏景明的嘴。
有求於人,便落了下風,任人予取予求。
夏景明咬牙切齒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