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長竹某居民區內的偏僻咖啡店。
店裡角落位置坐個兩個年輕人,白頭發的看著裝就知道是異能者學生,模樣很乖。黑頭發的穿著衛衣戴著耳機,雖說年紀看上去也不大,倒有種社畜的班味。
“兩位好,這是你們的飲品。”
老板娘端著托盤走到桌邊,打量了下兩人,將果汁端給了白頭發的學生,將咖啡送到另一位身前。
端咖啡時,她莫名手滑了下,褐色的咖啡從馬克杯裡潑出來,撒到了客人的衣服上。
“呀,對不起對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老板娘急忙跑去拿濕毛巾,一邊幫客人擦拭一邊道歉。還好衛衣年輕人脾氣不錯,很客氣的表示沒事。倒是旁邊的白發學生托腮看著,慢悠悠地說上錯飲品了,他沒點果汁。
老板娘心裡一噎,想著彆人是異能者還是小孩,不跟他一般見識。她幫兩人換了處滿是綠植,更加幽靜的座位,重新送上飲品擺出小食,還給黑頭發塞了兩張自製的手繪優惠券。
等老板娘走開,蘇有月打量著林衡的臟衛衣:“學校為了保護學生的安全,再三強調不管出門還是在校都得穿校服。這條規定出發點是好的,但摻雜了異能材料的校服洗起來非常麻煩——你今天沒穿校服,不會是提前知道自己的衣服要被弄臟吧?”
“我哪知道!”林衡吐槽,“你以為首領會預言這種小事嗎?你到底有多崇拜預言能力者啊。”
“其實我可以的……”光球小聲嘀咕,“就是太浪費算力……”
今天是犯人汪圖被專管所抓獲的第二天,蘇有月很多事情想問。
之前用通訊軟件說事的時候,他本來以為是在和林衡聊,結果對方請他問的問題成了最後的關鍵。這叫蘇有月糊塗了,手機另一頭是林衡,是首領,還是組織裡彆的人?無論如何,他需要再和林衡麵對麵交流看看。
林衡也需要和蘇有月聊聊未來要做的任務。自從確立了合作關係後,光球又提出了一堆需要‘二遊主角’做的事,不重要但非常瑣碎,待辦事項記了滿滿一屏,不麵談很難說清楚。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在客流量最少的時間段,找了家最偏僻的店來說事。
“這裡雖然僻靜,但以你的幸運,沒準能撞到其他長竹的學生。”林衡解釋,“要是有人看到一個黑校服一個灰校服坐在一起商量事,會很麻煩的。所以我才換了外套,和首領預言什麼都無關。
“事先說好,我隻是個底層龍套,不想被人關注。麻煩你在學校時不要當麵找我,有事我們還是用通訊軟件,約到沒人的地方聊。”
蘇有月點頭:“明白。那我也事先說一下,我的異能總是讓我周圍的人遭受厄運,有時候我自己也會倒大黴。所以我也不想和普通人走得太近,你可以放心。這次你被咖啡潑到,估計也是因為我的厄運。”
“……想多了,這就是正常的意外而已。我們也算因禍得福。”林衡指了指兩人中間的小食盤,又拿起優惠券揚了揚,放到一邊。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寒暄到此結束。
“昨天發生的事,你知道了吧?”蘇有月開口。
“是啊。”林衡稍微有些困,但精神還不錯。墨水怪物事件圓滿結束,他終於可以輕鬆一陣子,不用想這想那。
“昨天的一切,都是你那位首領安排好的嗎?”
“拜托你問具體點,不要謎語人。我最討厭語文閱讀理解裡的簡答題了。”
“……讓我和桓鏡多互動,是因為你們一早就盯上了桓鏡同學嗎?你們知道她和汪圖有相似的異能探索方向,預言到她會把汪圖當做榜樣仿效,預言到她能夠讓汪圖卸下防備?”蘇有月問:
光球:“是的是的!原劇情裡就是這樣的!”
林衡便道:“是,劇本裡是這麼寫的。”
蘇有月:“那讓我問的問題,汪圖為什麼會選長竹的問題,也是你們故意安排的?”
當然不是。林衡很想這麼回答。
他當時是心裡不痛快,覺得犯人汪圖在長竹搞事情是他膽子小,不敢去那些被魔獸襲擊嚴重的地方。問係統,係統用遊戲世界觀來回複,他才想著可以順便讓‘主角’幫忙問問,沒準能填充點劇情。誰知道最後會變成那種情況啊。
但如果直接這麼說,要是被蘇有月揪著問‘你為什麼這麼想’,‘首領沒有告訴你原因嗎’繼續追問下去,很容易被他揪出破綻來。
林衡選擇轉移重點:“我是拜托你問問題了,但問的時間點是你自己選擇的。專管所趕來前,你們和汪圖聊了那麼長時間,我還以為你會在那個時候問。”
“所以你知道我們和汪圖有聊天的時間……”蘇有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們真的預言到了,知道讓我問那個問題能擊中犯人的內心,才讓我問的?”
光球:“宿主宿主快答應下來!多麼好的迪化流劇情啊!就讓蘇有月不停地腦補‘首領’有多偉大吧!”
林衡撐著額頭歎了口氣,對蘇有月道:“不,不是預言……你怎麼老想著預言呢?”
光球發出遺憾的噓聲,飄到旁邊自己去玩了。蘇有月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紫眸專注地端詳著杯子,研究起裡麵變化的拉花。
兩人沉默。
林衡也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重新斟酌了一下,覺得是自己最後說的話不對味。他當時被光球搞得有些心亂,可能開口時不小心帶出語氣來了。
係統說的有部分道理。既然他們要假裝有個組織,那在蘇有月麵前宣傳‘首領’的強大很重要。剛才隻要林衡選擇半推半就地應下來,再把話題轉開,就能默認蘇有月猜測的‘是首領預測到了才讓他問了那個問題’。
但真的有必要這麼做嗎?係統是有硬本事在身上的,扮演首領綽綽有餘,蘇有月也已經足夠尊敬‘首領’,短期內不需要再加碼了。
比起首領的權威性,林衡更擔心蘇有月會覺得首領在用預言等手段控製他,讓他成為被人暗中擺布的傀儡,再做出什麼瘋狂舉動來挑戰所謂的‘首領預言’。
“剛才我口氣有些不耐煩,是我這邊的問題,抱歉。”林衡說著,對蘇有月指了指自己的耳機,假裝剛才是在和同事說話。
蘇有月看了他兩眼:“沒關係,我記得你不喜歡預言和命運這些詞,對吧。”
“是的。”林衡鬆了口氣,再次強調,“真的不是預言,你是主角,你的命運在你自己手中。
“汪圖選長竹的問題最多隻是個引子,讓他回心轉意的明明是你借題發揮,說的一長串討厭長竹的話,是話裡那些平凡的人,平凡的生活重新喚起了他的回憶。這些不可能有人預言得到。”
林衡還想繼續說些‘你的命運由你自己做主’之類的話,卻看到蘇有月明顯皺起了眉。
他立刻改口:“其實在首領的劇本裡,昨天汪圖是會死的。所以自豪點吧主角大人,你真的有在改變命運。”
“汪圖原本會死?”蘇有月立刻被吸引了,“怎麼回事,現在的事件發展和你們的劇本不一樣嗎?”
“你還記得我說的一二三稿劇本吧?第一稿裡寫了汪圖會死,後麵的稿本裡都沒有汪圖的命運。”
“……也就是說,另一個‘我沒有拿起鑰匙扣’的世界裡,汪圖應有的命運是死亡。”蘇有月思索道,“現在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後麵的稿本裡都沒有汪圖的命運,這是為什麼?”
因為係統對進不了卡池的角色都很隨意……林衡心道。
話當然不能直接對蘇有月這麼說,他翻譯了一下:“我猜是因為汪圖不重要吧。”
蘇有月挑了挑眉:“原來如此,那位首領並不在乎汪圖的結局是什麼,隻在乎風笑雲嘯兩人身邊的團隊,是這樣嗎?”
“是這樣沒錯。”林衡歎了口氣,吐槽,“但你就不能想點好的嗎,團隊很重要,你也很重要啊,你可是欽定的主角。”
蘇有月頓了頓,又端起了咖啡。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林衡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沉默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些?蘇有月不該有一堆事情想問他的嗎,問完了他才好繼續跟他說接下來的任務啊。
他仔細看向對麵的人,發現蘇有月臉色也有些疲憊,呼吸聽上去還有些粗重。
之前林衡有點困沒怎麼注意。現在想來,從最開始蘇有月的狀態就不太對,他沒和以前一樣皮笑肉不笑地喊他林衡同學,對店裡的老板娘也有些失禮。
這是怎麼了?才隔了一晚,係統說沒發生什麼事啊。
感覺對麵在打量自己,蘇有月終於抬起頭:“你們組織裡隻有你一個人嗎?我是說,如果我想了解你們組織的事,能麵對麵溝通的隻有你嗎?”
這個問題林衡早有準備:“因為最開始扮演占星術師的時候,我在你這裡暴露了。所以首領他們把所有需要露臉的任務都交給了我。”
蘇有月好像有些不滿。
林衡剛想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又看到他撐在桌上扶著額頭,長長歎了口氣。
“我說……如果你代表了你們組織,能不能稍微有些職業態度?”
幽靜的咖啡館綠植間,白發少年微微抬起頭看向對麵,紫色的雙眸充滿銳意。
“你不喜歡預言是你個人的看法,但你們組織的基礎就是預言吧。如果是不方便告訴我的事情,能不能乾脆點直接拒絕,不要拿你自己的理解來攪渾水?我已經足夠混亂了!”
林衡聽他這麼說,立刻先反思了下自己。
他覺得自己很小心,沒有再犯‘收銀員幫老板趕客’的錯誤,但可能同樣的話蘇有月聽在耳裡,就不是這麼回事?
那確實是他的問題,林衡先道歉:“對不起,我隻是想說你做得不錯,做到了我們沒有預料到的事。”
“汪圖的事和我沒關係,我擔不起。”蘇有月冷聲回應,“我可從來沒想過要救那個犯人。那隻是捉摸不透誤打誤撞的巧合,稱不上幸運還是厄運的巧合而已。”
人無法在短時間內改變。
蘇有月依舊不擅長接受彆人的好意,和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