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特地選擇在長竹市做實驗。
“那天我剛離開白銀尖塔,不想就這麼回到故鄉。正好路過長竹市,就想著回學園看上一眼,隻要遠遠看一眼就好。
“我在市區裡打轉,吃了些以前喜歡的東西,去了以前常去的幾個地方。然後我在老城區的二手廢品站看到一台電腦,一台我當年上學時特彆想要,價格也正合適,可以和很多同學聯機打遊戲的主機電腦。
“我留戀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買了下來。
“買了電腦以後,就租了房子;租了房子以後,就開始了實驗。實驗初期要消耗大量魔晶石,無法通過正規渠道購買,隻好去黑市。積蓄消耗地比想象中快得多,租不起房子,我就搬到了這裡,想著最後再試一試……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一切都發生得很自然,長竹市包容了我。有時候修改煉金矩陣遇到了困境,我會出去走一走,回到當年的商業街,當年的書畫室,當年的咖啡廳。隻要遠遠看一眼,就又有了動力。
“學…學弟學妹們,最開始我說謊了,我當然記得曾經許下的諾言。隻是我連自己的問題都無法解決,還談什麼指導彆人呢,嗬……
“……謝謝你們。”
對著在場的學生們,汪圖艱難地說完了這些話。
他轉向費掣:“學園現在的校長是郭棟?那個百寶箱郭棟?我想和他說幾句。”
再接下來的事都不是學生們可以置喙的了。他們被解玲虞木倆班主任帶到一邊,眼巴巴地看著汪圖背過身子,和手機裡的郭棟校長交談。
“我們會將犯人帶回專管所羈押審問,感謝長竹學院師生的協助。”
黎愛可公事公辦地對虞木這麼說著,向解玲和學生們點頭致意。等汪圖那邊說完,她親自帶著人坐進了專管所的鐵牢車。
專管所走後,兩位班主任走遠幾步去和費掣老師商量。學生們終於能放鬆下來了。
“你好厲害啊,小月!”風笑笑激動地拍了蘇有月的背心一掌,“你怎麼知道說那些話能讓汪圖回心轉意的?”
蘇有月:“……”
鋼蹦撓頭:“唉,那些話是蘇有月故意那麼說的嗎?我怎麼覺得好像……”
“蘇同學真的好厲害啊!”舟婭也激動起來,“汪圖學長對我們的態度很好,如果說他有什麼軟肋,那也是我們這些學生了吧。蘇同學竟然冒著被大家討厭的風險,對汪學長,不是,對墨水怪物事件的犯人說出那種話,反向勸說他,換成我絕對做不到!”
鋼蹦立刻附和:“舟婭小姐說得對!”
蘇有月:“……”
他小聲道:“其實……”
“汪圖學長他內心依舊有著良知的底線,隻是一時走錯了路。”陳素鳶也在試著理解這件事。
她思索著說道:“塔裡的學者很容易沉浸在研究裡自我封閉,一旦走錯路很難回頭。但他們也有美好生活的記憶,有對過去的回憶……蘇隊長對人的判斷很準確,提到商店街,小賣部,提到學園生活裡的各種細節,讓他意識到自己破壞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唔,我自己也要注意。”
桓鏡點頭:“我也覺得蘇同學很厲害,最後問的問題真的很好,幫學長找到了他最重要的東西呢。”
蘇有月苦笑。
那個問題不是他想問的,是幫彆人問的。他自己對犯人的內心和苦衷沒有一點興趣。
他長長吐了一口氣,當眾搖了搖頭。
“各位誤會了,我不是故意那麼做的。我不是在反向勸說他,我真的以為汪圖學長是個伺機報複社會報複學園的壞人,我當時隻想刻薄,隻想挖苦。
“他說他記得離開學園時的承諾,但他那個實驗的目的隻是為了提升自己的異能吧,他這些年來都在研究類似的東西,沒有幫助過其他新人異能者。那記不記得又有什麼區彆呢。
“就算他用另一幅沒有攻擊性的畫,成功消弭了前一副破壞力強大的地獄繪卷,就算他好像悟到了什麼,有了洗心革麵的意思,就算他內心溫和,有珍惜的東西,他做下的那些實驗,對普通人造成的影響和傷害依舊存在。
“在那些傷害得到補償之前,我對他的評價不會改變。”
雲嘯:“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汪圖之前對塔裡的其他學者有過怨言,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壞人的評價並沒有錯。
“嫉惡如仇和內心刻薄並不能劃等號,有月你還是墨水怪物的受害者之一,你有資格表達你的厭惡,不需要那麼謹慎。”
鋼蹦:“啊?蘇有月是墨水怪物的受害者之一?我怎麼沒聽說過?”
風笑笑見雲嘯已經先提了,又看事件已經結束,眼神發亮地給大家講起了開學前兩天的事。她沒有說蘇有月的墨水怪物是什麼,著重講述了自己和雲嘯的英雄救…救美少年,以及之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她不提,蘇有月都快忘了。那隻最初的墨水怪物,那些辱罵他的墨人,向趕來的風笑雲嘯兩人揭露了他內心隱蔽的一角。在那之後,他們倆一直都對他很好。
這都是因為他選擇了接過鑰匙扣,接受那位首領指引的命運。
目前看來,那位首領的‘劇本’還不錯。
蘇有月轉身看向廢棄廠房,裡麵的工廠,鐵棚,集裝箱房,受地獄繪卷影響,都變成了狼藉的廢墟。廢墟之上,長竹學園的水墨畫作就在那裡,立在陽光下,和北方山上真正的長竹學園呼應。
三位老師很快談完回來。桓鏡鼓足勇氣,紅著臉舉手:“老師,我想問些問題,關於汪學長的異能和情緒的問題。”
費掣扯了扯嘴角:“不管汪圖之前跟你們說了什麼,都是歪理,趕緊忘掉。記得,作為異能者,一定要學會控製情緒。可彆脾氣上來亂用異能異能失控傷到普通人,會被專管所抓進監牢裡的。”
桓鏡有些泄氣,陳素鳶接力問道:
“汪圖學長說,他創作時越有感情,畫的力量就越強。眼下這幅長竹學園的水墨畫克製了地獄繪卷就是證明。再之前,汪圖學長也給我們畫了一匹馬,那匹馬和九年前新聞裡的不一樣,完全無法攻擊我們……”
她將當時的事情說了一遍。費掣聽完,連連搖頭。
“你怎麼不想想,九年前他畫馬攻擊的是魔獸,現在他畫馬攻擊的是你們是人類。你覺得當時的情景,汪圖他真的對你們有攻擊欲望嗎?他真心希望你們死在馬蹄下嗎?”
舟婭:“您的意思是,汪圖學長的畫作攻擊性減弱,是因為他心裡並不願意攻擊魔獸之外的東西?我聽說白銀尖塔附近,能用來做實驗的魔獸不是很多,汪圖學長是不是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