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皎皎望著山石縫隙滲進來的月光和點點星辰,似要求救一般張了張嘴。
司延並未阻止她,反倒是惡意的催她出聲。
雲皎皎凝眉望著他,開合的唇不得不咬緊,羞恥於在這園子裡發出任何?聲音。
一朵被硬生生剝開花萼的花,抖落在黑夜之中。
美人雪膚在零零散散篩落的月光之下,也一並泛著瑩瑩微光,漂亮得如同石壁上的細碎美玉,輕而易舉的催動人的肆虐欲。
司延輕撫過她肩側箭傷痕跡,聲音研磨在她耳側,“抖成這樣,這麼想回去?”
她咬唇,“回去。”
“那公主再說一遍,有沒有喜歡過,在意過我?。”
雲皎皎手指攥緊,那股心底萌生的驚慌與?害怕,近乎是不過腦子的出聲,“有,有,回去。”
“有什麼?”
雲皎皎聲音細若蚊蠅,滿是微不可?聞的輕顫,“有,有喜歡。”
司延烏沉黑瞳威逼利誘,“喜歡什麼?”
“喜歡阿延。”
司延滿意的低笑聲響徹在耳側。
就在雲皎皎鬆了一口氣,以為能被放過之時,突然?聽到地獄羅刹般的惡劣輕哄,征伐隨之而來,“可?惜,阿延不信了。”
第66章
清澈如水的園子裡, 月色顫抖搖落,光點?四溢,濺落在石壁上。
葳蕤樹影被晚風撫動, 帶起一陣濃鬱的花香,沾染在衣襟上,怎麼也揮散不去。
假山石壁縫隙間,隱隱約約能聽到些孱弱的貓叫,嗚嗚咽咽聽不分明?。
片刻後被一陣低泣與嗔怪聲?覆蓋,“混蛋, 騙子!”
“我幾時答應你,說了我就帶你回去?”司延還欲說什麼, 突然悶哼一聲?,肩頸處被?咬得一陣刺痛,不用看也知道?見了血。
他捏過她下巴, 看見她尖利的貝齒上果然沾了星星點?點?的血色。
雲皎皎意識到順從不管用之後,索性破罐子破摔, 不甘示弱, 氣惱的踹他,“我就是討厭你,不喜歡你,嗚嗚混賬登徒子……”
這血紅入眼, 成功刺激到了男人眼底淺淡的血性。
他輕磨了下後槽牙,“好皎皎, 再說?”
“我,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嫁給你, 混蛋司延。本宮日後後宮三千佳麗就是,就是沒有你, 我偏不給你名?分,讓你看著……”雲皎皎所有報複性的話?都被?堵住,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般後果可想而知。
她骨頭像是被?拆散揉碎。
好不容易挨到屋內,她脫力的蜷在浴桶間,洗淨外麵?的風塵氣息。
她腦袋裡混混沌沌的想著,終於結束了。
滿身疲憊酸麻,一進浴桶就仿佛要睡著,但被?擦洗身上灰塵的“仆從”弄得也全然睡不好。
四周水汽氤氳。
這一次,司延竟然破天荒的點?了燈盞,屋內光線澄澈清明?,竟比往日還要亮幾分。
雲皎皎被?外麵?光線刺到了眼睛,沾了水珠的睫毛輕顫片刻,迷迷糊糊的睜開。
她抬手遮了遮光暈,好半天才適應了眼前光線。
卻?在半夢半醒間,將那“仆從”的臉具象化,雲皎皎疲乏之中心尖輕顫,一身惡寒,正要轉身逃離。
又被?人拎了起來,“嘩啦”水聲?充斥在沐浴間內。
她身前冰涼,雙手反剪,被?壓在沐浴間偌大的銅鏡前,整個人被?迫清醒,“你……”
司延與她的疲憊截然相?反,他像是一隻捕獵的凶獸,眼底有著細微的暗紅。
“公主?不是剛剛挺厲害嗎?”司延扳過她的臉,讓她看著鏡子,“想讓我看什麼?”
“不如你先看看,你有多喜歡?”
“我不喜……”
雲皎皎跌撞在鏡麵?上,並不敢看。
可司延不準。
“不給名?分無妨,臣不介意與公主?再私相?授受幾年?,”司延語氣一句比一句重,“沾著野男人氣,再回去陪你那夫君,不知道?衛昭喜不喜歡?”
司延摁住她小腹,掌心溫熱侵入每個毛孔,“日後公主?若是懷了小崽子,知道?是誰的嗎?”
“你說天天喊衛昭爹爹的小東西,會是我的嗎?”
雲皎皎聽不得司延這等亂七八糟的話?。
咬著唇不吭聲?。
初夏晚間並不算涼爽,沐浴一次並沒有什麼用,很快又得重新擦洗。
沐浴間等身高?的銅鏡上蒙了一層細密的霧氣,水珠從模糊鏡麵?上蜿蜒而下,偶爾霧氣被?衝洗,立馬重新映照出?光影。
雲皎皎隻覺得這屋內光線刺眼,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這般讓她更希望司延將屋內所有燈盞滅掉。
以至於天光大亮時,雲皎皎還以為自己沒有能脫身。
茯苓叫了她兩聲?,雲皎皎才茫然的睜開眼睛。
她眉宇間是細密的薄汗,發絲淩亂,還有一縷落在唇間,看起來好生?可憐。
她像是被?抽空骨頭,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
茯苓原也不想叫她,但,“姑娘,宮裡來人了。”
雲皎皎愣了愣,“宮裡?”
“是,來了個嬤嬤,說是要教習姑娘宮裡的相?關事宜,免得衝撞了陛下。”
雲皎皎聽著有些厭煩,哼哼噯噯的拒絕,“宮裡事宜,我比她清楚,不去。”
她衝不衝撞燕程,和燕程對她想做的事情?,不會有一點?關聯。
茯苓遲疑著,但也沒強求。
她轉身下樓,卻?正好看見衛轍與宮中嬤嬤聊著。
“前兩日雲姑娘偶感風寒,恐怕不適宜見客,嬤嬤有何叮囑的,可以與我們說。”
宮中嬤嬤似有些不滿,“這,恐怕不妥吧。”
“若是給嬤嬤過了病氣,帶進宮裡想必更是不妥。”衛轍畢恭畢敬的說著,“再者,要是雲姑娘風寒拖著一直不愈,耽誤進宮想必陛下也會怪罪。”
嬤嬤仔細一想也無法反駁,“既然如此,那我將此事稟明?陛下,改日再來吧。”
嬤嬤轉身離開,衛轍送嬤嬤出?去,回頭看見茯苓跟上來,“姑娘如何風寒了?”
衛轍並不遮掩,“主?子說的。”
茯苓眼皮跳了跳,沒明?白司延這是打的什麼主?意,正想著,衛轍順道?將手裡的一個方子遞給了茯苓,“主?子吩咐給姑娘滋補的。”
茯苓心下更是疑惑了,但還是按照司延的意思,去抓食材熬湯。
雲皎皎午間起來用了午膳,午休又睡到了入夜。
她昏昏沉沉中醒過來,翻身去摸床邊紅繩,扯了半天都不見茯苓亦或者是支芙進來,她迷迷糊糊的自己爬起來。
撐著身子下了床,適才發現桌上早就已經?擺好了晚膳。
可……怎麼沒人?
雲皎皎越想越古怪,正要叫人,忽然聽見身後一句,“起來了?”
雲皎皎沒站穩,跌坐在圓凳上,“你怎麼在這?”
司延從一旁太師椅上起來,撥開珠簾,朝她走過來,“我不在這,應當在哪?”
司延坐在她旁邊,順帶著將人挪到了自己身上,敲了下她的小肚子,“餓了嗎?”
雲皎皎神經?敏銳的繃緊,不知道?這話?該怎麼回。
生?怕回錯了,變成另一個意思。
她隻能試圖起身,“支芙、茯苓呢?”
“我讓她們回去了。”司延不準,老老實實把人按在懷裡,“或者你想有人看著我喂你?”
雲皎皎臉頰發脹,“放我下去,我自己會吃。”
司延像是沒有聽到,自顧自的往她碗裡盛湯,遞到她唇邊。
雲皎皎見沒什麼用,索性乾脆不再掙紮,張嘴任由他給自己喂食。
司延是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的,雲皎皎此時抗拒心還沒那麼強,也沒有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司延喂著,從側麵?能看到她臉頰上細密的絨毛,以及吃飯時鼓動的臉頰。
晚膳時分還略顯溫馨,以至於雲皎皎覺得是司延那般折磨她是產生?了愧疚,有了點?良心。
雲皎皎吃到一半發現不對勁。
“你乾嘛老喂我喝湯?”
司延嗓音很淡,“補身的,多喝點?。”
雲皎皎遲疑著又喝下去小半碗,她是有點?身虧。
一炷香之後,屋內一切都變了意味。
雲皎皎手指壓在桌案上,忽而氣惱的推開司延遞過來的碗,“歇,歇……”
司延點?頭,倒是脾氣很好的放下勺子應允,“好,歇一會兒再吃。”
她額頭抵在司延胸口,“放我下去……”
雲皎皎有點?難以啟齒,“我要去淨房。”
第67章
“嗯?”
雲皎皎聽著耳側男人帶了鉤子的尾音, 隱約意識到了他存了什?麼念頭,但長久的閨閣教養還?是讓她不敢相信,她掙紮著想要下去。
越掙紮, 反倒是越嚴絲合縫脫離不得。
胃裡也像是被釘住。
司延手裡?的勺子,在碗中攪拌片刻,將湯汁攪動?出一個漩渦,“今日宮中嬤嬤來了。”
雲皎皎並不管他說什?麼,隻有?一個念頭,“你放我下?去。”
司延也不接她話茬, “知道宮中嬤嬤是想來教你什?麼的嗎?”
男人裡?裡?外外存在感太強,雲皎皎完全不能忽略, 隻能看向他。
司延一隻手扶著她,另一隻手還?在撚動?勺子,“教你房中事。”
雲皎皎瞳孔微縮。
“想來你是不願意聽的。”司延舀了一勺補湯, 又遞到她唇邊,“況且, 我可以親自?教你。”
雲皎皎現?在不想看見什?麼湯湯水水, 彆開頭,“不喝。”
司延也沒強求,放下?來,慢悠悠道, “兩碗多了,應當是夠了。”
雲皎皎總覺得他今晚這般遊刃有?餘的樣子, 像是摻了其他的心思,他這般平靜無波, 反倒是嚇人。
“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嗎?”
司延輕嘖一聲, 輕拍了她一下?,“還?沒教公主呢。”
雲皎皎輕咬唇瓣,她實在是看不懂,“你到底想乾什?麼?”
“再等會兒。”
雲皎皎不知道要等什?麼。
又是一炷香,她真的等不了了,推著司延吵著鬨著要下?去。
司延將她抱起之後,她聽到了頭頂緩慢而幽涼的宣判,“現?在可以了。”
什?麼可以了?
雲皎皎渾身繃緊,被司延抱進裡?間。
身形被壓覆住時?,她像是案板上的魚劇烈的掙紮起來,每一分彈動?都被死?死?壓製住,發覺自?己先?前那縹緲的猜想竟然是真的。
魚鱗被削磨剝乾,魚身開膛破肚,不容半分抵抗。
雨季晚間又是濃鬱的潮濕氣息,風卷烏雲,在窗外呼嘯不已,間或吹開窗戶,擾人清夢。
小間支芙見窗戶被吹開,便爬起來去關窗。
剛開門窗戶縫,冷不丁聽見風聲中夾雜了細細弱弱的哭聲與尖叫。
支芙打了個寒戰,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卻又聽不到了。
茯苓從她身後走?過來,見狀問著,“怎麼了?”
“姐姐,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哭?”
茯苓凝眉,走?到窗邊,怎麼聽也沒再聽到,“沒有?啊。”
“是風聲吧。”支芙也沒當回事,索性關上了窗戶,將一切隔絕在屋外,“不過這幾日,主子怎麼總是不讓咱們近身侍奉姑娘了。”
茯苓頓了頓,沒有?吭聲。
支芙歎了口氣,“我已經兩日沒見姑娘了,也不知道姑娘一個人能不能行。”
閣樓之上,一切都回歸到暫時?的寧靜。
雲皎皎伏在軟墊邊緣,瀑布般的長發傾瀉在身後,蜿蜒曼妙。
鬢間碎發沾濕,指尖輕顫,心底那堅固的防線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擊潰得土崩瓦解。
許久都緩不過神來。
司延拿著帕子,正要去擦她額角汗珠,突然被她伸手打開,“滾開。”
司延看著她雙頰緋紅,像是一顆熟透的番茄,慢條斯理道,“現?在讓我滾,還?早了點。”
閣樓窗戶被風吹得吱吖吱吖作響。
但也沒有?人去管它,直到深夜,沉重的木門總算承受不住風雨,“砰”的一聲被撞開!
門板撞在牆壁上,複而彈回,無數雨點傾瀉而入。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才伸出一雙筋骨分明的手,重新將房門關好?,上鎖扣住。
雲皎皎做了個夢,夢中又回到了她最是腥風血雨的童年。
母後被指妖妃,他們兄妹身陷囹圄。
一度有?人暗中行刺。
父皇隻有?他們兩個孩子,隻要他們死?了,旁人就有?機會。
父皇偷偷將她與哥哥送到密道,隻要他們進了佛寺,無人敢在國寺世尊眼?皮底下?犯殺戒,他們就是安全的。
她清楚,兩人都走?目標太過明顯,雖然有?世尊在,難保證有?不怕的死?士敢去犯戒。
一走?一留最是穩妥,再者她不放心母後。
她騙過哥哥,留在了宮中。
在濃稠如墨的夜裡?,血色瑰麗的風中,她躲進了那少年的房間,鑽進了他的被子裡?。
少年警惕的從睡夢中驚醒,掀開被子就撞見她驚懼不安的望著他,眼?底噙著淚花求他,“幫幫我。”
而後他聽見了外麵的腳步聲。
少年揚手將被子攏在她身上,女?孩子小小一隻被卷在懷裡?看不出什?麼異常。
他第一次抱女?孩子,即便落難之時?也是軟綿綿一團,全然沒注意到女?孩紅潤眼?底閃爍的明光,“公主……要躲多久。”
“我不知道,我能在你這睡嗎?”
“不妥。”
“可我害怕。”
少年什?麼都沒有?再說。
鬥轉十年後,他出征前幾夜,她謊稱做噩夢,將人騙進寢殿。
拽著他的衣領拉入鸞帳,“阿延都要走?了,再陪我一晚。”
少年眸色冷沉,“公主,不妥。”
“如何不妥?”
他掰開她的手,甚至不敢看她,“公主等我三年後回京成婚,方可……”
“那我都十八了,聽說男子十四五歲便要啟蒙了,”雲皎皎纏住他衣襟,“阿延教教我不好?嗎?”
少年嚴詞厲色的拒絕,說這是對她不負責。
雲皎皎當時?心裡?想的是,她的身體……掌控權是她的。
她高?興不就好?了,總歸她又不可能吊死?在一個男人身上,談什?麼負不負責,三貞九烈那一套。
隻是她自?小在冷宮長大疑心重,不容易對誰產生信任,她覺得當下?她唯一信任到可以觸碰她的男人,隻有?司延。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夢到這些。
直到她抽泣著醒過來,感覺到臉頰生理性眼?淚被一點點擦乾淨。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昏睡過去,又被弄醒。
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氣惱的推搡他。
“教公主了,還?不高?興?”
不再是少年的嚴肅拒絕,而是充斥著未知的沙啞與惡魔般的雄性氣息,硬是將她從夢境中抽離出來。
“過了今日,以後是不是能分清這兩個的區彆了。”
第68章
司延慢悠悠的點出, “這才是失溺。”
雲皎皎頓時?氣血上湧、手指攥緊,連通晚膳記憶瞬間回籠,明白?了他為什麼一直哄她喝什麼補湯。
她頓時?渾身發脹, 酸麻不已,掙動著抗拒他,她覺得自己要瘋了。
要被這個瘋子一並弄瘋了。
她到底為?什麼要招惹他。
她當初就不應該挑中他,養什麼劍,根本就是捅向她的一把劍。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再醒過來草草的吃了一頓飯又回去睡覺, 睡了整整一天後醒過來,睜眼看到的又是他。
雲皎皎那點瞌睡蟲瞬間清醒過來, 奮力起身往外爬,腰身被攔住她才哭出了聲,“司延!你放開我!你走開, 我不行了,會死……會死人……”
“我怎麼舍得弄死皎皎, 前陣子答應我什麼來著?”
“說給我要夠了, 讓我放你走。”司延眼底那抹狠勁幾日消磨出了點溫情,嗓音有些輕哄的意味,動作還是強硬無比的將她拖了回來,“我既答應要放了, 你可不能耍賴。”
“救命,救……哥哥。”雲皎皎攥住床幔, 似乎是想求救,混亂中喊出來的人, 卻讓司延眸底暗了幾分?。
“咱們哥哥可救不了你。”司延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腰身纖細,仿佛一掐就斷。
就這身板, 還想要七八個。
雲皎皎接連幾日過得渾天黑地,日夜顛倒,甚至分?不清什麼時?辰。
直至入宮那日,才算得了喘息的機會。
雲皎皎帶著帷帽,精神不振的走出院門,伸手搭上了旁邊茯苓的手臂,借力上車。
卻不成想腿上一軟,踉蹌一步。
“姑娘小心。”茯苓忙扶住她。
旁邊李公公瞧著,這雲姑娘麵色紅潤,偏就是身嬌體弱,像是被風吹一下?就倒一般,“姑娘這風寒有些厲害啊。”
“是。”雲皎皎心不在焉的回了一聲,卻發現自己出聲嗓子也?是啞的,乾脆上車遮掩著自己的不適。
李公公一陣唏噓,“入宮後,還是得找個禦醫給姑娘瞧瞧。”
燕程命武雲侯府安排一個婢女跟隨,茯苓上了車就看見雲皎皎倚靠在旁邊,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
馬車開始走動,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茯苓抬頭才看見雲皎皎睡著了。
雲皎皎撐著額角,碎發隨著馬車輕輕晃動。
不知什麼時?候車子突然間停了下?來,她身形輕晃,整個人磕絆了一下?。
雲皎皎才悠悠轉醒,迷迷糊糊的問,“怎麼了?”
茯苓正?巧掀開維裳,外麵的少?年氣十足的開路聲音便?傳來。
“衛家軍歸京,閒雜人等避讓!”
雲皎皎驀的清醒了幾分?,“衛家?”
如今衛將軍府在外征戰的是衛將軍的兩個兒子,衛昭和衛明。
雲皎皎扶了扶馬車車壁,順著茯苓掀開的維裳看了出去。
正?巧看見,行軍車馬迅速從馬車邊跑開。
為?首的男人手執長槍,身形高挑,麵頰上一張黑鐵麵具與盔甲合二為?一,隻能看見他上挑的眉梢和帶了幾分?殺氣的鳳眸,渾身上下?滿是剛從戰場上帶下?來的肅殺寒氣。
後麵是一個年紀稍輕一點的少?年,並未帶麵具,大喊著幫忙開路。
也?不知是不是雲皎皎的錯覺,衛昭路過有意無意往她的馬車裡看了一眼。
不過也?隻是眨眼間,兩人一前一後,從雲皎皎馬車邊飛馳而過,直奔宮門複命。
雲皎皎坐回馬車,“他回來了啊。”
茯苓放下?維裳,“怕是因為?前陣子謀反,陛下?急詔可用之人。”
雲皎皎應聲。
不遠處茶樓之上,一雙眼睛牢牢看著長街上的擦肩而過的車馬。
燕沛之放下?手中茶盞,疑惑地詢問,“司延離京了?”
“是,”隨從壓低聲音,“聽說是武雲侯主?動領命離京。”
燕沛之愈發覺得怪異,“知道她今日入宮還離京,難不成他們真是玩玩?”
燕沛之有些不甘心,這畢竟是他目前在司延身上抓住的唯一一個把柄。
沒有牽製怎麼可能馴服猛獸。
“王爺也?不算是全無收獲,怎麼也?知道司延有個通房,再者衛昭與雲皎皎也?有點關係。”隨從沉默片刻也?道,
“要是真想牽製武雲侯,也?可以再試試他,他若真喜歡,看著自己的心上人身陷囹圄,恐怕也?受不了。”
燕沛之挑眉,“你說的也?是。”
*
雲皎皎入宮時?,正?看見衛昭複命之後從大殿之中出來。
李公公示意她去專程給她安排的閣樓,“雲姑娘這邊請。”
雲皎皎答應著收回視線,走動間,手中帕子悄無聲息的遺落在原地。
衛昭走到半路,垂眸看著腳邊的帕子,停了下?來。
雲皎皎被安置在偏僻的蘭台,遠離朝堂和後宮,更像是被私藏的一個僻靜之處。
四下?人跡罕至。
但雲皎皎熟悉這個地方,蘭台的後麵就是冷宮。
她竟有一種詭異的回家的感覺。
李公公差人布置好她的住處,便?回去複命。
沒多久,外麵收拾院子的茯苓進門稟報,“姑娘……齊英少?將軍來了。”
雲皎皎眉眼微動,眼尾染上幾分?激動,下?了軟榻走到院門口。
從門口遙遙看見門口那惹眼的人。
她看四下?無人,伸手勾住衛昭腰帶,將人往院子裡拉了下?,“你怎麼來了呀?”
衛昭攤開手,她的帕子就躺在他掌心,“有個鬼靈精惦記著我來,不敢不來。”
衛昭看著她,“我是不是回來晚了?”
雲皎皎彎起眼睛拿過帕子,“不晚。”
衛昭欲言又止,“不過好在,你皇祖母蕭太後還在宮裡,雖是得了癡症,但聽說常在佛堂可以四處走動。我不便?與你多來往,我想個法子,還能讓她關照下?你。”
“祖母年紀大了,能安穩在佛堂,也?不打擾她了。我隻是太久沒見你,想……”雲皎皎拉著衛昭,想帶他進院子,卻冷不丁被院子石塊絆了一下?。
雲皎皎“哎呀”一聲,身形一歪,猝不及防被抱了個滿懷。
“小心點,”衛昭掂量了下?掌心的人,又彆有深意一句,“皎皎是長大了。”
他話剛出口,忽然頓住。
低眸看懷裡的人兒那細細軟軟的手掌好巧不巧扶在他胸口。
然後輕輕捏了下?。
雲皎皎彎著眼睛,聲音輕如耳語,“姐姐也?長大了。”
衛昭臉色黑裡泛紅,立馬捏住了她的手腕拿下?來,“胡鬨。”
衛昭站直身子,“回來前,還有人與我說你失憶了。”
“這不是你回來的巧,我想起來一部?分?,”雲皎皎看著她,“剛好有你。”
衛昭輕咳一聲,“你這張嘴,是慣會哄人。”
她自小扮男子這事,牽扯到當年衛將軍府私事,除了母親,隻有雲皎皎知道。
還是雲皎皎十歲那年被人扔下?湖裡,她撈上來時?被這個小鬼靈精發現的。
衛昭上前一步,壓在雲皎皎耳側,最新婆婆紋海棠文廢文耽美文言情文都.在騰.熏.裙號亖爾貳二巫久義四七“古侖禮隊現在因為?燕程受傷,壓著不能入京,你恐怕還是得在京中委屈一陣。”
雲皎皎心下?有數,“燕程受傷,如今也?不太方便?動我,不必擔心。”
兩人簡單聊了兩句,衛昭礙於被宮中眼線發現,還是得儘快離開。
雲皎皎在宮裡呆了半日,也?不知是不是衛昭送信與祖母,傍晚時?分?就有小宮女過來送東西。
說是從臨仙殿帶來的,一個小布包裹。
裡麵是一個玉鐲、一些散碎銀兩,還有一個盒子。
臨仙殿就是佛堂。
雲皎皎看著那布滿劃痕的玉鐲和盒子就認出來這是祖母的東西。
想來是知道她入了宮,想辦法給她貼補。
可祖母如今落難,又得了癡症,身上本也?就沒什麼東西。
雲皎皎輕歎了一口氣,將東西收好,唯獨拿出來了那個小盒子。
小盒子裡麵裝著香料。
這是蘇合香,她從前喜歡用的。
雲皎皎歎了一口氣,“放起來吧。”
茯苓接了過來,“好。”
茯苓動作遲疑了片刻,似乎想要問什麼,但還是沒有問出口。
雲皎皎瞥見她的小動作,“怎麼了?”
茯苓收聲,“沒,沒,就是在想放哪裡。”
雲皎皎左右看了看,選了個櫃子,“這邊吧。”
“誒好。”茯苓拿著東西轉身,她其實是想問……
既然公主?想起了衛昭,那有沒有想起她。
但好像又覺得,如今要事在即,這事並不重要。
李公公回宮時?,燕程正?躺在榻上,旁邊宜妃正?在幫燕程按摩額頭。
李公公偷偷看了一眼宜妃,還是恭聲道,“陛下?,那前朝小公主?已經安置好了。”
“哦?”燕程睜開眼睛,坐起身子來了興致,“安置好了?”
“是,就是聽說前陣子得了風寒,眼下?身體未愈。”
一想到把這小丫頭弄進宮,是來伺候他的,燕程就覺得有些口乾舌燥,“風寒?可找禦醫看過了沒?”
他示意了下?宜妃,宜妃也?知趣的拿過杯盞,給燕程潤喉。
“這不是等陛下?吩咐嗎。”
“還用的著等朕吩咐,去叫最好的禦醫,先把她治好再說彆的。”
“是。”李公公答應下?來。
宜妃看了一眼急躁的燕程,按在他額角的手放輕了幾分?,“陛下?還是先彆擔心她了,您這龍體才是需要小心的,您也?彆怪臣妾多嘴,這前朝小公主?拿來消遣是一回事,但到底她身份特殊,就怕對陛下?存了不軌之心,再傷了您。”
“一個女人如何?能動得了朕。”燕程嗤之以鼻,“不過你倒是提醒朕了。”
他將李公公又叫了回來,“去檢查雲皎皎的屋子裡,不準她私藏任何?對朕不利的凶器、藥物,等朕過去的時?候,不想因此掃興。”
李公公應聲,“這個陛下?放心。”
第69章
燕程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感受著?身後女人的侍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隔日太?醫就來了雲皎皎的院子看診搜查。
看診是其次,主要的檢查她房裡有沒有什麼不乾淨、不該有的東西。
雲皎皎歇了過來, 站在門口?,淡然自若的任由他們檢查。
她走動?了片刻,轉頭看向旁邊的侍衛,“這裡太?悶了,悶得我?又要生病了,我?可以出去走動?走動?嗎?”
侍衛管不了這個, 他遲疑片刻,“這個我?說了不算。”
“可你?們陛下也沒有禁足我?啊, 我?隻是想去去病氣,”雲皎皎聲音輕輕軟軟的,一雙漂亮的桃花眸波光瑩瑩, “你?去問一下,就算是多幾個人看著?我?也無妨。”
侍衛一時半刻也摸不清陛下對於雲皎皎的態度, 索性尋了附近的頭領問了問, 暫時得到了應允。
“不過你?不能走遠。”
“就去隔壁花園裡轉轉。”雲皎皎也不為難他,說著?提步往禦花園走。
侍衛正想帶路,發現她熟悉得很,隻跟在後麵盯著?她的動?向。
禦花園裡一片鶯鶯燕燕, 那些女子的服製看上去都是後妃規格。
雲皎皎打眼看過去有些意外,她自小沒有見過宮中?這麼多女人, 聽著?她們圍在一起,不知在吵鬨什麼。
雲皎皎走近了才看見, 她們圍著?的是燕明月。
燕明月急的直跳腳,“你?們還我?!這是我?母後的藥!你?們小小妃嬪膽敢對皇後不敬!”
為首的女子衣著?華貴, 珠翠滿頭,聽侍衛說那是祺妃,宮中?盛寵,“公主撞掉了本?宮的燕窩,賠本?宮一盒血參不是應當的嗎?”
祺妃掩唇而笑,似是有幾分嘲諷,“況且,皇後娘娘現在受先太?子牽連戴罪禁足,是當吃齋念佛,洗清罪過,用此等名貴的東西,也不合娘娘現在的身份啊。”
旁邊妃嬪笑著?,“是啊,公主也是該規矩些,免得大吵大鬨又要被陛下訓斥沒一點長公主的樣?子。”
燕明月被嘲諷的紅了眼眶,“我?母後病了,需要用藥,若皇後因為你?們這些狐狸精出事,你?們一個都彆想好過!”
“喲,公主這話說的,皇後娘娘的病難道不是因為先太?子嗎?”她們嬉笑著?三句不離太?子謀反,直戳燕明月短處,“於我?們何乾?”
“你?,你?們!你?們欺人太?甚!”
也不知是不是雲皎皎聽久了,妃嬪之中?有人好奇的看了過來,又點了點祺妃。
吵鬨的人群安靜下來,紛紛看了過來。
祺妃打量著?眼前容貌不輸自己?的新鮮美人,很是警惕,“那是誰?”
“聽說好像是前朝那個小公主,被陛下帶進來的。”
“哦,”祺妃很是不屑,“我?當是誰呢。”
雲皎皎冷不防的成為視線焦點,怔愣片刻,而後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就是路過。”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彎著?眼睛,“第一次見寵冠六宮的娘娘搶小孩子東西的,有些新鮮,就多看了兩眼,祺妃娘娘莫怪。”
祺妃的臉色驟然?間變得難看,“你?說什麼?”
雲皎皎坦白道,“我?聽說陛下特彆喜歡祺妃娘娘,什麼好東西都給娘娘嘛,是沒有想到因為個血參如此大動?乾戈,好像也沒比我?這個階下囚好多少?。”
旁邊有宮女不長眼的笑了。
被祺妃揚手一巴掌打了過去,“笑什麼?!”
“你?……”祺妃朝著?雲皎皎上前一步,“本?宮逗晚輩玩,豈容你?在這裡調侃本?宮?!”
她正欲發作責罰雲皎皎,卻又怕燕程得了新鮮怪她,唇角抽搐了片刻,才憋出一句,“小賤蹄子,諒你?也活不了多久。”
祺妃拂袖離開,燕明月忙搶回那盒子,旁邊宮女猶豫著?怕真掃了祺妃的臉麵,也沒敢搶回來。
四周安靜下來。
燕明月擦掉眼淚,抱著?盒子大步走開,半路又停下來,反而怒氣衝衝的折返回來,滿是哭腔,“雲皎皎,誰稀罕你?幫我?!”
雲皎皎被吼得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理解,“我?……沒有幫你?啊。”
她隻不過說了兩句看戲的話而已。
燕明月臉頰漲得更紅了,“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可高興了,看著?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雲皎皎沉默片刻,“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燕明月愣住,紅著?眼睛看她,半晌又氣惱不過,“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我?最討厭你?總是裝的你?父母很愛你?的樣?子!”
“你?父親肯定背著?你?和?你?母親,養了很多女人!有特彆多私生子、私生女!你?在冷宮十年,他都去愛彆人了!他一點都不愛你?!不過每次施舍你?一點,你?就激動?的跟哈巴狗一樣?,搖著?尾巴跟全世?界炫耀,覺得自己?是他們最疼愛的孩子!”
“你?不是!你?從來都不是!”
這些話出口?,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在罵雲皎皎,還是在說自己?。
燕明月歇斯底裡的喊叫著?,“我?真的討厭死你?了!”
說完哭著?掉頭跑開。
茯苓聽著?凝眉,“姑娘,你?彆在意,她就是……”
“你?以為她說的是我?啊,”雲皎皎輕歎了一口?氣,“說我?怎麼會越說哭得越凶呢。”
她沒什麼好在意的,也並沒有多想幫燕明月,當真隻是路過而已。
今天不是白轉的。
有人在司延那邊碰壁,想必一直在等能和?她接觸套話的時機,應當已經等了很久了。
雲皎皎簡單的在禦花園裡轉了轉,又坐在涼亭裡等了一會兒,眼尾餘光瞥見了她今天來這裡想見的人。
在涼亭外麵守著?的侍衛率先行禮,“王爺。”
桓王走進涼亭,仍是一派溫和?模樣?,“雲姑娘。”
雲皎皎放下手中?茶盞,連忙起身,“之前踏春不知是王爺,還望王爺恕罪。”
燕沛之不甚在意,“無妨。”
“父皇命我?在宮中?接管部分事宜,聽說近來姑娘進宮,也一直沒抽出時間來管那邊,姑娘剛從武雲侯府出來,想必是有些心中?鬱結,能出來走動?走動?是好事。”
燕沛之話中?摻雜了微不可查的試探,“不過可惜從前武雲侯關照姑娘,眼下姑娘孤苦伶仃,也是令人擔心。”
“我?本?就是孤苦一人,”雲皎皎眼睫微垂,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剪影,慢慢掀起眼簾望向燕沛之,“若王爺擔心我?……”
她朝燕沛之走近一步,“日後王爺多關照我?不好嗎?”
燕沛之頓了下,饒是男人就不可能聽不出來這話語間的暗示。
可他本?意是想試探她和?司延的關係,這怎麼繞到了他身上???
燕沛之凝眉望著?雲皎皎,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雲皎皎又近一步,聲音隻有他們兩人可以聽見,“我?知道如今王爺勢頭正猛,卻難得是這般溫潤平和?,我?很是喜歡。思?來想去,這皇宮說不好日後也是王爺的,我?的確不想侍奉你?父親。王爺應當是有辦法幫我?的。”
“為人子,這我?可幫不了你?。”燕沛之說著?拒絕的話,但並沒有遠離後退,而是謹慎的觀察著?她的神色。
雲皎皎望著?他,手指扯到了燕沛之的衣角,“可以的。”
她順勢傾身,“我?可以告訴王爺,司延的弱點。”
燕沛之一怔,雖然?頗為心動?,可還是警惕萬分,“我?為何需要知道司延的弱點?”
“那可是,我?也沒什麼可告訴王爺的了,”雲皎皎顯得有些為難,“司延棄我?不顧,眼下我?為自己?考慮,還他一報,這沒有錯吧。”
燕沛之看她這樣?子,將信將疑,“那你?說說看,司延的弱點是什麼。”
雲皎皎輕拽了下他的衣角,將人拉下來,仰頭靠近他耳邊。
遠遠看去,曖昧不已。
侍衛想看卻又不敢看,雲皎皎說完,隔了一段距離,意味深長的瞥了那侍衛一眼。
傍晚時分,侍衛偷偷前去燕程宮殿。
燕程撐著?額頭閉目養神,驀的睜開眼睛,“你?說那雲皎皎與沛之私下來往?”
“若隻是尋常來往倒也還好,”侍衛有些難以啟齒,“隻是瞧著?,兩人說話間距離極近,怕……”
燕程緩慢的坐直了身子,剛要再多詢問,李公公進屋,“陛下,桓王殿下給您進獻了一位醫女,想來可以緩解陛下您的頭暈乏力之症。”
說著?,那夏日間衣著?清涼的醫女便走了進來,盈盈一拜間,露出香脂玉膚,“民女參見……”
若換了平日,燕程定然?能生了消遣心思?,可眼下,燕程眯了眯眼睛,“沛之不好女色,可鮮少?給朕送人。”
該不是侍衛說的確有其事,沛之看上了雲皎皎,所以故意拖他。
燕程起身,“一會兒再說,擺駕去蘭台!”
燕程鑾駕浩浩蕩蕩的往蘭台走了過去,麵色陰沉,心下煩悶。
原本?就有些虛弱的身體著?了晚風,燕程咳了兩下,怎麼也止不住,重重的在鑾駕上咳著?。
嚇得李公公連忙將隨行帶的藥遞過去,燕程匆忙吃下,才止住些。
燕程臉色更差了。
他才剛剛被太?子背叛,整個人情緒緊繃到極點,絕不容許自己?的兒子再生出與他搶東西的心思?。
鑾駕在蘭台門前停下來,門口?侍衛們麵麵相覷,似是不知道燕程怎麼突然?來了。
燕程下了鑾駕,背著?手氣勢洶洶的走進了屋子。
正要興師問罪,卻見雲皎皎坐在桌前哭得正傷心。
李公公催促,“陛下駕到,怎麼不迎?”
雲皎皎起身,聲音哽咽,“民女參見陛下,殿前失儀還望陛下恕罪。”
燕程眉頭緊鎖,“哭什麼?”
雲皎皎動?了動?唇,似乎不願意說。
還是茯苓遲疑著?開口?,“今日午後,奴婢與姑娘去禦花園散心,碰見了桓王殿下……”
燕程似是沒想到她們竟然?自己?提了這件事,坐在了上座,朝李公公伸手拿過藥,一邊吃一邊問,“然?後呢?”
“然?後……”茯苓正要說。
被雲皎皎打斷,“沒什麼。”
燕程厲聲命令,“說!”
兩人嚇得一抖,茯苓連忙道,“隻,隻是桓王殿下,有些輕薄之舉,言辭有些冒犯而已。”
燕程眯起眼睛,“他說什麼了?”
“起先還算是正常,隻是關心了下民女,”雲皎皎細弱的聲音夾雜哭腔,“民女先前踏春見過殿下,也未設防,沒成想他……他竟然?……”
雲皎皎掩唇,後麵的話似是說不出口?,抽泣著?換了一句,“他與民女說,民女孤苦之身侍奉陛下,如何比得上侍奉他。”
“還,還說這皇宮說不好日後也是他的,他有辦法幫我?……”
雲皎皎話音剛落,燕程猛的砸碎了桌上東西,一句“放肆”還沒說完,忽然?重重的咳了起來。
李公公連忙上前幫燕程順氣,卻見燕程手中?帕子,清晰的印上了血痰。
燕程扶桌起身,剛走了幾步,忽然?間氣暈在了屋子裡!
四周宮人“陛下”、“禦醫”的叫成一團。
手忙腳亂的將燕程抬了出去。
雲皎皎目送他們到門口?,眼底流光四溢、晦暗不明。
第70章
燕沛之得了消息, 匆忙趕到了皇帝寢殿,在?外殿踱步等?候著。
他叫過李公公,“父皇為何突然病重。”
李公公遲疑著, 想?來沒有燕程指示,這般話他也不能隨便泄露給燕沛之。
“這個奴才不清楚,隻是去了蘭台一趟,陛下就被氣成?這樣?了,”李公公抱歉的笑了笑,“這恐怕還是得陛下醒來之後, 問問陛下。”
“蘭台?”燕沛之疑惑的重複了一遍,但心下還是放鬆了些。
好在?, 沒有查出?來是他動了燕程的藥。
至於雲皎皎那邊……
他送來的人壓根就沒有用,燕程還是找了她,雲皎皎不願意侍奉讓燕程怒火攻心也沒什麼不好理解的。
燕沛之心不在?焉的想?著, 不過無妨,他已?經知道了司延的弱點, 即便答應雲皎皎的沒有做到又如何, 他又不會損失什麼。
約麼半夜時分,燕程醒過來,李公公服侍得燕程情況穩定之後,才敢小聲說了一句, “桓王殿下在?外麵等?著,您看……”
燕程剛剛好些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變得有幾分難看,“先?不要與他說太?多, 我怕這小子?也趁著朕病著,藏有禍心。”
“燕沛之手上有多少權, 過陣子?削掉一部分,多找幾個人盯著他。”燕程撐著膝蓋,麵目嚴肅,“這一次,朕不能再因為心軟被親兒子?算計。”
燕程被雲皎皎氣病的消息不脛而走。
燕明月抱著藥盅,走到門口?就聽?到了牆邊婢女在?嚼舌根。
心不在?焉的推開門,喚了一聲,“母後,來喝藥吧。”
薑皇後跪在?皇家祠堂諸多牌位麵前,“外麵說什麼呢?”
燕明月言簡意賅的將外麵提到的事情重複了一遍。
薑皇後適才睜開眼睛,“她?”
“那個小賤人就是這樣?,氣人還總要裝成?無辜的樣?子?,”燕明月將藥碗遞了過去,“今日午後,兒臣還被她氣了一頓,晚膳都沒吃。”
薑皇後看著燕明月的樣?子?,“氣你什麼了?”
燕明月眉眼微動,添油加醋的將下午的事情講給?她聽?,有意回避了祺妃欺辱她的事情,“兒臣每次見她都恨不得撕爛她那張臉,不過諒她也活不了多久。”
“是嗎?”薑皇後最是了解燕明月,彆有深意的看了一會兒燕明月。
看得燕明月格外心虛,起身裝作很忙的樣?子?,“我還能騙您不成?。”
薑皇後看著手中的暗紅湯藥,自顧自的呢喃一遍,“雲皎皎。”
*
燕程一病小半個月,燕程病間,燕沛之日日入殿回稟。
一呆幾個時辰,偶爾聽?見屏風後麵燕程重重的咳聲,燕沛之試探的提道,“父皇,兒臣擔心您龍體撐不住每日的政務,不如這樣?,兒臣日後與丞相斷定一些,然?後隻將一等?要務呈與您如何?”
燕程隔著屏風凝眉盯著燕沛之,“不必,每日來稟就行。”
燕沛之碰了壁,“是,不過父皇還是要注意身體,切勿過度操勞。”
“你要是覺得忙不過來,叫你四弟來幫你。”燕程手指摩挲著旁邊的扶手,“如今衛將軍府長子?次子?都回來了,想?必可?以幫你分一部分軍事政務。”
燕沛之身形微頓,“四弟平日多愛玩樂,眼下事務繁忙,讓他經手兒臣隻怕越幫越忙。至於軍事政務,兒臣近幾日便召齊英少將軍來商議。”
“來朕這裡商議。”
燕沛之劍眉微蹙,“是。”
隨侍看見他沉著臉出?了殿門,忙迎了上去,“怎麼了?陛下訓斥您了?”
“沒有。”燕沛之氣悶,“最近怎麼總覺得,父皇對我這般防備。”
隨侍思索片刻,“陛下興許是才被太?子?傷了,有所防備應當沒事。”
燕沛之搖頭,覺得不對。
“起先?也沒有這般防備,還分了本王的權,每日各項審批都束手束腳,麻煩的很。”
他說著頓了下,“對,他今日還提起了四弟,讓四弟幫忙……”
燕沛之眯了眯眼睛,“當年他也是這麼與太?子?說的,讓本王去幫太?子?的忙,這是什麼意思?”
隨侍一時間也不好說什麼。
燕沛之越想?越古怪,“該不會是本王最近管的東西太?多,父皇那個多疑的性子?懷疑我要做什麼?”
隨侍沉默良久,而後歎了一口?氣,“依奴才拙見,其?實陛下如今的身體情況,王爺大可?以不必這麼麻煩。”
他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當前,皇子?之中並無太?多對手。太?子?都幫忙做到這個地步了……您如何不能再做一步?”
燕沛之回頭,多看了他一眼,隨侍適時低頭。
燕沛之並未接話,良久之後問了一句,“西平那邊辦得怎麼樣?了?”
按照當前的趨勢,並不排除燕程日後會慢慢砍掉他好不容易坐到的位置,他現在?急需另外的籌碼。
“西平人已?經在?京外了,正在?給?禮部遞貼,帶了許多賑災糧草,請求拜訪。眼下災情未明,陛下就算是不願意見古侖,必定願意請西平入宮。”
燕沛之點頭,“那走,去跟司延的長兄好好談一談。”
而此?時,燕沛之身後不遠處的樹影角落之下,雲皎皎慢慢收回視線,輕打了下扇子?。
她進宮的任務完成?了一半,“走吧,回去吧。”
茯苓應聲跟上。
雲皎皎心下輕快了不少,一麵走,一麵能看見宮中來來往往的鶯鶯燕燕。
如果她沒猜錯,應當是燕程今年選秀送進宮的女子?。
看起來都跟她差不多年歲,甚至有些還比她年幼一些。
雲皎皎輕歎了一口?氣,正要收回視線,忽然?從宮中長街人影之中,瞥見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那身形高挑頎長,麵容冷沉走在?廊下,衣衫帶風。
玄黑的衣衫與周圍幾近豔麗姿容形成?強烈的反差,像是一把?鋒利的劍,渾身鋒芒。
旁邊一個小太?監弓著身子?,全然?在?他陰影之下,與他交代著什麼。
司延並未接話茬,冷眸帶過前方人的衣角。
雲皎皎驀的收回視線,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與他的視線擦肩而過。
卻覺得身上像是在?某一瞬間被尖利的視線貫穿,脊背有些發涼,但脖頸卻燒了起來。
就在?她誤以為司延在?看她的時候。
她身後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侯爺,奴才正找您呢,桓王殿下請您去一趟。”
雲皎皎眉眼微動,與司延擦肩而過,形同?陌路。
聽?到他冷淡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嗯。”
雲皎皎咬唇,即便是走了過去,她身上那股矛盾的反應還是沒能消下去。
總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儘他眼底,即便他看都沒看過來。
拐過長街,她才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走了。
她停了一下,在?茯苓有些疑惑的視線裡,又折返回拐角。
而後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一般,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看見司延還在?原地與那小太?監說著什麼,而他的視線無聲無息偏轉過來,她又像是怕被發現一般立馬回身。
茯苓眼皮跳了一下。
被回來的雲皎皎拉走,“我就是剛剛覺得好像掉了什麼東西,回去看了一眼。”
“啊?”茯苓將信將疑,“掉了什麼?”
雲皎皎聲音低了幾分,“沒掉什麼,走吧。”
*
安京城內,望花樓中。
廂房門被小廝推開,“公子?這邊請。”
司延進門,迎上燕沛之略顯熱情的麵容,恭敬行禮,“桓王殿下,這次請臣來又來問什麼?”
“之前那是誤會,”燕沛之似乎並不在?意,“本王特地來給?侯爺賠禮道歉,順便帶侯爺見見故人,瞧瞧這是誰?”
燕沛之示意,屏風後的男人走了出?來。
司延臉色更涼了幾分。
司庭勾起唇角,“阿延,好久不見。”
“王爺這是何意?”司延挑眉,看向燕沛之。
燕沛之彬彬有禮的說著,“這不是請侯爺與親人團聚嗎?”
“無妨,想?來我這王弟並不願意見到我,”司庭拿出?了一塊玉佩,“那你母親呢?”
隻見物,不見人。
司延看著司庭手裡的玉佩,又看向燕沛之,“王爺,這是請了人來威脅我?”
“此?話怎講,”燕沛之並不承認,“隻是與侯爺,繼續商議合作罷了。”
司延笑?了。
事情全部辦妥,燕沛之心情好了不少。
他暗自盤算了幾日,燕程果真如他所想?,在?一點點削權,並且命阮太?師入宮教導四皇子?和六皇子?。
存的什麼心思,一目了然?。
但關於弑父這種事,燕沛之始終下不了決心。
夏日燥熱的風拂過金瓦殿堂,絲絲縷縷的檀香香霧縈繞在?大殿之中。
燕沛之緩慢踏進房中,看著不遠處的人。
一道微啞的聲音響起,“怎麼想?起過來了?”
燕沛之走上前,“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
檀香嫋嫋,攀附在?澄明日光之下,滲出?金黃光線。
聲音被模糊在?夏日蟲鳴聲中,隻餘留最後一句,“怎麼忘記我教你的了。”
“雲珩固然?是你的對手,可?雲見月也不能留活口?,”聲音沙啞中浸透寒氣,“彆以為她是公主,就可?以對她放鬆警惕。”
“要殺,可?以先?殺她,總歸她現在?在?宮裡,還是趁早動手的好。”
燕沛之身形微頓,似乎是有些不太?能理解,但還是恭敬應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