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最後一根稻草(1 / 2)

離開的那天早上,吃過早飯,三人便出發了。

阿穆爾開車,哈日查蓋坐在副駕駛,兩人不時用蒙古語低聲交談,顧如意一個人坐在後麵,聽不懂他們的聊天內容,自然也插不進去話,像是個半路搭車的陌生旅客。

哦,不,本來就是。

顧如意向後仰靠在座椅靠背上,頭側向右邊望著窗外。

車內開了暖風,而車外溫度太低,結了一層冰霜,她每隔一會兒就抬手在上麵抹一下,不厭其煩。

顧如意的情緒不太好,她把原因歸功在天氣上,今天的天氣並不好,太陽被雲層遮住了,整片天空都呈現出一種灰蒙的狀態,讓人心情也跟著變得有些低沉。

車一頭紮進曠野裡,走了沒多久,又轉到公路上,果然如哈日查蓋那天所說的那樣,路上的積雪顯然已經經過人工處理,幾乎看不到痕跡了。

透過窗戶,遠處的大地與她來時相比依舊曠闊荒蕪,可又不太一樣,入目儘是一片白。

顧如意的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很擰巴,她知道自己得走了,可她不想回去,回去麵對李美如,麵對那些無窮無儘的索取。

隱約間,她感覺好像從前麵兩人的談話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下一秒,就聽到阿穆爾用普通話問:“接下來準備到哪裡去?”

這話明顯是對顧如意說的,她一個激靈,趕緊收回視線,卻不知道回什麼,磕巴半天才憋出來一句:“回家吧。”

當然,這個“家”指的肯定不是有李美如在的那個家。

“是該回家了,馬上就快過年了,大冬天怪冷的,你也彆到處亂跑了,等明年夏天你記得七八月份的時候再來,那個時候天氣好,草都長起來了,大把外地人過來旅遊,還要開那達慕嘞,熱鬨得很。”

他說著,突然話鋒一轉:“哦,對了,你那個傷口,回去以後記得拆線。”

哈日查蓋原本一直目視前方,聞言轉過頭來通過前排座椅中間的空隙看向她,顧如意卻出乎意料得平靜:“我記得的,謝謝。”

短暫交談過後,阿穆爾又切回蒙語跟哈日查蓋聊天,顧如意繼續偏頭看向窗外。

外麵的景象並沒有什麼不同,她卻看得格外認真,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如果沒有不時傳來的衣料摩擦聲算作提醒,幾乎都要讓人忘記後排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因著他們出發的時間比較早,所以到鎮上時還不到八點半。

車一路開到火車站門前,顧如意道了聲謝,開門下車,沒想到哈日查蓋也跟著下來了,先她一步從後備箱裡把她的登山包拎出來:“我送你進去。”

“不用,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自己......”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哈日查蓋已經邁腿大步向前,顧如意無奈跟上,路過駕駛室時,阿穆爾降下車窗跟她揮手,跟她說:“再見啊,有緣再見。”

鎮上唯一的火車站已經存在很多年了,空間被分成兩半,前麵是售票處,後麵作候車室。每一處都透露著歲月的痕跡,地麵還保持著水泥材質,室內開了燈,但收效甚微,光線依舊昏暗。

哈日查蓋把她帶到售票窗口前,顧如意問了一下,這裡的火車最遠隻能到北京,她買了張時間最近的,計劃先到北京後再做打算。

“買好了。”

顧如意走回哈日查蓋麵前,從他手裡接過登山包,語氣真誠:“這段時間真的很感謝你,如果有機會,你到南方找我,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她也就隻能做這麼多了。

哈日查蓋把她撿回家就沒指望她能報答,隻是出於能幫一把就幫一把的想法,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大活人凍死在外麵。

處於客氣,他點了點頭,囑咐她:“注意安全。”

目送著哈日查蓋離開,顧如意用左胳膊挎著雙肩包,一步一頓地往通往候車廳的安檢口走,一邊在心裡吐槽:

這個破包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她明明記得來的時候沒有這麼重啊!

候車大廳裡稀稀落落地坐了幾個人,大冷天的,誰不想舒服地窩在家裡。

顧如意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仰頭看了眼大廳顯示屏上的時間,距離檢票還有一個半小時,她有些無聊,打開手機下了個招聘軟件打算找工作。

沒辦法,人活著總得吃飯,總不能餓死,那多痛苦哇。

大約是天氣原因,連帶著手機信號也不太好,招聘軟件後麵顯示下載百分比的數字跳得緩慢,好不容易等到變成百分之百,畫麵跳轉,卻不是她等了半天的安裝提醒。

看著來電顯示,顧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做足心理建設後才按下接聽鍵,而後冷冷開口:“有事嗎?”

出乎意料的是,電話那端傳來的並不是李美如尖銳而又咄咄逼人的聲音,反倒過分蒼老,說著一口熟悉的方言:“如意啊,你忙嗎?”

顧如意的語氣瞬間軟了下來:“奶奶?”

“是我,是我。”

“您怎麼會用她的手機打電話啊,您自己的呢?”

“壞掉嘞。”

這話,顧如意是萬萬不信的,奶奶的那部手機是她去年過年時咬牙斥巨資買下的,老年人除了打電話,彆無他用,比起壞掉,更大概率是被李美如或是顧興業給弄走了。

顧如意皺眉質問:“是不是顧興業乾的?”

“不是,不是。”奶奶急忙否認,似是怕她再繼續追問下去,趕緊換了話題,問她:“如意啊,你最近忙什麼呢?”

她不敢告訴老人家自己辭職了,隻含糊說:“還是老樣子,來回那點事。”

“那你可得注意身體,彆累壞咯。”

“您就彆操心了,我心裡有數的。”

顧如意嘴上這樣說,可心裡實打實地暖,奶奶是這個家裡唯一會關心她的人了,也是她掙紮徘徊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理由。

“今年過年回來嗎?”這幾乎變成每年過年前都要被提起的問題。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