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查裡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顧如意要離開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蘇日娜的耳朵裡,她二話不說,直接衝進了哈日查蓋家。
彼時顧如意正蒙著被子大睡特睡,被吵醒後瞪著一雙迷蒙的眼睛,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不知今夕是何年。
“如意姐,聽說你馬上就要走了。”蘇日娜側身坐在她枕頭旁邊,大聲控訴:“你昨天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的呀,我還說等到額爾德木圖回來帶你去抓野兔呢!”
顧如意愣了兩秒鐘,然後用胳膊撐著身體坐起來,麵對蘇日娜的指責,她的嘴比腦子先作出反應,開口時嗓音裡還帶著剛睡醒時的沙啞:“對不起。”
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三個字,反倒讓蘇日娜慌了神,趕緊搖頭解釋:“不是不是,如意姐,你跟我道歉乾嘛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神遊在外的意識逐漸聚攏,顧如意想解釋說自己隻是習慣了,結果就聽到蘇日娜又說:“哎,對了,如意姐,我額吉新做了酸奶,讓我送點過來給你們嘗嘗。”
話音未落,不等顧如意回答,她就已經站起來朝外麵走了出去。
待蘇日娜去而複返的時候,顧如意看到她手中的東西,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在顧如意的想象中,送“點”也就頂多一大碗或是一小罐的程度,她實在沒想到蘇日娜能端著盆來,而且看這個盆的大小,放在她家都是用來和麵的。
她不得不再次震驚於草原人民的豪爽程度。
蘇日娜把酸奶盆放在矮櫃上,回頭熱情地招呼顧如意說:“如意姐,我盛一碗給你啊。”
“等下!”顧如意猛然回神,一把掀開被子,手忙腳亂地從炕上往下爬:“我還沒洗漱呢。”
她匆忙蹬上鞋子,頭也不回地往衛生間跑,身後傳來蘇日娜爽朗的笑聲:“沒關係,不著急。”
到底對方是來找自己的,顧如意不好意思把蘇日娜單獨晾在那裡太久,她快速地擠好牙膏,塞進嘴裡,動作快地像是開了二倍速,總有種快要摩擦出火星的錯覺。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習慣了用左手刷牙。
說起來,這支牙刷還是哈日查蓋幫忙從小賣鋪裡買來的,小賣鋪裡隻賣一種樣子的牙刷,為了區分,他的是藍色的,而她的是紅的。
顧如意丟下牙刷,匆匆用涼水抹了把臉就出了衛生間,剛回到臥室,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手裡就被塞進了一個碗。
蘇日娜的眼睛很亮,仿佛獻寶似地對顧如意說:“你快嘗嘗,保證和你們外麵賣的那些都不一樣。”
她的眼神,她微揚的脖子,她的一舉一動,無不在透露著一種自信,或者更準確地說那是她從心底裡對於自己民族的認同與自豪,是種歸屬感,她知道自己屬於哪裡。
真好。
顧如意勾了勾唇角,乾脆放棄了勺子,迎著蘇日娜期待的目光,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怎麼樣,好喝嗎?”蘇日娜迫不及待地發問。
顧如意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確實就如蘇日娜剛才說的那樣,與外麵買來的酸奶都不一樣,濃鬱絲滑,有點像果凍,但流動性更強些,奶香濃鬱,那種發酵後的酸味也不一樣。
“好喝!”
超市裡賣的好酸奶都太貴了,所以顧如意平時喝的都是最大眾的牌子名下產的四方塑料盒的那種,一組八個,除了蓋子上粘的那層外,剩下的淡得跟水似的,尤其最近幾年越來越過分了。
蘇日娜見她是真的喜歡,又從旁邊的碗裡抓了一把炒米,放進她的碗裡,笑道:“這才是正宗吃法呢。”
正說著話呢,大門從外麵被打開,哈日查蓋走進來就看到兩個人站在房間空地上有說有笑,隨口問了句:“站著乾什麼呢,坐下聊啊。”
蘇日娜一見他,眼睛比剛才更亮了,踮起腳尖,分外熱情地朝他擺手:“安達,我額吉新做了酸奶,你快來嘗嘗!”
“謝謝。”
哈日查蓋將外袍掛好,探頭往盆裡看了一眼,婉拒了她剛才的提議:“等等吧,我先去做飯,你中午留下來一起吃吧。”
蘇日娜歡欣雀躍:“好哇!”
顧如意早就知道她的心思,見狀也跟著彎唇笑了起來。
真好。
可以恣意又瀟灑地活著,過自己的人生,追逐自己喜歡的人。
這麼大一盆酸奶擺在臥室裡總也不是回事,哈日查蓋端起盆打算挪到廚房裡去,臨走前又看向旁邊的顧如意,發現她捧著半碗酸奶正在神遊,不知道在想什麼,但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再來點嗎?”他問。
“嗯?哦。”顧如意搖了搖頭:“不用了。”
哈日查蓋端著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