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旭一行到達壽春府時,已經是十二月初七日的傍晚。
宋蒙兩國東線以淮河為界,河南岸的壽春已是大宋前線的邊防重鎮,本次蒙古大肆南征,江淮雖非主攻方向,此處對岸亦有蒙古軍活動,以做牽製。
雖然敵軍已於月前陸續退去,但守城軍士見到賈旭這百餘精壯馬隊,也是絲毫不敢鬆懈,緊閉城門盤問了許久,張世傑的魚符、賈旭的路引被放在籃子裡提上提下了好幾次,經過反複勘合終於確認了一行人的身份,戌時末方才入得城中,住進驛館。
壽春知府孫琦得知丞相府中來人,卻被城頭上幾個不開眼的蠢貨堵了將近兩個時辰,生怕引來什麼無妄之災,趁夜便來探問,見竟是丞相公子,更是嚇的夠嗆,這小子在臨安不甚著調的混世魔頭名號他之前倒是聽過!
看著五十多歲、封疆一方的知府大員,在不滿二十、尚是白身的自己麵前執禮甚重、一臉小心的樣子,賈旭也是無奈,解釋了半天,方才說明了來意。
孫琦見是自己上書奏報的新式軍械引起了賈似道的注意,心下也是十分高興。蒙古兵在壽春對岸轉來轉去,卻始終未曾渡過淮河,他頂多吹噓自己個“守備有力,使敵不敢過河”,顯然在接下來的大議功中撈不到什麼正經好處。將這等自己其實看不太上的奇技淫巧之物煞有其事的報上去,原本就是想著不管有棗沒棗打一杆子再說,沒想到竟引來丞相公子親自查看,真是意外之喜。
他還想著連夜從城中酒肆妓寮張羅些飯菜姑娘來為弟兄們接風洗塵,賈旭與其推脫半晌,方才作罷,臨走時還連連承諾,明日一早便來帶眾人去參觀新式軍械。
張世傑頗有些不解,以教大家唱歌的方式嚴肅軍紀,灌輸不擾民的思想,雖然頗為新奇,但有嶽家軍“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珠玉在前,卻也不是很難理解。但是知府設宴犒賞,又不是搜刮百姓,為何也不接受?大家在路上奔波日久,進了城卻依然不允許享受,如此下去,將士們的忠心如何保障?
“知府的錢是哪裡來的?難道不是百姓麼?”賈旭望著遠處,歎息一聲說道:“我知道,有些要求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確實難以理解。但是很多事情,初始根基打的牢固與否,決定了未來上限有多高。”
他收回目光,看著張世傑繼續說道:“適應不了我的要求的,自可離開,我不會加以阻攔,而留到最後的人,總有一天會明白我的用心。世傑兄(張世傑沒有表字),我真心希望,留到最後的人中有兄一個。”
張世傑也看了看賈旭,然後一拱手說道:“丞相既然將我歸於公子麾下,世傑敢不儘力?”
第二天清晨剛到辰時,孫琦果然早早的就來到驛館相迎,原以為丞相家的公子哥兒還不能起床,自己且要等待些時候,卻不想賈旭剛過卯時便已起身,還把親衛們都攆起來,繞著驛館跑了五圈,此刻正在前院中散汗。
賈旭倒確實沒想到孫琦來的這麼早,這堂堂知府也過於殷勤了些。他急忙在安兒的幫助下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換了套乾爽的衣服,便與張世傑等人隨著孫琦前往城中校場。
到達校場時已是巳時,除了四周戍衛的軍士,等在校場之中的還有十多名軍匠。為首的是一名須發皆白的老漢,遠遠望去倒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身後幾名青年漢子,懷裡捧著突火槍,或三支、或兩支。
見孫琦走來,軍匠們紛紛跪地,口中高呼著“草民參見知府大人”。
孫琦卻沒有先去理會他們,而是又與賈旭在座位前推讓了一番後,各自一同坐下,方才衝著為首的老漢一甩袍袖,吩咐道:“按我與你所交待的,好好的演示給這位公子看,不要出什麼差池!”
老漢稱了一聲是,轉身便指揮身旁的青年漢子們準備擊發演示,卻被賈旭喊住:“不急。可否將此物先與我一觀?”
老漢看了一眼孫琦,聽見孫琦不耐煩的說著“還不趕緊呈上來?”連忙叫身旁青年將一支長棍狀物什捧到賈旭麵前,開口介紹道:“此物名喚突火槍,乃是我潛心研究多年所成。其內有鐵製彈丸,用火藥引燃之後,合五行之理,以火克金,鐵丸應斥而出,聲如巨炮,糜爛百五十餘步……”
賈旭耐著性子聽老漢在這裡吹噓,心裡想著神特麼五行相克之理,至於糜爛百五十餘步……宋製一百五十步相當於二百五十米左右,如果真能打這麼遠就好了,後世的突擊步槍有效射程也不過三四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