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是斷然不會委屈,隻是他確實有些自己的想法,之前與我零星說過,雖未詳談,卻也著實不是推脫景修。”賈似道也笑了笑說道:“收為手下之事他既然不肯,我也不好強求,不過收為膝下之事,卻由不得他了。不知先前鄂州所談之事,還作數否?”
“作數,作數!”呂文德撫掌大笑道:“我這個女兒,師憲兄你之前是見過的,家中排行最小,名喚妙晴的那個便是,乃是我的掌上明珠,平日稍稍驕縱了些。不過相貌人品那是沒得說,都是上佳之選,與文軒足足相配!現下我的妻兒家小都還在重慶府,明日我便派人送去書信,送她入京與文軒完婚!”
賈似道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景修此言差矣。如今你也是朝廷方麵大員、棟梁之臣,可不能還像當初嫁大女兒時一般,草草的就便宜了那個臭小子!今後你坐鎮荊湖,將家小接來鄂州是常理。直接送女入京,豈不是叫人笑我賈似道不知禮?你且安心在鄂州候著,你我將相聯姻,聘書、禮書、迎書,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這三書六聘的禮節,卻是一個都不會少!”
賈旭在一邊聽的無奈極了,真是不管身居何等高位,對待兒女的婚事都是如此的熱衷。
在這個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似他這般高官之子,那是斷不能抗拒的。
呂文德也許真的欣賞賈旭,賈似道也許真的見過呂妙晴,也真的覺得她人品相貌不錯。但是賈呂聯姻,歸根結底看的是雙方父輩的資源。賈似道眼看要入京執宰,呂文德身為邊關大將,無論是為了更多的糧草軍資,還是為了少些猜疑忌諱,傍上賈似道這棵大樹都是最佳的選擇;而賈似道自外入京,從尋一地方實力派引為奧援、同時維持自己在軍中影響力的角度考慮,相比於那些看不起他的將領,一向與他相善的老搭檔呂文德也是不二人選。
這是為了雙方家族利益而定下的聯姻之事,至於子女是否真的有才有貌,那又有什麼要緊?!
二人又在廳中商談了許久,多半是有關於賈旭的婚事安排,直到暮色深沉,呂文德方才告辭離去。
蒙古軍隊雖已退去,但荊湖之地經此摧殘,百廢待興,呂文德明日便要回鄂州主持大局。賈似道也沒有再多留他,起身一直送到府外。
回去的路上,賈似道問賈旭剛才所言,究竟心儀何處?賈旭隻推說茲事體大,今日時辰已經不早,擔心不及將詳情儘述。賈似道聞言也道今日風塵仆仆,回去休息一下也好,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賈旭回到後宅時,發現他從鄂州帶過來的茹娘、安兒等五人備好了飯菜還在等著他,心裡竟湧上那麼一絲暖意。想自己孑然一身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寥寥數月,身邊竟已經圍繞了一些人,雖然還都是一些老幼婦孺,甚至還都不怎麼熟悉,但是他們的命運確是毫無疑問的與自己的命運緊緊相連。不論茹娘是怎麼被強塞到自己手上的,這個時代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管她願意不願意,這輩子也隻能跟著他了。而安兒一家,更是完全依附自己而存在。
改變曆史走向、拯救華夏文明這種宏觀命題固然讓人油然而生出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但是保護身邊這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不要再遭受那原本命中注定的浩劫,卻真的讓賈旭心中湧現一種實實在在的驅動力。
這讓他愈加感覺明日與賈似道交談一事的重要,甚至可以說今世之成敗在此一舉,務必要讓賈似道理解、接受他的想法和計劃,這樣才會在日後給予他強有力的支持。
他草草的吃過晚飯,便掏出厚厚的一遝手稿,在臥房的床上鋪陳開來,仔細的梳理著脈絡,時不時的還會再做標注,每一個細節都不容有失!
茹娘依然伴在一旁幫他蘸著鵝毛筆,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每晚陪他做這些勞什子筆記,那認真專注的側臉看起來也沒有一開始那麼的讓人討厭了。
安兒強打著精神坐在門口,儘管賈旭已多次叫她先去休息,但她固執的守著丫鬟的本分,主人還醒著,她怎麼能睡?
賈旭就這樣一直整理到深夜。安兒肉嘟嘟的小腦袋早已垂在胸前,茹娘也已經趴在案幾上發出輕輕的鼾聲,而他還依然在看著,寫著。
第二天賈似道在府衙處理完公務,中午時分回到內宅,看見頂著一雙熊貓眼的賈旭,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昨天不是叫你早點休息麼?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